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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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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有带礼物也不该生气嘛。”

    胤礽扫了四弟一眼,“你倒是很会心疼歆娘娘。”

    容歆略有几分坐立不安,这辈子没体会过被男人抢,倒是体会了一番小孩子为了她争风吃醋,感觉怪怪的。

    “这是我们做晚辈应该的。”

    胤禛老老实实回答,这孩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容歆笑着一把将胤禛推到身后,赶紧给绿丝使眼色。

    绿丝会意,将给太子准备的箱子拿出来,递到太子面前。

    “这些是给你带的,四阿哥六阿哥,本宫好像听到你们的奶娘在叫你们呢?快去瞧瞧怎么回事?”

    给胤礽的东西太多了,眼下若是在这两个小孩子面前打开,恐怕又有得闹。

    “是吗?”

    胤禛转过身往外瞧,并没听到奶娘在喊他们。

    “好像是诶,四哥。”

    胤祚朝容歆眨巴了一下眼睛,扯了扯自家亲哥哥的衣袖。

    “我们也该回去了,否则额娘会担心的。”

    胤祚果真是个聪明孩子,难怪康熙宠爱他。

    “既如此,那我就和胤祚先行告退了。”

    胤禛轻轻点头,转身带着弟弟离开。

    等到两个小团子走远了,容歆这才赔着笑脸将箱子打开。

    只可惜绿丝那个笨丫头,拿过来前也不知道把里头的东西匀一匀,适才两个泥人空出来的位置眼下还空着呢。

    “这个……”

    容歆赶紧拿手糊弄了糊弄,把箱子里头的空闲地方都盖好。

    “你喜欢的竹编老虎我可还记着呢,还有这个黄花梨的根雕,这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箱子里头的东西并不贵重,不过在精巧二字。

    都是民间小孩自幼的玩具,胤礽从小到大见都没见过,容歆想着她是这孩子的小姨,便一口气都给买了。

    瞧见箱子里头的这些东西,胤礽心里头的怒气方才消散了些。

    只不过,小太子仍旧绷着脸。

    “那两个泥人,只怕歆娘娘也是专门挑选的吧。”

    “是。”

    嗯?胤礽眼睛眯了眯,容歆是他一个人的小姨,又不是其他兄弟的小姨。

    “那泥人原也是给你的。”

    容歆是最不会撒谎的人,更何况胤礽这孩子跟康熙那么像,实在没必要在他面前撒谎。

    “给我的东西怎么给了他们。”

    “你都十一岁了,怎的还跟小孩子争东西呢。”

    容歆颇为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想要去摸胤礽的脑袋,复又想起胤礽先前说过不喜欢旁人摸他脑袋,于是变成了拍拍他的肩膀。

    “他们两个瞧见我这身后的东西自然好奇,我这回出宫就只给你选了些礼物。其他娘娘的东西又不适合送给他们,只好将你的匀出两个了。”

    容歆说的颇为诚恳,胤礽的神色这才略微松动。

    “所以,只有本太子一人有礼物。”

    容歆重重颔首,“我是你的小姨,当然向着你了。”

    胤礽面上这才略略有了笑意,这段时间容歆不在宫中。瞧着周围兄弟姊妹都有额娘陪着,他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

    年纪越大,胤礽心里头的孤独感便越发强烈。更何况容歆算是同他一块长大的,若是容歆也陪着他,胤礽不知自个儿身边还能有谁是亲近之人了。

    “瞧你这孩子,越大越小气。”

    瞧见胤礽眼底似乎有了泪花,容歆复又拍了拍小太子的肩膀。

    “还记得我刚进宫时同你说的吗?”

    胤礽抿唇,他当然记得了。

    雪夜的除夕天,容歆一本正经同他说,我们是一家人。

    偌大的紫禁城中,只有她们两个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些礼物你喜欢吗?”

    容歆笑着将箱子举到胤礽眼前,孩子眼下已经快比她高了,举起来还颇有几分费劲呢。

    “还不错。”

    嚯,真真是康熙最喜欢的儿子,连说话方式都是一模一样。

    ————————

    容歆折腾了一整日方才回了储秀宫,可这椅子都还没坐热乎呢,娘娘们便都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娘娘们没想着去瞧康熙,反倒一窝蜂跑来了储秀宫。

    “小容歆瘦了。”

    荣妃拉着容歆的小手,一脸的担忧。

    “这是本宫亲手烤的小蛋糕,你待会多吃两个,还有这个桂花云片糕。”

    德妃将食盒搁到容歆跟前儿,顺着荣妃眼神望过去,也轻轻颔首。

    “是瘦了,瞧脸颊都没肉了,明儿我再做些给你吃。”

    宜妃打着团扇,“这哪里是瘦了,是咱们容歆长大了,瞧瞧这里。”

    宜妃将扇子头儿指向容歆胸口,一只手略微捂唇,压低了声音。

    “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呢。”

    诚然,容歆身量的确窈窕。眼下不过十五,已然凹凸有致。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夸这个,容歆还是不由红了脸。

    “宜妃,你也未免太爱开玩笑了。”

    皇贵妃连忙叫停,可不能叫这宜妃教坏了容歆。

    “在外头吃的可好?睡得如何?宫外日子定然比不得宫里头的,受苦了吧。”

    面对姐姐们担忧的神色,容歆都不好意思说自个儿在外头其实过得很潇洒了。

    “还可以,也没有那么苦的。”

    容歆连连摇头,像极了留学生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家里头父母却一天到晚担心的样子。

    “本宫瞧了瞧敬事房的档,这一路你似乎也并未侍寝。”

    皇贵妃轻轻拉着容歆的手,七弯八绕还是说到了这个上头。

    康熙出宫只带了容歆,近三个月的功夫,康熙居然没有临幸容歆。

    册子上头也并未记载宫女或者宫外女子侍寝,万岁爷这回怎的如此忍得住呢。

    容歆尴尬的笑笑,“万岁爷这回南巡,整日忙的不见人影,就连吃饭都没好好吃过一顿。”

    康熙哪有时间宠幸女人呢,没累死都算他身体素质好。

    “这样啊。”

    “真正瘦了一圈的是万岁爷呢。”

    容歆继续接话。

    不过看众位姐姐们的反应,似乎对万岁爷有没有瘦并不十分在意。

    她们比较在意小容歆能否得到帝王宠爱,这样才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嘛。

    否则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到了年纪迟迟不侍寝,宫里宫外不知要说多少的闲话。

    “万岁爷自有太医院和御膳房调养,不会有大碍。”

    皇贵妃摇头,一句话带过康熙的事。

    这就没了?容歆眨巴眨巴眼睛,还以为她们怎么着都要去乾清宫瞧瞧康熙呢。

    “说说你在宫外的见闻吧。”

    宜妃也并不十分在意,她比较关注的是容歆脚边那两个大箱子。

    “哦这个正好提醒我了,我给姐姐们带了不少礼物。”

    容歆赶忙转头,自个儿费力气将两个大箱子都给打开了。

    里头珠宝绸缎琳琅满目,个个都带着江南女子的婉约精致,同宫中的物件着实不同。

    “好漂亮。”

    “这些要不少钱吧,小容歆这回你真真儿破费了。”

    “果真还是咱们的小容歆懂事呢,瞧瞧这些东西选的多别致呀。”

    绸缎和珠宝价值不菲,容歆粗略算了算至少要一万多两。

    当然钱都是康熙那边出的,不过好名声倒是被她给得了。

    容歆用手搅着帕子,不好意思抿唇。

    “其实买东西不是我出的钱。”

    “谁出的钱又有什么打紧,重点是心意。”惠妃摇头,拿起一件珊瑚手串爱不释手。

    东西都备上了五份,雨露均沾嘛。

    “听闻江宁府苏绣最是闻名,不知有没有?”

    宜妃拿着团扇,故作矜持在箱子旁边转了转,一副不是太在意实则极为想要的样子。

    “特意选了不少。”

    容歆重重点头,将上头一层抬开,底下是各色的绸缎。

    戴青,子姜,松烟……各色绸缎都是齐全的,分别是这五位姐姐各自喜欢的颜色。

    “这个钱也是万岁爷出的。”

    容歆老老实实回答,不过显然姐姐们都没听进去,全都一个劲瞧缎子去了。

    “小容歆果真体贴,把咱们喜欢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德妃拿着绸缎,瞧那模样颇为感动,像是要哭了。

    其余四位纷纷颔首表示认同,至于谁出的钱?这又有什么要紧呢。

    ————————

    三、

    一晃又至年关,紫禁城照例开始下雪了。

    回宫之后的容歆倒是缓了好一阵子方才重新适应紫禁城的生活,这日赫舍里府传来家书。

    容歆将信封拆开,仔细一瞧竟是阿牟的笔迹。

    “这倒是蹊跷,自打我进宫以来,阿牟从未写过信。”

    容歆抿唇,定睛看了看心下登时不大舒服。

    她将信纸揉成团扔进火笼中,小脸皱成了核桃。

    “主子,信上写的什么?怎么这般不高兴了?”

    绿雾递过来一杯香茶,给小太监使眼色,叫他把这冒着青烟的火笼换下去。

    “阿牟问我为何迟迟没有侍寝,还有三姐的婚事。”

    容歆觉得自个儿头疼的很,时间过得实在太快了些。

    五年之期已到,容瑜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嫁人。然瞧阿牟的意思,他是希望自个儿帮三姐向康熙求求情。

    姑娘家若是一直待在家中不嫁人,难免会影响家族声誉。更何况容瑜今年已然二十了。

    虽说满清贵女二十还留在家中的并不少,可人家都是提前议好亲的呀。

    “主子,奴才有句话其实一直想说来着。”

    绿雾轻轻咬唇,她转身从柜子最下头拿出一本书。

    容歆瞧了一眼,脸蛋立马刷的一下全红了。这种书到底带了多少本进宫啊。

    “主子从前年岁小,可眼下虚岁也十七了。”

    宫中女子十七八岁做额娘的都不在少数,容歆居然还没侍寝,也难怪三老爷着急呢。

    “这也不是我说了算。”

    容歆低眸,拿手轻轻抓着衣袖来回揉搓。

    她不是什么不懂床上之事的小孩子,但说句老实话,她实在也没经历过这事。

    更何况,跟康熙那样的冰块脸……

    容歆皱眉,年纪还那么大,说不定都不行了呢。

    再帅的男人,要是不行的话,也不顶用呀。

    她的思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总而言之是越想脸越红,连连摆手。

    “奴才反倒觉着,三老爷既然写了这样的信进宫,那必然是要有所动作的。恐怕主子你侍寝的日子是真的快到了,还是早些看起来的好。”

    绿雾将书递到容歆手边。

    “不用。”

    容歆推开那本书,她又不是没看过小电影。

    “我懂。”

    “主子,你懂什么?”

    绿雾不解,低眸瞧了一眼手里头的书。

    “不就是鱼水之欢吗,我心里头晓得怎么做。”

    绿雾听罢,脸刷的一下跟容歆一样红了。“什么鱼水之欢啊,这是教你怎么看账本的书啊!”

    “啊?”

    容歆脑子里一阵黄色飘过,她赶紧装傻般笑笑。

    “侍寝之后万岁爷必定会多加赏赐,主子您的位分也会再往上抬的。到时候不管是管理储秀宫的赏赐,还是日后协理六宫,主子都得会看账本才行。”

    容歆十岁进宫,尚未来得及学会管账。故而绿雾特意带了书进来。

    “我还以为是……”

    “哎呀!奴才也没出阁,怎么可能会教主子瞧那个。”

    这大冷的天,主仆两个都急的满头是汗,尴尬极了。

    “这个账本,我会看的我会看的,先放着吧。”

    容歆忙扭过脸,拿帕子擦去额上细汗。随即她拿脚踢了踢火笼,“今年的炭火怎的这样足,怪热的。”

    “是呀,屋里头的确有些热。”

    绿雾尴尬颔首,转身走到帘子外头透了透气,这脸上的红晕方才渐渐消散下去。

    缓了半盏茶的功夫,二人复又讨论起容瑜的事来。

    “三格格眼下哪怕议亲,也找不着多好的人。这五年的折磨也足够了,主子何不送个人情给三房呢?”

    绿雾素来心里头有成算,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容瑜不可能不嫁人的,到时候与其叫三房心里头怨恨自个儿,倒不如帮她这个忙。

    “可我该怎么跟万岁爷提呢。”

    虽说在江宁府时同康熙的关系有所改善,然回宫后,二人却没见着几面呢。

    康熙面前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正巧,这几日各宫都要给乾清宫送除夕节礼呢。主子您做个荷包送给万岁爷纳福,顺便提上一句。”

    除夕将至,后宫妃嫔都要亲手做些东西呈送康熙。

    往年容歆年纪小都没送,可今年再不送就没规矩了。

    荷包呀,容歆为难咬唇,她在女红上头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什么节礼,还要本宫亲自做。

    ——————————

    乾清宫内,康熙正在瞧折子。

    敬事房大太监在外求见,他抬眸,的确到了翻牌子的时辰。

    “叫他进来。”

    绿头牌整整齐齐呈到康熙眼跟前儿,康熙一眼扫过去。

    等等,帝王的眼神停留在那个容字上头。

    刻着容字的绿头牌就放在皇贵妃牌子旁边,单这两块是第一列。

    “谁叫你们做的。”

    很显然,这是容歆的绿头牌。

    “回万岁爷的话,是太皇太后老人家发话叫奴才们做的。”

    敬事房的人抖了抖手腕子,生怕一不留神惹上灭顶之灾。

    康熙无奈摇头,想起昨儿太皇太后说的话来。

    “容歆那丫头如今出落的越发标志,年岁也不小了。”

    虚岁十七,的确不算小。

    当日康熙没有接茬,然今儿个太皇太后的意思已然极为明确了。

    老人家精神头一年不如一年,赫舍里家的姑娘自然是要受宠的,否则老人家心里头如何放得下。

    康熙略思索片刻,将容歆的绿头牌敲了敲。

    “这个容字并不好。”

    “奴才这就叫内务府给储秀宫娘娘拟封号。”

    敬事房里头的都是人精,听话头便知道主子的心意。

    “不必,朕来想。”

    康熙摇头,将手里头紫毫笔搁下。

    “今儿就叫储秀宫妃侍寝吧。”

    “是!”

    ——————————

    嘶!容歆再次拿金针扎破了自个儿的指头,她眼巴巴望着血珠子冒出来,无奈叹气。

    荷包才做到一半,眼瞧着是不能看的,可她却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便是如兰带着储秀宫的所有宫女太监迎进来。

    这冷天,各人呼出来的白气瞧着热气腾腾的。

    “奴才给主子道喜了。”

    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容歆跟前儿,异口同声道。

    “快快起来,这是突然怎么了。”

    容歆一时竟有几分慌张。

    如兰抬眸,兴高采烈朗声喊道。“今儿个万岁爷翻的是主子您的牌子,再有一刻钟的功夫,凤鸾春恩车便要接主子您去乾清宫侍寝了!”

    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容歆听罢,却眼前一黑,险些把金针直接扎进手心里头去。

    “侍寝?”

    有没有搞错啊!

    “绿雾姑娘,绿丝姑娘,快给主子梳妆吧。”

    虽说去了乾清宫还要沐浴,然这头一回侍寝自然要装扮的隆重些。

    “我突然觉得头有点疼。”

    容歆连忙摇头,她不大想去。

    “主子,您这是太高兴了吧。其他娘娘也会这样,没事的。”

    如兰不愧是宫里头的老人,处变不惊。

    “真的有点痛,要不然找太医过来瞧瞧吧。”

    容歆苦哈哈咬唇,轻声道。

    “主子,您千万信奴才的。”

    如兰上手帮容歆揉了揉额角,而绿雾和绿丝两个宫女已然走上前帮她梳妆了。

    容歆被这三人夹在中间,真真儿是动弹不得。

    “这头回侍寝都会紧张,等到了乾清宫,见到了万岁爷也就好了。”

    宫中妃嫔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容歆抿唇,这宫里头其他人脸上都乐开了花,唯有她一个人心里头很是忐忑。

    自打她进宫,其实就已然做好了要侍寝的准备。

    然这一天真的来了之时,容歆还是觉着不安,以及有些许的不高兴。

    凤鸾春恩车的声音已然渐渐传来,宫道悠长寂静,只剩下车轱辘慢慢悠悠滚动之音。

    容歆盛装打扮,不情不愿坐上凤鸾春恩车。

    车内很香,闻起来甜津津的。

    容歆的手下意识搅动衣袖,乾清宫近在眼前。

    不过多久,车停在了门口。

    侍寝之前,她要在侧殿沐浴。

    嬷嬷们伺候容歆擦洗好身子,洗澡水香的熏人,容歆感觉自个儿像一碟子点缀了花瓣的点心。

    很快,她被裹进了被子里头。

    小太监们动作轻柔,将她放在龙床之上,便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屋内沉默片刻,随即再次传来脚步声。

    这回应该是康熙了吧,容歆下意识将脑袋钻出去敲了敲,在看见人之前先闻到了一阵香味。

    全记烤鸭,还有驴打滚儿和臭豆腐。

    她瞪着大眼睛,康熙提着食盒走到床边。

    “万岁爷?”

    康熙挑眉,神色显然带了几分戏谑。

    “听闻你侍寝前闹着头疼要瞧太医啊。”

    ? 07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紫禁城第一准则, 在康熙爷面前绝对不可以撒谎。

    容歆轻轻扫了一眼房内,没有其他人。

    “哎呀,头疼是装的。”

    她压低声音, 否则若是这个点叫太医过来发现自个儿装病,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容歆干笑了两声, 瞧见康熙随手将食盒搁到床边的矮桌上头了。

    这矮桌原是用来放康熙脱下来的衣裳的, 容歆松了口气, 然下一刻床榻便往下沉了沉,康熙坐到了她身边。

    容歆呼吸瞬间停滞,下意识抓紧身上的被子。

    “为何装头痛?”

    康熙转眸,居高临下看着容歆。

    小丫头乖乖缩在被子里,只露出额头和一双琥珀般的眼睛。

    她老老实实的,没有丝毫隐瞒,眼神满是慌乱。

    “臣妾害怕。”

    宫妃第一次都是害怕的, 可她们不敢说出来。出于对皇权的敬畏,再怎么怕也得藏在心里头, 就连眼神都不敢泄露半分。

    可容歆不一样, 她素来就同旁人不一样的。

    她做出这样的行为, 康熙并不觉得奇怪。

    “害怕什么?”

    康熙其实原本打算伸手吓吓她, 哪里想到自己不过只是坐在她身边, 小丫头的声音都吓得发抖了。

    “臣妾不敢说。”

    她总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吧。

    康熙应当也瞧出了她的心思,帝王扬唇笑了半瞬, 随手将寝衣递到容歆面前。

    “可你总不能一辈子都不侍寝。”

    康熙也不想这么快, 可太皇太后实在催的厉害。

    为了让她老人家放心,只能提前。

    更何况容歆眼下早就已经到了侍寝的年纪, 再不宠幸, 索额图那边也说不过去。

    容歆倒是没有想到康熙居然这么耐心同自个儿说话, 她这才有胆量抬眸望着康熙,用自己那天真的略带了几分害怕的眼神望着这位九五之尊。

    “烤鸭好香呀。”

    还是先把这个敏感的话题忽略过去吧,容歆伸出小手,偷偷摸摸将寝衣抓进被子里。

    康熙站起身,转过了头往软榻上走去。

    屋内只留了两盏灯,光线比较昏暗。

    容歆艰难抬起被子穿衣裳,康熙就坐在两尺开外的地方。

    帝王似乎没什么兴趣关注他,随意翻开了一本书在瞧。

    二人的影子互不干扰,康熙的书却迟迟没有翻到下一页去。

    容歆总算是穿好了寝衣,小姑娘忙忙慌慌从被子里头有些笨拙的爬出来。

    “万岁爷,现在可以吃了吗?”

    康熙这才抬眸,容歆的眼无比纯粹,发丝微微朝外卷曲,像个瓷娃娃一般。

    诚然,面对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很难不对她动心。

    只是康熙活了这么多年,头回有种不忍亵渎一个女子的感觉。

    自八岁起登基为帝,康熙便被灌输着一种观念。

    天下女子凡是他所临幸的,皆为有福之人。能够伺候在他身侧,为了大清开枝散叶的女子更是正儿八经的贵人主子。

    不单单太皇太后如此教导他,就连容歆的祖父也是这般说的。

    当日仁孝皇后进宫为后,索尼用的可是吾辈大幸这四个字。

    然眼下瞧着小丫头双眸泛光,干干净净的站在自个儿面前,康熙居然头回产生一种自个儿暂且不可临幸她的想法。

    “万岁爷?”

    容歆略略踮起脚尖,瞧见康熙走神,遂轻声喊了一句。

    “可以,当初你生辰朕拦着没叫你吃。眼下你……长大了,就当朕还你的。”

    康熙将自个儿的思绪抽离出来,他点了点头。

    容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笑吟吟走上前打开了食盒。

    果真是全记的烤鸭,还有她最爱的那家驴打滚儿,就连糖人也画的是她。

    康熙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

    “万岁爷?这些都是专门给臣妾的吗?”

    她灿烂回眸,实在比水都要澄澈。

    “不然呢?”

    康熙略略眯眼,极为隐秘的将手心里头的汗用帕子擦干。

    这本是他打算在事后给容歆吃的,不过适才瞧这小丫头露出害怕的神色,他遂歇了心思。

    有没有侍寝这种事,只要他们两个不说出去,又有谁能知道。

    容歆并不知康熙此番的心理活动,她笑吟吟将食盒里头的吃食摆到康熙身边的矮桌上头,琳琅满目的一桌子,眼下还冒着热气儿呢。

    小姑娘吃的大快朵颐,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什么缘故,嘴角沾了些油污。

    “万岁爷,臣妾有件事想同您商量。”

    等炫完最后一块鸭腿,容歆这才突然想起来自个儿还有正经事没说。

    “是你三姐姐的事。”

    唔,康熙莫非真的有读心术不成?

    容歆愣在原地,随即老老实实点了头。

    “这件事朕来办,不必你操心。”

    康熙一脸的不在意,那位三格格的事若非今日赫舍里府上的家书提了一嘴,康熙压根都想不起这么个人。

    容歆下意识将肉尽数咽下去,轻声道。

    “万岁爷打算怎么做?”

    “怎么,你怕朕欺负你娘家人?”

    康熙挑眉,容歆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倒还十分少见。

    “也不单单是臣妾的娘家人,毕竟还有太子这么一层关系在。”

    康熙若苛待赫舍里家,自然会影响到胤礽。

    容歆好歹也是在赫舍里府上长大的,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家族思想还是学了几成的。

    “你对太子倒还真的十分上心。”

    康熙笑了笑。

    “那是自然,臣妾是太子爷的亲人嘛。”

    容歆重重颔首,丝毫不掩饰自个儿对胤礽的偏爱。

    康熙抿唇,没再说话,只是表示赞许的点了点下巴,示意容歆把桌上剩下的都吃完。

    容歆会意,高高兴兴的将驴打滚儿塞进嘴巴里。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一桌子的美食都被她给吃完了。

    妃嫔侍寝按理来说是不能留宿乾清宫的,容歆也晓得这个规矩,她将饭菜吃完后便想走了。

    “再等等。”

    康熙却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漫不经心开口。

    “你这时候就出去,未免显得朕……”

    康熙嘴巴里头不中用三个字一下子卡在嗓子眼,容歆还小呢。他略微蹙眉,用手撑着半张脸。

    “你先坐回来,再等半个时辰。”

    容歆晓得康熙适才要说的是什么,心里头只想笑。

    看来康熙也晓得自个儿年纪大了,这叫做欲盖弥彰嘛。

    她老老实实坐到床边,不想离康熙太近,故而只用半个屁股抵着床沿。

    “坐近些,朕又不会对你如何。”

    康熙扯了容歆的胳膊一把,不由分说将这丫头拉到自个儿身边坐好。

    龙床极为软乎,这动作一大,床垫便上下起伏着。

    容歆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康熙却随手解开了自个儿的寝衣,露出半边胸口出来。

    “万岁爷,您这是做什么,臣妾还小。”

    容歆下意识环抱住自个儿,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康熙冷冷扫了容歆一眼,“朕不脱衣裳,到时候奴才们进来伺候莫非不起疑心。”

    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容歆耳朵一热。

    “那臣妾要不要……”

    “如果你想脱的话,朕也不介意。”

    康熙轻笑了一声,随即拉过容歆的手,不知从哪拿出来一柄小刀。

    “这是……”容歆登时明白过来,古代女子大多年岁尚小时便行了房事。

    故而在初次时都会流血,而在宫中,这也是需要记档的。

    “别怕,并不十分疼。”

    康熙作势要将刀子割向容歆的手,叫他意外的事,容歆居然没有闪躲开。

    小丫头只是紧紧咬住下唇,一脸正义凛然。

    她还真是,有时候胆子小如老鼠,有时候却胆大如虎。

    “怎么不躲一下。”

    “万岁爷已然开恩了,这放血本是臣妾该做的事,就算害怕也不能躲闪。”

    自个儿的责任自个儿扛,康熙今儿对她如此宽厚已然叫容歆颇为意外了。

    “倒也还算有几分胆量。”

    康熙嘴上这般说着,随手把小刀搁到一旁。

    “万岁爷您不割臣妾的手了吗?”

    “嗯。”

    容歆略有几分着急,下意识拉住了康熙的手腕。

    这算是他们二人这么多年来头回有肌肤上的接触,康熙低眸,扫了一眼容歆这只白白净净的小手。

    平日里吃得多倒还真有几分好处,力气挺大的。

    “可若是查问起来,臣妾怎么办呢。”

    容歆却丝毫没意识到什么接触不接触的。

    康熙抬眸,四目相对。

    帝王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随即康熙抬手拿帕子擦去容歆嘴角的油。

    “朕是皇帝,你在怕什么?”

    这话说的挺欠揍的,但是的确很有道理。

    康熙哪怕说这垫在床上的帕子是黑的,都无人敢反驳,更何况区区几滴血呢。

    “是臣妾一时没想明白。”

    容歆连忙扬唇笑笑,将手松开了。

    康熙的胳膊登时放松,他却不由自主又朝适才的位置看了看。

    “万岁爷您先歇息吧。”

    “朕待会还要沐浴,怎么歇息。”

    康熙摇头,看来这丫头对侍寝的流程真是一无所知。

    “啊还要沐浴。”

    “嗯,你还可以和朕共浴。”

    康熙一本正经颔首,吓得容歆赶紧往后退了三寸。

    “不了不了,万岁爷自个儿泡自个儿泡。”

    容歆小脸通红,低眸不敢再去瞧康熙了。

    ————————————

    二、

    从乾清宫回来后,容歆躺在床上倒是一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然康熙洗完澡后,却迟迟未能入眠。

    帝王烦闷靠在枕头上,随手拿了本书瞧。康熙看书素来颇为专注,一目十行。

    今儿个却总觉得自个儿鼻尖漂浮着香甜味,还夹杂着几分烤鸭的酥脆咸香。

    书是看不下去了,康熙没来由起了几分火气。

    “梁九功。”

    帝王冷漠转眸,梁九功原本靠在门框上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赶忙着一提溜跑到床边。

    “万岁爷您吩咐。”

    “把熏香添浓一些,再把这张桌子抬出去。”

    “是。”梁九功低眸,强行忍住了自个儿的哈欠。今儿个万岁爷想来憋坏了,否则怎么会到二更天还不睡觉。

    “还有,这床单被罩也都撤了换新的。”

    康熙随意掀开被子起身,否则总觉着床上有股容歆的香味,睡不踏实。

    “是,奴才这就安排人来办。”

    梁九功苦哈哈颔首,大半夜的折腾人。万岁爷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对储秀宫娘娘格外不同些呢。

    这边折腾了一夜,容歆毫不知情。

    她吃了烤鸭,舒舒服服的一口气睡到了次日卯时。

    等到起身时,绿雾将窗子推开,外头下着茫茫大雪,极为晃眼。

    容歆睡眼惺忪,下意识抬手遮着自个儿的眼睛,随即打了个哈欠。

    “丰年好大雪,这雪下得实在漂亮。”

    “雪倒是同往常一样,主子是因为自个儿心情好,所以才觉得雪漂亮吧。”

    绿雾一脸的心满意足,眼下主子得了宠她这心里头的石头才算彻底搁下了呢。

    “什么意思?”

    容歆不大明白。

    “一大早的,内务府便按万岁爷的吩咐送了赏赐来。黄金百两,点翠的首饰都有一箱子呢,更别说咱们储秀宫上下每人还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钱。”

    绿雾与有荣焉,满面红光的。

    康熙真真儿是改性子了,对她一下子变得这么好了。

    “虽然如兰姑姑说,以往其他五位娘娘刚侍寝时也都是这些赏赐,不过奴才这心里头还是很高兴。”

    康熙对待后宫诸妃,素来是一碗水端平的。

    容歆初次侍寝所得的赏赐同其他妃嫔初次侍寝时没什么区别,这也就意味着,如今在阖宫上下众人心里头,容歆已经正式成为了康熙的女人。

    从今往后,她便是紫禁城里头正儿八经的主子娘娘了。

    “你高兴就行。”

    容歆对这些并不在意,比起这些,她更看重今天早上吃什么。

    “娘娘,这个是奴才特意给您从太医院要来的。”

    绿雾却神神秘秘,递给容歆一盒膏药。

    膏药呈乳白色,里头有淡淡的药草香味。

    “做什么?”

    “这个是化瘀止疼的。”

    绿雾脸通红通红的。

    “我何曾说过身上疼了。”

    容歆越发疑惑。

    “主子,您在奴才面前还害羞什么呢。这东西擦在那里,最是清凉,据说有奇效。”

    绿雾原本也不懂,还是昨儿个夜里,皇贵妃专门打发人过来说与她听的呢。

    “擦在哪,你到底在说什么。”

    容歆刚睡醒,一时不曾反应过来。

    绿雾支支吾吾,下意识指了指容歆的腹下。

    容歆这才恍然大悟,好家伙没想到清朝的思想还是蛮开放的嘛,居然已经有了呵护□□的药品。

    只不过,她还真用不着这个。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好意思说。”

    容歆晓得自个儿昨晚没侍寝的事不能叫旁人知道,故而她巴巴的点了头,十分妥帖的将药膏收起来放在枕头底下。

    “奴才这不是怕主子疼的厉害嘛。”

    绿雾咬唇,很是担忧的望着容歆。

    “额,的确是很疼没错。昨儿个夜里疼的我都谁不着呢,你有心。”

    容歆故作认可的点点头。

    绿雾很是诧异,“没想到万岁爷到了这个岁数还这样厉害。”

    越说越没谱了。

    “废话,那可是万岁爷,能不厉害吗?”

    容歆无奈应声,顺着绿雾的话说完,她自个儿的耳根都红了。

    天呐,她究竟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那就好,主子日后可有大福气了。”绿雾捏着帕子颔首,随即笑吟吟的起身将床帐放下。

    “主子您先擦药膏,奴才在外头帮你看着,没人会进来的。”

    绿雾的声音很是神秘,就像是在计划什么天大的要事一般。

    容歆无奈点头,只得在自个儿双腿内侧擦了擦药膏,糊弄过去了。

    ————————

    半个时辰后,众人至慈宁宫点卯。

    容歆去的晚,这腿刚踏进屋内。大家的眼睛全部齐刷刷的看向了她,都露出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来。

    容歆下意识低眸,就连走路也比平常小心翼翼了些。

    姐姐们看在眼中,下意识轻轻点头。

    是这样的,头回侍寝都会疼的走不动路。

    “你快坐下,不必给哀家行礼。”

    太皇太后瞧着比平常都要高兴,老人家一脸和蔼慈祥,不知道的还以为容歆怀孕了呢。

    容歆呆呆的点头,心头念叨,这也未免太夸张了些。

    “瞧着气色也好了,哀家就说吧,咱们小容歆长大了。”

    太皇太后一脸满意望着容歆,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太皇太后,瞧您说的。”

    皇贵妃也跟着轻笑,“小容歆气色一向很好。”

    “是啊是啊。”容歆接连颔首。

    “倒是万岁爷听说不大舒坦呢。”

    这句话倒是大可不必说出来,容歆咬唇,康熙能有什么不舒坦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笑将起来。

    “你这个做皇贵妃的,也不知道庄重些,奴才们还在呢。”

    太皇太后也想笑,然还是勉强憋住了。

    “是是是,臣妾不该这么说。”皇贵妃晓得太皇太后不是真的生气,赔着笑脸应下。

    屋内气氛极好,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康熙下朝过来请安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康熙,皇贵妃还这没说错,康熙的脸色的确不是很好。

    他罕见的眼底泛着青黑,很显然是昨儿个晚上没睡好。

    “怎么都这样看着朕。”

    康熙坐下后,方才看出众人的眼神。

    “没什么,她们不过说些笑话玩玩罢了。”

    太皇太后摇头,瞧了一眼容歆,方才又道。

    “昨儿听说你要给小容歆单独拟个封号,不知眼下可有了?”

    这个康熙还真没时间想,昨儿个一夜没睡着,早起又直接去上朝了,哪里顾得上。

    不过太皇太后既然说起来,那她老人家定然是有想法的。

    “不知皇祖母有没有好的,说出来叫朕参考参考。”

    太皇太后会心一笑,“哀家倒是觉得平字极秒。”

    容歆不解抬眸,平字听着并没什么特别的,怎的会给她这个封号呢。

    康熙倒是第一时间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意思,

    【山绕平湖波撼城,湖光倒影浸山青。】

    这原是一首并不十分出名的宋代小诗,其中意境却同容歆格外契合。

    这小丫头便如平湖一般宁静纯粹,然世间万物皆可入她怀中。

    “皇祖母这个字取得甚妙,倒是比朕想的那几个精巧的多。那日后便是平妃了。”

    康熙最后那句话是对着容歆说的。

    平妃,容歆轻轻颔首,这封号嘛叫什么不都一样吗。

    她虽然体会不出康熙所说的什么精巧来,但也还是欣然接受了。

    ————————

    回到储秀宫,众人早就得了消息,齐刷刷跪倒在容歆面前。

    “奴才参见平妃娘娘!平妃娘娘万福金安!”

    “你们的消息传得倒是快,圣旨都还没下来呢。”

    容歆赶紧叫大家站起来,这样冷的天,动不动跪来跪去的膝盖都得冻坏了。

    “是。”

    如兰赶忙带着众人站起来,笑吟吟迎上前。

    “日后咱们储秀宫便再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了,我们娘娘如今也是宫中正儿八经的平妃主子了。”

    如兰轻声感慨,瞧着像是快哭了似的。

    “姑姑,瞧您。本是大喜的事,哭什么。”

    容歆下意识咬唇,拿帕子递给如兰。

    “是是是,奴才就是替主子您高兴。”

    望着如兰通红的眼睛,容歆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康熙哪怕不睡自个儿,也要翻她的牌子了。

    这名正言顺四个字实在太过重要,她在宫里头有人议论也就罢了,宫外头兴许也有个别人说些不好听的话呢。

    如此想来,康熙待她倒也还算不错。

    “主子,你这平妃可是四妃之首呢。”

    如兰缓了缓,又笑着说道。

    “你如何知道的?”

    “适才奴才去内务府给您拿吉服,瞧见您的牌子就搁在皇贵妃后头。内务府的人还说,万岁爷亲口吩咐,要专门给您一个人准备册封仪式呢。”

    如兰轻声解释道,说的容歆越发惊讶。

    康熙真是里子面子都给足了,容歆庆幸自个儿是从赫舍里府上出来的姑娘。

    若非看在太子爷和阿牟的份上,哪里有她的今日呢。

    如今想想,三姐姐还真是糊涂。放着这样好的前程不要,偏要弄些小手段得罪人,真真儿是得不偿失。

    ——————————

    三、

    内务府给容歆的册封仪式比当初给德妃的还要气派三分,如此一来,哪怕是康熙没有明面上给这五个妃子排序,众人也都默认储秀宫这位年纪最小的平妃娘娘才是仅次于皇贵妃的那个人。

    而赫舍里府上,三奶奶也终于得以开始给容瑜议亲了。

    她们家又出了一位宠妃娘娘,再加上太子爷已然逐渐开始处理政务,赫舍里家在大清朝可谓是蒸蒸日上,又迈上了一层台阶。

    三奶奶原本以为,只要是万岁爷松了口,给容瑜议亲定然不是难事。

    可她哪里想到,就连四品官员家的夫人都不乐意接茬。

    一说起是她们府上的三格格,一个两个都跟见了瘟神似的。

    三奶奶无法,晓得只能再将门槛放低些了。

    最终寻寻觅觅,竟只有一个六品官员家有这个意向。可偏生他家的儿子还只是一个白身,连个秀才也没考中的。

    容瑜听罢,哪里能愿意,哭着闹着说要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如今你能有这么一桩亲事,还是你七妹妹在宫里头帮你求来的。你若不乐意,那我也管不了了。”

    这五年来,容瑜就不曾消停过。

    三奶奶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人的耐心总归是有限的。

    “你既不想嫁,非要出家,我也随了你去。左不过你在外头的名声早就臭了,咱们家也不怕你再连累一次。”

    三奶奶心一横,说的话难听了些。

    容瑜哪里想到连三奶奶都不乐意管她,“额娘,我晓得自个儿终归不像大姐姐,不是你亲生的丫头。”

    她低眸,话里分明带了好几分埋怨。

    三奶奶最怕的便是容瑜说这样的话,一时眼泪也下来了。

    “眼下这时候,不是我不乐意给你找好的。这北京城里头的勋贵大户,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仰仗着万岁爷的圣意过活?”

    容瑜咬唇,眼泪吧嗒吧嗒朝地下落。

    “只有一个法子,眼下平妃娘娘在宫里头正得盛宠,说不定她可以求万岁爷给你指一门好亲事。”

    三奶奶无奈的叹了口气,回想起自个儿先前找容歆时,容歆说的那些话,心里头也没底。

    “你去求求你四婶婶,叫她进宫帮你说话。我这个做额娘的是不中用了,想帮也帮不上。”

    三奶奶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她不过一介妇孺。

    帮容瑜相看了小半年,能做的都做了,眼下实在是没法子再找更好的。

    容瑜抬眸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那女儿先退下了。”

    她带着丫鬟走出门,嘴里头念叨个不停。

    “我虽是个庶女,好歹也姓着赫舍里,她费尽心思找来一个白身打发我,这是打量着我年纪轻好糊弄呢。”

    “格格,三奶奶她不至于这样吧。”

    “这世上旁人都靠不住,还得我自个儿给自个儿谋前程。四婶婶耳根软,你去叫她来瞧我,就说我身子不舒服。”

    容瑜咬着后槽牙,她虽然不过二十,可脸上显然比同龄人要沧桑许多。

    这些年,她没睡过一日的安稳觉。

    更没想到容歆居然在宫中过得这般风生水起,自打去年冬日听见容歆封了平妃娘娘之后,她这颗心就像搁在油锅里头煎似的。

    凭什么七妹什么都有,而她却嫁都嫁不出去。

    容瑜想起七妹在饭桌上对她说的话,现在很难不怀疑七妹就是故意怂恿她装病,好能自个儿进宫做凤凰。

    她蹙眉,小小的年纪竟有如此心机,实在可恶至极。

    ————————

    四奶奶这些日子过得可谓是风生水起,这从前出门聚会,没几个人乐意搭理她。众人都围着三奶奶转悠,瞧也不瞧她一眼呐。

    时不时还要在她背后嚼舌根子,说她的女儿不如仁孝皇后,进宫这么多年也不得宠。

    好在容歆是个争气的好孩子,今年年关封了平妃,仅次于皇贵妃娘娘。

    这几月来一直圣宠不倦,从宫里头打赏下来的东西都堆成小山了呢。

    兴许是因为女儿的关系,柯尔坤最近的官路也越发好走了。

    前儿刚接了差事,帮太子爷做事呢。

    她们四房如今可谓是风光无两,容瑜的丫头找到她时,四奶奶正在清点置办的首饰。

    “你怎么来了。”

    “回四奶奶的话,我们格格身子不适,想请您去瞧瞧。”

    身子不适叫她做什么?四奶奶蹙眉,她们素不来往。

    “三格格精神头不好,只说想见一见奶奶您。”

    然丫鬟说的着急,偏生四奶奶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罢了罢了,我便随你去瞧一眼。”

    一路穿过两个院子方才到了容瑜的房间,刚一推开门,却瞧见容瑜正上吊呢。

    四奶奶吓得尖叫一声,险些摔坏了她新买的玉镯子。

    “还不快将三格格救下来呀!”

    容瑜瞧着虚弱,一张脸都憋紫了。

    若是再晚来一秒,说不定人就真没了。

    “快去请大夫过来,你这丫头,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四婶婶,大夫救不了我的心病,倒还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容瑜偏过头,腮边滑下一滴眼泪。

    四奶奶一时抿唇,明白容瑜的意思了。

    “年纪轻轻的,什么死呀活呀,说出来晦气的很。快把你们格格送到床上躺着去。”

    “四婶婶!”

    容瑜却挣扎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四奶奶跟前儿,听着都觉得膝盖疼。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个儿咎由自取,我该死的。”

    四奶奶瞧见她哭的浑身筛糠似的抖,不由叹了口气。

    “五年过去了,我没有一天不在后悔。我恨我当初猪油蒙了心,把七妹妹送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四婶婶你怪我怨我都是应当的,我现在真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七妹妹。”

    四奶奶蹙眉,你倒是想得很美。

    “可如今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更何况平妃娘娘眼下在宫中过得极好。”

    “嗯。”

    四奶奶有些不耐烦的哼出一口气,她就算再心软,也不至于心疼容瑜。

    “七妹妹过得好是她的本事,也是她的福气。可我呢,早就过了嫁人的年纪,却连门像样的亲事也没有。

    说起来,我也算是娘娘的姐姐,是赫舍里家的格格。若是真嫁给了那个六品官里头的白身儿子,别说咱们府上丢脸,娘娘在宫中不也丢面子吗?”

    说来说去,还是为着这件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

    四奶奶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哪里还敢有什么意思,我只怪我自个儿当初太自私太不懂事。”

    容瑜摇摇头,面如灰土。

    “就算叫我嫁个乞丐也是我自己罪有应得,然我却不想七妹妹再因为我受牵连。”

    她这五年来消瘦了许多,眼下瞧着更是形同枯槁了。

    若是按照四奶奶以往的性子,势必要心疼的,可这回她却极为漠然的摇了摇头。

    “三格格,你做人也不能太不讲道理了。”

    四奶奶开口,头一句话就在容瑜心口插了一刀子。

    “娘娘进宫是被你陷害,硬推进去的。这五年多,娘娘在宫里头受的委屈可不算少。你一口一个对不起娘娘,打的却是威胁利用的算盘。”

    容瑜蹙眉,四奶奶何时说话如此犀利了。

    “欺负了人,还要踩着人的肩膀再往上爬一步。”

    四奶奶顿了顿,终归还是骂出了口。

    “你也太不要脸了。”

    这话可谓骂的极重,世家大族里头轻易不会骂一个姑娘家不要脸的。

    “四婶婶,你怎么能……”

    容瑜感觉自个儿像是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你眼下还能找一个六品官做婆家已经是娘娘替你说过话了,你若指望着娘娘帮你择一门贵婿的话,那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四奶奶说完,转身打算走,可又觉得自个儿没有骂够。

    于是她又将自个儿手腕上的镯子往里头推了推,转身继续骂道。

    “你也别说什么怕连累娘娘的话,说句难听的,你的名声好不好早就不重要了。就连你阿玛都懒得提起你,更何况是娘娘。”

    容瑜颤颤巍巍抬眸,实在被这话伤的不轻。

    “四婶婶何苦说话如此恶毒,娘娘当初若没有处心积虑怂恿我装病,你们四房哪里能有今日的风光。”

    四奶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快步往前走了两步,又快又狠扇了容瑜一巴掌。

    “你身为姐姐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谁稀罕要你的名额,不是你自个儿要死要活求娘娘替你的吗?”

    四奶奶气的浑身发抖,替自个儿女儿觉得不值。

    她性子素来温和,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回打人。

    容瑜也被打懵了,她捂着脸说不出话。

    “就凭着你今儿这句话,我告诉你,六品的婆家你也不配。”

    容瑜张嘴,正打算说话,四奶奶又怒气冲冲道。

    “你若是再说什么想剪了头发做姑子的话,那我马上进宫求娘娘,叫她让皇上下圣旨,全了你的尼姑愿!”

    四奶奶说这些话时,也气的发抖。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容瑜实在太欺负人了。

    “咱们走,日后咱们再也别见这种坏东西。”

    四奶奶甩袖,怒声骂道。

    作者有话说:

    ? 07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府中发生的这些事, 容歆一概不知。

    眼下四月的天,宫里头搭了凉棚,原是一日比一日热将起来的, 可前儿却又突然下了暴雨。

    这一冷一热的,宫里头许多人都染上了风寒。

    就连容歆这个素来身体素质不错的人也有些不舒服, 早起特意叫陈太医开了方子, 眼下正喝着呢。

    这中药真不是人喝的东西, 容歆喝了一口,龇牙咧嘴的,恨不得马上吐了。

    “娘娘,永和宫那边似乎出了事。”

    容歆药没来得及往外吐呢,绿雾突然掀开帘子走进来,容歆吓得咯噔一声,把药汤尽数喝下去了。

    “怎么了?”

    “好像是六阿哥。”

    绿雾无奈叹了口气, 她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并不十分清楚。

    “六阿哥病了吧。”

    “我去瞧瞧。”

    容歆听罢, 忙去拿自个儿的鞋子, 却被绿雾按住。

    “主子你眼下得了风寒, 不出去捣乱便是了, 怎么还能跑去探病。”

    她说的对, 早春的风寒就跟现代社会的流感差不多,的确不能瞎跑。

    要是不小心把这个病传给其他人就更得不偿失了。

    “你去瞧瞧六阿哥, 去库房多拿几只人参鹿茸什么的。”

    眼下的储秀宫早就已经不是容歆刚进宫时的模样了, 自打假装侍寝之后,康熙时不时便会打发内务府送赏赐过来。

    为了营造出容歆十分受宠的表象, 这储秀宫的小库房都要装不下了。

    “是, 奴才这就去。”

    绿雾匆匆忙忙的走了, 一个时辰后方才满面愁容的回来。

    绿雾脸上还有泪痕,瞧着像是刚哭过的。

    “怎么了?”

    “主子,六阿哥的确病了。昨儿夜里突然高烧不止,奴才适才去瞧时……”

    绿雾回想起平日里头乖巧伶俐的六阿哥呆滞的躺在床上,口吐白沫的样子,身子便下意识的发抖。

    “六阿哥病的很厉害,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容歆既震惊又伤心的瞪大双眸,“究竟是什么病?”

    “大夫说是心悸。”

    这病发的极快,且来势汹汹。

    “我去瞧瞧。”

    容歆说话间带了几分鼻音,脚步却未停。

    万岁爷和德妃素来极为宠爱胤祚,宫中上下对这个聪明的小阿哥更是敬爱有加。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突然生了这样严重的病呢。

    “主子,皇贵妃娘娘特意吩咐叫您别过去。”

    “为何?”

    绿雾轻轻摇头,“您年纪轻,怕你承受不得。”

    容歆咬唇,她哪里有这么脆弱。“不打紧,我总得去瞧一眼尽尽心。”

    永和宫内,康熙同德妃二人静坐在门外。

    按照康熙以往的作息,他这时候应当正在批阅折子才是。可今儿个刚下了朝,康熙便什么都顾不上径直往永和宫来了。

    帝王已然坐了两个多时辰,但是胤祚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平妃娘娘在外求见。”

    梁九功弯腰上前,轻声禀报。

    适才康熙已经将其他的妃嫔都给打发走了,容歆有风寒在身,她自个儿没过来原才是对的。

    却没想到,储秀宫的宫女回去还没多久呢,容歆便来了。

    想必是容歆心里头担忧,放不下胤祚的缘故。

    “叫她回去吧。”

    康熙抬手,容歆哪怕是进来瞧了也是无济于事。

    “万岁爷,还是叫平妃妹妹进来吧。”

    德妃却轻声开口,不过一夜时间,她竟像是老了十岁。

    “胤祚平日里也常去储秀宫,他很喜欢歆娘娘。”

    德妃滴米未进,说话声音已然虚弱不少。

    望着爱妃如此憔悴,那原本温婉如水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康熙心下越发的不好受。

    “叫她进来吧。”

    帝王叹了口气,轻声吩咐下去。

    不过几分钟,容歆便提着裙摆迈将进来。

    她走的匆忙,险些被那高高的门槛绊倒。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德妃姐姐。”

    容歆甫一进门,率先瞧见的便是德妃这张枯木般的脸。

    她心疼极了,子女受罪,最为担心的莫过于母亲。

    “难为你染了风寒也来跑这一趟。”

    德妃纵然再伤心,待人也是温温柔柔的。

    她那善于烹饪的修长十指有几分无力的抓着容歆的手腕,“你进去看看胤祚吧。”

    这内殿的药味很浓,比容歆适才喝的药还要浓。

    容歆微微颔首,转身掀开帘子走进去。

    瞧见里头胤祚小小的一个人孤孤单单躺在床榻中央的样子,容歆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小胤祚身上扎满了银针,年岁这样小的一个孩子,眉头因为疼痛紧紧蹙起。

    就连小手也疼的抓住床单,十指泛白,显然用尽了全身力气忍耐。

    “平妃娘娘,六阿哥正在施针,您还是先出去吧。”

    李太医着急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他是整个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大夫了。

    除了他,也没人敢用这样危险的针灸之术。

    打今早上卯时到眼下,整整四个时辰,老人家也是没歇过一秒。

    好在胤祚的情况已然控制下来了,没有口吐白沫便已然算得上好兆头。

    “好,本宫这就出去。”

    容歆甚至都不能走到胤祚身边摸一摸他,她拿帕子擦去腮边落下的泪,轻轻咬唇。

    她对大清历史了解的并不多,但也依稀记得,雍正有两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其中一个是早夭的。

    胤祚眼下病的如此严重,莫非那个早夭的弟弟……

    容歆回眸,康熙颓然坐在椅子上。

    帝王素来松柏一般的腰背,此刻竟有了几分凹陷。

    康熙给六阿哥起这样的名字,想必对他也是抱以莫大期望。

    容歆叹了口气,轻轻合上帘子。

    ————————

    出了永和宫,迎面瞧见胤礽带着胤禛坐在回廊的角落里头。

    容歆悄然走上前,果真听到胤禛在哭。

    “太子哥哥,六弟不会有事吧。”

    胤禛哭的伤心极了,一对葡萄般的眸子已经哭肿了老高。

    康熙平素教育皇子,是不准他们哭的。

    身为大清的阿哥,他们个个都要做顶天立地的铁血男儿,哭哭啼啼只会叫康熙生气。

    故而胤禛再怎么难过,也只敢抱着二哥的胳膊,躲在角落里头偷偷哭。

    “别胡说,六弟不会有事的。”

    胤礽咬着后槽牙,掷地有声。

    “可是……”

    “你相信二哥,也要相信皇阿玛。不管怎样,皇阿玛和我都不会让六弟出事的。”

    胤礽也才十三岁,此刻却真像个能够为弟弟们遮风挡雨的哥哥了。

    “咱们兄弟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胤礽这话不知是在宽慰胤禛,还是在宽慰他自己。

    自打他记事以来,还没经历过亲人离开的痛苦。

    胤礽瘦瘦高高的,偏生肩膀十分宽阔,四弟胤禛靠在二哥的肩膀上,像只淋了雨的小猫儿。

    只有容歆能从他略有几分颤抖的指尖中看出他也极为害怕,害怕再次失去至亲。

    “你和六弟日后还要一起辅佐本太子呢,咱们一同建设好大清朝。”

    “还有大哥,三弟,五弟,七弟,八弟,九弟。我们都是至亲血肉,我不会叫你们中任何一人有事。”

    容歆听到小太子说这样的话,也不知为何鼻子突然有点酸。

    康熙朝九子夺嫡之事,就连她这个学渣都略知一二。

    胤礽口中所提到的这些人,日后都会跟他反目成仇,兵刃相见。

    他是一个如此注重兄弟亲情的孩子,真到了那个时候,该有多难过。

    胎穿以来容歆的日子都过得顺风顺水,几乎没遇到过任何的烦心事。然历史车轮却像是不可阻拦般滚滚而来,她突然开始意识到。

    自己所处在的时空并非是一个没有烦恼的乌托邦,历史上该发生的事情似乎正在一步一步的发生。

    而这些都是容歆所不希望发生的,她头回生出一股害怕来。如果单单靠她一人的力量,能否改变历史进程呢?

    “咱们走吧。”

    容歆压低声音,轻轻拉着绿雾的手往回走。眼下还是别打扰他们兄弟二人说话的好。

    ————————

    五月,胤祚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

    太医院众人几乎已经住在了承乾宫,就连康熙也已经数日不曾上朝。

    在连续侍疾一个月后,德妃也病倒了。

    在这紫禁城中,众人都小心翼翼,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忧愁笼罩着。

    一大早,容歆起身后便同前几日一样径直来永和宫探望。

    皇贵妃和其他三个姐姐也都瘦了一圈,她们到永和宫后没多久,太皇太后也到了。

    眼下天气已经有了几分热气,太皇太后高龄原不应当这般操劳,可她却实在放心不下重孙。

    “太皇太后。”

    “都起来吧,今儿个怎么样。”

    太皇太后问的是太医。

    诸位太医面面相觑,皆露出为难神色。

    他们不敢说,六阿哥如今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若是在民间,恐怕要开始叫家里头人置办后事了。

    太皇太后素来宠爱胤祚,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呢。

    “回太皇太后的话,六阿哥的病已经有所好转,请您千万放心。”

    “每日都说有好转,若是哀家的胤祚真出了什么事,哀家叫你们一个两个拿自个儿的脑袋换!”

    太皇太后说着,眼泪已然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动气。”皇贵妃赶忙走上前,轻轻的拿团扇给老人家扇风降火。

    “德妃那孩子今儿如何?”

    “好说歹说总算是用了些汤水,只不过身子仍旧十分虚弱,整日的哭。”

    德妃是个软性子,眼下经历这样的事怎么能不哭呢。

    太皇太后听罢,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要指责德妃不争气,可又回忆起当年福临走时的场景,老人家千般指责都堵在了嗓子眼,化作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叫她千万记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哪怕胤祚真的……她还有其他孩子要管。”

    “是。”

    听到太皇太后这么说,皇贵妃也不由鼻子酸了酸。

    “不好了,六阿哥……”

    内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也不知是哪个小宫女哭着跑出来请太医进去。

    “扶哀家进去。”

    太皇太后心里头挂念重孙,颤颤巍巍起身要去瞧。

    “太皇太后,太医都进去了,里头本就挤不下。咱们这乌泱泱的一大帮人走进去,孩子哪怕没事都要吓出毛病不是吗?”

    荣妃赶忙上前,好说歹说将太皇太后给劝住了。

    太医们自打进去后便没了动静,外头人如坐针毡,两个多时辰过去,到了用晚点的时候。

    可谁能有吃饭的心思,就连素来爱吃的容歆也感觉不到饿,一心记挂着里头的事。

    大概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突然从侧殿传来一声悲痛的哭声。

    “好像是德妃,她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德妃这时候喝了安神的药,应当已经睡着了才是。

    哭声还不曾落下,从内殿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太医们和原本守在里头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静默的,齐刷刷跪倒在太皇太后和康熙面前。

    寂静无声,不必通传,康熙和太皇太后心里头便已然有数了。

    悲痛是自然的,然德妃可以失声痛哭,康熙这个做阿玛的不行。

    帝王那山一般的气势似乎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他开口,疲惫到沙哑的嗓音中分明能听出隐忍的颤意。

    胤祚是他除胤礽外最为看重,也是最为喜爱的皇子。

    他生来聪慧伶俐,三岁便可识文断字,生病之前还刚找康熙讨要马驹未遂。

    胤祚喜欢骑马,但因为年岁小再加上身子孱弱,康熙从未同意过让他单独骑马。在哥哥们都有自个儿的小马驹后,胤祚自然羡慕。

    找康熙要了三四次,康熙都没同意。

    “准备丧事吧,以亲王之礼……”康熙极力忍耐心中那潮水般的苦意,帝王的手紧握到发白。“入葬。”

    太皇太后听罢,老人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太皇太后!”

    五月的紫禁城,原是瓜果花香,最为惬意之际。

    然在暑热席卷重重宫墙之前,伤痛和悲恸提前侵占了这里。

    六阿哥的棺木先前并没有备下,眼下他离世的如此突然,内务府急的焦头烂额。

    还是柯尔坤凭借自个儿在北京城里头的人脉,匆忙找到了一块上好的棺木,给他做了个小小的棺材。

    胤祚躺在里头,面色苍白,眉头紧紧蹙起。

    德妃见了,又哭晕了过去。其他的人,心里头也并不好受。

    康熙二十四年六月,阴雨绵绵。

    胤祚棺木下葬皇陵,文武百官沿途送葬,举国哀切。

    康熙并未亲身送葬,胤礽身为太子爷骑马行在最前头。

    小太子迎着阴雨,一路带着他六弟的棺椁离开了紫禁城。在离开之前,康熙亲手将一匹自个人亲手雕刻的木马放到了儿子的手边。

    葬礼之后,康熙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又要每日亲身至慈宁宫侍疾。

    太皇太后暮年之际,痛失重孙,老人家身上的病一夜之间排山倒海般袭来。

    不出俩月,便已经病得走不动路。

    “万岁爷,您已经整整三日不曾合眼了,哪怕是为着大清朝,您也得好好休息啊。”

    皇贵妃守在康熙身侧,她整个人也眼瞧着瘦了两圈。

    “皇祖母可睡醒了?”

    康熙搁下手中朱笔,复又喝了碗浓茶提精神。

    他避而不谈休息一事,叫皇贵妃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来。

    “太皇太后半个时辰前醒来喝了半碗药,眼下又睡了。李太医的意思是,都是陈年顽疾,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

    皇贵妃这么说,也是存着叫康熙先好好休息的念头。

    “你也有两日没回承乾宫了吧。”

    皇贵妃轻轻颔首,万岁爷尚且如此操劳,她又怎么能只顾自己。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才是要紧。”

    康熙看着皇贵妃眼底的黑眼圈,极为轻柔的伸手摸了摸皇贵妃的脸。

    “可……”

    “听话,这宫里头不能再有人病倒了。”

    康熙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登基二十四载,他似乎从来没有轻松过。

    “是。”皇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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