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皇宫
这一次, 周覃猜得没错。
太子勾瑾连同临颍公主勾颐自殷家大婚后,又因江南水患一事耽搁了些日子。
江南世家林立,根系纵横, 皇室在这边埋下的钉子少,好在殷父有意结亲,将一些隐秘消息都暗暗告知勾瑾。
一旬后,主宾尽欢, 彼此暗定结亲一事, 勾瑾与勾颐便启程回京。
随行马车缓缓驶进宫径甬道, 按宫规来说,进宫者应卸兵步行而进,不得乘马车。
可车里这两位, 一位是当朝太子, 一位是最受宠的公主殿下。
圣人不发话,谁敢多嘴说不合宫规。
宫内奴婢皆屏气凝神,躬身以待, 竟听不见一丝声响。
车轮撵上青石板的滚轮声反倒显得宫闱更加森严。
勾瑾阖眼养神,左手却不停转着右手的玉扳指, 可见他内心思虑。
而勾颐则满脸不忿,自殷家之后,太子便发言, 让她在驿站好生休息, 实则是软禁。
可恨, 周遭奴婢如此多, 竟无人护她, 一一听从太子所言。
此次回宫, 她定要给父皇母妃告上一状, 太子如何,还能有她受宠。
她不由得想到殷姝,更是恨得牙痒痒,竟以下犯上,实在是可恶可恨。
勾瑾即使不睁眼,也感受到身旁之人强烈的心绪波动,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暗骂蠢货,没学的林贵妃一点聪明。
马车缓缓停住,外面扈从轻声道:“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临华门到了。”
临华门是分皇城内里的一道门,到了此处,除圣人皇后与太后,皆得下车步行。
勾瑾应声,缓缓睁眼,身旁的勾颐连忙收敛垂头,面上谦卑道:“太子阿兄请。”
还未说完,勾瑾便直直下了车,她暗暗瘪嘴,也跟着下去。
两人到此处便要分路走,纵然勾瑾身为太子,也不得随意进出后宫之地。
勾颐心下暗喜,面上故作不舍道:“临颍告退。”
勾瑾未应声,只轻轻颔首。
勾颐如闻大赦,连忙带着宫婢些朝着林贵妃的昭阳殿行去。
勾瑾看着她慌着告状的背影,心中讽刺更甚。
身旁的太子詹事垂眉道:“若是临颍公主向林贵妃说了殷家一事,那该如何?”
“无事,她无非是告状,而殷姝身份贵重,依林贵妃谨慎的性子,定不会应下勾颐所求。”
说罢,他吩咐道:“你们先回东宫,孤去向父皇请安。”
“是。”
太子孤身一人行在前往太极宫的甬道上,思虑该如何开口向圣人提出选妃一事。
伴君如伴虎。
若是言辞不当,便会以为他暗中结交势力,可他也不想只与清流结亲。
清流光有声誉,却无兵权与势力。
方到太极宫门口,便见圣人心腹任公公候在大殿门口,见他来。
连忙几步下来行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子殿下安康,现下圣人正与几位大人议事,还请太子殿下稍等。”
勾瑾眼睛一眯,状似无意说道:“孤前去江南,倒是不知朝中竟有大事发生。”
任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只回道:“太子辛苦。”
这一番试探未得任何信息,勾瑾倒也不恼,只立在旁耐心等着。
好在未过多久,太极宫宫门缓缓拉开,诸多大臣躬身退出,勾瑾认出皆是圣人心腹大臣,看来所议之事非比寻常。
那几位大臣见到勾瑾,也只是躬身行礼问安。
勾瑾也按礼数一一回过去,并不打算多言。
此乃圣人眼皮子底下,若是明面结交圣人心腹,那他这太子是当还是不当。
待任公公进去禀报后,才言道:“圣人请您进去说话。”
勾瑾心神一凝,一脚踏进这太极宫,殿中寂静一片,不知燃的什么香,他竟闻出一股腥味。
他垂头行至御案前,行礼道:“见过父皇,父皇安康。”
片刻后,才响起一声低哑含糊不清的“起来吧。”
当今圣人临朝时已耳顺之年,新朝已过二十年,如今更是杖朝之年,身体自是不太好。
勾瑾面上担忧道:“父皇可是咳疾又犯了?”
圣人摆摆手,混浊的目光落至勾颐脸上,晦暗不明。
“江南水患一事可安排下去了?”
“回父皇的话,已经安排下去了,儿臣令江南水吏疏通水路,另外派一富商作头,牵引众多富商筹资,以用来安抚流民。”
勾瑾一口气说完,书案前的老者对他如此良策不作发复,反而提起另一事,
“听闻你曾前去殷家做客。”
勾瑾心底冒出冷意,面上却起了一层薄红,“母后先前与儿臣说起选太子妃一事,儿臣去往江南路上偶逢殷家女公子从青竹山归家,知晓殷家公子大婚,便想着去庆贺一番。”
话中句句表明,他并不是为了结交势力,反倒是少年情愫,情深意长。
也不知圣人是否信了,他语气忽的一松,语气喟叹道:“青竹山……原是他的学生啊?”
勾瑾一听便知此事算是过明面了,顺着他的话提及:“柏大家也去了殷家,还将流光龙纹白云珩赠予殷家女公子。”
“哦?”
圣人似乎起了些兴趣,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既是你婚事,也该办的隆重些,便将你母后定下的人选一一召进宫吧。”
勾瑾退出太极宫的时候,只觉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他暗自忍耐下,朝着皇后所居的凤仪宫行去。
皇后如今花甲之年,她小圣人二十整,却是少年夫妻。
先帝在朝时,当今圣人不过是不受宠的皇子,可他心中有丘壑,不愿甘为人臣。
明面上老实封王,为了不引起先帝忌惮,他迟迟未娶妻,不与重臣结交。
先帝正是被底下皇子明争暗斗闹得心烦,如此憨直老实的圣人便入了他的眼。
直至圣人而立之年才将将有了些宠爱,先帝便指了皇后与他为妻。
皇后虽是出生清流,却是心思清透,与圣人互相扶持,才从王府行至东宫再坐上龙座。
她许不是圣人最钟爱的女子,却是他最敬重之人。
然而皇后迟迟未孕,后宫佳丽三千,诞下皇子数不胜数,可始终太子之位高悬。
直至二十年前,太医为她请平安脉,竟诊出喜脉。
圣人大喜,皇后亦是激动万分,十月怀胎后诞下一儿,圣人为他取名勾瑾。
瑾,美玉也。
圣人一举将他封为太子,赐住东宫,他及冠后更是为他挑选东宫臣属,可谓是荣宠至极。
勾瑾抽回思绪,才发觉自己已然到了凤仪宫殿门前。
凤仪宫大气辉煌,琉璃瓦的重檐顶,朱漆门,阶阶白玉,却没有过多装饰。
皇后她向来俭朴,不爱奢华。
掌事姑姑已在殿外等待许久,见他来了,连忙笑道:“太子殿下来了,娘娘在殿中等你。”
勾瑾脚步加快,连忙进了殿中,殿中妇人保养得极好,未别极为繁杂的凤簪,而只是一支白玉簪,神色温柔和善,只眼角的几丝细纹才显出她的年岁,不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反倒是寻常妇人。
她正低头看着宫务奏表,时而提起朱笔添上几字。
听见动静,她转头看来,将勾瑾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才吩咐人:“张姑姑,你将本宫给太子做的那身衣袍取来。”
掌事姑姑应声,随即出去,只留下这天下最尊贵的母子俩。
勾瑾已经许久未见到母后了,自从他及冠搬入东宫,皇后便叮嘱他少来后宫,他依言照做。
“见过母后,母后身体可还康健?”
皇后笑着点点头,让他来自己身旁坐下。
见他满头冷汗,背上更是湿透,便轻叹:“方从你父皇那儿过来?”
勾瑾应声,见四下无人才启唇道:“父皇如今威势更摄人,疑心也愈发重了。”
皇后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似乎并未听见勾瑾的话,她只提点道:“如今,比起太子,你更该为人子。”
如今圣人年迈,如同先帝当年那般,对于年轻力壮的皇子越发忌惮。
太子之位看似荣华至极,离龙座只一步之遥,实则如履薄冰,稍一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勾瑾颔首,将先前在太极宫所发生之事一一说与皇后听。
皇后脸上浮出思虑,闻见勾瑾将江南一事的良策皆禀报与圣人,她暗叹,此举不可。
勾瑾将江南水患一事处理得如此从容,便是将江南一地的人一一收拢。
圣人岂会放心。
好在后面应答还算得当。
她却不想将这些讲予勾瑾听,一来,他如此身居高位,步步惊心,此事也算过去,便不再提。
二来,这些总归该他自己悟。
闻见圣人欲将太子妃人选一一召入宫中,她少见地眉间一凝。
勾瑾试探道:“可有不妥?”
皇后摇头,只添了一句,“既是去青竹山,便一道召柏遗大家进京吧。”
待张姑姑取来新衣,皇后让勾瑾去偏殿换上。
自己则将目光投向东方。
那是太极宫的方位。
自己伴圣人走过夺位之路,自以为摸清他心思,可近些年来,她却愈发看不透了。
夕光渐沉,宫中纷纷挂上明灯,照的四角檐上的琉璃瓦清透灵光,不知哪宫养的宫猫正小声叫着,随即被养猫奴一把抱起,叫声缓缓消下去。
作者有话说:
来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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