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打工的少年们

    新任星巫交给虞羡的新任务, 是采样，她需要部落地内旱线草的样本与分布图。

    旱线草是一种越是干旱、越爱出头的草，长得像一堆乱线头, 全身无毛, 无花无叶，平时都像真菌一样藏在地底，部落人常常用它来预测旱涝。

    环境异常，植物更早知道，它们有自己的内部‘通讯网’。虽然看起来弱小，谁都能来薅一把, 却是原始星球最繁盛最丰茂的原住民，敏感多智, 生存有道。

    采样这活, 不大好干, 因为一旦察觉到干旱征兆, 植物的趋水性，会令旱线草扎根更深。虞煋要求保留完整根系，还要记录其分布区域, 以便她据此推测地下水源情况。

    今年的雨月，雨水稀少, 还比往年迟来半月。去年冬雪就少, 雪化得还特别早，气温也高得不正常。

    小河瘦身一大圈, 大河水位也达到五十年最低谷，宽度收缩三分之一, 不知下游状况如何, 接下来的鱼月, 渔获多半没指望。

    虞煋有预感，这干旱怕是来势汹汹，很可能从源头起，情况就不大妙。所以双月未竟，子雅姐妹就匆匆离开。

    如果干旱严重，姬水流域的水网大面积枯竭，那么兽禽类必然会集聚到有水的干流区域，形成汹涌难挡的兽潮。

    生活在沿岸的部落人，就要一边忍受干旱高热带来的各种困扰，一边应对追逐食草类而来的掠食者们的骚扰和袭击。

    情势严峻，缓不得，虞羡只好放下造了一半的房子，一边哀叹自己这逃不掉的打工人的命，一边拉上三个小伙伴，去搞野外考察。

    好在虞煋给虞羡展示了旱线草往年的分布图，连每个区编号都有，她只需在虞羔她们的护卫下，按图追索，努力挖挖挖，用结绳记录好信息，打包捆起来，找人送回去就行。

    一天马不停蹄下来，装满一个大背筐，拜托偶遇的虞眇大佬带回，虞羡几个便去附近的部落哨点歇息，有日杂齐全的屋子，没必要住野地喂蚊虫。

    部落领地广阔，在要道处设置守备哨点，有备无患，通过号角传声，狼烟传信，通信能够实现速达，这安全网高效又全面。

    三年前那出浪部袭击，若不是虞飔胆大妄为，有意放水钓鱼，演练同族，他们还真突入不进腹地，虞地边界的白骨墙可以作证。

    尽管如此，虞部落已是这一带最温和、最包容男性的部落，也是对男崽教养最认真、最严格的部落。但也同时保持着最清醒、最理智的态度，安全防范意识，尤其敏锐且强大。

    虞羡也是近年才知道，不少小部落是不收容男性的，她们生下男崽，并不会特别关照，一旦出初精，就会立刻赶人。

    对这些男崽来说，成年就是一道死亡关口，闯过去，才有未来，闯不过去，尸骨无存。

    虞部落因其宽容，尤其受其他部落的男性青睐。因为名声在外，浑水摸鱼的也特别多，也倒逼得她们不断提高安全防范。

    虞部落的男崽成年走出去，是最欢迎的男崽，他们普遍品性端正，自制力很好，能力和身体一样出色，还很会带小崽。

    当初听大姨的科普，虞羡就感觉，其他部落对虞部男性的欢迎，犹如过去地球男性，对拥有一低头温柔的岛国女性之普遍向往，此外，大概只有她前世的原生国厨子，能与之一拼。

    回到荒野高地，三栋并排的木制哨屋前，火塘的篝火熊熊燃烧，虞羡有气无力，瘫在地上，她肚子好饿，可是她不想动弹。

    虞羔还在那一个劲的推搡她，跟她玩猛女撒娇娇，“羡子，我要吃焖烧，焖烧，焖烧。”

    虞郖和虞雵拎着处理好的两扇独角羚肉，两眼发光的看过来，虞羡撑起眼皮子，大大叹了口气，认命爬起来，整活。

    厨艺上，这仨没一个能打的，大概是她手艺太好，耽搁了她们求学，整天就知道吃现成的。

    这只莽原的超跑健将，由于落入藤网陷阱而被抓，有五十来斤重，估摸不会超过1岁龄，肉质年华正好，鲜嫩紧实，没什么腥膻味。

    虞羡就简单整了个盐霜浴，将两扇肉又拦腰切割了一次，放进垫着石头的火坑里，盖上新鲜的香草叶，铺上一层浅土，然后继续在上面加柴添火。

    实际上，要是事先烧五六个小时的火堆，再埋肉盖土，焖上三个小时，味道会更好，但她们四个谁都等不了那么久。

    这是虞羡在巡逻队里，从部落安全点的外来人员那里，学到的新技巧，用来焖烧羊肉，特别棒。

    后者因为能力良莠不齐，加上考察期，也有个狩猎训练营，和部落的女战士们时有交集。

    只剩下星星的夜晚，地上四个饿死鬼，抱着烤得皮酥肉嫩的硕大羊腿，狼吞虎咽，啃得满嘴都是油脂，都没空舔唇。

    虞羡啃到一半，饥饿缓和，速度慢下来，看着吃相凶狠的队友们，心想，她应该把同是植物学专业的羍子带上，而不是带三个只知道吃吃吃的憨憨打手。

    虞雵倒是能帮上点忙，但她完全没经验，不懂植物长势，手脚不知轻重，效率低得吓人。

    她太难了，真的，这一天精疲力尽下来，任务进程大约1/30，要是不能加快速度，怕是一个月都忙不完。

    虞煋给她的时限，是十天。明天天亮前，她要赶到下一个采样点，开始辛勤的一天，啊，她这该死的007的命！

    幸运的是，虞煋看到送回来的样品，对此早有预估，第二天就派了个帮手过来，正是虞羡念叨过的小伙伴，虞羍。

    他一来，看到大中午趴在地上、灰头土脸、汗泥糊面的小伙伴，二话不说，找了合适个采样点就开挖，动作十分熟练，训练有素。

    这一天，虞羡的任务进度有了飞跃性的进步，完成度1/10。她很高兴，她不仅获得了强有力的支援，经验条也成功升级，明天，她挖掘的速度还能更快。

    傍晚临靠近收工时，荒原上突然出现了一群奔跑的野角马，混在野角马里的，还有一个银发飞扬的女战士，骑在一匹纯黑健壮的牛头角马背上，踏着绚烂的晚霞，在风中疾驰。

    虞羡几个看呆了，都忘了要让路。

    看到拦在路中间的呆瓜少年，银发及耳的女战士撮口打了个呼哨，角马群应声一分为二，绕开障碍物，继续前行。

    野马群远去，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银发女战士站到了虞羡跟前，却是一个纯正的银发族老人家，皮肤失水起皱，法令纹、眼角笑纹、鱼尾纹、嘴角纹样样齐全，依然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她看了眼少女抱着的背筐，立刻明白她是为何而来，抬手晃了晃结绳环，露出一个格外慈爱的笑容，“你们今晚要不要去我家休息？”

    于是，虞羡五人喜提驯养场安居点一个，乐颠乐颠的跟着踏云而来、风华绝代、想要为部落驯养出一批战斗伙伴的老人家走了。

    部落人也有不喜欢聚居生活的，部落地内，还散居了五百来个族人，都有各自的独特爱好，用各自喜欢的方式为部落做贡献。

    这部分族人里的中青代生小崽，会回到环境和条件更好的聚居地，小崽和聚居地的小崽一个待遇，同样接受部落族老安排的那些训练课程。

    虞部的凝聚力就是这么来的，即便选择不一样的生活方式，即便人散，心也不会散。

    它来自由上至下、由老及幼的超强包容力，来自细心周全的必要协助，以及分寸把握极好的边界意识，让虞部人活得倍有安全感，活得既独立又自由，活得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