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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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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藻宫。

    玄月如钩, 夜风微醺,葳蕤宫木之中,时不时闪烁着几只萤火虫。

    此时, 凤藻宫内灯火通明,阵阵带着隐忍的低泣从大殿之内传出,又被夜风吹散。

    凤藻宫外面的暗影浮动之处, 几名宫人对视了一眼,心想着, 淑妃娘娘今夜恐怕又会闹上一阵子。

    但凡皇上宠幸旁的嫔妃,淑妃都会失控。

    此前皇上鲜少踏足后宫, 淑妃情绪还算平稳,而今, 皇上中意于虞美人,淑妃这失控的次数是愈发频繁了。

    “走吧,回去告知王公公,今夜没必要再守下去吧。”

    “也好。”

    不出意外,凤藻宫的宫奴今夜遭殃了。

    皇上的眼线遍布后宫, 看似踏足后宫的次数极少,可后宫的每位嫔妃的性子和习惯, 以及是否与宫外联络,皇上都了如指掌。

    这些娘娘们自以为甚是聪明, 可孙猴子再怎么厉害,也逃不了如来的手掌心。

    淑妃披头散发, 身上只着兜衣与亵裤,狂躁令她郁结烦闷, 今年的三伏天就宛若是把人置身火炉之中, 她一腔怒气无处可撒。

    手里的绣花针沾了血渍, 跪在她面前的大大小小宫奴共一二十人,就连小厨房的宫奴也没能幸免。

    这十二余人皆被扒了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膀子,淑妃用绣花针一个个刺过去,看着宫奴们惊魂未定,受痛却只能百般隐忍的卑微模样,淑妃心里舒坦多了。

    可这种舒坦仿佛也有瘾,就像是吸食了米囊(罂/粟),叫人欲罢不能。

    淑妃咬着唇,刺人的动作十分麻利,她虽是不擅女红,但捏着绣花针的姿势倒甚是标准。

    “呜呜呜……”几个经受不住的小宫女低低呜鸣,紧缩脖颈,对淑妃畏惧至极。

    见此景,淑妃身心愉悦,仿佛终于得到了满足,她将宫奴们当做虞姝,一想到自己心悦的男子沉迷于虞姝,她甚至于可以想象出细节,当真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

    可发泄过后,她又不仅仅嫉恨虞姝,更是对虞贵嫔深恶痛绝。

    不愧是蠢货!

    去年害她小产,而今又害她失宠!

    虞若兰是她的克星吧!

    绣花针即将刺向晓云时,晓云抬首,双眼赤忱的看着淑妃,“娘娘!您且冷静些!来年开春就要大选,区区一个虞美人不足为惧,您眼下的关键之事,是要怀上龙嗣啊!日后不仅有虞美人,还有赵美人、李美人……这后宫里头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皇上只不过暂时在兴头上。过了这阵子,虞美人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可娘娘不同,您到底是太傅大人的掌上明珠,还与皇上是同门师兄妹,单单是这一层情分在,您便是独一份的存在啊!”

    “娘娘切不可因小失大!”

    晓云的话让淑妃宛若梦中惊醒。

    但稍稍清醒之余,又万般惆怅。

    是啊,除了虞美人,还有张美人、李美人、王美人……

    她心悦的男子是帝王!是天下之主!

    饶是有了这个认知,淑妃还是难以平复滔天醋意!

    淑妃停止了用银针扎人的行径,近乎歇斯底里,爆喝道:“御书房那边停了么?今晚又叫了几次水?!这都什么时辰了?那妖精为何要缠着皇上?!”

    淑妃就要快气疯了。

    晓云被淑妃的言辞吓到了,忙出言提醒,“娘娘慎言呐!”

    这话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只会认为淑妃娘娘粗鲁蛮横。

    晓云见淑妃已临近崩溃,忙又说,“娘娘,您快些歇息吧,免得坏了容色,太医亦说,过子时不歇毁容貌矣。”

    这话终于说动了淑妃。

    她指尖一松,绣花针落地,随即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她厌恶极了后宫的莺莺燕燕,她除却身份之外,最宝贵之物就是她的容色了。

    皇上眼下痴迷虞姝,不正是因为美色么。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淑妃泛红的眸子看了一眼靠墙长案上的沙漏,一看清时辰,当即一怔,立刻就道:“来人!伺候本宫睡下!等等!把雪燕端来,本宫要服用,再点上皇上御赐的安神香!”

    接下来,凤藻宫一片混乱,但又在半刻钟之内安静到针落可闻的境地。

    安抚好了淑贵妃,晓云长叹了口气,她看着凤藻宫外面的苍茫夜色,只觉得心有余悸,毕竟,淑妃像今夜这般发了疯似的失控还是头一次。

    她折返内殿,取了笔墨很快就写了一封手笺,再绑在了信鸽脚下,将信鸽抛向夜空。

    淑妃娘娘太傻了,皇上就连自己的亲生母后都能当鱼饵,皇上还会在意谁?

    皇上真正所爱,唯有他自己,还有这大翰江山。

    淑妃也罢,虞美人也好,无非都是皇上一时消遣的女子。

    杏儿得通知楚太傅,早做对策。

    “朕说过,朕不会放你走!你走到哪里,朕都能给你捉过来!”

    虞姝胸腔憋闷,一股强大的窒息感袭上心头,将醒未醒之余,她逐渐看清了自己身上男子的脸,他一手掐着她的脖颈,那双凤眸眼角充斥血丝,眸中是滔天怒意。

    嘶……

    虞姝惊梦醒。

    她竟梦见皇上要掐死她,她不记得梦中具体场景,却隐约知道她在梦里逃离了皇宫。

    嗯……当真是个古怪的梦,她岂会逃离皇宫呢?她可不想拿小命开玩笑。

    虞姝睁着眼,乌溜溜的桃花眼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头顶的雕祥云横梁,她眼中惊色未消。

    茜窗泄入晨光,照亮了内殿缓慢浮动的颗颗细微尘埃,有鸟鸣声传入,她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天明了。

    内殿安静如斯,檀香燃尽,软塌上仅她一人,她身侧皱褶的被单预示着封衡昨晚在这里躺过。

    虞姝支起身子,这一动作,似乎就唤醒了身上的一切记忆,酸痛顷刻间席卷而来。

    身上一凉,她垂眸就见兜衣都不见了踪迹。

    虞姝,“……”

    皇上好像有独特的偏好。

    可淑妃身形纤细,容貌美艳,瑰姿丽色,却是胸脯平平呀,皇上不是照样宠爱她。

    虞姝一边揣测帝王喜好,一边寻思着昨日种种。

    她、帝王,还有辰王昨日一块用晚膳了。

    皇上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打消宫内的流言蜚语么?

    虞姝不敢笃定自己猜对了。

    但经过昨日的晚膳,想来后宫再不会轻易嚼她与辰王的舌根子。

    皇上非但没治她的罪,还帮了她。

    三名宫婢端着托盘走来,托盘上摆着衣裳与首饰,为首宫婢恭态度恭敬道:“美人主子,皇上让奴婢们服侍您洗漱更衣,皇上还交代,美人主子的兜衣不合身了,日后就穿这几件。”

    闻言,虞姝的眸光落在了托盘上的几件小衣上,或紫,或粉,或绿……皆是明艳的颜色。

    色泽明艳也就罢了,那兜衣上绣着的花/苞着实叫人想入非非,料子更是轻薄,薄薄一层,根本遮不住什么。

    虞姝小脸一红,帝王御赐,她自是不能推辞,唯有硬着头皮穿上。

    她没有看见封衡,也没有询问宫婢有关帝王的下落。

    打听帝王行踪是后宫的禁忌。

    在后宫生存,她至少要保持表面上憨傻的模样。

    从御书房离开之前,林深端着一碗参汤侯在殿外,见虞姝过来,立刻走上前,“美人主子,这大补汤已温了,正好可以服用呢。”

    虞姝一看见这浓郁的大补汤,胃里就有些不适。

    她昨晚已经服用了一碗,皇上到底是有多担心她会怀上孩子,这又命人给她送来。

    虞姝眸光一闪,似是震惊不已。

    莫不是昨晚趁着她沉睡之际,皇上他又……

    难怪她今晨那般乏力。

    不过话说回来,皇上当真好体力啊!

    虞姝接过参汤,一脸苦涩,有气无力,“有劳林公公了。”

    片刻后,一碗“大补汤”下肚,虞姝出了薄薄一层细汗,整个身子都有些热意,按理说避子汤是极寒之物,可她每次服用之后,倒是浑身热流翻涌。

    虞姝也没有多想。

    眼下,还不是渴求孩子的时候。

    虞姝回到朝阳阁,萧才人和柳才人仿佛是踩点守在朝阳阁大门外。

    这下,就算虞姝还想闭门谢客,也是拒绝不了。

    她入宫仓促,本就不在计划之中,对后宫的嫔妃们并不是都了解,但她曾经见过萧才人与柳才人,不过也只是隔着远远的距离。

    她被姨娘从小教导循规蹈矩,又被主母和嫡姐们打压数年,每次出府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倒是在上元节花灯会上见过御史台家的萧大小姐,和兵部侍郎柳大人的千金。

    想当初,年纪尚且还小的虞姝隔着老远的距离,看着萧、柳两位千金大小姐,见她们可以骑马观花,众星捧月,还好生艳羡呢。

    她可从未体验过。

    姨娘对她的教导过于苛刻,可谓是严格。

    以前虞姝只以为是姨娘胆怯,畏惧主母。

    而今,她却是幡然大悟。

    是姨娘在护着她。

    娇花盛开的越早,就越是危险,以她和姨娘在将军府势微的处境,可想而知,张露头角会有什么下场。

    弱者在羽翼不丰时,躲在自己的“壳”里才能自救。

    她从年少开始就留了厚重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小半边脸,姨娘见她出落的一天比一天水灵,从不允许她穿花哨衣裳,能遮多久是多久。

    可她还是被老太君与主母盯上了,硬是被逼着入宫。

    她现在甚至怀疑,二哥的伤势究竟是从边陲带回来的?还是回将军府养伤之后,又被别人动了手脚?!

    此时此刻,看着自己曾经艳羡的萧、柳二人,虞姝只觉得宛如隔世。

    原来,人的身份地位一变,一切都变了。

    比方说此刻,萧才人与柳才人见着她,还得上前盈盈屈一礼,“给美人姐姐请安。”

    虞姝晃神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落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生根发芽,正如初春逢雨露的茅草,正蓬勃生长。

    她体验到了帝宠带来的最真实的感触了。

    再不用卑微俯小做低。

    萧才人和柳才人都是此前东宫的老人,但封衡鲜少来后宫,也就忘却了给嫔妃们晋升一事,以至于她二人一直在才人的位份上熬着。

    虞姝年纪最小,但圣宠加身,再怎么年轻,也让人不敢轻视,她莞尔一笑,如枝头初绽海棠,“两位小姐姐不必多礼。”她年纪小,喊一声小姐姐,也不为过。

    萧才人和柳才人站直了身子,皆对虞姝笑了笑。

    萧才人道:“今日可真是赶巧,我与柳才人沿着石径赏花,恰好碰见了美人姐姐呢。”

    柳才人也附和,“可不是嘛,当真是巧,对了,美人姐姐,你前阵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柳才人这是明知故问。

    虞姝都连夜侍寝了,身上哪会带病?

    但她的确有些不适,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总之浑身酸胀,没甚精气神儿。但面容娇艳,眼角还有残存的媚态,犹若病弱西子却又胜了几分。

    虞姝又笑笑,“我已康复,多谢两位小姐姐牵挂,若是不嫌弃,入内喝杯花茶吧。”

    人都堵在了朝阳阁门口了,虞姝实在没法逐客。

    屋内闷热,西花厅倒还是有徐徐微风,虞姝就让墨画在花厅下面煮茶。

    虞姝落座之际,纤细的身子一僵,差点尖叫出声,知书眼尖反应快,以最快的速度给她在石杌下面垫了一只薄薄的垫子。

    萧才人与柳才人见状,不由得狐疑对视一眼。

    这虞美人昨夜侍寝,后臀为何会疼……?

    虞姝也顾不得体面了,先让自己舒坦下来再说,至于萧才人与柳才人的打量,她也不当回事,好像除却在帝王面前,她都不会娇羞。

    刚煮沸的茉莉花,幽香四溢,花厅下很快飘散浮香,四周摆放着葱绿盆景,另有清泉潺潺,这座朝阳阁的确是顶好的住处。

    萧才人环视四周,露出艳羡之色,“美人姐姐有所不知,这座朝阳阁是先帝的宠妃所居呢。”

    虞姝只是个美人,当然不能把自己比作宠妃,她只是淡淡笑过,“两位小姐姐,我这里的点心糕点一般,你二位可莫要嫌弃。”

    柳才人摆摆手,“哪里的话,美人这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

    一言至此,柳才人与萧才人对视了一眼,这才道:“美人可知,虞贵嫔近来如何了?我怎听闻,虞贵嫔已连续数夜梦魇,夜间路过翠碌轩的宫人时常能听到她的吼叫声呢。”

    柳才人一副受惊吓的表情。

    萧才人知道一些有关将军府的后宅阴私,自是也知道虞家嫡庶姐妹不和,附和了一句,“还是美人姐姐心地善良,这人呐,就是不能做太多恶事,会遭报应的。”

    虞姝轻噙了一小口花茶,只是笑了笑。

    看来,萧才人和柳才人今日是特意来“投诚”的。

    虞贵嫔大抵是爬不起来了。

    她们是想拉拢自己,毕竟她正得圣宠,与她走近了,或许还能碰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上。

    虞姝打了个哈欠,一双桃花眼潋滟波光,眼底湿漉漉的,像靡荼小鹿,疲态之中透着些许娇态,“两位小姐姐,我有些乏了,不如咱们改日再聚吧。”

    虞贵嫔那一胎如今正在生死关头,但无论如何都是龙嗣,她可不想掺和一脚。

    萧才人与柳才人只能暂时作罢,她二人起身离开时,林深正好过来,他身后带着一众宫奴,宫奴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金丝软烟罗、烟罗紫轻绡、金罗蹙鸾、累珠叠纱,样样都是顶好的料子。

    无疑,这些都是皇上的赏赐。

    萧才人与柳才人结伴走在路上,她二人在闺中做姑娘时并不和睦,但后来入了东宫,又成了后宫嫔妃,位份一直齐平,也都不受宠,久而久之,不知从哪儿养出来的“姐妹情深”。

    柳才人频频回头张望,艳羡之人难遮难掩,“你说,这虞美人还能得宠多久?总不能压过淑妃吧?”

    人人都以为,淑妃是独一份的存在,是皇上的心头白月光,是不可取代的朱砂痣。

    可淑妃得宠那会儿,也没这股劲头。

    萧才人很怕封衡,她虽然想得宠,可同时也惧于帝王的威压,帝王那样的男子,寻常勾引人的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场,她很纳闷,虞姝究竟是如何得宠。

    萧才人神色一变,嫉妒使人面目全非,语气倏然冷了下来,“皇后都得给淑妃面子,她一个虞美人,岂能与淑妃娘娘相比较?”

    一言至此,萧才人眸光掠过一丝异色,回过身对自己的贴身宫婢,道:“阿巧,你不是与凤藻宫的晓云有几分交情么?这会子便去寻她唠唠嗑,在她面前提及皇上对虞美人的赏赐。”

    这后宫里头,嫉妒足可以杀人。

    她不能将虞姝如何,但是淑妃可以啊!

    阿巧立刻明了,这便去照做。

    柳才人装作没听懂,只是笑了笑,“萧姐姐,今日去我那里打马吊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拉拢一个是一个,她反正不会正面与后宫嫔妃对抗。像虞若兰之流,就是个傻子。

    虞姝一觉睡到了午后,醒来时依旧一片茫然,仿佛睡了几生几世,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缓和了许久才稍见清明。

    知书端着兑了花露的清泉水过来,“美人主子,你可算是醒了,午膳早已送来。”

    虞姝胳膊肘支起身子,随即一股熟悉的暖流从体内流出,她神色一讪,震惊于这无穷尽的龙子龙孙。

    又来了!

    “再取一件干净的亵裤过来。”虞姝嗓音轻柔,像四月仲春的飘絮,有气无力。

    知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她也红了红脸,“奴婢这就去取。”

    待到知书折返床榻,她一双眼睛金亮亮的,像是对未来颇有期许,道:“美人主子,下回侍寝过后,可用枕头垫着腰,如此可方便受孕。”

    帝王雨露恩泽于一身,若是不趁机怀上龙嗣,今后是否能够再有机会就难说了。

    虞姝微微怔然,她打量的看了一眼知书。

    没猜错的话,知书必然是皇上的眼线,她宫里头的香料都是知书从殿中阁拿回来的。可虞姝却在沉水香中闻到了一些异样香气。

    但知书要点香,估计是皇上的意思,故此,虞姝从未制止过。她一直以为沉水香有问题。

    难道皇上没让知书谨防她有孕?

    虞姝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知书见虞姝打量她,问道:“美人主子,你这是怎么了?”

    虞姝摇头轻笑,并未多言。

    她这才一朝得宠,决不能自以为是,往后的路还得更加小心翼翼。

    知书对自己尚且忠心,可她真正效忠之人,却是封衡。

    虞姝在知书面前,该说的,不该说的,自是分得清。

    洗漱换衣过后,墨画从外间一路莲步走来,还没挨近虞姝,就压低了声音,“美人主子,凤藻宫那边出事了。”

    虞姝一凛,示意墨画继续说下去。

    墨画眉飞色舞,道:“淑妃娘娘今日惩戒了凤藻宫的所有宫婢,一二十号人都在烈日底下,挨个学着蟾蜍跳呢。”

    虞姝,“……”难怪淑妃和虞若兰一直不睦,这二人的性子有异曲同工之处,一山不能容二虎啊。

    知书噗嗤笑出声来。

    虞姝想到淑妃这惩戒人的手段,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叮嘱道:“你们几个若是碰见虞贵嫔身边的人,立刻躲远些,可若是碰见淑妃娘娘,那就要躲更远。我如今位份低,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护不了你们。”

    知书和墨画点头称是。

    接下来两日,封衡没有踏足后宫,亦没有宣见任何嫔妃。

    三伏酷暑持续燥热,蝉鸣声也似是缠上了愤懑,比往年这个时候叫得欢哨。

    内殿若是不放冰鉴,根本没法入睡。

    这一日,知书去内书阁取冰块,恰好长秋宫的掌事大宫女无盐也来了。

    无盐在宫里的资历,比知书高出了一截。又加上张贵妃的位份在虞美人之上,故此,无盐无视知书,一脸傲然,对内书阁的掌事公公张德胜,道:“张公公,贵妃娘娘身子不虞,昨个儿冰块不够用,害得贵妃半宿没睡,今日我得过来取两份。”

    张贵妃常年服用助孕参汤,身子早就丰腴,一入夏就热得受不住,又何况是像今年这般数年难遇的酷暑天?

    张德胜面露为难之色,又多看了一眼知书。后宫的娘娘就这么几位,哪位娘娘身边的仆从,他自是记得一清二楚。

    新帝登基之后,宵衣旰食、内政修明、明章之治,国库用在后宫的用度少之又少,每位娘娘均下来每月也就那么一点用度。

    京都旱灾,皇宫冰窖里的一大半陈冰,都被沈大人运去宫外各大医馆,以缓解京都各处的中暑百姓病况,哪里还有多余的冰块?

    除却皇上那里,后宫每位娘娘每日只能领取一块陈冰。

    张德胜在宫里服侍了三位帝王,就连他也觉得,新帝……过于抠门了些。

    张德胜为难道:“这……怕是不行吧,今日后宫的冰块用度就仅剩两份,虞美人那边的冰还没领走呢。”

    眼下之意,张贵妃和虞美人都只能领一份。

    又是虞美人!

    无盐瞪了一眼知书,就仿佛是虞美人害了她家贵妃娘娘没有足够的冰块降暑。

    知书谨记虞姝的话,碰见后宫嫔妃身边的大宫女,就要躲远点。

    面对无盐的横眉冷对,她只淡淡一笑,遂敛眸不搭腔。

    无盐再度看向张德胜,掏出了一枚沉甸甸的银锭子,“张公公,你就行个方便,贵妃娘娘身子矜贵,若是热伤了,张公公可担待不起。”

    张德胜头皮发麻。

    张贵妃热坏了,他的确担待不起。

    可若是得罪了虞美人,他就能担待起了?

    这后宫谁人不知,虞美人正得宠呢。

    张德胜搬出了帝王口谕,“无盐姑娘有所不知,皇上下令禁止宫廷奢靡风气,就连皇后娘娘的景元宫每日也就只有一份陈冰呀,咱家都是奉皇上旨意办事。”

    张德胜搬出了帝王,饶是无盐还想继续争取,却也只能作罢。

    她带来了两名长秋宫的太监,用不着内书阁的人送冰块,便自行带上冰块离去。

    轮到知书时,她笑着道:“劳烦张公公了。”

    张德胜在这座紫禁城待了大半辈子了,又无后,对权势钱财的渴求并不大,难得有人敬重他们这些阉人,遂对知书也有几分好脸色,还特意吩咐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太监送了知书回去。

    张德胜望着外面的晨光,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似乎这后宫之中,谁能走到最后,都是有定数的。

    人若狂,必灭亡。

    知书回到朝阳阁,虞姝赏赐了内书阁的两名小太监。

    内书阁的小太监离开之后,知书将碰见无盐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美人主子,长秋宫对咱们的敌意已经甚是明显了。”

    虞姝折了一颗狗尾巴草,正斗着水池中的小乌龟,闻言,她似是并不吃惊,只是唇角轻扬,“今后咱们面临的敌意会更多,凡事皆要小心谨慎,切记,这皇宫的主人是咱们皇上,无论外界敌意如何,只要咱们忠于皇上,自会得到庇佑。”

    知书默默记下了。

    不知为何,她瞧着虞美人明明稚嫩娇憨,但有时又清媚深沉。不过,她跟在虞美人身边,觉得甚是踏实。

    低调内敛,的确是保命之举。

    主仆两人正说着,林深提着一篮梅子在朝阳阁外面求见。

    虞姝自是立刻命人将林深请了进来,此刻虽然还是上午,但日头一出来,晨光也灼人。

    这个时节梅子正好熟了,若是拿来做酸梅汤,亦或是冰镇,皆是酸甜可口,甚是开胃。

    虞姝笑着说,“林公公来得正是时候,我正好做了冰碗,劳烦公公给皇上带过去。”

    皇上两日没有召见她,虞姝一直在静等,她从前日就开始每天做冰碗,冰块敲碎,撒上煮烂的红豆和切磋的瓜果,再泼上一层牛乳,一份冰碗就做好了。

    林深看着卖相极好的冰碗,愣了一下。

    要知道,皇上啃过树皮,挨过饿,却是从未吃过这种娘们兮兮的东西,但虞美人一片心意,他自是要向皇上传达。

    以免冰碗融化,林深搁置下酸梅之后,就提着食盒往回走。

    知书好奇一问,“美人主子,你每日准备冰碗,是知道皇上一定会过来么?”

    虞姝也不会那么高看了自己。

    她只是一想到封衡那样清隽冷漠的男子,会在她身上那样失控,便觉得至少目前为止,皇上还没腻了她。

    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说清,但可以感觉到。

    虞姝只是笑笑,“皇上来或不来,我都会给皇上备好冰碗,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皇上待我好,我自要报答。”

    这话虽是说给知书听。

    但虞姝希望,会通过知书的嘴巴,传达到封衡的耳朵里。

    日后等到后宫一批一批的新人进来,她自然不能以美貌宠冠六宫,但可以做最特殊的那一个。

    不求一辈子圣宠不衰,但求浮生安稳。

    御书房。

    沈卿言正汇报要事。

    林深一路疾步走到御书房,身上蓝色宦臣服饰已被汗水沾湿大半,他半点不拖延,将食盒中的冰碗取出,奉上御前。

    林深刚从朝阳阁回来,封衡不用问也知道,冰碗是出自虞姝之手。

    封衡从不食这种黏糊糊的玩意儿,他懂事早,七岁离宫之后更是体会人间疾苦,而今登基为帝,伙食方面一向清寡,寝宫更是单调简易,赏赐后宫嫔妃的御赐之物皆是每年的进贡,亦或是从先帝的库房里拿出来的。

    旁人可能不知,但王权和沈卿言却了解封衡的习性。

    可别看封衡生了一张惊为天人的风流面相,却是个能过小日子的帝王。

    一旦苛刻清廉起来,整个皇宫跟着吃斋。

    然而,此刻,却见封衡接过了银勺,素来薄凉的唇微微一扬,“朕的虞美人倒是生了一双巧手。”

    沈卿言内心呵笑一声,他虽忠于帝王,但封衡在他眼中不亚于是一头豺狼。可怜了虞家妹妹了……

    羊入虎口,哪还能剩下个渣渣?

    明知虞家妹妹是被逼无奈入宫,皇上还真能做到将计就计!好一个“知恩图报”的好皇上啊!

    沈卿言忍不住又是一番腹诽。

    封衡吃了几口,愈发满意。

    冰碗甜而不腻,红豆入口即化,再配上切成花瓣的鲜果,真正是味蕾享受。

    沈卿言,“……”

    能让皇上一口一大勺的冰碗,绝对是一碗有故事的冰碗。

    他能尝尝么?

    沈卿言轻咳了一声,他不久之前才入宫,身上真真燥热。

    封衡只淡淡抬眸,“来人,给沈大人续茶。”

    沈卿言,“……”

    皇上可还记得,当年一起在北地啃一根玉米棒的沈郎了?

    如今一份冰碗都不能割爱了么?

    苟富贵,勿相忘啊!

    林深笑着续上凉茶,“沈大人,请用茶。”

    沈卿言已被赐座,他是坐着的,但矮了龙椅太多,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封衡微微扬起的唇,还有轻挑的剑眉。

    简直没眼瞧!

    沈卿言没给封衡安心吃冰碗的机会,神色肃重道:“皇上,京都有那个人的消息了,但不知真假。过几日就是萧太妃的生辰,辰王府会大办酒席,届时不知那人会不会出现。另外,那人派人暗中联络了张相,张相这几年一直不满皇上拢权,不知他会不会与那人联手?”

    封衡吃冰碗的动作果然一滞,但并未停止,依旧一口一勺,直到冰碗即将见底。

    男人抬眸时,墨色眸底深幽,看似平静,实则一片刀光剑影。

    御书房陷入片刻的安静。

    沈卿言等待着帝王指示时,封衡下令,“来人,研磨备圣旨,朕要给辰王与张二姑娘赐婚。”

    沈卿言一愣,紧锁眉头,“可是皇上!如此一来,辰王就成了张相女婿了,届时张相万一……”

    一言至此,沈卿言硬生生卡主了。

    不对!

    皇上并不担心张相会反。

    反而是担心张相一直在暗地里行动,不方便直接铲除。

    当初皇上夺嫡之时九死一生,张相将其长女塞入东宫,才没有拉下封衡。但张贵妃一直不得宠,空有位份,更无子嗣。

    张贵妃已逐渐成了张相的弃子。

    可若是辰王成了张相女婿,那张二姑娘再生个一儿半女,届时难保蛰伏这么多年的张家没有其他心思。

    一旦张家露出狐狸尾巴,别说是张相了,就连那人与辰王也逃不了。

    皇上真绝啊。

    沈卿言豁然明了,“皇上,此举会不会冒险了些?”

    封衡眸光幽冷,淡淡启齿,“你怕了?”

    沈卿言一噎。

    他曾经是封衡侍读,与封衡同去北地,可谓是历经磨难,沈卿言震惊于自己活到了今日。每次冒险,封衡都是一句话,“你怕了?”

    沈卿言自诩是个铮铮汉子,幼时怕过,但也咬牙挺过来了。

    而今,皇上要铲内贼,他自是没有害怕的道理,起身抱拳,郑重道:“皇上,臣定会肝脑涂地,为保皇上大业,臣必当……”

    封衡抬手,制止了沈卿言的激情言辞,语气清冷,“行了,朕已知晓。”

    沈卿言,“……”

    皇上对他,是愈发没有耐心了。

    黄昏已至,落日余晖倾洒在碧叶连天的御花园荷塘之上,晚风醺热,吹得人心浮躁。

    除却还在“静养”之中的虞贵嫔,后宫八位嫔妃都到齐了。

    这可是皇上头一次破天荒的召集了所有人一块赏荷。

    皇后坐在上首的位置,倒还算镇定,至少面上看不出任何焦灼之色。

    但淑妃、陆嫔几人却是心急如焚。

    皇上再不来,脸上的妆都要化了。

    封衡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命人知会了各宫,嫔妃们自是不敢怠慢,匆忙上妆过后就来了御花园。

    这大热天的,虞姝本就不喜用妆,今日更是没有在脸上涂抹,但饶是如此,依旧觉得甚是黏腻,仿佛即便什么都不做,没一会儿功夫就会汗涔涔。

    时下贵圈盛行低领束腰装,在三伏天,没人愿意裹住脖颈,众嫔妃清一色的低领束腰装,如此就很轻易比较出身段了。

    虞姝肤色白皙,宛若凝脂,面颊微热,以至于粉面桃腮,嫩得能够掐出水来,纤长脖颈之下是一片雪腻肌肤,胸脯傲然,再往下更是弧度惊人的腰肢。

    她端坐在宫人搬来的圈椅上,一手持着一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向皇后、张贵妃、淑妃、陆嫔四位比她品阶高的嫔妃行礼过后,她就一直安安静静坐着。

    时不时能感觉到有人投过来的目光,虞姝皆没有给予眼神对视。

    她对前朝之事了解不多,但总觉得在后宫不可拉帮结派。

    淑妃看了一眼虞姝之后,又反反复复打量了几眼,越看越是烦闷不堪。

    皇上那般天神一般的男子,岂会中意虞姝这种狐狸精似的女子?!

    徒有其表!

    不过就是空皮囊!

    淑妃的目光太过明显,虞姝想不注意都难。

    虞姝,“……”

    淑妃娘娘犯不着这般“瞪”着她吧?

    虞姝轻叹气。

    淑妃的性子,是明显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大抵是想弄死自己吧。

    后宫的女子,除却虞贵嫔和自己之外,皆是此前东宫的旧人,后宫一直不曾进新人,此前是封衡以“先帝三年孝期未过”为由,不曾大肆选秀,后宫人数少了,牵扯的前朝世家并不多,明争暗斗并没有那般明显,以至于人人疏于心机。

    目前为止,除却皇后让人捉摸不透之外,虞姝暂未察觉还有哪位嫔妃的心机高深莫测。

    虞姝终于抬眼,望向淑妃。

    本想笑一笑,以示友好,可谁知淑妃一记冷眼给她,又迅速挪开视线,似是眼不见为净,“哼!”

    虞姝,“……”

    御花园的小径上,一身着玄色帝王常服的男子款步而来,他步履如风,身后跟着王权几人随从,像是刚刚从御书房的方向而来。

    宦臣尚未唱礼,嫔妃们就发现帝王过来了,一个个翘首以盼,恨不能伸长脖颈。

    皇后先一步站起身,众嫔妃也纷纷起身。

    “皇上驾到——”

    随着王权唱礼,众嫔妃福身行礼,“恭迎皇上圣安!”

    天色已晚,但日头迟迟落不下去,皇上今日邀众嫔妃过来赏荷,晚上会让谁侍寝呢?

    淑妃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封衡。

    封衡扫了一眼,眸光落在了低眉敛眸的虞姝头上,随即目光又掠开。

    人人都看着他,虞美人倒是足够低调!

    封衡眸光一沉,似是不悦,随即落座。

    皇后笑意缱绻,“皇上,姐妹们今日能陪伴皇上赏荷,都高兴着呢。”

    风一吹,是皇后身上的伽南香,封衡摒息,示意众人落座。

    为掩身上的汗味,嫔妃们皆是涂脂抹粉,又撒了香露,可不是各种香气混账么。

    封衡五觉惊人,嗅觉更是异于常人。

    帝王拧着眉,幽深的眸晦暗不明。

    萧才人、柳才人,以及刘宝林和周御女四人从未侍寝过,以至于位份一直卡着不动,来年开春就要选秀,她们的机会已经不多了,还不得趁着新人入宫之前得宠?!

    故此,这几人难得今日可以见到封衡,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衣领能低则低,眼神有多赤忱便有多赤忱。

    封衡浓郁的眉目清冷,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但他素来如此肃重神色,众嫔妃并没有察觉帝王的不悦。

    封衡挥手,“来人,赏。”

    帝王话不多说,一挥手就是东海明珠。

    王权命小太监端上托盘,笑着解释,“诸位娘娘,这些都是今年刚进贡的明珠,皇上体恤娘娘们,让老奴给娘娘们一一分配。”

    东海珍珠,大若婴儿拳头般大小,在浮光之下呈现淡淡的姿色,一看就不是凡品。

    虞姝还是头一次瞧见这么珍贵之物。

    王权喊着赏赐名录,“皇后娘娘赏,十颗东珠。淑妃娘娘赏,十颗东珠。张贵妃赏七颗东珠,虞美人七颗……”

    听着王权报赏赐,虞姝愣住了,她竟然也得了七颗,与张贵妃是同等赏赐。

    陆嫔则是五颗,其余嫔妃俱是仅一颗。

    淑妃终于得到安抚,露出欢喜之色。

    虞姝观察到了这一点,淑妃再得宠,也只是在妃位,却与皇后得了同样的赏赐,皇上是故意行“安抚”之事么?

    如此,淑妃果然像是逐渐收拢爪牙的猫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乖顺了。

    好心机的皇上啊。

    淑妃被拿捏的死死的。

    再看皇后,她神色并未变化,仿佛半点不介意。

    但张贵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白。

    虞姝揣测,是不是皇上故意让张贵妃难堪。

    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招儿,皇上倒是用的顺溜。

    虞姝按捺住内心震惊。

    封衡显然对赏荷没甚兴趣,赏赐结束,就站起身,看向虞姝,“你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虞姝又成了靶子,她无奈,只能从圈椅上起身走向封衡,被封衡捉住了小手。

    “皇上起驾——”

    王权唱礼,众妃嫔一应目光幽冷的盯着帝王握着的那只手。

    待到封衡与虞姝走远了些,淑妃一面觉得皇上赐她十颗东珠,是将她视作与皇后一样重要,可亲眼看着封衡牵着虞姝离开,淑妃又觉得双目刺痛。

    皇上可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年少时两人在一块习武,她还被封衡打到脸贴地……

    淑妃揪着手中帕子,她不敢当面针对皇后,却是能让张贵妃不堪,淑妃看向张贵妃,冷笑,“贵妃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啊,他最是喜欢女子的小蛮腰,贵妃姐姐整日喝着滋补汤药,还不如练练腰呢。瞧瞧虞美人,近日来有多得宠。”

    张贵妃神色晃了一下,沉稳老练如她,在后宫之中一直稳如泰山。

    此刻却是心慌了。

    皇上,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她的父亲可是当朝宰相!

    皇上却在为了虞姝报复她!

    她堂堂贵妃之位,岂是一个美人可以抗衡的?!

    打击了一下张贵妃,淑妃的心情终于愉悦了。

    她的快乐,就是要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

    可谁知,一惯仿佛不闻窗外事的张贵妃,却接招了,也是一声冷笑,“本宫记得,淑妃妹妹起初嫁入东宫,便以细腰美人自称,而今正得宠的虞美人,也生了一把纤柔柳腰,只是不知,皇上到底更喜欢哪一个呢?”

    张贵妃直戳淑妃的痛楚。

    淑妃以前也得宠,可封衡一年才来后宫几次?!

    哪像如今这般?!仿佛是毛头小伙初尝鲜似的!

    淑妃一下又没了好心情,气鼓鼓的寻不出话来反驳。

    张贵妃沉着脸,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御花园,她手心俱是汗。

    她心里很清楚,她这一次算是得罪皇上了。

    皇后一路上还算神色如常,可一回到景元宫,整张脸立刻拉了下来。

    陆嫔跟着皇后一道来了景元宫,她有一个大皇子傍身,却也仅得了五颗东珠!

    自是愤愤然。

    “皇后娘娘,这后宫不能再多出一位淑妃了啊!”陆嫔是指虞姝。

    皇后手中把玩着婴儿拳打大小的明珠,由宫人给她扇风,片刻才看向陆嫔,目光幽幽:“再多一位淑妃……”

    她稳居后位,皇上暂无动她的心思,无论是张贵妃,亦或是淑妃,她们都不适合当皇后。

    皇上对张、楚两家甚是忌惮。

    那虞美人身后可是虞大将军府,虞家大姑娘嫁给了恒庆王,是恒庆王妃。虽是异性王,却在冀州拥兵自重,虞贵嫔基本上是废了,虞美人就算是被扶持起来,也不过是如淑妃一样的玩意儿。

    皇上是个聪明人,岂会养出一个强大外戚,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顶多……就是用来制衡张贵妃与淑妃。

    皇后没有同陆嫔说太多,这个女子过于愚笨,嘴巴没个把门儿的。

    皇后幽幽一叹,“虞美人的确清媚美艳,皇上眼下痴迷了些也实属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陆嫔只能作罢,“还是娘娘明智,是嫔妾浅薄了。”

    这时,林深过来求见。

    他是御前之人,皇后自是会见他。

    林深进入内殿,言简意赅,笑着道:“皇后娘娘,过两日萧太妃生辰,皇上打算带娘娘出宫,给萧太妃贺寿。另外,皇上让娘娘挑选一位嫔妃一道跟随出宫。”

    皇后眸光一眯。

    让她来选?

    皇上好心机!

    还能选谁?!

    自是皇上眼下最疼的宝贝疙瘩!

    皇后收敛神色,笑道:“既是如此,那本宫就选美人妹妹吧,她性子温和,与本宫很能谈得来。”

    皇后一言至此,自己都快要吐出来了。

    她真是小瞧了虞姝!

    帝王拉着虞姝一只手的画面,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林深笑道:“那奴才这就回去禀报皇上,就说是皇后娘娘已经挑好人了。”

    皇后内心冷笑。

    皇上自个儿不明说,毕竟,虞姝只是个美人,身份够不着,不适合带出宫去。

    可若是让皇后带头,以皇后的名义带出去陪伴凤驾,那就合适了。

    皇后突然觉得心悸,一手捂着胸口,“快……拿护心丸来!”

    陆嫔被挥退了。

    好片刻过后,皇后才喘过气来,目光望着殿外,似是出神,“咱们的这位皇上啊,半点敷衍不得,事事顺着他、唯他是从方可。他要宠着虞美人,本宫也只能帮着!”

    杏儿给皇后顺着气,正要劝慰,皇后问道:“五台山可有消息了?姑母还是一意孤行么?”

    杏儿答话,“回皇后娘娘,五台山的消息封锁了,咱们的人也挨近不了五台山。”

    皇后一阵偏头疼,“姑母出身金贵,精明一世,怎就被楚王那个油嘴滑舌的浪荡子给蛊惑了呢!皇上最嫉恨之人莫过于楚王!姑母当真糊涂!亏得皇上是姑母亲生,不然,当真会害死本宫的全族!”

    一声哀叹过后,皇后又吩咐,“传书信给家中,让父兄做好一切应对之策,但凡出现楚王党羽,亦或是他本人,立刻抓捕!”

    “是,娘娘。”

    杏儿也暗暗心惊,楚王爷是当今圣上的叔父,年轻时候便已是不羁放荡生性自由,更是生了一张惊为天人的俊脸,花言巧语更是出口成章,据说,但凡被楚王撩拨过的女子,至今还没有将他忘情的。

    不是疯了,就是痴了。

    虞姝被带到帝王寝宫。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此前都是在御书房的内殿过夜。

    寝宫素淡的超乎了虞姝的意料,除却一张黑漆千工床,便是靠墙的书架,墙上挂着一张江山水墨画,另有一把佩剑悬在床柱。

    其余,再无修饰。

    与皇上的寝殿相比,她的朝阳阁可称得上是奢靡了。

    她正打量寝殿,身后一道磁性低醇的嗓音传来,“朕赐的衣物,你可穿上了?”

    闻言,虞姝本能的一凛,下一刻,只觉得后脖颈传来丝丝缕缕的酥麻。

    是帝王在她脖颈处深呼吸。

    虞姝身子微微一僵,她怕痒。

    一身汗味,有甚好闻的?

    她突然想起封衡两日前赐给她的兜衣,那几乎清透到什么也遮不住的薄薄衣料……

    作者有话说:

    PS:粗长章节奉上,感谢姑娘们的支持,咱们明天见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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