第39章 第三十九个借口

    静默片刻, 许柠缓缓转身，与他四目相对。

    “我就是怕你这样。”

    许柠握了握霍存屿的手, 弯唇笑笑, 反倒开始安慰他：“其实想开了也还好，说真的世上惨的人多了去了，这么一想至少我还挺健康的, 也没缺胳膊少腿——”

    话没说完, 霍存屿倏地将她扯进怀里，此时此刻他的心脏仍处于失重的状态, 只有抱紧她才能找回一点实感。

    许柠轻叹, 回抱住他，喃声说：“我真挺好的。”

    平复情绪后, 两人如常洗漱换衣服。霍存屿的视线就没从许柠身上移开过, 见她开始整理包包, 便问：“不用再休息半天吗？”

    许柠摆摆手, “请假很奢侈的, 虽然比不上霍总您，但我日薪也不低的好吧。”

    霍存屿点点头：“那我送你去上班。”

    “你呢？什么时候回沂城？”

    许柠挠挠头, “我看你昨天很忙欸......”

    “我陪你吃完晚饭再回去, 过两天要去趟新西兰。”

    半小时后，Jeep稳稳地在程氏大楼前停下。打开安全带，许柠朝驾驶座上的人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车开得不错哟，小霍。”

    霍存屿很是配合, 勾唇颔首：“谢许总夸奖。”

    等许柠拎着包走进程氏后, 霍存屿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没有直接回家, 他改变方向去了趟池源医院。

    因着昨晚见过, 梁辉对这个一表人才的年轻人很有印象。看得出他和许柠的关系亲密，所以有关王志军的病情，出去隐私部分，梁辉也大致说了些。

    “感染确实比较严重，后期的并发症可能也会越来越多。”

    霍存屿提出想去病房外看看，梁辉点点头，带他过去。撇去私生活不说，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很简单，就是竭尽所能救治。可人都是世俗动物，对人情世故怎会毫无感知，对于许柠，梁辉也是打心眼里称赞：“小许......真的是个好姑娘。”

    别说是继父女的关系，就算是亲生父女，碰上这种情况，老死不相往来的也比比皆是。

    隔着厚厚的玻璃，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仿佛有感知般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即又昏睡过去。

    霍存屿目光沉沉，心绪复杂。

    “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王叔的时候，他笑着给了我两个果冻。”

    “刚上初一的时候，我不太适应，成绩不怎么好。有次期中考试考砸了，不敢和妈妈说，还是王叔瞒着妈妈，帮我去参加家长会，”

    “......”

    耳边回响着她的声音，和她最后微哽的话。

    她对他说，存屿，五年了，我还是想不明白......

    胸腔起伏，喉结轻滚，霍存屿闭了闭眼。

    人性太过复杂，连他都对里面的那个男人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感觉，感激怨恨并存，更何况是许柠。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她就这样生生陷于煎熬之中。

    他的姑娘何止是好，她好得让人心疼。

    离开医院前，霍存屿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梁辉，告诉他以后如果联系不到许柠，可以直接联系他。

    因着外派时间将近，许柠抓紧时间将手头的事交接给主管。工作越充实，时间过得越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她看了眼手机消息，抓起包包准点走人。

    霍存屿早就在楼下等她，两人看时间充裕，便很有兴致地开了近一个小时的车到海边去吃大排档。

    吃完饭，两个人牵着手在沙滩上漫步。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带你好好逛过宁城哎。”

    霍存屿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语气凉凉：“还敢说？”

    许柠心虚地垂下视线。

    自从复合以后，两个人的时间好像都用来吵架了，现在想想居然连一次正经约会都没有。像这样牵手散步的情景都要追溯到五年前。

    五年......

    真是好长的一段时光。

    夜幕降临，微风吹散白日的炎热。走累了，两人便坐在沙滩上，看海浪拍打礁石，看孩子追逐玩闹。

    许柠抱着霍存屿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望着远处小声问：“这五年，你过得怎么样？”

    呼吸微滞，沉默片刻，霍存屿才诚实回答：“不太好。”

    许柠鼻子发酸，闷闷道：“恨死我了吧？”

    “嗯。”

    眼泪蓄在眼眶里，即将滚落之时，她听见他说：“还是想你多一点。”

    一瞬间，许柠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霍存屿才开口反问：“那你呢？”

    “......想的。”

    许柠吸吸鼻子，枕着他的手臂，思绪随夜风飘散，“不止想你，有时候我还会想，你是不是又遇到了喜欢的人。”

    霍存屿皱眉：“你就瞎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没，我很认真的。”

    许柠正正神色，“说实话，我真的有想过站在你身边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知道她喜欢异想天开，可这话让霍存屿眉眼泛沉，他压着情绪开口：“说说看。”

    “聪明、善良、优秀......”

    许柠眨了眨眼，脑海里好似出现了一个具象，“理性、大方、遇到问题也不会钻牛角尖，你见过温工吧？就大概像她一样的。”

    “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陪在你身边的一定得是最好的女孩。”

    霍存屿心里又气又酸，密密麻麻布满了涩。他正欲开口，却被许柠抱住。

    “先别生气，听我说。”

    她静静靠在他的心口，在夜色的包裹下才敢说出心里话，“五年的时间其实蛮长的，我经历了一些事，虽然在努力调整自己，但要恢复到以前一样可能有点难。这几年我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习惯了遇事躲起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其实挺累的。”

    霍存屿心脏一沉，哑声问：“什么意思？”

    “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可每个人都会有累的时候。”

    许柠闭上眼睛，将眼泪藏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不要有负罪感，一定要告诉我。”

    “我希望你每天都能过得高兴。”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到了七月盛夏，七月也是许柠的生日月。

    其实在大学毕业后，许柠就没有再过过生日了。母亲去世，一个人对生日自然也没什么期待。

    可今年又不同了，霍存屿问她，想怎么过？

    许柠笑笑：“那就还是和大学时一样，你陪我放个烟花就行。”

    然而才说完，她就看见了Moonset乐队要来洛城演出的宣传，正好是她生日那天。千载难逢的机会，许柠急忙叫霍存屿一起定闹钟抢票。

    “啊啊啊可以近距离见到Wyatt了！”

    在大洋彼岸出差的男人，看见聊天视频里兴奋的女友，黑着脸拒绝：“不抢，你不是懒得过生日吗？”

    “那怎么一样？机会难得呀！”

    许柠眼底闪着雀跃的光，“帮帮我嘛~”

    霍存屿脸色更差了：“不就是打个架子鼓，谁不会啊。”

    许柠撇撇嘴：“人家可是顶级鼓手！”

    “......”

    气归气，但霍存屿这个男朋友当的还是没话说。不止抢到了票，还是最佳席位。许柠问他是不是买黄牛票了，霍大少爷冷哼一声：“让公司管理层在部门群里喊一声不就行了？”

    牛，让打工人帮你抢票，不愧是万恶的资本家。

    到了许柠生日那天，两人一起到演出现场。大学时他们也常常一起去音乐节，置身于喧闹的环境中，音乐节拍声将人紧紧缠绕。

    许柠买了头饰和荧光棒，挤到最前排的位置上，近距离看偶像。

    演出开始，人声鼎沸，所有人都沉浸在摇滚乐的天堂里。

    音乐永远能使人感觉放松，到演出快结束的时候，许柠的双手都快甩累了。这时候霍存屿拿着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示意他去后面接个电话。

    等霍存屿离开后，许柠看了眼演出单，只剩最后的隐藏环节了。这时，Moonset乐队的主唱走到舞台中间，做了个手势示意观众安静。

    “今天的隐藏环节，是要为一个朋友的女朋友庆生。”

    话音未落，周围尖叫声此起彼伏——

    “这么浪漫吗！”

    “谁啊谁啊，在现场吧？”

    “......”

    许柠只觉得巧合，立刻拿出手机给霍存屿发消息：快回来呀！有彩蛋，好像有人和我同一天过生日哎！！

    话筒里传来气音，主唱示意大家安静——

    “现在我把现场交给他。”

    灯光变幻，舞台上的身影由远及近。当眼帘里印出那个模糊又熟悉的身影时，许柠便怔住了。

    荧光棒仍闪烁着，可她却没有力气再挥动它。

    “这是要出道的新人？”

    “不能吧，不是要给女朋友庆生，哪有爱豆出道就搞这一出的啊！”

    “啊啊啊啊真的好帅，我要换墙头了！！”

    四周充斥着欢呼声，许多人在窃窃私语着，所有目光聚焦在舞台上。

    包括许柠的。

    见惯了霍存屿拿鼓棒，还是第一次看他在舞台上拿话筒的样子，既陌生又熟悉。于万千人中抬眸，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的目光也是看向她的。

    音乐声响起，许柠心口一窒，那段陪伴她度过无数个漆黑深夜的乐律，此刻正缓缓响起，周遭的喧杂瞬然消失......

    曾说自己不擅文字的人，此时却将每个字清晰唱出。

    声线低沉，蕴着只有她能懂的温柔缱绻。

    “窗外月光迷醉

    柠檬花坠入酣睡

    你呼吸轻轻

    我晃神动心

    私藏的音符

    你应当能够感应 ”

    脖颈上的柠檬花钻石项链，触在锁骨上，有些微凉。这是晚餐时霍存屿给她戴上的，而现在，她却感受到被柠檬花覆盖着的肌肤，温度滚烫。

    “漂泊无定的岛屿

    从此有了中心

    凡人凡心有注定

    愿以一世

    为你钟情 ”

    每一记鼓点都很轻，可私藏的爱意早已泄漏。眼眶一片温热湿润，隔着朦胧视线，他的身影模糊不清。

    可他的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地传入她的耳膜。

    “在你二十一岁时写的词，今天才唱给你听。”

    “生日快乐。”

    而这首歌的名字，霍存屿没有说出来，因为只想让她一个人知道。

    《予柠》

    屿柠，霍存屿和许柠。

    在她二十一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定了她。

    作者有话说：

    霍总，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