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年后, 似乎比年前更忙碌。
程淮山经常不归家,就算在家也时常打电话,他的生意有了起色, 也不再整天板着脸。
数学竞赛的奖杯证书到手, 桦川一下出了两位走比赛保送的学生,学校再次通报庆贺,热闹的不行。
黄彬喜气洋洋,让程尔和贺让骁准备百日誓师大会的演讲。
贺让骁着手在看京北附近的房子,
程尔选了很多装饰品放入购物车,舒服的地毯,漂亮的桌布, 还有情侣杯子。
二月底的一个下午, 泡芙服务器突然瘫痪,整个界面变成了白色,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贺让骁当天下午就了假。过后的每天都很忙,有时候忙得没空回消息, 再回过来,她已经睡下了。他去巢看过他几次,他很累整个人很垮, 问题很棘手, 他还安慰她没什么大问题。
过年时拉得群没人再说话,一下变冷清。
直到她听见有人在传,泡芙摊上大事了,被大公司起诉了。
放了学, 程尔没去巢, 而是先去找周寄。
但她没想到, 周寄那儿店门紧闭, 门口休息的牌子晒得有点发白,她伸手摸了摸,心里总觉着不对劲。
周寄店里纹身师多,还有前台在,以前就算他有事出门,店里也不会歇业。
而且,周寄也没在群里提。
她思前想后,打给夏池也。
上一次的消息,夏池也是隔了几天回复的。
隔了太久,她们也没再聊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给夏池也,有些紧张,甚至觉着嗓子干涩,电话响了很久那头才接通。
夏池也大概在睡觉,嗓音闷闷的,还有点没睡醒的倦意。
“夏夏姐,周老板跟你在一起吗?”
她知道不合适,但是周寄除了贺让骁,也就跟她走得最亲近,他们还是恋人。
空气寂了几秒钟。
夏池也回她:“我跟周寄不在一起了,他没跟你说过吗?”
程尔一时怔住,不知道说什么,又听见夏池也说:“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找他做什么,他没在店里?”
程尔将店里的情形说了遍,夏池也让她别担心,然后把做饭阿姨发给她。
挂了电话,程尔心里有点空,她总觉着夏池也和周寄不该这么结束。
她蹲在门口等了会儿,听见有人叫她,看过去,来人竟然是做饭阿姨。
她激动地起身,蹲得太久,脚有些麻,踉跄了两步,扶着门问她:“阿姨,周老板去哪里了啊?”
阿姨支支吾吾说他有事,然后掏钥匙开门,程尔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收拾做饭。
她才几天没来,店里像是很久没开门的,一点人烟气都没有。
“阿姨,周老板有什么事情啊?”她有种直觉,阿姨是知道的,只是不能跟她说。
阿姨笑着说没事啊,程尔还想在问,店里突然来了几个人。
人高马大,为首的人手背上纹着纹身的寸头,他们走进院子里左顾右看,指指点点,一抬眼看见程尔。
“你们找谁啊?”程尔防备地看着这几个人。
阿姨听见了,赶紧擦手走出来,“你们是来看门店的老板吧?”
为首那人点点头,程尔有点懵,拉住阿姨问:“看什么门店?什么意思啊?”
阿姨一脸为难,为首那人说:“周老板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不过我说,这么好的门店盘出来确实怪可惜的。”
程尔只觉着耳边嗡鸣,那人说的一个字她懂,但是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周寄为什么要把门店盘出去。
“没有没有。”阿姨忙说,“周老板说你们随便看。一楼三个工作间,这后面是院子和厨房,二楼两间卧室。”
那几个人点点头,又绕回店里去看,程尔回过神来,拨号给周寄,仍旧提示关机。
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周寄开玩笑,他说等到他们去京北上学,他就把店盘出去,也跟着去京北。
但,他不会真的一声不吭盘店面吧。
“阿姨,周老板到底干什么去了,他为什么要盘店?”程尔堵在厨房门口,不让阿姨做事。
阿姨叹了口气,“周老板他,他人在医院。”
“医院?”
程尔呼吸滞了滞,“他怎么了?”
说到这份上,再也瞒不住了,阿姨索性坐下全坦白。
“就是前几天一个客人带小孩来店里,过年没用完的炮仗被小孩看见了,当时没人注意,那小孩偷拿了炮仗和打火机出去玩,绷坏了眼睛,客人一头怪到周老板头上,吵着要起诉赔钱。”
程尔脑子炸了,明明无风,她却感觉很冷,如坠冰窖,浑身发抖。
那阵不舒服来势汹汹,她有点招架不住,弯下腰蹲下,“要赔多少钱啊?”
阿姨摇头,“那人要好几百万吧。还没谈好。”
“所以,周老板在医院里守着?”
阿姨点头, “他把钥匙给我,让我别告诉你们,每天还是按时来做饭。他要是把店盘出去了,估计我也来不了几趟了。”
程尔没吭声,她在想贺让骁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要是知道了该多难过。
从店里出来,程尔没敢去巢,她怕自己这副样子让贺让骁看到担心,更怕他不知道,从她嘴里知道。
回到春荫街,她也没敢回家,坐在暗处的长椅上。
冰天雪地,她感觉好冷。
低着头,翻着手机里的群聊天记录,前段时间大家都还挺热闹,喜气洋洋。
里菁还嚷着要为他们两位庆贺请客吃饭。
贺让骁回她:吃垮你
后来群里再也没人说过话,她猜测里菁大概也知道了。
第二天,程尔刚到教室,就被黄彬叫到办公室。
他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试卷,电脑旁边多了个相框,是她跟贺让骁领奖的合照,手边的保温杯冒着丝丝缕缕热气。
“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黄彬问。
程尔说准备好了。
本以为黄彬就关心这件事情,沉默了几秒钟,黄彬叹了口气说,“你爸爸跟我通过电话了。”
程尔心里咯噔一下,咬着唇,没敢吭声等着他继续往下。
酝酿了会儿,黄彬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说:“你还是回去劝劝你爸爸吧,你都保送了,没必要非得现在出国。而且我们国内大学不比国外差,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我们的升学率。”
程尔耳边嗡嗡的,她觉着黄彬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
但他还在继续,“我知道你爸爸望子成龙,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你们好好谈谈。”
“他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是吗?”
黄彬叹息,“是。”
程尔不知道怎么走出学校的,她现在真的很厌恶听见出国留学这几个字。
手机嗡嗡嗡的响,像是无数条消息蹦出来。
程尔点开一看,是一个沉寂许久的同学群,突然有人冒泡。
有人截了一张图发群里。
那是一张某公司起诉泡芙侵权的新闻,言辞凿凿,句句针对泡芙,仿佛要将它按死。
[我靠我靠,泡芙真是学生做的啊]
[妈的,买不到就起诉,恶心。]
[泡芙曝光隐私,真他妈缺德]
太阳照在身上,程尔觉着头晕,双腿有些发软。
她低头打字。
[泡芙不会侵权,也绝不会曝光隐私]
发出消息,她直接退出了群聊。
回到家,程淮山难得没出门,他就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看着她。
程尔失魂落魄,换了鞋直接往卧室走。
“程尔。”
她脚步顿住,情绪一下涌了上来。
转过身,跟他四目相对,正面交锋着,她嗓音又沉又冷,“是你跟黄彬说我要放弃保送出国?”
程淮山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难道不对?”
呵,有什么不对,“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程淮山强势惯了,鲜少有人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脸色瞬间变了,“我是你老子,我有权利为你做任何决定。”
程尔料到他会这么说,“我成年了。”
“成年了我就不是你老子?”程淮山眼也没抬,“你以为你成年了,谈恋爱了翅膀就硬了?”
他还在说着什么,程尔僵硬地站着,有一瞬间丧失了听觉功能一样,耳边一片空音,什么都没有。
短短一瞬,她又被拉回了现实。
程淮山知道他们谈恋爱了。
“我就说让你少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他什么样子,爹家暴娘跑了,一穷二白你跟他谈恋爱,他能给你什么?做个软件就能了不起上天了,别人动动手指还不是将他捏死。”
程尔难过地看着程淮山,她觉着他好陌生啊。
“你知道他要是败诉,这次要赔偿的费用是多少吗。随便一个零头都叫他这辈子换不起。”程淮山哂笑一声。
“你要不信我说的,你现在就打电话去问清楚。”
长久的沉默后,程尔低声说:“我不会跟你出国。”
程淮山竟然威胁她:
“别的男生对我女儿搂搂抱抱,更是往酒店带,这件事情闹到学校见家长,谁也不要好过。我想京北也不会要一个这样品行不端的学生。”
程尔浑身发抖,一阵阵恶寒涌上心头,她不敢相信这是她爸爸会说的话。
她甚至不是他女儿,而是任何一个客户,完全用一副谈判的口吻压制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说你去吧,闹得人尽皆知,京北也不会要你女儿。
“都是我单方面喜欢他,追求他,你别去恶心他。”
程尔去看了周寄,他抽烟比以前凶了,整个人都有点丧,点烟的时候手有点抖。
没点着,他又想起贺让骁不让他当程尔面抽烟,便又放回口袋里。
“你别操心了,没事啊。”他故作轻松,“哥还能让这件事压垮?”
那么一大笔钱,还有可能背官司,怎么会没事啊。
他就像亲哥哥一样,程尔见不得他这样,她的那些钱对他来说杯水车薪。
“纹身店的我早就想转了。”
他搓搓头发,自暴自弃,“他妈的干烦了。”
两人静了会儿,程尔去买了水给他,他接过来问她:“你别跟夏池也说这些。”
程尔点点头,“知道。”
她在他旁边蹲下,望着地面出神,隔了会儿又听他问:“夏池也跟你联系过么?”
程尔没敢说她联系过,“你们怎么了?”
周寄有些烦躁,“算了,没什么,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啊?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她觉着周寄说出来可能会好过点。
周寄想了半晌,想得眼睛都红了,低头苦笑,“不是,不合适吧。”
他声音很低,“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程尔心里突然被触动,轻声问他:“不是一路人就不能走一起吗?”
周寄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看了她一眼,自己也不确定。
“大概很难吧。”
夜晚,巢一如既往热闹。
门口聚集着来来往往的人。
贺让骁还在之前那个位置,满满的电脑界面都是泡芙的东西。
他很疲倦,眼底的红血丝很重,屏幕的光照亮他的脸,精神有点不大,陷在沙发里,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
总像是忙不完。
程尔心疼地抱他,他抚摸着她的后背,嗓音有些倦,“没事,快解决了。”
程尔想得却是,周寄和泡芙绑定得紧密,就算泡芙度过这一关,那下一关呢。
谁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
“贺让骁,还有三个月就能离开这儿了。”
程尔悄悄将十万块那张卡放进他口袋。
他摸摸她头,“考完我先带你出去玩,想去哪里?”
去哪里啊,她只想在有贺让骁的地方,思绪游离了会儿,搭在腰上的手用力捏,她浑身都燥热了起来。
她抱住他,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看见,重重亲上他。
他碰到她眼角一片湿润,松开她,“不舒服?”
她摇头,又埋进他怀里,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告白,“让让,我好喜欢你啊。”
两人在沙发里抱了会儿,他的呼吸有点重,程尔羞涩地埋在他胸口,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贺让骁顿了几秒钟,将她拉开,克制地摸了摸她的脸,说送她回家。
程尔回家后主动找程淮山聊了很久。
程淮山带给她一个重要信息,“贺让骁那件事情压根就是他叔叔操作的,只要他一句话,很快摆平。”
程尔愕然,同时又感到了恶心。
他们怎么会逼他到如此地步啊。
真的一点不心疼吗?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死结。”
程淮山铺垫了那么多,最后只为了抛出一个更诱人的条件。
“——只要你听话,周寄那笔钱我拿,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这是2更,第1更别忘了看。
ww这张写的我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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