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穷追不舍

    光华与热浪席卷而来, 蔓心起身，摘下兜帽，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

    可局势跟她料想的不太一样。

    魔女们的动作很慢, 甚至还有几个当是自己所侍奉的那位死亡骑士降临了，再一次匍匐跪拜。

    唯有那位长老蹙眉瞥了一眼空中, 那还未拉开到可以容人通过的时空缝隙，瞬间变了脸色。

    “快, 快逃，去地下！”

    她能分辨得出，这不是她们所信奉的那一位, 如今这铺天盖地的魔力更加炽烈又纯粹，强大的如同烈焰, 生杀予夺，唯独没有那萦绕其中, 带着泥土芬芳的黑暗气息。

    所有听到她声音的魔女, 立刻都慌不择路的逃走, 头都不敢回。

    蔓心看着她们的背影，心说这信仰心也实在不纯粹啊……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该挺身而出, 抵挡住别神的侵袭, 来给自己所侍奉的那位留出复苏的宝贵时间么？

    当然了，这是从狂信徒的角度来设想，就算是蔓心自己，也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与此相应的是, 霍尔霍斯也不会利用她，将她当成随时可抛弃的棋子到这种程度。

    不需要利用, 他本身就足够强大。

    蔓心在暴风一般的魔力旋涡中从容穿行, 走上祭台, 将还昏迷着的安妮丝从石柱上解了下来。

    她虽然仿佛发了烧一样面色绯红，呼吸急促，显然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侵蚀，但目前还没有出现身体上的异变。

    这就很不错了，只是在昏迷中受了一点霍尔霍斯的魔力影响，大概在做一场内容不可描述的梦。

    将安妮丝击败的那个不可一世的巨人，倒是很符合她的设想，并未因着如此强横的力量威压而退却，反而狂啸着迎风而上，试图用他的触手卷起旁边的树木和巨石，丢出去袭击魔力的源头。

    但有型的袭击被无形的魔力团块所阻挡，在半空中停滞或碎裂，成为风暴的一部分。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空气凝结成了尖锐的形状，如同枪林弹雨，刺穿了巨人的皮肉。

    黑色脓血从被藤蔓缠绕的密密层层的皮肤外渗出来，浸湿了巨人脚下的枯草和土地。

    他砰然跪倒，身体奔溃成数个碎块。

    蔓心这才得意看清，这个巨人，竟是由无数人体碎块缝合而成，就是一坨行走的尸山。

    如今它颅内雕刻着魔法术式的结晶被霍尔霍斯击碎，再不能维持统一，瞬间七零八落。

    缝合肉块的线仿佛黑色的头发，有意识的四散逃亡，试图钻入泥土，可因为被加速了生长和死亡，最多只钻进去半截就风干枯萎。

    霍尔霍斯自半空中缓缓步下。

    背对月华，周身璀璨——

    鹦鹉召唤兽眸如流火，尾羽闪耀着微光，比先前去方尖塔上接她的时候越发显得华丽。

    他这样有洁癖的性格，是不太愿意亲自动手的，战斗时通常会借助召唤物，来让自己兵不血刃，可以优雅的远离战场中心。

    蔓心在钦佩之余，对魔神们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果然，他那个名为利维坦的兄弟，之前跟他的战斗很是你死我活的激烈，说不定都是下了死手的，否则也不可能让他深入战局中心，还沾染了一身的海水。

    但也就只能如此，互有胜负，半斤八两。

    相应的，眼前这个利用了无依无靠的女人们，还妄想借助她们，得到新容器的死亡骑士，就很不够看了。

    他大概活得并不好，甚至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只有灵魂和魔力寄存在地下那只眼睛中，连自如活动都做不到。

    也只能派遣喽啰，虚张声势。

    蔓心猜测，依着霍尔霍斯的性格，对那充满了肮脏丑陋人偶的地宫，肯定不会很喜欢，大概率是要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掉它。

    而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大地龟裂，缝隙中有魔力散逸。

    蔓心竭力保持着平衡，随后便被刚刚落地的霍尔霍斯又一把捞了起来，虚踏在半空中，她连裙摆都没被地震激起的尘土沾染哪怕一点点。

    居高临下的看一场天灾，这对蔓心来说还是第一次。

    虽然很小规模，但已经十分震撼。

    村落的地面开始下陷，随着剧烈的震动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地表龟裂开一道道伤痕，房屋如同被信手扔上天空的积木，散碎下落，随着变换着形状的土块，在烟尘平息后，化为废墟。

    还未造完的巨大地宫穹顶碎裂殆尽，此刻裸（分隔）露在暗淡的月光之下，人偶们都被粗壮的铁链束缚着，并没法逼开头上的落石，大多被压住大半身体，哀嚎不止，还有一些幸运的，茫然片刻之后，仍然按着先前设定好的程序，去将脚下的石块从一侧搬到另一侧。

    哪怕本该接受流水线的另一位，此刻已经成了巨石下的肉泥。

    蔓心眯起眼睛，搜索那些狂奔着躲入地下的疫病魔女们。

    没有，一个都没有，影子都看不见。

    随之消失的还有地下祭台正中的那颗眼球。

    如今龟裂的祭台就像被硬生生挖掉了一颗脓疮，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月光照耀不到那里，但蔓心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的精神力刚好能触摸过那里，带回潺潺水声和冰冷清新的气息。

    那是地下河。

    不知道是魔女们带着眼球，还是那颗眼球引领着魔女们。总而言之，用极快的速度，从地下逃了。

    蔓心在陷入沉思。

    这也溜的太快了吧！

    她本以为，一个已经开始给自己伪装神格，收集信仰的魔王，不应该这么怂才对。

    结果之前大手笔大篇幅，渲染的那么流啤，刚一感受到霍尔霍斯的气息，就连已经修建了几十年的地宫都不要了，直接就和老鼠溜进了下水道一样仓皇逃走。

    白白浪费她严阵以待的感情。

    追是肯定要追的，没什么善后工作需要她来处理。

    那些工具人从出生以先，就被魔力侵蚀的没有任何自主思维，她根本救不了，却又下不了手给他们个痛快。

    就这么自生自灭，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至于安妮丝，她仍旧如同睡美人一样平躺在室外的那个祭台上——这地方不在地宫的正上方，几乎没有受到波及，只是被烟尘弄脏了衣服。

    但接下来，问题就来了。

    地下水道错综复杂，不管是天然还是人工建造的，都不会太干净。

    蔓心抬眼，果然就见霍尔霍斯目光沉沉，瞥了一眼那黝黑的地道之后开口：“从地上追踪，她们的速度不会太快。”

    果然，他不想和老鼠一样踏入地噎埖下九曲回肠的泥泞道路。

    于是虚踏过凝聚在半空中的魔力团块，最终成为废墟的地宫，再次脚踏实地，已经到了村口。

    对方很显然留下了干扰，蔓心自己是没法追踪。可霍尔霍斯的搜索范围与感知力，自然不是她能比拟的。

    霍尔霍斯在前边走，她在身后跟着，战战兢兢，抱着逆十字架亦步亦趋——蔓心不怕危险，大佬就在身边，她当然有恃无恐，但她……怕鬼。

    白日还只觉过于浓密的树林里，枝杈张牙舞爪，如同鬼手随风摇晃着，说不出的萧索可怖。

    就总有一种，突然有人拍着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叫她回头的鬼魂出现。

    偏偏霍尔霍斯身边的华光溢彩，都是装逼……呸，彰显位格时才用得到。追踪时甚至连双目也不需要光线来视物。

    那只本该华丽的鸟儿安安静静的在林中跟随，不再发光。

    于是几乎全然黑暗的树林内悄无声息，只偶尔留下一道一黑影，又没入树后，晃动枝杈和藤蔓，摇曳起一片黑影。

    在让蔓心更加害怕这一点上，效果拔群。

    权杖上的宝石发出的幽光，可这没什么用，在不在此刻看来全是冷色调，若不灌注精神力进去，还极为微弱。

    她只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霍尔霍斯一起一伏的燕尾服下摆。

    就这样走了一阵，这下摆突然停止摆动。

    在黑暗中，霍尔霍斯回身，神色晦暗不明，声音格外低沉而魅惑。

    “怎么，是太疲惫了？需要我来带你走一段么？”

    “好！”

    蔓心并不累，可如果有坐骑当然好。而霍尔霍斯这个逼格的魔神，有坐骑的话，一定很拉风，很酷炫，驱散让她瑟瑟发抖的黑暗。

    下一秒，蔓心只觉腰上一暖，双脚离地——

    她被霍尔霍斯抱了起来，还是公主抱。

    大脑宕机了一分钟。

    等等！她是想见识一下魔神的坐骑，并不是想把魔神当坐骑啊！

    而且这个姿势也太羞耻了吧！

    虽然更羞耻的姿势也不是没有过，可公主抱什么的……

    之前把初吻献给霍尔霍斯的时候，蔓心都非常镇定，并且不认为自己被占了便宜，可这不一样好嘛！

    别的什么姿势也好，暧昧亲密也罢，都是私底下，无人看得到的。

    如今就这么被抱着，等回头追到了人，还不让那些魔女们都看到了？

    察觉到她的紧张，霍尔霍斯轻笑：“放心，不会突然将你摔进深渊之类的地方。”

    安慰的点好像不太对。

    而随后，蔓心发现，霍尔霍斯这么说是故意的。

    一万他的手收拢的更紧了，而且还往上移了一段距离，从正腰往上，正是可以似有若无的触摸到，在薄若蝉翼的猩红绒线覆盖下，最高耸傲人的，本质却异常柔软的位置。

    这种过分的亲密和羞耻，让蔓心无暇再去害怕，反而呼吸加快，怦然心跳。

    不行，不能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霍尔霍斯的手上，她会情不自禁的脑补一些东西……

    而放任这种想法可是很危险的，蔓心可不想成为血肉宫殿的一部分。

    霍尔霍斯这是故意挖坑给她跳——这全然的黑暗安静之中，她的注意力无处安放，可不就格外容易全心想的都是他么！

    作者有话说：

    霍尔霍斯：想要坐骑我可以亲自来，你感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