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单纯求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赵潜翻过一页, 容色如常,“六弟自居启明殿。”
那就是可以叫殿下的意思?凝白再次明白了,心中一时咋舌, 难怪说书里的宫廷戏大家都要斗来斗去, 这斗的是前程身家地位呀!
她弄清楚后,便低下眼帘, 不再说什么。执书的手指久久未动。
他是昏了头了,不知怎么, 听步凝白唤赵小七也叫“殿下”竟然生出些不痛快,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道貌岸然扯出冠冕堂皇的由头来勒令步凝白不许唤别人殿下。
直到她问起六弟,他才猛然惊觉自己都在干什么。
而最荒谬不过, 意识到的一刹那, 他脑子里竟然还在想许不许她唤六弟。
赵潜面无表情放下书。这等行径若是叫步凝白知晓, 只怕是能笑到进棺材。
没多久, 换了位夫子来上课, 果然如太子所说, 夫子根本没有管七公主在没在, 看来七公主半途溜课委实已经不是第一次。
自辰时至午时,凝白就听着夫子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偷偷瞧太子,太子显然全都听得懂,除此之外, 还有心神能空出来作画。
在、书、上、作、画。
凝白大为震撼, 太子看起来就是端正严谨好学的模样, 他居然也会干这种事!
角度原因, 她看不太清太子画的什么, 但这不妨碍她已经决定回去将这个发现同杜鹃分享!她已经想象出来杜鹃满脸震惊的模样了!
只是回到东宫,还没等她找杜鹃,杜鹃就先找到了她。
“你、你居然把七公主气跑了!”杜鹃得知这一小道消息,简直眼前一黑!
“萧贵妃总理六宫,除了东宫,宫中哪处不看她的脸色?她就只有七公主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疼爱,谁敢惹七公主不痛快,立刻就要挨罚!你、你怎么敢的呀!”
竹筒倒豆子说了一通,见凝白似在沉思,她以为凝白知道严重了,谁知凝白很崇拜地看着她:“杜鹃姐姐好厉害,这么快就知道啦?”
杜鹃简直要被气死:“我的大宫女难道是白做的吗!”
凝白现在觉得,再来两个萍萍,她也不换杜鹃。
“杜鹃姐姐别生气嘛,当时殿下就在我旁边,如果我做的不妥,殿下怎么可能没反应?”她眉眼弯弯。
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我们毕竟是奴婢,她萧贵妃想要拿捏,不过抬抬手的事,多的是咱们倒霉的法子,你懂不懂呀?”
凝白依旧眉眼弯弯,“于我而言,只有殿下才能做到抬抬手就定人生死,其他人不可相提并论。”
杜鹃愣住,这话、这话是大逆不道吧?!!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盈盈双眸瞠大了些,竖起细溜溜的食指在唇边,浑然不可高声语的谨慎作态,可眸中笑意闪闪,她说:“我就是这样想的。”
她的“其他人”里显然包括了九五之尊。杜鹃是真的不敢接话,良久,咽了咽口水,充满敬佩:“你果真心中只有殿下,我、我比不得你。”
她实在不敢再说,转回原来的话头:“我知道你的心,只是若萧贵妃当真报复你,或者此后七公主为难你,你究竟该如何是好?”
凝白仍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嘻嘻说:“那我就哭啼啼泪洒东宫求殿下做主呗,殿下不会不管我的。”
杜鹃还是想说,她们只是奴婢,命不由己,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但她想到凝白在太子面前随心所欲的模样,又想到太子对凝白格外宽容的态度,心中竟也升起天真的希望。
把杜鹃安抚好了,凝白想了想,有点拿捏不定要不要去找太子。
她敢肯定太子会护住她,可是若要去他跟前忐忑问惹了六宫之首怎么办,太子一定不会说“有孤护你”。
凝白已经琢磨出来,他会做是一回事,但在被问到时说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如同他上次的不认账一样。
从前他可以直言“东宫有孤,不必理会”,那是因为他心里明晰,他在庇护舍身相护的婢女。
现在他说不出口,是因为在被问到时,他知道他不该为了个婢女喊了声饿就打道回府,而这一点,更不能让这个婢女知道。
所以才假借托词不认账。
凝白都清楚,然而还在犹豫的原因就是,太子虽然不会明说护她,甚至还有可能同上次一样故意说反话,但若佯装可怜再三央求,也许能看到太子招架不住“勉为其难”答应的场面耶。
太子实在是很强势的一个男人,被迫居于弱势这样久,凝白真的很想翻身一把,尤其想到和太子处境调换,看太子招架不住节节败退,她就想立刻行动!
凝白再三思索,立刻就去十分符合她的个性,不会引起太子怀疑。她转身就跑。
结果快到昭明殿时,一转弯与一个小宫女撞了个正着。凝白帮忙把她端的东西捡好,又扶她起来,心中痛定思痛,答应了太子就要做到,以后真是不能再这样冒失了!
不过刚刚的小宫女,她的手软得快要赶上萍萍了耶……
确认昭明殿里没其他金枝玉叶,凝白就大摇大摆进去了,一点也不担心会不会打扰太子。
她来东宫,本就是来打扰太子的。
太子端坐书桌前,神态沉敛,执笔而书,似乎正在临字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端然气度,令人不敢惊扰。
凝白忽然就想起上书房里的那些金枝玉叶,虽亦都是坐有坐姿,但比起太子,是方方面面的相形见绌,被碾压得十分彻底。
脚步回落,稳缓下来。她默不作声到一旁,直到太子临完一页,搁下笔。
“又来做什么。”
凝白瘪瘪嘴,道:“我刚刚知道,我好像得罪人了。”
她问:“怎么办嘛殿下,我会不会被偷偷蒙麻袋丢井里哇!”
十分自然,完美!凝白赞了自己一声,正要等太子睨她一眼再说些嗤然的话,就听太子说:“萧贵妃不敢。”
凝白始料未及:???
居然完全预估错误,她一呆,不由得问:“为什么不敢??”这回总该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了吧!
太子看她一眼,居然说:“岁末将至,她容不得岔子。”
所以会高抬贵手放她一马是吗!
凝白完全辨不出太子是否就是这样想的,他的语气神态完全坦然自若,找不出一点破绽!
“没有一万,只怕万一嘛……”她垂死挣扎。
太子让她奉茶。
他若说“哪有那样多万一”,还有几分可能,但现在这态度,显然是没什么好置喙的。
凝白很沮丧,看来想在太子面前翻身,还是指望下辈子比较靠谱。
接下来几天里,杜鹃如临大敌,警惕非常,甚至特意搬去同她一起睡。可就如太子预料,根本没人来报复。
凝白真是不习惯同别人一起睡,即使杜鹃香香软软也不行,好说歹说劝杜鹃洗漱完就回去,她打着哈欠到昭明殿,却发现太子还在用膳。
她顿时清醒:???
她看看更漏,又看看太子,再看看更漏。这个时间了,太子居然还在用膳??他今日要迟了吧!
她那是什么眼神?赵潜不紧不慢用完膳,看向她。
“孤昨日说过,年尾祭礼,孤要去看看。”他似笑非笑,“听过就忘了?”
真忘了的凝白:……
狡辩是没得狡辩了,凝白心虚咳了一声,“殿下也没说带我去啊……”
这模样,显然上回她说的什么“放在心尖尖上”、“日也想夜也想”、“忘记谁也不可能忘记殿下”,全都是胡说八道。
早就该想到她鬼话连篇,嘴里就没有一句话能信。
凝白感到太子周身一冷,笑也没了,心里更虚,不敢再嘴硬惹他生气,老老实实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嘛?”
太子冷哼一声。
凝白彻底闭嘴了,鹌鹑一样跟着他,直到穿过一处宫门上了御道,她望着远处高高高高的台阶,什么都顾不了了,凑近太子华盖,隔着厚重玄金帘帷颤巍巍问:“殿、殿下,这样高的台阶,我们要走上去吗??”
腿都要走废吧!!
“祭祀天地,自要有诚意。”
凝白一呆,才明白这祭礼不是什么寻常小事,是为社稷万民。
这下她也不好意思抱怨了,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此刻人生头一回要为天下百姓做点事,心中竟油然生出些与有荣焉。
台阶下方已经有礼官等候,一见到太子,就具呈文书,而后开始详禀一应事宜。
凝白就跟着他们一边听一边上台阶一边左顾右盼。
高高的宫墙愈来愈矮,被遮挡住的天空展露出来,一时间胸怀都随着天地辽阔起来,舒畅极了。
凝白神清气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最后站定,居然还有精力回身向下看,发出惊奇一叹:“好高哇!”
不像是随行在侧的宫人,倒像是跟太子出来游山玩水的。并且太子还十分纵容,根本不申斥她恣意妄为。
礼官禀到一半,有个侍卫过来,说下面有个旌旗倒了,被划破几处,问怎么办。
这是小事,但偏偏容不得一丝疏漏,礼官看向赵潜,赵潜微微颔首,示意他去。
偌大高台就只剩了两个人。
凝白感到太子又在看她,心想太子总算消气了,转过身,眉眼弯弯:“殿下,我喜欢这里!”
她噔噔噔就凑到太子面前,眼里亮闪闪的,全是期待:“殿下,我们下次什么时候来这里呀?”
下次自然是祭礼时来。只她并不能上来。
赵潜心中一清二楚,只是若告诉她,不知她要有多失望。
太子微顿,应当是在思索下次的具体时候,凝白乖乖巧巧仰着脸背着双手等他的答案,很快,太子似是想起来了,张口欲言,谁知刹那间,脚下轰然塌陷!
作者有话说:
关于小赵强势啊,作者只能说,小赵就是,即使女鹅把他眼睛蒙上要和他玩蒙眼play,他也能蒙着眼反身把女鹅压制得不能动弹狠狠淦得女鹅喵喵叫的辣种男人(作者认真脸.jpg
以及,等会儿可能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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