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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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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促使白蕴来到这个兽人异世界的那场车祸发生得太快, 就连白蕴自己都快忘了,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况,灼意扑面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当被闻褚从湖下救起来后, 白蕴平躺在草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柔软的云朵,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 什么叫做劫后余生的庆幸。

    毕竟她不会水,当了二十多年的旱鸭子,别说是普通深浅的小河堰塘了,就连深一米二三的游泳池她都没下过, 绝对是“夏汛时不让下河游泳”号令的忠实追随者。

    坠入湖里的时候, 冰冷刺骨的湖水不停往她的嘴和耳朵鼻子里灌,白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惜的是, 她手边没有许愿瓶和纸条, 也没能看到她所希望见到的许愿精灵, 但她当时忍着难受,下意识地在心里默默虔诚许愿。

    如果许愿湖里真的有许愿精灵存在的话,就请来救救她吧,然后——

    她看见闻褚毫不犹豫地跟随她入了水, 再抱着她上了岸。

    白蕴小小一个, 整只蜷缩在闻褚滚烫的怀里。

    小脑袋轻轻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能嗅到来自闻褚身上熟悉的、好闻的草木香,以及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

    与此同时, 白蕴的余光也注意到了闻褚身后那条被她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抓住的尾巴, 约法三章的内容和违反后的惩罚随即在她的脑海中重现。

    “不许再碰我的尾巴, 尤其是在部落里别的兽人面前。”

    “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 我不会再让你跟在我身边。”

    白蕴被湖水冻得瑟瑟发抖, 颤颤巍巍地往闻褚怀里钻了钻,被救上来后,哆嗦着声音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略显笨拙的一声“对不起”。

    为了救她,闻褚全身也湿透了。

    黑西装的颜色被水浸得更深,水滴顺着他的额发缓缓滴落,浓密长睫上也沾染了水迹,却并不显得狼狈。

    他正在帮白蕴从她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拿棉被,好帮她擦水,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声道歉,动作停了一瞬,不明所以。

    “为什么要道歉?”他很快恢复如常,一边低声询问,一边将棉被里积起的水拧干,随后半盖到白蕴头顶,轻轻为她擦拭起身上的水来。

    白蕴的小手拽上他的衣领,指尖微微泛白,像极一只被大雨淋透的落汤小狗,看起来很是可怜。

    在湖下的时候她呛进了不少水,喉咙被水淹过,此时有点干涩,还疼得慌:“......我不该来许愿湖的。”

    她压低着声音在说话,却更像是一句嘟囔。

    好在闻褚离她离得近,听觉又好,将她的话全都听进了耳里。

    白蕴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道:“我不该这么不小心,不然就不会掉进湖里面,你也不用为了救我,把自己也弄得一身水了。”

    闻褚耐心为她擦着头发,听着听着,心生出一丝无奈。

    笨。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但紧接着的下一秒,闻褚便察觉到西装上小手的力道正在一点点收紧。

    他垂下金眸,发现幼崽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怀里,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因为冷,而是在害怕。

    人类幼崽磕磕绊绊说到最后,才终于说到重点:“......我也不该违反约法三章,擅自碰你尾巴。”

    白蕴自己也没想到,宛若濒死的溺水感和违背约法三章、被闻褚抛弃两者之间,她现在居然会更害怕担心后者。

    她怕闻褚责怪她,甚至因此丢下她不管,可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的不对。

    闻褚三令五申过,她不能碰他的尾巴,而且就在三天前,她还知道了摸到闻褚尾巴的深层含义,结果今天就又——

    “不必道歉。”

    闻褚适时出声,阻止了她此时的胡思乱想。

    白蕴一愣。

    三天前,她也在相同的事情上,从闻褚口中听过同样的一句话。

    此时她头发上的水已经差不多擦干了,闻褚再次将棉被里的水拧干,用温热指腹轻轻替她拭去她脸颊上的水珠。

    和以往一样,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丰富的表情,可白蕴莫名就觉得闻褚这只兽真的好温柔:“蕴蕴做得很对。”

    白蕴迷茫地眨了眨眼,艰难出声:“为、什么?”

    “如果你只是因为担心会违背约法三章,就不在那时候抓住我的话,我才真的会生你的气。”

    闻褚话落,自己也怔了一秒。

    他真的会生人类幼崽的气吗?

    大概只会气他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吧。

    “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闻褚说完,将棉被搭到白蕴肩上,重新变回了兽形,然后在白蕴面前俯下庞大的身躯,“还有力气上来吗?”

    在惊吓和溺水的双重作用下,其实白蕴早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她现在更不想麻烦闻褚,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有。”

    她手脚并用,试图像以前那样爬上闻褚的背,奈何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急得又吸了吸鼻尖。

    人类幼崽的着急显而易见,白虎眼睫轻掩,遮住灿金色的眸,感受到侧身绒毛处传来的微弱力道,他叹息一声,轻轻扬起细长有力的尾巴。

    就在白蕴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腰间蓦地缠上一圈暖意。

    她低头,发现是一条雪白的绒尾探了过来,将她和棉被全部裹卷在其中,带着她离开地面,最后稳稳落在白虎宽阔的脊背上。

    白蕴陡然惊讶地瞪圆了眼:“闻褚,你——”

    闻褚却只说:“坐好,我们回家。”

    白蕴立马条件反射性地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小脸贴上他微微湿润的绒毛。

    被打湿了的绒毛的触感贴起来其实并不是很好,白蕴却压根没有在意,反而将白虎抱得更紧了些,蹭了又蹭,几近无声地嘟囔了句话。

    这回闻褚没能听清,只听到背上的幼崽像蚊子一样嗡嗡说了些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白蕴便搂住他脖子,借力往前挪了挪,将唇贴近白虎耳边,由衷地说道:“闻褚,你真的好好哦。”

    猫科动物的耳朵一向敏感,闻褚自然也不例外。

    白蕴说话时的热气打在他耳尖,他不自然地扇了扇绒耳,细长尾巴在身后轻轻地摇了摇。

    这个异世界的兽人在历史长河的演变中受到过魔法滋润,在魔法的作用下,每个种族的兽人都获得了不同的能力。

    对于燕隼来说,除了本身就飞得极快以外,不管离得多远,都能听出混杂在各种声音里独特的哨声——

    只要在哨子上附上其尾巴上的一根羽毛。

    作为专门听从闻褚指令的燕隼,虽说今天是所有兽人集体休息的嘉年华日,但在听到闻褚的哨声后,宇燕还是立马振翅飞到了虎王的住处。

    遥遥看到自己大王前所未有地湿了一身水,神色冷峻,宇燕险些又没飞稳。

    他连忙保持平衡,俯身冲刺,眨眼间便停在闻褚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大、大大王,您怎么成......”

    成这样了?

    “我没事,”闻褚脱下外套,“宇燕,劳烦你去将熊然医生请过来,蕴蕴落水了。”

    “什么,落水了?!”

    见识过闻褚平日是如何宠那只捡回来的幼崽的,宇燕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没有再多问,复又展开翅膀,“明白,我立马去。”

    熊然就是之前为白蕴检查身体的黑熊医生。

    好在她今天去参加了嘉年华,再加之种族特征的原因,熊然的个头在一众兽人当中十分突出,很顺利地就被宇燕在泱泱兽海中找了出来。

    要是换作是别的兽人,比如图芸的话,宇燕估计得找上好一阵子,还不一定能找到。

    熊然化作黑熊兽形匆匆赶到,先迅速替白蕴换了身干净衣裳,再喂她吃下一颗红色的果子。

    白蕴在之前的检查中吃过同样的果子,她还记得果子的口感,很甜,便放心大胆地吃了下去。

    没想到刚一咬开,果子的汁水溅到味蕾上,白蕴的五官瞬间皱成一团,换上痛苦面具。

    呸,苦死幼崽了!

    饶是在吃蔬菜的时候,她的表情都没这么难看过,闻褚见状难免心疼,却也只能欲言又止。

    他明白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

    要是这里不配合治疗的话,等后面万一变严重了,人类幼崽只会更加难受。

    一看白蕴的表情,熊然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还想喂她另一颗,这下白蕴说什么都不愿意吃了。

    当医生这么多年,熊然早就见惯了这种情况。

    她温和地笑起来:“小朋友别怕,这不是用来检查身体的果子,是给你暂时驱寒的,不苦。”

    白蕴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小口,这颗果真没有什么味道,这才乖乖吃下去。

    熊然紧接着再递来一颗,白蕴以为这也是治病用的,张口一咬,结果——

    呜。

    这颗怎么也这么苦。

    她当即委委屈屈地扭头看向熊然,一幅受了欺骗的可怜模样。

    熊然从白蕴的表情中读懂她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

    她刚刚可没有说这是治病用的。

    “好了,这是最后一颗,”熊然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回是治病的,吃吧。”

    白蕴闷着气将果子吃下,心想“酷刑”终于结束了,没想到这颗果子居然是四颗中最苦的那一个:“......?”

    完蛋,她的味觉该不会是被前面的果子给苦坏了吧?

    熊然却毫不意外,她莞尔一笑,解释道:“的确是治病的。”

    “但,”她往白蕴手心里放下一颗糖,旋即起身,“小朋友,不是所有治病的果子都是没有味道的哦。”

    白蕴:“......”

    可恶,又被耍了。

    白蕴含着糖,一时间对熊然又“恨”又敬佩——

    别的不说,至少黑熊医生在给幼崽治病这方面,真的很有一手。

    虽说白蕴刚一掉进湖里,闻褚就将她捞了上来,但这具幼崽身体的体质实在太弱,且黑熊的果子也不是万能的,光凭白蕴刚才吃下的那两颗,很难直接痊愈。

    熊然来到闻褚面前,将该要如何照顾生病中的幼崽,这几天又有什么注意事项一一告诉给了他听。

    闻褚压下眉眼,认真听着,不时颔首,将熊然叮嘱的每一条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白蕴小小一只缩在小棉被里,看着这样专注的闻褚,忽然就想起在自己意外落水后,闻褚毫不犹豫跟随她入湖来救她的那一幕。

    那时候她被湖水冻得不太清醒,现在好不容易回过神,又吃了熊然的果子,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脑袋也差不多恢复了过来,当时的情景在她眼前清晰重现。

    以前白蕴就觉得闻褚这兽长得非常好看,如果非要用词语来概括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属于硬朗、禁欲那一挂的。

    而在湖里时,在冰冷湖水的刺激下,白蕴的所有感官高度集中。

    她能明显感觉到闻褚温热的尾巴缠紧了她的腰,有力的臂膀将她圈于怀中,从他胸膛处抬起头来时,正好能看见他灿金色的眼眸,以及眼下的那颗小痣。

    就——

    更帅更好看了。

    她不否认当时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不过白蕴不是标准意义的颜控,颜值在她这里,最多只能成为一个锦上添花的加分项,她更看重的还是人格魅力,或是......兽格魅力。

    她轻轻捏了捏藏于棉被下的手指。

    闻褚难道就没有兽格魅力吗?

    白蕴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她认真想了想。

    不对,她压根就不用特地去想,随随便便抛出一件闻褚说过的话或是做过的事,都能正好砸在她的那个心巴上。

    闻褚是她遇到过的所有人和兽人中,能够完美诠释“温柔”二字天花板的男人。

    白蕴将小脸埋进柔软的棉被里。

    坏了,好像有亿点点心动。

    这边闻褚已经结束了和熊然医生的谈话,他回到白蕴的小床边,大手覆上她的额头,轻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白蕴将头摇成拨浪鼓,黑熊医生那些五颜六色的果子奏效得很快,她现在人不冷了,头不痛了,甚至还能下床当着闻褚的面跳一段街舞。

    “对不起呀。”她小手勾着他的尾指,小奶音细声细气。

    “都是因为我,才搞得你没能去参加嘉年华,还耽误了宇燕和熊医生的时间。”

    折腾了这么久的功夫,嘉年华肯定早就开始了,而依她对闻褚的了解,闻褚绝不会允许她带病去玩,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独自去参加嘉年华。

    “我说过,不用道歉。”生怕白蕴会着凉,闻褚耐心地将她的手重新放回到棉被里。

    “真要道歉的话,也该由我向你道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那我们还是都别道歉了,”白蕴嘿嘿笑了两声,小手轻轻攥着棉被边沿,“那你会给他们发加班费吗?”

    要是她以前在公司里碰上节假日中途还要被叫回去加班这种事,绝对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除非给她十倍加班费。

    兴许是没想到人类幼崽的思维会这么跳跃,闻褚短暂地怔了一秒,旋即舒开眼角:“当然。”

    白蕴松口气:“那就好。”

    嘉年华肯定是去不成了,她正想躺下来好好休息,电光火石间,和仓书书之间的约定蓦地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白蕴急急就想要翻身下床:“完了完了,书书她说不定还在......”

    “别担心,”闻褚知道她在想什么,用手轻轻按住她,示意她别乱动,“我早就让宇燕去通知她,不用等你了。”

    闻言,白蕴这才放下心来。

    闻褚,可靠的男人。

    与此同时,宇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王,仓书书他们来了,说是想要见白蕴。”

    白蕴一愣。

    书书,他们?

    是之前来找她玩的那些幼兽们吗?

    可他们现在不该正在嘉年华里玩么。

    她扭头看向闻褚,意思明显。

    闻褚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意思。”

    是幼崽们自己担心白蕴,所以才自主组团来看望她的。

    房门刚一打开,以仓书书为首的幼兽团们便一窝蜂地涌了进来,原本安安静静的房间顿时热闹起来,奇妙的是,白蕴并不觉得吵闹。

    幼崽们将小床团团围得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就连闻褚也颇为无奈地被他们挤到了窗边,将位置留给了他们——

    “蕴蕴,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端端的,怎么掉许愿湖里去了嘶?”

    “我们全都吓坏了!”

    “真...的...吓...坏...了...”

    担忧和关心这种情绪是装不出来的,白蕴不由得心里一暖,挨着回答起幼兽们的一连串问题。

    “我已经好多啦,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谢谢你们专程来看我,嗯...”

    她扫过在场幼崽们的脸:“倒是你们,怎么不在嘉年华里玩,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仓书书轻哼一声:“你都落湖了,谁还玩得下去呀?”

    她忽然想到什么,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受伤:“蕴蕴,要是我们当中有一只兽落湖了,难道你还有心思玩吗?”

    说完,仓书书撅起嘴巴,小手攥紧挎包的绳带,眼巴巴地盯着白蕴看。

    大有只要白蕴敢点头,她就敢当着白蕴的面哭出来的架势。

    白蕴换位思考了一下,她很喜欢这些幼兽。

    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肯定也会非常担心,绝对立马拽着闻褚就来探望:“当然不会有,我们可是朋友。”

    朋友之间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兽!”听到白蕴的回答,仓书书高兴了,小拳头直接锤在白蕴胸口。

    只不过刚锤完她就后悔了,顿时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弄疼你吧?”

    白蕴现在可是个病号。

    “当然没有。”就仓书书这种小力气,能弄疼她才是奇了怪了。

    白蕴宽慰笑笑,下起“逐客令”:“那你们快回去玩吧,嘉年华每年就这么一次,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

    仓书书犹犹豫豫地看着她:“蕴蕴,你真的没事了吗?”

    一旁的舍绿也滑了过来,蛇尾上的铃铛声清脆:“不可以对朋友撒谎哦嘶。”

    白蕴拍拍自个儿胸脯:“真的没事,刚刚熊医生已经帮我检查过啦,我都吃完药了。”

    她刚一提及熊医生,幼兽们的表情便立马变了。

    白蕴懂了。

    看来在场的都是被黑熊医生支配过的小可怜。

    “而且,”白蕴转头望向窗边一直沉默无言的闻褚,弯眼笑起来,“就算之后我有什么事,闻褚也会帮我的。”

    她说着,朝闻褚挤了挤眼:“是不是呀闻褚?”

    突然被幼崽call到,闻褚先是反应了半秒,而后颔首应下:“嗯,我会好好照顾蕴蕴的。”

    如果说只有白蕴一只“兽”的话,仓书书他们肯定会担心得不行,但现在不一样了——

    拜托,就在刚才,闻褚,他们的虎大王向他们保证,他会照顾好蕴蕴的诶。

    要是连闻褚都不能将白蕴照料好的话,那么,放眼整个坞野部落,大概除了熊然医生以外,就没有别的兽能照顾白蕴了。

    以仓书书为首的一干幼兽顿时放下心来。

    仓书书走到闻褚跟前,认真道:“那大王,蕴蕴就交给您了。”

    白蕴:“......”

    是她的错觉么,这一股子爸妈要将自家女儿嫁出去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等等,不对,她才是怎么回事?

    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白蕴目前不能下床——主要是闻褚不让她下。

    于是送幼崽们出去的任务就只单单落在闻褚一只兽头上。

    随着房门被轻轻掩上,热闹的房间重新安静下来,白蕴这下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七七的事。

    自她恢复清醒后,七七这个无时不在的系统就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不见了。

    白蕴尝试过像之前那样,在脑海里唤了七七好几次,七七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当时在湖下的情况太过紧急,七七那时候也跟供电不足似的,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导致白蕴没能够完全听清,只勉强听到了“休眠”、“复原”、“能量”这几个词语。

    是七七没电了,所以需要休眠充电么?

    这是白蕴根据目前已知信息,能够得出的最为合理的解释。

    可是系统也会没电吗?

    白蕴抿了抿唇,慢慢曲起腿,用双臂将自己环抱了起来。

    之前她还有点嫌弃七七的机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不够人性化,可说到底,七七是她穿来这个异世界接触到的第一个存在,也是她的引路“人”。

    而现在,七七毫无征兆地就进入了休眠状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白蕴突然就想念起那个机械音来。

    同时还觉得有点......孤单。

    毕竟七七是唯一知道她现在处境的存在,很多事和话她都不能和闻褚说,七七便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

    这就是所谓的失去了过后才懂得珍惜吧。

    白蕴正在独自一人惆怅,并开始担心自己在异世界的未来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先是闻褚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兽人是......池离?

    池离今天换了件颜色更深的朱红羽织,火红色的狐狸尾巴一如既往地在身后摇着。

    刚一进门,便冲小床上的白蕴勾唇一笑:“小不点好呀。”

    两只兽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和谐,哪里看得出三天前池离才被闻褚的气压给吓到过。

    白蕴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着赤狐:“池离,你怎么来了?”

    “我听宇燕说你掉湖里了,就想着来看看你。”

    池离轻哼一声,侧目望向闻褚:“你还不如把小不点交给我,我肯定能比你照顾得更好。”

    闻褚无声盯着他看,金眸里写着“我家不欢迎你,你别来了”的意思,但很快,池离听见他笑了一下。

    当然,如果那道几不可闻的气声可以算作是一声笑的话。

    池离顿时用看怪物一样的惊恐眼神看着他:“你笑什么?”

    闻褚的大掌落在白蕴发顶,很轻地揉了揉: “你不如直接问问蕴蕴,她愿意跟你走吗?”

    “这可是你说的。”池离顿时扭头看向白蕴,大抵是为了引诱,火红的狐狸耳朵和蓬松大尾巴都悄无声息地从他头顶和身后冒了出来。

    他弯下身来,大尾巴左摇右晃甩得起劲,一对橙褐色的狐狸眼微微向上挑起,勾人地眨了眨。

    “那蕴蕴愿意跟着我吗,我家有好多不限量的糖果,每天都有大鱼大肉招待,你不想吃蔬菜的话,我绝对不会逼你吃。”

    这明显是在内涵某只大白虎。

    虽说白蕴很喜欢池离的耳朵和尾巴,他开出的条件也非常非常诱人,可是——

    池离这样真的很像只大狗狗啊喂!

    他的兽形真的是只赤狐,而不是什么狐狸狗吗?

    白蕴表示深深怀疑。

    她斟酌着言辞:“池离,你是个好...嗯,你是只好兽。”

    池离显然从没有被别的兽发过好人卡,眼中燃起一线希望,尾巴摇得更加起劲了。

    然而紧接着,他便听白蕴继续说道:“但是对不起,我只想待在闻褚身边。”

    不光是有皮肤饥渴症的约束在,更是因为白蕴发现,她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闻褚了。

    惨遭拒绝的池离痛心疾首。

    第三次,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池离好说歹说也活了二十几年,别说是几千年前的人类,他都没有过连续被同一只兽人拒绝三次的经历。

    简直太伤狐狸心了。

    俗话都说事不过三,这人类幼崽该不会是闻褚专门捡回来克他的吧?

    好在池离的自我疗愈能力极强,短短半分钟后,他便又生龙活虎起来,身后尾巴翘得老高。

    “小不点我可告诉你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部落里好多幼崽想跟着我,我还不同意呢。”

    闻褚无情拆穿:“噢?‘好多幼崽’指的就是你族里那只连父母都管不住,所以希望你能用副首领的威严来管教的那只小褐狐吗?”

    池离一听,池离炸毛,池离急了——

    他陡然拔高音调:“闻褚你在小不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白蕴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狐狸炸毛的画面,一个没忍住,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边偷偷掩唇笑,边转头望向身边的闻褚。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的侧脸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她心里却有些闷得慌。

    如果。

    如果她刚才说她愿意呢?

    闻褚真的就会把她送给池离照顾吗?

    白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却没有那个勇气问出口。

    好在有池离这个嘴替帮忙:“那要是小不点愿意呢,你真打算将她交给我啊?”

    闻褚面无表情扫他一眼,凉凉丢下一句:“从未想过。”

    ——从未想过要将她送出去。

    就算她刚才的回答是“愿意”。

    池离再被狠狠扎一刀,忿忿不满道:“骗子!”

    白蕴却高兴了。

    小手轻轻挠一挠闻褚的掌心,在闻褚低眸望过来的同时,再弯眼冲他甜甜一笑。

    她就说嘛,闻褚对她果然还是有感情在的。

    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池离和白蕴都不知道。

    就在池离刚才用耳朵尾巴以及以糖果美食为条件来诱惑白蕴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闻褚也荒诞无稽地产生了想将自己的尾巴放出来的冲动。

    然后再告诉白蕴,他可以将约法三章里每日糖果的限量改为三颗,也可以让白蕴少吃一点她讨厌的蔬菜。

    毕竟依照他对白蕴的了解,人类幼崽似乎对毛绒绒的事物很感兴趣,例如蓬松柔软的绒毛和尾巴。

    而糖果和美食同样也是她最喜欢的两样东西。

    身为坞野部落的王,部落内外的兽人们都知道,白虎虎王一向说一不二。

    但就在刚刚那个时候,闻褚难得产生了后悔的想法,后悔对池离说出那样一句话。

    他怕蕴蕴真的会对池离开出的条件心动,说她愿意今后跟着池离。

    好在白蕴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

    闻褚神色自若地放出尾巴,再面不改色地摇了摇。

    池离看见了,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故意甩甩自己的火红大尾巴。

    仿佛是在对闻褚说:你看你看,我的尾巴比你的更粗更大。

    不过紧接着,池离就自觉找了个地方坐下,懒洋洋地问:“话说回来,你现在是不是打算将小不点留在身边带大?”

    他能感觉得到,现在闻褚对待小不点的态度和刚将她捡回来那会儿比起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闻褚颔首,大方承认:“是。”

    池离慢悠悠“噢”一声,又状似随意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给小不点找一个能够照顾她的兽人?”

    闻褚半眯起眼:“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搁这儿跟我装糊涂?”池离扬眉。

    “我就直说了吧,有别族的虎姑娘看上你了。怎么样,第一次有姑娘不怕你,不打算处处看?”

    白蕴闻言一怔,旋即条件反射性地仰头看向池离。

    什么意思,有兽人也喜欢上闻褚了?

    倒是当事兽闻褚反应平平,眼也没抬,语气冷淡地回答:“她不是。”

    池离懵了一秒,余光瞥见旁边小床上的白蕴,迅速反应过来:“行吧,你家小不点的确也是个小姑娘。”

    他没太将这当回事:“第一次有成了年的姑娘不怕你,这样总行了吧?”

    白蕴在心里呸一声。

    看不起谁呢,她不也成年了?

    小心她哪天就在池离面前大变成人,狠狠吓他一跳。

    池离浑然不知白蕴的计划,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说:“就算你一直没想过要找配偶,至少也为小不点想想。”

    “她目前还小,许多事情都不懂,可等她大了呢?而且你作为雄性,就你一只兽养着小不点,在未来肯定会碰上很多不方便的事情。”

    池离说得委婉。

    白蕴继续在心里呸一声。

    她可能干了好不好,就算有什么闻褚不方便的事情,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解决,用不着别的兽人来帮忙。

    “我还专门去了解过那只兽人,人姑娘性子不错,肯定不会亏待小不点,各方面的能力在族里也是佼佼者,至少有成为虎王夫人的资格,”池离说,“说真的,你要不试试?”

    白蕴再次在心里呸一声。

    试个鬼试,她的性格也很好,她在公司里也连续获得了三年的“年度最佳员工”的称号,怎么不跟她试试?

    但——

    白蕴心里清楚,她都清楚的。

    闻褚是只这么好的虎,有别的兽人会喜欢他本来就很正常。

    而且她现在仍然是个小孩子,七七还莫名奇妙地开始休眠了,她压根不知道这当崽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再说了,就算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又有什么用呢?

    她是人类,而闻褚是兽人,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等她身体的副作用消失后,她就该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去了。

    想到这里,白蕴耷拉起小脑袋,闷闷不乐地开始扳闻褚的手指玩。

    闻褚离她离得最近,自然感受到了人类幼崽的情绪变化,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没怎么犹豫便开了口:“不了。”

    白蕴霎时抬起头,怔怔望向他。

    池离也很意外:“为什么?”

    都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合不合适,万一闻褚真能喜欢上那位虎姑娘呢。

    “池离,你弄反了,”闻褚轻垂下浓密眼睫,沉声回答,“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之所以会选择一只兽人成为配偶,不该是因为她有用,我需要,亦或是到了年龄,想找只兽人结成夫妻,所以才选择她;”

    “而该是因为真正喜欢上了那只兽人,想要和她共度余生,所以才会选择她。”

    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地递上自己的尾巴。

    池离惊讶地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又咂咂嘴:“想不到啊,居然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

    闻褚:“......”

    “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劝你了,”池离起身,“但我要怎么跟那位虎姑娘回话?”

    闻褚陷入沉思。

    “我知道我知道!”

    沉默已久的白蕴在此时自告奋勇地举起手来,软乎乎地问。

    “你说的那位虎姑娘,她知道我的存在么?”

    池离挑起眉,很轻地“唔”了声:“我暂时没和她说过,应当是不知道的。”

    那位虎姑娘也才从别的部落回来,错过了之前部落里传骑在虎王背上的幼崽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段时期。

    白蕴又问:“那她知道闻褚具体的岁数么?”

    池离:“这我也没和她说过。”

    白蕴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就直接和她说,‘闻褚58未婚还带个娃’吧。”

    “行吧。”

    池离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小不点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还能再离谱点吗?

    简直就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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