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过去的事,鸾梧鲜少会去回想。
    很多人都觉得,鸾梧道尊修为超然,强得像只怪物,从前的时候也定然是少年天才,长刀斩落之处尽是意气风发。
    只有鸾梧自己清楚,那段日子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无忧无愁。
    就像是看上去鲜亮可口的糕点,内里布满霉斑。
    鸾梧有一个不太正常的师尊——刀宗的上一任宗主,‘无常刀’柏尘。
    这位宗主在众人眼中,是脾气不好但秉性正直的形象,偶尔会因为莫名其妙的缘故发怒。
    鉴于柏尘的亲辈与好友大多数在那场人魔大战中陨落,这样的小缺点,似乎也可以理解。
    但对于鸾梧来说,她对这位师尊的观感要更复杂些。
    这个人把还是婴儿的她从神魔战场中带回来,隐去她的人魔混血的身份,将她教养长大,教给她母亲曾经用过的刀法。
    同时也正是这个人,一遍遍的重复她父母的悲剧,强调她那肮脏的血脉,告诉她——你体内流淌着怪物的血,你逃脱不了那样的诅咒,你会像所有的魔物那样,把珍视的东西全部毁掉。
    很小的时候,鸾梧惧怕她,长大之后,鸾梧觉得她可怜。
    如果是在往日,鸾梧是不太愿意旁人知道这些的。
    这些陈腐的疤痕,无法痊愈,不会变好,每翻开一次,便痛上一分,装作不存在还会好受一些。
    但如果是她的小徒弟的话……鸾梧想,她的小徒弟都愿意随她跃下魔域,她也没有什么可胆怯的。
    她的小徒弟……
    鸾梧注视着祝枝寒,目光微微垂落,落在祝枝寒腕子的佛珠上,神情温柔。
    在被那个忽然出现的小团子劝服、定下共命契约的时候,她其实……卑劣地感觉到了一点喜悦。
    那时魔主降临人世,她为护住祝枝寒,解开自己另一半血脉的禁锢。
    便在那个时刻,她明了自己的心意。
    就如那心音所说——‘你拒绝了她,你后悔了’。
    心音是她的私欲所化,是抛除责任、克制以外的真实的自己。
    隔着重重魔焰,她把屏障闭合,看着小徒弟焦急的面庞,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
    说来也好笑,‘克制’这个词语贯穿了她的半生,直到这样的关头,她才认识到真正的自己。
    宁可破除自己的原则、转变为魔也想要保护她。
    不想放她走,想要让她留下。
    不想让她关注其他人,只想让她看着自己。
    如果这是喜欢的她,她早已深入其中,不能自拔。
    可惜醒悟得太晚。
    刚刚明了这一切,就面临着别离。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不顾一切,告诉对方自己真正的想法——我亦心悦于你。
    然而她是要入魔的,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与那魔头同归于尽,就算赢了,活下来的又会是原本的她吗?
    她怎能那般自私,让徒儿记挂一生?
    于是她只是深深地看着小徒弟:“师尊不厌憎你,师尊觉得很幸运。”
    很幸运,能遇见你。
    你来之后,我与刀宗弟子的关系不知不觉拉近了,他们似乎不再那么怕我,倒是享受了一番这么多年不曾有过的热闹。
    北境的落雪,合欢宗的万顷烟波,还有刀宗的春夏秋冬,也已经一起看过。
    这些都是你带来的。
    她当时怀着见最后一面的心情,在心底描摹着心爱之人的模样,而后凭着最后一分理智,把对方关进屏障里,把屏障送离这个地方。
    她没想到对方会回来,也没想到……最终,她的小徒儿跟着她,来到这儿。
    如今她们结下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像是给往下坠的她陡然系上一根绳索。
    她没有了再往后退的理由。
    结契的这段时间,鸾梧想了很多。
    其中想的最多的是……在合欢宗进行试炼,小徒弟心意被挑明时,红着眼睛流泪的样子。
    她让小徒弟难过了。
    先前她想的是冷处理,现在她却觉得,她当时是怎么舍得的?
    以后不会了。
    她是个习惯回避的人,过于亲密和炽烈的情感会让她觉得不知所措,但为了小徒弟,她想试一试。
    没有人合该坐着享受别人的付出。
    她要学会对她好。
    ……
    另一边。
    祝枝寒看着这师徒二人对话完,又或者说柏尘单方面地发泄完,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柏尘坐在座椅上,拿手撑着头,显出倦怠的样子,挥挥手。
    鸾梧便离开了。
    祝枝寒又感觉到了那股莫名的吸力,跟着鸾梧飘到了外面。
    阴冷的宫殿被抛到身后,祝枝寒回头,越过半掩着的门,只看到了半扇绣着山水图的屏风。
    在她看来,这实在不是正常的师徒该有的相处方式。
    哪怕是她那曾经的师尊丹绮,也不会像这位师祖那样,向徒弟发泄心中的不满——这位师祖方才所说的那些话,显然是为了刺激鸾梧。
    祝枝寒操纵着意念,飘到尚且年幼的鸾梧身侧。
    小姑娘年岁尚短,站起来只有她的肩膀那么高,抿着唇,不知被方才的那些话影响了多少。
    祝枝寒看得心脏都软了,很想摸一摸她的头。
    可惜她如今是魂魄之身,与这方世界亦没有交汇的地方。
    鸾梧走下山道,一路走到半山腰的演武场。
    这里的演武场与祝枝寒印象里的只有两三分相似,不仅规模大了许多,还设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设施和兵器。
    鸾梧从架上随便抽了一柄木刀,便开始练起来。
    因为个子不够高,挥舞这样的长刀,就像小孩举着与自身不相称的大斧子一样,然而鸾梧做得十分认真,挥刀的时候,手臂绷出的弧度分外优美。
    祝枝寒就‘坐’在旁侧看着,一点都不觉得腻烦。
    她想,原来师尊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练刀的啊。
    从她接触鸾梧的第一天起,鸾梧的强大便留在她的心底,哪怕是受另一半血脉影响、不够清醒的时候,在她眼中,鸾梧也是强的。
    此时她陡然意识到,在成为那个人尽皆知的道尊之前,鸾梧也有这么一段尚且弱小、会因为他人的话语而波动心情的时候。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师姐!”
    转头望去,远远的,小屠萌跑了过来。
    近了祝枝寒才发现,屠萌此时灰头土脸的,衣服脏兮兮的都是砂砾,额头上面还破了一块。
    屠萌看着鸾梧,眼睛亮亮的:“师尊不罚你啦!我就说吧,只要服个软,师尊肯定不会再生气的。”
    显然,她并不清楚鸾梧和柏尘的恩恩怨怨。
    鸾梧凉凉看她一眼:“你从哪儿弄的这一身土?”
    屠萌这才像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模样,眼睛躲闪了一下,磕磕巴巴:“就……摔了一下。”
    “摔了一下?”
    鸾梧放下刀,忽然往屠萌的方向迈了一步。
    屠萌下意识后退:“……哎呦!”
    原是后面有块小石子,屠萌后退的时候正好踩在上面,滑了个屁股墩。
    她捂住屁股,呲牙咧嘴。
    鸾梧默然片刻:“倒是不无可能。”
    屠萌:“……呜。”
    鸾梧走到她面前,微弯下腰,朝她递去右手:“起来。”
    屠萌委屈巴巴借着鸾梧的力道站起来,鸾梧倒是任劳任怨给她拍土:“摔疼了?”
    大抵人都是这样,没人管的时候还能忍着委屈,一旦有人安慰,就忍不住了,更何况屠萌还是个小孩。
    她顿时哭成一张小花脸。
    鸾梧:“……”
    祝枝寒大开眼界。
    想不到啊想不到,那么可靠的屠萌师叔,小的时候……
    鸾梧虽板着一张脸,但还是掏出手帕,耐心把她脸上的眼泪和灰土擦去。
    等到屠萌哭声渐歇,鸾梧忽然道:“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弄成这样的?”
    屠萌吓得打了个哭嗝。
    鸾梧垂着眼睛,每当她露出这个模样的时候,总是显得很有威慑力。
    屠萌支支吾吾了半天,到底还是抵不过师姐的威严,小声道:“还不是雨霖峰的那些人,又说师姐的坏话……”
    祝枝寒听屠萌慢慢讲了事情的经过。
    全盛时期的刀宗可不是祝枝寒印象里的那个,除了主峰之外,尚有十三支峰,都是刀宗的门徒。
    雨霖峰就是其中的一个。
    雨霖峰有个师兄,自恃参与过一些人魔大战,资历‘深’,把自己当做年轻辈的第一人,让其它弟子听他的,还要给他供奉,让大家苦不堪言。
    偏偏那个师兄和峰主颇有些关系,宗主柏尘又不管这些,众人诉苦无门,只得受了。
    然而后来宗主收了鸾梧和屠萌。
    那个师兄自封第一人,但到底是旁支,有了宗主的亲传在,他便变得名不正言不顺,这是第一个看不顺眼。
    此外就是,鸾梧实为修炼天才,生来便有筑基,如今还不到及笄之龄,便已是金丹大圆满,直逼元婴,而那师兄天资平平,这样下去过不久便会被赶上。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更不要说这位师兄本身就是个极其虚荣、小肚鸡肠的性格。此为第二个不顺眼。
    两相叠加的结果,就是这个人三番五次找鸾梧的麻烦。
    这次他说了鸾梧的坏话,被屠萌听到了,又或者说是故意说给屠萌听的。
    总之屠萌气得红了眼,和他那一行人爆发了冲突,屠萌此时年龄尚小,修为也没有鸾梧进展的这么恐怖,堪堪与同龄人相仿而已,完全不是那一行人的对手,反而被羞辱了一顿。
    鸾梧闻言顿住。
    片刻后,她拍了拍哭成花猫似的屠萌的小脸,道:“我知道了。”
    祝枝寒眨了眨眼,这个时候画面忽然一转。
    还是在刀宗主峰。
    她看到只到她肩膀那么高的鸾梧,提着刀,一下子把某个长得鼠目獐头的男人拍到地上。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骨裂的声音。
    除了这个男人,地面还躺了一地的人。
    ——想必就是先前碎嘴,欺负了屠萌的人。
    祝枝寒不由咋舌。
    方才她还觉得憋闷,恨不得给屠萌小师叔出头的。想不到鸾梧的行动力比她还强。
    说起来……鸾梧此时的修为还是金丹大圆满啊。
    而地上躺的这些人,最强的一个是元婴初期,剩下的金丹和筑基不等。
    祝枝寒清楚,元婴初期与金丹大圆满,哪怕只差了一个小境界,却是天与地的差距。
    鸾梧居然凭着这个修为,就越阶把这个人揍了?
    不得不说,还有一点爽……
    不愧是师尊!
    哪怕是年少时也不可小觑!
    鸾梧打的时候,为免误伤,屠萌就藏在不远处的小林子里。
    见彻底了结,才哒哒跑出来。
    “师姐好——厉害!”屠萌伸出两只手比划着,划出一个大大的圆。
    鸾梧收回刀,悬在腰间,略一颔首:“是他们太弱。”
    处理完残局。
    屠萌说自己的心灵还是受到了创伤,要下山玩才能好!
    鸾梧无奈地看着她:“你只是想玩而已吧?”
    屠萌:“嘿嘿,今晚有个特别棒的祭典嘛。走吧走吧!师姐也一起!”
    鸾梧佯作思考了一会儿,这才勉强答应:“看在你受伤了的份上。”
    祝枝寒就那么跟着二人,体会了数百年前的刀宗风土人情。
    刀宗显赫时,不仅掌控的范围广袤,还有一个非常繁华的交易坊市。
    单是随意往路边瞧一眼,祝枝寒就看到了好几个大宗的弟子在其中穿行。
    看来刀宗从前还是个了不起的枢纽。
    在这样的刀宗脚下,举办的祭典也是凡人难以想象的奢靡。
    “好多花灯啊!它们在空中飘!”
    屠萌昂着脖子往半空瞧,漆黑的夜幕里,暖橙色的灯光显得格外诱人。
    旁边那做花灯的老爷爷摊主,看到她这模样,怜爱心顿起,搭话道:“怎么样?二位要不要也来选一个花灯放飞?我给二位算便宜些!”
    屠萌很心动的模样。
    鸾梧泼她冷水:“能往上飞有什么稀奇?但凡你平时用功些,到了金丹,可以比这些花灯飞得还要。”
    屠萌瘪着嘴:“我的天赋又不像师姐你那么好……而且到金丹也是要学御物的,会摔断腿的!”
    鸾梧看她快哭的样子,到底还是心软:“你挑一个吧。”
    屠萌这才喜笑颜开。
    “嗯……”她看着摊子上悬挂的许多个花灯的模样,犯了难,“都好好看啊。”
    过了一会儿,她指着一个花灯道:“师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屠萌本以为不在乎这些的师姐,定然会回答‘都可以’。
    然而鸾梧扫了一眼那个花灯,却蹙起眉:“……不要金鱼。”
    屠萌微怔。
    鸾梧又重复了一遍:“不要金鱼。”
    屠萌回过神:“喔喔,师姐你讨厌金鱼吗?很少见到师姐有讨厌的东西呢。那我要这个鸟好了,让小鸟把金鱼吃掉!”
    鸾梧别过脸:“我不是……算了,随你。”
    屠萌把花灯放了,两人注视着花灯冉冉升空。
    在凡间那边,花灯都是放在河里的。修真界却不同,大概是为了和凡人划开界限吧,又或者对于修真者们来说,陈列着星带的夜空也是一道长河。
    屠萌:“师姐,我许了一个愿哦。师姐你有许愿吗?”
    “没有。”
    “师姐你也许一个嘛!”
    “无聊。”
    屠萌也不强求:“那好吧,我把愿望分成一半!”
    祝枝寒在一边看着,心情也不由舒缓下来。
    想不到以前屠萌师叔和师尊的相处方式是这样的,屠萌师叔反而是天马行空的那个,和后来的师叔很不同呢。
    然而这份轻松,终究没有持续一整个晚上。
    鸾梧收到了一封飞来的纸鹤传讯。
    屠萌瞥到她微变的神色,好奇的问:“怎么啦?是谁发来的?”
    鸾梧言简意赅:“师尊。”
    屠萌点点头:“喔,她老人家说什么了?”
    鸾梧闭了闭眼,片刻后语气放松:“说了今日教训那几个小子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叫我过去一趟。走,回宗。”
    其实信中叫的只有她,但是她不放心把屠萌一个人留在这坊市里,只得结束今晚之行了。
    屠萌露出失望神色:“这就要回去了吗?”
    不过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像个成熟的大人了:“好吧,既然师尊传讯,我们便回去。”
    祝枝寒看着鸾梧的侧颜,心中生出些不妙的预感。
    似乎有什么疑惑已久的事情,要在她眼前揭开了。
    她无意窥探秘密。
    但这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眼前的画面又是一变。
    祝枝寒看到鸾梧走在一条石子小路上,四面是竹林。
    屠萌不知去向,总之没有和鸾梧一起。
    这个地方,祝枝寒不算陌生——这不就是刀宗的后山吗?
    她很快明白过来。
    这是柏尘信中叫鸾梧去的地方?柏尘就住在后山?
    在惴惴中,还没等她往不太靠谱的方向猜想,就见石子路走到了尽头。
    一座庭堂坐落在那儿。
    庭堂修建得十分气派,堂前立了棵桃花树,风一吹落英纷飞。庭堂的正中央则挂了块匾,上书“小檀室”三字。
    祝枝寒觉得这三个字有些熟悉。
    在她昂着头看牌匾的时候,鸾梧也立在这栋庭堂面前,抬头望着。
    只是比起祝枝寒单纯的好奇,鸾梧的情绪要更晦暗、更复杂。
    在鸾梧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祝枝寒终于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眼熟。
    最初重生的时候,祝枝寒为了取得鸾梧的注意力、成为鸾梧的徒弟,曾经以鸾梧心中的秘密要挟。
    那些秘密语焉不详,是祝枝寒从话本里勉强读来的,其中有一个就是“小檀室”。
    不会就是这个……
    现实没有给祝枝寒纠结的时间,鸾梧走入小檀室,祝枝寒便被一股吸力吸了进去。
    也因此,她看到了鸾梧的所见。
    这小檀室的内部,比外面所见要更广阔。
    如果用什么来形容,说它是一个芥子空间更合适。
    在这芥子空间中,里面的摆设布置有普通檀室的书案、架子、藏书,但在这些之外,往四周看去,还有一个透明的、四面环状的壁。
    鸾梧走进门中,她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自动阖上,那壁便也严丝合缝起来。
    而让祝枝寒觉得头皮发麻的并不在于此,而是……
    在那壁之外,许许多多条巨大的、金红色的金鱼摇晃着尾巴,围着她们这一方地界,游来游去。
    乍一看,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鸾梧有了动静,祝枝寒才回过神,在心里嘟囔:这檀室到底是谁造的?也太压抑了吧……做这个的人肯定是个心理变态……
    “你来了?”某个书架的后面,传来柏尘的声音。
    鸾梧立在原地未动,神情漠然。
    柏尘自书架后走出来,坐到藤椅上,慢条斯理地抿上一口茶:“听说你今日对倚林动手了?”
    柏尘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说话。”
    鸾梧垂着眼:“是他打伤了屠萌……”
    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在这么诡异的环境里,祝枝寒这个局外人都不由吓了一跳。
    柏尘把茶杯掷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我在问你这个吗?你只需要说,是,或者否!”
    鸾梧:“……”
    柏尘道:“我知道了。”
    她从藤椅上起身,走到鸾梧面前,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我就知道,你是个怪物,你控制不了伤人的心!”
    鸾梧抬起眼,漆黑的眸子清凌凌地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疯狂的女人。
    柏尘却不看她,只是看着四周那些游动的金鱼:“你看到这些小家伙了吗?”
    鸾梧没有回答。
    柏尘也不需要她回答:“你,与它们一样……一样!”
    说着,她哈哈笑起来,也不知道得出这个结论后,她是伤心还是难过。
    她就这么笑了一会儿,笑得面容都扭曲了,这才闭了闭眼,柔声说:“我的乖徒弟,去。去取师尊的藤鞭来,嗯?”
    祝枝寒头皮一麻。
    她想不到,曾经话本里提到的要素,在这个地方集齐了。
    她也不难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忽然觉得恶心。
    屠萌被欺负的时候,她这个师尊不见管,鸾梧替师妹出头,倒是方便她把帽子扣在鸾梧头上!
    祝枝寒当然也知道,对于一个神智不太清醒的人来说,有着怎样的逻辑,做出什么事都不叫人意外。
    但……她就是很,很难受。
    她的胸膛像是有着什么在冷冷的燃烧着,这种感觉让她不由细微的颤抖起来。
    她甚至都快忘了这是在某个过去的记忆里,她是无法干涉改变的。
    她只是在想:我要阻止,我必须要阻止。
    在这些念头空前炽烈的时候,她的眼前一黑。
    有点像是她跳入通往魔域的通路后,失去意识时的感觉。但是与那时不同,那时她是往下坠的,此时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往上浮。
    就像是穿过了一层膜。
    耳边的静寂蓦地破碎,她听到了呜呜的风声,还听到了砂砾摩擦的细微声响。
    她蓦地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令她回绕梦牵的面容映入眼帘。
    鸾梧温声说:“你醒了。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祝枝寒此时仍旧被先前的情绪浸透,她沉默不语,只定定地盯着对方。
    片刻后,她坐起来,猛地抱住鸾梧,手臂收得很紧。
    她想:我要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着这个剧情卡在一半不好,就多写了会儿,两更合一起了,咳咳
    感谢在2022-05-2506:10:51~2022-05-2705:5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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