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秋去冬来, 天气也冷了起来，地里的活计也少了，庄子上的人都变得慵懒起来。

    雪娘花了大价钱盘下了那个酒楼，如今已经开张了, 生意还算是不错, 之前的厨子伙计挑了几个好的留下了，魏田抽空也是试了试菜, 确实很不错, 酒楼也改成了魏家酒馆，很快就开张了。

    “阿杰跟弟妹去店里了, 家里孩子都在读书，要不让阿晟也去，本来准备明年三月让他去的，但眼下去也不是不行，正好你有身孕，好好养着身子。”

    晚间, 魏明归家，拉着妻子的手, 把人抱在怀里，随后说了这么一番话。

    “也好，我看他也无聊，整日在家里翻那些大字, 去也好, 只要乖乖的不闹就好，就当是提前适应一下, 左右明年也要去了。”

    “好。”

    小家伙得知自己要去学堂了很是开心, 唐玥早就给他准备好了书箱, 现下正好也就用上了，孩子还小，实木书箱难免有些重，唐玥准备的是用竹子做的，轻不少。

    “这里有些糕点，要是饿了就吃，中午就在学堂吃饭，可不许挑食啊。”

    “好。”

    儿子不到五岁，唐玥也没想着他去学什么，整日待在这院里也是无聊，去听先生讲讲书也是好的。

    夫妻二人一起送他去了私塾，见他进去坐好，魏明转而去和先生说话去了。

    “一视同仁即可，不必特殊对待。”

    先生闻言点了点头，这里读书的孩子大多都是六到八岁，魏晟确实年纪小，但个头不小，看着跟那五六岁的孩子也不差什么。

    魏明还要去上值，说完就走了，唐玥看了一会也离开了，迟早有这么一天。

    “三弟，你咋也来读书了，你才多大啊？”

    魏盼来的有些晚，见课室内多了一个人，还是魏晟，直接走到一旁坐下，也有些好奇，周围的学子也都在暗中打量魏晟，毕竟他跟魏修和魏盼不一样，他是魏明的亲儿子，其余人都是依附魏明的。

    这一点他们的父母也经常跟他们说，若是碰到了这位小少爷，一定要恭恭敬敬的。

    “我爹娘说我可以读书，我就来读书了。”

    魏晟说完，随后把书箱放在课桌里。

    私塾这地方，魏晟也不是没来过，不过他有些好奇，阿修哥哥怎么没来。

    “大哥昨日感染了风寒，这几天估计不会来了，我刚听二婶跟先生在说，我坐你旁边吧。”

    见魏晟四处张望，魏盼想到什么开口说到，随后坐在一旁，按说主人家的孩子都是坐在最前面的，但他不喜欢读书，自是不喜欢坐在先生眼皮子底下。

    魏粮之前盯着，他就坐在中间，魏粮走了，他就坐在后面，魏晟这回来是坐在中间的，位置是他自己选的，他索性直接坐在了一旁。

    眼下这课室里，有二十几个读书的，但二人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自是比别人要好一点。

    没一会，先生进来后，课室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了。

    头回来学堂读书，小家伙自是很激动，在家也认识了不少字，先生讲的诗文也是通俗易懂，他基本都能听懂。

    魏盼在一旁不是看看窗外，就是扣手，再不济就是发呆，先生也暗中观察过魏晟，毕竟是主人家的孩子，而且他爹也是一种兄弟里最有本事的。

    一堂课下来，不哭不闹，很是乖巧，这让先生对他很是满意，不骄不躁，在这这个年纪，这样的孩子很难得。

    “三弟，一会还有一堂课，然后就是中午睡觉，在就是下午温书做功课，你估计不用做功课，真好啊。”

    魏晟点点头，他会识字，但不会写，笔都不会拿，爹也说了，现在还不到拿笔的时候呢。

    “你那里面装了那么多好吃的啊？”

    见魏晟拿出小书箱，内里不是笔墨纸砚，有糕点糖果，魏盼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我娘给我装的。”

    魏盼想到自家爹娘，不自觉的叹了口气，他爹娘其实也有赚钱，不过这二人都很节俭，有了钱就存起来，平日里除了祖母给，或者几个婶子给，他都没这些东西吃的。

    阿晟也不是那小气的，拿出就给了他一块。

    “先生讲的好不好？”

    阿盼直接吞了，随后从书桌下拿出一个水袋，喝了口水，看着弟弟开口问道。

    “挺好的。”

    “你能听懂？”

    “大概能听懂一些。”

    “真厉害。”

    休息了一会，先生又过来了，课堂瞬间变得安静起来了。

    儿子去读书了，唐玥坐在屋内，不时的抬头看看，看了两回实在坐不住起身就出去了。

    私塾外，看着内里认真听先生讲的魏晟，唐玥不自觉的放心了很多，眼下家里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回到屋内，她拿起针线便开始给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

    男女还不知，她准备先做一些淡色的，男女都能穿的，眼下她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腹部微微凸起。

    这回不知为何，很是明显，而且她的食量比之前都要大的多。

    午间，厨房送来了饭菜，六菜一汤，很是丰盛，唐玥看着一旁的座位，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往常还有小家伙陪着一起，日后只能自己吃了，也不知他在学堂怎么样了。

    庄子上的人基本都是一起劳作，一起吃饭，一日三餐都是大厨房做的，不过主家的会另外做罢了。

    学堂的中饭也是大厨房送过来的，基本就是一荤一素还有一个汤。

    “三弟，你怎么先喝汤啊，多吃点肉啊。”

    魏盼看着一旁小口小口喝汤的弟弟有些不解，这土豆烧肉多好啊，再不吃，万一没了呢，那青菜豆腐汤有什么喝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一会吃，喝汤之后在吃饭。”

    魏粮和刘氏走后，一家子几乎不在一起吃饭了。

    魏晟站起来看了看，见盆里的烧肉还有了，去一旁拿了一个空碗，拿起勺子打了一碗。

    “给你放这里了，喝完汤赶紧吃，这土豆烧肉不错，你也别吃米饭了，我一会在给你打一碗，吃这个好。”

    魏盼吃饭很快，有肉的话，他就不吃米饭了，更不会喝汤，都是吃两碗烧肉就好了，因为是主人家的，也没人说他。

    给孩子们吃的食物做得都很软烂，土豆用勺子轻轻一压就碎了，更别提肉了，几乎是入口即化。

    魏晟吃了一碗就吃饱了。

    “不吃了？”

    “不吃了。”

    魏晟吃完后摇了摇头，他吃饱了就不会吃了。

    魏晟见盆里还有，随后拿着碗上前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年纪越大，胃口越大，一边吃烧肉，一边喝水，他吃的很是开心，吃到一半，他停了筷子，随后趁着人不注意，偷摸把剩下那一半给倒在了一个小瓦罐里。

    分开吃饭后，就是各家吃各家的，他爹娘节俭，几乎日日都吃素，大米都不吃，基本都是糙米，他也就中午在这学堂能吃点肉，正好带回去一些给她们吃。

    随后他又拿着碗上前去盛饭，盛满了一碗用勺子压下去，直到压不动了，这才回到座位上，把饭菜装在一起。

    天冷，倒也不会坏，回去后让他娘给在锅里热一热，到时候跟妹妹一人一半就好，到时候在吃个玉米饼子，晚上就饱了。

    魏晟自是看到了哥哥的所作所为，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吃饱喝足在私塾里走一会，消消食，就要去睡觉了。

    魏家的孩子们是在一起，睡的都是木板床，唐玥早给小家伙在铺好了床铺，上床没多久，他就睡着了，魏盼睡不着，想着帮爹娘去干点活，但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魏明，咬咬牙，又回去了。

    不回来还好，万一突然回来了，自己说不定又要被训斥了。

    想着想着，他也睡着了。

    下午就轻松多了，做功课就好，先生检查过后就可以走了，魏晟不会写字，便上前把先生上午讲的又复述了一遍。

    “好，回去吧。”

    “多谢先生。”

    想到父亲叮嘱的，他朝着先生就是一礼。

    这个时候是魏盼最苦哈哈的时候，他写不出来，上午没好好听，看了看四周，没几个人了，随后开始研磨，使劲回忆着上午先生讲的，写的字也歪歪扭扭的，磨了快半个时辰，总算是差不多了。

    后来修修改改的，在重新抄录一份，拿给先生。

    “好好练字。”

    先生看完后说了这么一句就让他走了。

    回到家里，魏晟便开始跟唐玥讲这一天，说到魏盼，他把魏盼装饭菜的事情也说了。

    唐玥并无多意外，家里几个妯娌，罗娘是最节俭的，哪怕有体面衣服，好的布料，她几乎不穿，每日都是粗布短衣，只用一根木簪挽发。

    之前几个妯娌跟刘氏说话的时候，刘氏还说过她呢，结果罗娘说都想日后给女儿留着，她穿这些干活也不方便。

    眼下家里人不一起吃饭，唐玥也能想到她有多节俭。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是你的堂哥，对你也不错，还帮你打饭了不是，你分一些糕点糖果给他也好。”

    魏晟闻言点了点头，老实说魏盼这个哥哥没啥大问题，勤快老实，就是读书不太上心罢了。

    唐玥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魏盼的时候，那时候这孩子又瘦又小，整日哭闹，都是罗娘抱着哄。

    魏昂这个亲爹不管不问，后来魏粮让这两口子养着孩子，也没错，读书即便不能成气候，但只要你踏实肯吃苦，日子也能过下去。

    魏盼回去后，把饭菜放到厨房，随后就去帮着亲娘干活了，想到什么他把魏晟去读书的事情也说了。

    “阿晟才多大啊，不过大哥大嫂愿意就好，在学堂你也算是哥哥了，虽不会有人欺负他，到底年纪不大，你要是能帮就帮他。”

    “我帮他了，他不吃肉喝汤，我还给他打了菜呢。”

    “那就好，就得这样，之前他小，我总是担心你跟他玩不小心伤了他就不好，现在他也大了，就不存在这个问题，眼下咋们就靠着你大伯一家呢，你跟他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读书，争取将来跟你大伯一样。”

    罗娘看着阿盼开口说道，魏盼闻言点了点头，秀娘穿着红色的棉衣坐在一旁喝水，看着哥哥和娘亲，随后走到罗娘跟前。

    “娘，三哥都去读书了，我也想去读书去。”

    秀娘这话一出，别说罗娘了，就是魏旺都很惊讶，不过这世上哪里有女子读书的呢，他们都是没听过的。

    “你一个丫头读什么书啊，我跟你爹对你多好啊，什么都不让干，你啊就安安分分在家里待着好，日后长了，嫁人就好，若是能有个好亲事，往后在也不用愁了。”

    罗娘这话一出，秀娘就不高兴了，起身就走了。

    “你看这丫头也不知道随了谁了，说都说不了。”

    “妹妹还小，我保证啊，等她去读书了，过不了两天肯定就不想去了。”

    魏盼只当秀娘是一时兴起罢了。

    “是啊，丫头不过一时好奇罢了，你还当真了。”

    对儿子闺女，夫妇二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也没偏心。

    晚些时候魏明回来了，也收到了魏杨寄来的信，他已经考完了在等放榜了，爹娘跟着魏昂也回老家里，估计早都到了。

    让家里不用惦记他们，还说自己都安排好了，等考完后放榜后在回老家接爹娘到时候一起回来，正好他们也想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

    唐玥看完后点了点头，随后跟魏明说起来小家伙今日去读书的事情。

    “不错，阿盼这孩子心思不在读书上，不过他年纪不大，现在也看不出，读书能明理，这两年是肯定要读的，过两年在看，若是真的一直这样，那就让他学个什么手艺，或者跟阿田去学做生意，起码得认字啊。”

    “眼下已经入冬了，在过两月又是年关，这一年又要结束了，明年小的也出生了，到时候家里在添一个孩子，也是喜事。”

    看着唐玥的肚子，魏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是啊。”

    “夫人，四小姐来了，说是找老爷的。”

    四小姐就是秀娘，唐玥看着魏明，这个侄女比阿晟还要小半岁呢，她找魏明干什么。

    “让她进来吧。”

    魏旺两口子也没想到，自家女儿直接去找魏明了。

    秀娘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跟她爹娘不一样，很有主意，从她穿衣打扮说话都能看出来。

    “大伯，大伯母好。”

    “你爹娘有什么事情吗？”

    魏明以为是魏旺或者罗娘让她来的，没成想小丫头摇了摇头。

    “我有事找大伯。”

    “你说。”

    魏明放下茶杯，看着这个侄女，不说长得有多好看，但白白净净的，穿着红色的袄子，上面还绣着花纹，头上更是带着两朵头花。

    “三哥去读书了，我也想去，可我爹娘不让我去，大伯，你去跟他们说说呗，我也想去读书。”

    “你爹娘都不同意，我说了能有用吗？我可不是你爹啊？做不了你的主。”

    魏明看着面前的小丫头，随后说道：“女子读书也不能参加科考，你当真要读书。”

    “要，我哥哥都去读了，堂哥们也都去了，我也姓魏啊，女子是不能参加科考，也没说不能读书啊，我去读书认字，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秀娘只到阿晟肩膀那里，但小小的女娃，看起来很有主意。

    “我知道，但家里人都听大伯你的，你去说一下，我爹娘肯定不会不同意的，大伯就当我求你了，我去了也能跟三哥一起啊。”

    “你还小，你三哥比你大了半年呢，这样吧，若是你想去，等明年三月吧。”

    魏明这话一出，小丫头看了他一眼，看了看唐玥，点了点头。

    “那大伯咋们就说好了，到时候我去读书，你去跟我爹娘说。”

    时下女子几乎不进私塾读书，有钱的，讲究的人家都是自己请先生在家里教导琴棋书画的，自家有私塾的，去读倒也没事。

    魏明也不想家里孩子都大字不识，既然她自己都提出了，可见也是很想去的，他也知道，魏旺和罗娘对这个女儿也是宠爱居多，迟早都会同意的。

    “好。”

    “那我走了，谢谢大伯和大伯母了。”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还能说会道。”

    “是啊，若是她爹娘有事，大概率都不会亲自过来的。”

    第二日一早，天空突然飘起来雪花，这也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魏明和唐玥照例送魏晟去私塾。

    二人商量过，前三日都是要一起送的。

    送完了儿子，魏明刚准备上值去，结果看到嘴里叼着饼子，着急忙慌的朝着课室跑的魏盼，直接叫住了他。

    “大伯，我又做错啥了？”

    阿盼随后从嘴里拿出饼子，看着魏明有些不解，他没迟到啊。

    “上学路上嘴里还叼着饼子，早上起晚了吧。”

    这话一出，魏盼红着脸，点了点头。

    “日后不要这样了，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仪态，挺直身板，好好读书，往后早起一点。”

    “是。”

    “往后你跟阿修一样，每个月上半旬和下半旬抽空来找我，我查查你的功课。”

    “查几个月？”

    魏盼看着魏明，他想到了大哥，大哥说魏明查问的比先生查问的有难度多了，每次他去，都得做完全准备。

    不去，不想去，那是不可能的，不说别人，就是亲爹亲娘都不答应。

    “每个月都查，你好好准备。”

    “要是不会怎么办？”

    “那就不许吃饭。”

    魏明说完就走了留在原地的魏盼，脸色瞬间变得很是精彩。

    “你怎么了？”

    阿修今日好了一些，便来读书了，他直接坐在阿晟旁边，见阿盼丧着脸进来，有些不解。

    “大哥，往后我得跟你一起去了，大伯说也要查问我的功课。”

    “那你可得好好听先生讲了，不懂得一定要去找先生问。”

    “你要是答不出来，大伯会打你吗？”

    “不会，他会让我抄书，我爹知道了，就会骂我，不知道就还好，我娘让我好好读书，听我大伯的准没错。”

    “他说要打你？”

    “不是，不让我吃饭了。”

    阿修闻言看着弟弟，有些同情，魏盼确实很喜欢吃东西，他不好好读书，先生也打手板，但过一阵就好了，若是不让他吃饭，那才是真的难受。

    “那赶紧好好读书。”

    家里孩子秉性如何，魏明心知肚明，能拉一把的还是要拉一把，魏盼这孩子是不喜欢读书，他不是读不进去，要不怎么也不会上课怎么好好听，靠着那点零星记忆还能把功课做个七七八八的。

    在就是字写得不好，字不好没关系，可以慢慢练。

    “大嫂，你看着孩子都会笑了。”

    家里人都走了，宋卉没事便会抱着孩子来看看唐玥。

    “是啊，你看着眉眼跟你一模一样。”

    阿松都过了百天了，长大了一些，他眉目清秀，五官跟宋秀很像。

    看着阿松，唐玥手不自觉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都快五个月了。

    “大嫂，你这肚子可真大，不会是双生胎吧？”

    这话一出，唐玥也是一惊，不会吧，她还真没往这上面想。

    “在过一阵子，大嫂你去看看郎中吧。”

    宋卉这话，一直回荡在唐玥的脑中，晚些时候魏明回来了，见妻子一直在思量什么，上前询问。

    得知缘由，笑了笑，随后看了看唐玥的肚子开口道；“双生也好，一个也好，都是咋们的孩子。”

    “看来我得给多起个名字备着了。”

    相较于这边的和乐，魏旺哪里就更加激动了。

    “你说真的，你大伯要你跟你大哥一样去找他，要查问你的功课。“

    相较于儿子愁眉苦脸的，魏旺则是激动不已，虽说都姓魏，都是兄弟，可人家两个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魏明对刘氏也很敬重，可他总感觉跟魏明隔着一层。

    “是啊，一个月两次，爹这可怎么办啊？”

    “你个傻孩子，这是好事啊，你大伯那可是进士出身啊，往后你可要好好表现啊，他都当官了，能教你的就更多了。”

    罗娘也是肉眼可见的开心，看着爹娘如此，魏盼对眼前的烤鱼都提不起兴趣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就写点日常过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