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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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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是在工区食堂吃的。果然如柏乐安所说,几道菜都是又油又辣。

    梁树注意到,那道肉沫茄子喻岭只尝了一口,就没再动筷。

    他漫不经心地扒着碗里的米饭,问:“太咸了对吧?”

    “嗯?”喻岭稍稍有些意外,抬眼看他,“你也觉得咸?”

    “对啊,咸到难以下咽。”

    “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这么觉得。”

    梁树知道他口味偏淡,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两人对饭菜咸淡的敏感程度好像就越来越接近。

    梁树夹了一筷子麻辣鸡块,紧接着又扒了一大口饭。

    “别吃了,”喻岭看他吃得有些勉强,放下筷子。“回去我给你做。”

    梁树匆忙咽下口中的饭,含糊不清地说:“不用麻烦……”

    “反正我也吃不下,”喻岭说,“要是只有我自己就凑合着在这儿吃了,这不是还有你么?”

    梁树顿住了,他猛然意识到,所以,他不在的时候,喻岭都是这么凑合着过来的。

    回想起初见喻岭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消瘦,穿一件剪裁偏大的长风衣,走起路衣服下摆被风灌满,在北方的深冬里显得格外单薄。

    也是,在这里待上几年,整天风吹日晒的,还总是吃不好饭,就算身体再怎么好也会被折腾得不成人样。

    可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现在全部摊开摆在梁树眼前,他依然束手无策。

    梁树暗自惆怅地跟着喻岭从食堂出来,中午毒辣的日头又一次晒得他睁不开眼。

    “这得有四十度了吧?”他抬手挡着眼睛。

    “嗯,以后会越来越热。”

    “如果能开工的话,你们就这样直接开工?”梁树真的难以忍受,“顶着四十多度的高温?”

    喻岭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是啊,不止高温呢。”

    不止有高温,还有河道两边半人高的树丛中横七竖八的荆棘,以及不知道从哪突然窜出来,咬住人就不松口的旱蚂蟥。

    梁树越听越心惊。

    “也有很多好玩儿的,”喻岭很快换了话题,他指了指对面的河岸,“那里还有大象。”

    “哇,”梁树惊讶,“你见过吗?”

    “见过啊,很常见的,”喻岭说,“等下午不热了带你去河边逛逛,说不定可以见到。”

    下午四点钟,一天中最闷热的时间段终于过去。

    喻岭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浅灰的长袖工装穿上。

    梁树震惊:“穿这么厚?!”

    “我这还有一件,你穿吧。”

    梁树套上试了试,袖子有点长,需要卷起一小截。

    “再热的天去现场也要穿长袖,”喻岭朝他伸出手,“不然就会像这样。”

    梁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过来看,发现他手指上有月牙状的细小疤痕,手背和腕骨处还有几粒小红点。

    “如果要测量的话还得戴上手套。”

    不穿长袖或戴手套,手就有可能会被锋利的草和荆棘割破,还有可能被虫子咬。

    大概是他攥着自己的手腕过于用力,喻岭有些不自在地轻轻挣开,递给他一个小铁罐,“先涂点这个。”

    是当地一种特制的草药膏,涂上凉凉的,很舒服。

    全副武装好,两人走出门。

    慢悠悠走到铁栅栏门口,身后传来“嘀嘀”的按喇叭声。

    一辆破旧的小货卡停在他们身后,梁树忙让开路让它先过。

    车缓缓从他们跟前驶过,两边车窗都敞开着,里面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看到了喻岭,朝他打招呼:“喻主任,干什么去呢?”

    “陈哥,”喻岭冲他笑道,“我带梁树在附近逛一逛。”

    他转而又问梁树:“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项目部会定期派人去五十多公里外的市区采购生活用品,负责采购物资的就是货卡里的陈哥,眼下他正要去市区。

    “陈哥,”梁树带着一脸乖巧的笑,问他:“可以帮我捎一盒马克笔吗?”

    陈哥也笑:“哟,看不出来小梁还喜欢画画啊?”

    “嗯嗯,”梁树点点头,“还要……”

    他不知道马克笔画画专用的纸叫什么名字,想半天才说,“嗯……就那种,厚一点的画纸。”

    等了好久,喻岭也没有问他任何与画画有关的问题。

    梁树实在忍不住了,转头主动问他:“喻岭,你会画画吗?”

    喻岭顿了顿,垂着眼没有看他,“不会。”

    骗人,梁树心道。

    他不再画画的原因也很好猜,无非就那么几种,工作太忙没时间画,生活太压抑没心情画。

    梁树忽然悟出了些什么,没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让喻岭重新拿起画笔画画。

    两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因为总有运送砂石料的大罐车经过,这条小路被拓宽了许多。

    继续往前走,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小教堂。

    教堂坐西朝东,不同于欧洲大教堂的繁复华丽,这座教堂白墙红顶,风格质朴,外表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

    不久前的那场暴乱中,许多寺庙和教堂被恐怖分子破坏,这里或许因为偏僻而幸免于难。

    教堂外,翠绿、金黄的不知名小花蓬勃盛开,日光照耀下的青草地像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碎金。

    宗教信仰在斯里兰卡人心中十分重要,他们认为,寺庙和教堂守护着社会秩序和道德,让他们心中充满敬畏。

    喻岭说:“这里信佛教的人多一些,基督教徒比较少。”

    梁树挑眉,“你信什么教?”

    “我不信宗教。”

    走进大门,穹顶上是白色的壁画和雕塑,神圣与肃穆感扑面而来,梁树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

    里面有一位正在做祷告的老人,口中不断念念有词。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就悄悄退了出来。

    “你能听懂吗?”梁树问。

    喻岭摇摇头,“只听懂了一句。”

    “愿耶稣保佑斯里兰卡。”

    梁树回头望了一眼教堂,问他:“在这里许愿灵不灵?”

    “还许愿呢,”喻岭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闷声笑得肩膀都在抖,等笑够了才继续说:“需不需要我再找块红布条让你写好挂树上?”

    梁树:“……”

    梁树上学的时候是个学渣,对地理没什么概念,他一直以为斯里兰卡是欧洲的,但到了这里才知道,斯里兰卡是南亚边缘的一座小岛。

    “这里是不是离海很近啊?”

    “不怎么近,最近的海滩离这里六十多公里。”喻岭说。

    “你想去海边?”

    “有点想去。”梁树憧憬道。

    喻岭意外地好说话,“可以啊,等过两天封禁解除了就带你去看海。”

    “过两天……”梁树小声嘀咕,“过两天我说不定就走了。”

    “走?”喻岭重复了一遍。

    “砰——”不远处的土坡上突然响起轰鸣声,土坡被炸成了碎土块,扬尘四起。

    梁树脸上浮现出慌张,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怖袭击?”

    “应该是模拟爆破。”

    喻岭冷不丁说,“柏乐安回来了。”

    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走,远远就看到柏乐安拿着单反站在高处。

    看到来人,柏乐安从砂石料堆上一跃而下,笑道:“好消息,管控解除了,今天拟个爆破公示出来,等两天后一吨多炸药全部运过来,就可以开工了。”

    “那坏消息呢?”梁树不明所以地问。

    柏乐安没说话,看向喻岭。

    喻岭淡淡地说:“雨季到了。”

    斯里兰卡地处赤道,一年四季都是酷暑,而且有两个绵长的雨季,瓢泼大雨随时会兜头而下。

    这里的施工难度本身就很大,地势险峻,支流起伏不平,每到雨季,工区附近的那几条河流水量急剧上涨,对施工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梁树默默总结:“那会很影响施工进度吧。”

    柏乐安沉吟片刻,似是要岔开话题:“这里有个节日叫月圆节。”

    “月圆节?”梁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聊起了节日,只好顺着他的话问,“是不是相当于我们的中秋节?”

    “差不多吧,不过这里的月圆节每个月都有,进度慢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柏乐安一脸愁容,“这个项目工期很长,没三五年干不完,我们雇的当地工人基本上每个月都在过节休假,进度根本快不起来。”

    “那你们、哦我是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年吗?”梁树又问道。

    喻岭掏出烟盒想要点烟,捻了捻手指,又把烟盒塞回上衣口袋里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慢慢熬呗。”他说这话时,身上带着股散漫劲儿。

    柏乐安好像有意要和他唱对台戏,当即反驳:“也不一定要这么久,项目后期收尾的时候就陆续有人分批走了,中途也可能有人会被调走。”

    喻岭懒洋洋地呛声:“嗯,没人比你懂。”

    “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柏乐安不可思议道。

    “是啊,”喻岭语调依然平缓,说出来的话却很欠,“不气个十天半个月哪儿显出柏总的气量大胸怀宽广?”

    “柏什么总?你有话好好说,能不能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也不知道是谁,说是去谈判,不能喝酒还硬要喝,喝到急性胃穿孔进医院。”

    两人一言不合又开始吵架,梁树觉得自己夹在他们中间好像很多余。

    “那个……”

    梁树一开口,枪口顿时转向他:“还有梁树,你让他来干什么?不会是专门来陪我抽烟喝酒打麻将的吧?”

    一语中的,梁树和柏乐安面面相觑,尤其是柏乐安,心虚得不敢再讲话。

    “拖我下水不够吗,还要再祸害别人?”

    梁树听不下去,瞥见柏乐安低落的神色,有些不忍:“你别这样说……”

    却不想喻岭拉起他掉头就走。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喻岭步伐迈得很大,梁树跟得吃力,没走几步就有些气喘。

    脚步终于放慢。

    “梁树,柏乐安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喻岭语气古怪。

    “啊?”梁树震惊。

    难道喻岭知道……

    又听到他说:“这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上他的当。”

    “也、也没有吧。”梁树想替柏乐安辩解。

    柏乐安对他说的那些话,他自然不可能对喻岭全盘托出,但心里又有些憋闷。

    如果换成自己,喜欢喻岭,处处为他着想,却被他认为不是好东西,怕不是要憋屈死。

    晚上没有白天那么燥热,带着花香的微风吹过来,让夜晚变得柔软。

    厨师和几个小伙子在营地院子里架起了烧烤架,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的烤肉香味。

    为了庆祝解除管控,丁总大手一挥,请员工们吃烧烤。

    席间柏乐安端着扎啤过来找丁总说话,试探性地看向坐丁总旁边的喻岭,喻岭便很自然地与他们交谈起来。下午的那段插曲好像就这样过去,没人在意。

    柏乐安晃晃荡荡,又转去了别的桌。

    一个小麦色皮肤、头上扎两个小辫的小女孩走到喻岭面前,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小声对他说“晚上好”。

    她是当地职工杰森的女儿。

    “笛珊,晚上好。”喻岭把烤好的鸡翅和脆骨递给她。

    笛珊接过来,大声说完“谢谢”,又害羞地跑远了。

    梁树看着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觉得有趣,丁总告诉他,项目部偶尔会派一些有亲和力的人教当地民工的孩子学英语,以及一些简单的汉语。

    喻岭就曾经教过笛珊一段时间,两人俨然相处得很融洽。

    喻岭有亲和力?

    如果是以前,梁树听到这种话只会想笑。但现在,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喻岭的确是个蛮有亲和力的人,如果他不排斥你的话。

    喻岭把烤好的串递到他手边,梁树埋头吃串,冰凉的啤酒下肚,顿时什么烦恼都没了。

    “开心点了吗?”

    “嗯……”转了一个调,梁树疑惑地望向他,“嗯?”

    喻岭朝他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

    梁树呆呆地看着他,恍惚间有种微醺的感觉,明明意识清醒,却似乎已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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