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准确来说, 这棵树长得像半个门框。
由于营养吸收的还不够多,他们早上出门时桃芽不到膝盖高,现在已经过了半截大腿, 延展出更具体的形状来。
它延展如凹字,中间显然应该有扇门,但目前还是空空如也, 伸手一摸什么都没有。
两只狗一左一右守在桃树旁, 吐着舌头傻乐,有种亲自培育出来什么特殊品种的迷之自豪。
解雪尘蹲在小桃枝旁边大概比划了一下, 感觉这确实像一人肩宽的门框,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着全貌。
他一望发财,后者努力摇尾巴。
“汪!”
真的拉不动了!!
傍晚吃过饭, 有几个邻居拎着篮子过来, 见着这怪模怪样的小树特意停着多看几眼,也没看明白这种了个啥。
蔺竹原本在厨房不太放心让解明烟一个人洗碗,见有客人来了连忙迎过去。
“秦婶!黄伯!你们怎么来了!”
厨房传来砰的一声,估计是手滑。
秦婶揣了一大篮子清明豆, 还摘了好几条丝瓜。
旁边黄伯笑得眼睛眉毛到一块儿去了:“你看你看,你们家这个小解啊,表面一声不吭,其实每天夜里都在悄悄干活, 还帮我们扶庄稼!这怎么好意思!!”
蔺竹扭头扬高声音:“解雪尘!!”
你是不是又半夜去排列组合人家的地了!!
屋子里传来翻书声。
书生气沉丹田:“解——杏——”
男人飘然而至接过菜篮:“不用谢, 我应该做的。”
蔺竹表面在微笑其实在瞪人, 习惯性赔罪道:“他看您家瓜棚有点破陋, 好像重新拆了又装了一处……”
“美得很美得很!”秦婶乐得不行:“现在到哪还能找这么好的小伙子, 又帮人赶马匪还帮人种庄稼, 丝瓜慢慢吃, 不够婶这里还有!”
这边还没聊完,那边又有老婆婆提着篮子颤颤巍巍过来,给他们递在山间溪水里新摸的螺蛳和大河蚌。
“这个煮汤吃,可鲜了,一定要趁活的吃!”
解雪尘面不改色:“劳您跑一趟。”
蔺竹提起一口气:“这是?”
“小竹子你不知道,”老太婆乐呵呵道:“我一个老人种田乱了些,半亩田歪歪扭扭最后实在是种不动了,你猜怎么着?”
“这小雪子啊,路过还特意下到田里,扶我到旁边歇着!”
“噢——”蔺竹给人递了杯茶,转头盯着某人道:“他确实,非常热心,嗯。”
几个老邻居一碰到头,都是交口称赞新村民的勤劳善良,完事八卦几句。
内容不外乎是谁家小闺女准备嫁人了,哪头牛跑到别人田里,说到一半又想起一桩新鲜事。
“跟你们说啊,听说合春庄那边在闹鬼,我亲戚住在那边,见着好几个厉害道士被请过去了!”
蔺竹给他们都斟了杯茶,大伙儿各捧了个陶碗在院门口边喝边聊。
“合春庄不是早十几年前就闹鬼了,那会儿我还是个小伙子!”
“哎呀!你不知道!现在闹得更厉害了,家家门口挂着八卦镜都躲不及!”
解雪尘见他唯独没给自己倒,眼神询问。
后者耸耸肩,表示家里没碗了。
男人瞧他一眼,抬手就托出一模一样的陶碗:“倒。”
“……”
厨房里又传来哗啦一声,不知是打碎了第几个。
“再吓人的鬼,最后还不是要魂飞魄散,”老头儿嗤道:“害人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且等着吧!”
“你千万别乱说,当心造了口业,”老婆婆听着忌讳,摆手道:“我回家做饭,走了走了。”
门前邻居道别后各自散了,蔺竹托着碗往厨房里走。
解明烟一手挡住了厨房入口。
“年轻的书生哟,”仙美人缥缈伸手:“你家用的是这个金瓷碗,还是这个珐琅碗?”
蔺竹心态平和:“碎几个了?”
“都不是吗?”解明烟扭身又换了个浪荡造型,手上又换了个花色:“是这个冰裂纹,还是甜白釉?”
“全碎了?”
解雪尘已经蹲在里头了:“呵。”
男人一手拿起来裂开八瓣的碗,转头道:“别挡了,过来看。”
解明烟急了:“哎哎!!我给你换全套的!!”
蔺竹已经凑过去了,跟他一块蹲地上捡碗。
解雪尘很少干这种活,今天实打实的心疼起来。
他洗碗连个勺子都没碰碎过。
可恶……
蔺竹拿扫帚把碎片扫的差不多了,转头安慰:“没事的五哥,都是便宜陶碗,不值几个钱。”
解明烟坦诚相待:“瓷的砸了两。”
“也没事。”
他笑道:“你第一次洗,生疏也是正常,不用放在心里。”
解雪尘再起身时,怀里已经托着原模原样的八只碗了,个个都崭新噌亮。
“你不安慰下我?”
蔺竹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男人瞧着他摇摇头,放好碗扬长而去。
“没良心。”
“……”
晚上照例是书生温书的时间。
一般来说,平日里蔺竹起的早,常常上午背一会儿书,下午临字或者写篇文章。
解明烟偶尔同弟弟一起去山中瀑间静坐冥思,那里天地灵气充沛,很有助于修行。
苏红袖会跟着小羊一起到处跑来跑去,偶尔也去谷场练一练剑。
今日夜里暖风和畅,蔺竹在里屋里没出来,其他三人单独相约在地窖口。
白天早就约好了,晚上运冰方便,有暮色映着来去轻快,不容易被旁的凡人瞧见,招惹什么是非。
“我打听过了。”解雪尘道:“平常的冰就可以,不用特别讲究。”
他无心管凡人俗务,今日完全是被这两人硬拖出来。
“普通的冰化得快,”解明烟不以为意:“其实单说暑热的事,你我写张符就能解决,但我还没有用冰度过夏,很想试上一试……”
“那就去取昆仑冰髓,百年不化。”苏红袖提议道:“太几山也有天落冰,落尽海里都能冻死一片鱼!”
“先进地窖一趟,看具体能放多少东西。”解明烟推门往下走,随口道:“听说这地窖是你亲自监修的?”
魔尊露出骄傲神色。
他不事土木,但第一次出手就有这般手笔,想夸大可以极尽溢美之——
“噫,”苏红袖举着油灯道:“台阶都不铺砖吗?”
“有点敷衍。”解明烟扶着墙往下走,一摸手掌上都是薄薄一层土灰。
某人走在最后面,骄傲神色一扫而空,又变成不高兴的馄饨。
蔺竹从来没有说过这里半个不字,你们倒是挑剔起来了?
“啊,里头没有砌墙诶,”五哥已经走到深处了:“好黑啊,你也不知道贴两张夜光符,我修绣楼时你不是瞧见过吗!”
后头还有个人跟着指指点点。
“酒菜鱼虾没有分区,这样很容易串味!”
“怎么连个标识都没有,不行把咱家族纹刻上去也成啊,有点寒酸了。”
“那里你看,窗子开得好小喔。”
“对对对,还有那里……”
魔尊在暴走边缘,虚虚扬了个笑:“临时建的,是不够气派。”
“嗯,可以理解,”解明烟已经返回入口,搭肩道:“你是小辈,见识不够审美欠佳也是自——啊!!”
苏红袖还在里头转悠,闻声警觉道:“怎么了!”
“你不要上来!!”解明烟抓狂道:“解雪尘!!你给我收回去!!”
“就不。”
苏红袖脑子里「让我看看」和「保命要紧」两个念头来回打转,终于吃瓜欲望战胜前者,义无反顾冲了过去。
“大魔头你干什么!!”
地窖的长阶已经变成滚滚如潮的老鼠河,窸窸窣窣的叫声此起彼伏不说,油黑发亮的尾巴像无数只蜈蚣的须须。
解明烟被堵在地窖底下已经脸都白了,拍墙道:“你还讲不讲道理!!我就是客观指出来哪里还可以改进而已!!”
“我这人就这样。”解雪尘拎起一只肥滚滚的老鼠到半空中,要甩不甩:“你要是愿意,我半夜把你枕头也变成老鼠皮。”
解明烟已经四肢都紧贴着墙,尖声道:“靠!你要干嘛!!”
苏红袖鼓起勇气道:“大哥我真的没说啥,我都是顺着他的话附和几句,你放我回去睡觉……”
“我关门了。”魔尊施施然合上双门:“地窖寒酸,两位凑合着睡吧。”
光线消失的一瞬间,四百多只老鼠的眼睛已经放出绿光了。
解明烟双手捂头:“错了错了错了!!”
“你建的最好最漂亮最牛逼快放你哥出去!!”
解雪尘半蹲着看他们两:“再夸一句就放你出去。”
老鼠屁股已经快涌到苏红袖脸上了,小姑娘惨嚎一声终于感觉到世界的残酷:“你们当反派的根本没有人性!!有这么报复人的吗!!”
“解明烟!!你快点再夸一句!!快点!!”
解明烟已经试图放火烧了,偏偏他在这该死的特定地界里被限制到使不出法力来,搓了半天火星都没蹦出来。
解雪尘温柔一笑:“叫爸爸。”
“咱们两是亲兄弟我叫你爸爸算什么啊啊啊!!”
“吱吱吱——”
“救命它要爬到我鼻子上了!!”
混乱之际,解雪尘肩上搭了一只手。
蔺竹凑在门边好奇地往里头看。
“玩啥呢。”
“见过魔窟吗。”解雪尘帮他开了半扇门:“里头差不多就这样。”
四百只老鼠齐刷刷抬头看过来。
蔺竹深呼吸一口气,艰难道:“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玩老鼠呢?”
苏红袖大吼一声:“救命啊!!他要拿结界把我们关里头过夜了!!”
解雪尘又把门合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太是个人。”
蔺竹长叹一声,伸手把门打开。
“不闹了,好困,早点回去睡觉。”
男人侧眸看他,念头一落,老鼠们奔涌而出,终于把地道重新露了出来。
解明烟一个箭步就冲回绣楼里洗澡去了,苏红袖用最快的速度说了声谢谢拔腿就跑,眨眼全都没了影子。
解雪尘站在原地,有点低落。
“他们说我建的地窖很丑。”
“这样啊,难怪生气了。”蔺竹摸了摸他的头,突然感觉到什么:“诶,里面好像比平时还要冷。”
男人把头扭到另一边。
“给你放了点冰。”
蔺竹:!!
“我还没有见过放在缸里的冰!”他一下子欢喜起来:“快带我去看看!”
“你不怕老鼠了?”
“我才不怕!”
解雪尘看他一眼,迈步往里面引。
刚才还空空如也的地窖深处,在他进入之后突然就现出来大缸大缸的浮冰。
不仅如此,更深处冰砖冰石一应俱全,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萤绿鬼火略一照拂,便都显出好看的浅蓝色来。
解雪尘俯身拾起一片落叶,再舀进去时便幻作一瓢冰水。
清凉剔透,还散着令人愉悦的凉意。
“其实我都是骗你的。”
他低头道:“都是用死人尸体变的,脏得很。”
“你不会。”蔺竹笑着靠近他,就着他手中的瓢喝下一大口,毫不避讳。
“好清冽的水!果真冰丝丝的!”
魔尊赌气道:“凭什么不会?”
蔺竹接过了瓢,把晃着冰块的水递到他的嘴边。
“你尝,甜的。”
解雪尘默默喝了一口,算是消了气。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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