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迷之自信被戳破, 邪神自闭了。

    他缩在沙发的另一边，下巴搭在膝盖上，双目中满是凄然欲泣, 朦胧的水雾凝聚在眼眶里, 似乎有泪水下一秒就会滴落。

    安琳看着他陷入纠结。

    她是当一个好人，去哄哄眼前这个可怜的神明，还是当个坏人，跟自己赌一把邪神到底会不会哭呢？

    最后她还是决定当个好人。

    安琳挪到邪神旁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好啦好啦, 是人是神也没那么重要嘛，你看你, 多像人是不是？我从来没见过和你一样这么像人的神了！”

    邪神抖了抖，轻声嘟囔了一句：“你这样对我，好痒。”

    不管干多么正经的事, 有一方在双目含泪地喊痒的时候，都会变得很不对劲。

    人生中只经历过纯洁的学生生涯，和三年勾心斗角、心计百出的新条约时代的安琳, 并不能很准确地理解这一幕掩藏的含义。

    她只知道，随着邪神这如诉如泣的这一声“好痒”, 气氛陡然变得很糟糕。

    是她从未经历过的糟糕景象。

    下意识的，安琳重重地拍了一把邪神的后背, 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做痛，不是痒。”

    邪神脸上有些疑惑：“但是刚刚不是痛……”

    “它就是！”安琳飞速打断, 有理有据地问：“你做人的时间长，还是我做人的时间长？所以应该听谁的？”

    邪神有些懵懂：“听你的？”

    很快, 他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漏洞, 瞬间高兴起来：“你也承认了, 我是人，我和你一样！”

    和她一样有什么必要吗？

    虽然心里很疑惑，但安琳表面上还是非常端得住地点点头：“没错，既然你选择当人，那就要都听我的，因为我比较有经验，对不对？”

    邪神特别乖巧地答应：“对，我都听你的。”

    终于把他哄好了，安琳松了口气。

    虽然她隐隐觉得自己用的方法不太对，但结果是好的，所以过程也不那么重要？

    在心里完成推理，安琳善良地主动转移话题：“那我们继续说刚才那道题哦，既然我是人，你四舍五入也是人，那我们的共同点可就太多了！比如都需要呼吸、要吃饭喝水、每天还要睡觉，对不对？”

    邪神诡异地没声了，宛如一只犯错的大狗，可怜兮兮地蹲在旁边，等候主人的责骂。

    某些神一撒谎，或者一干点什么坏事，就明显到不用看都能看出来，这让作为主人，不是，是作为契约者的她，觉得很艰难。

    好心地没有戳破他，安琳努力想点别的共同点：“比如看电影和连续剧？我可爱看喜剧了，你也是，对吧？”

    邪神疯狂点头：“对！我也爱看电影，我也爱看喜剧，只要是你看的，我都喜欢！”

    好的，共同点一找到了。

    安琳继续找下一个：“比如我很爱看小说，你也爱看，对吧？”

    邪神继续疯狂点头，安琳很快想到了第三个：“再比如我喜欢水果罐头，你也喜欢对吧？快说对！”

    非常给她面子的，邪神只是犹豫一秒，就立刻点头。

    安琳精神振奋地握拳：“很好，下一题！我看看，最珍贵的回忆和最糟糕的记忆？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邪神看着有些犹豫，他放下腿，重新在沙发上坐好，很小声地问：“水果罐头是什么味道的？”

    安琳瞬间卡壳了。

    她好像没跟邪神分享过这个，但这怎么能怪她呢？毕竟神又不需要吃饭！

    她眼神飘忽地看向一旁：“待会儿吃饭的时候给你开一罐，超好吃，你也一定超喜欢。”

    邪神很好哄的满足了，他眼睛闪亮亮地看向电脑屏幕，主动分享：“我最珍贵的回忆就是遇见你之后的每一个时间，最糟糕的记忆暂时还没有，因为和你在一起的记忆都很珍贵。”

    这一挤突如其来的直球，砸得安琳险些懵过去。

    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在心里安慰自己。没文化的神就是这样的，不会遣词造句，所以说出来的话就特别奇怪！

    咳了一声清清喉咙，她干巴巴地问：“怎么说得好像你的回忆里只有我一样，你一个神活了这么久，难道连点记忆深刻的事都没遇到过？”

    邪神很认真地想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没有，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很无聊，无聊到抢别的神被召唤的机会，就为了能碰到不无聊的事。”

    他突然双眼闪闪发亮，双手捧起了她的一只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中带着浓郁的情感。

    “还好我遇到了你，这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浓郁的情感扑面而来，安琳大脑空白了许久，才重新找回说话的能力。

    “这、这样啊，那、那我不一样，我最珍贵的回忆是，是那年跟我爸妈去国外旅游，外国的饭好难吃，后来我们在行李箱里翻到了一小袋辣椒酱，后来我们三个分着吃了，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辣酱。”

    那是她高一时候的事，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星期，但却是她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因为接下来就是高二开学，开学后不久，新条约就出现了。

    丝丝缕缕的悲伤抽得她脑子疼，安琳非常简略地说了下另一个答案：“最糟糕的记忆就是新条约出现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没有一点记忆是不糟糕的。”

    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情绪，邪神闪亮亮的眸光变得小心翼翼。

    “你生气了吗？”他很谨慎，似乎还有些害怕地问。

    如果他真的有尾巴，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肯定垂下来了，说不定还夹在两腿中间表示恐惧。

    一下就没心思想别的了，安琳一言难尽地看着怂怂缩成一团的邪神，心里有一大堆槽想吐。

    有必要吗？他一个神有必要害怕吗？她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为什么邪神会变成现在这幅怂得不行的样子！

    到底是他不对，还是她不对啊！

    “没有，你想多了。”

    安琳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要总是胡思乱想，我们来看下一题……”

    停顿几秒，在邪神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她艰难地读道：“说出你心中恋人应有的美好品质，不低于五个。”

    和之前一样，邪神一秒抢答：“只要是你就可以，你拥有的都是美好品质！”

    安琳突然就得意地笑了，像是参加竞赛抢答的队员，看着另一队抢答成功，却回答错误一样得意。

    “要说五个哦！”她假模假样地轻叹：“你居然一个都说不出来，看来我在你心里，没什么美好品质啊！”

    不出她所料，邪神立刻就急了。

    “你当然有！在我心里，你所有的品质都是美好品质！”

    他一张嘴，各种奇怪的恭维脱口而出：“你在呼吸，你的心脏会跳，你会跟我说话，你在看着我，你会动，你能吃食物，你会睡觉，你会哭会笑……”

    这说得越来越奇怪了，安琳实在听不下去，很费解地问：“这和美好品质有什么关系？你说的这些，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换只智商高点的猴子都行！”

    邪神想都没想地反驳：“当然不是，只有你才行，其他生物没有美好品质，它们都很无聊，和我一样无聊。”

    又出现了！这种不经意间的直球，简直跟和她表白没什么区别！

    安琳深呼吸，努力代入了一下主人和狗狗之间的关系，终于想明白了。

    狗狗都是会认主的，认了主之后，主人就是狗狗的上帝，所以邪神这么想她完全没毛病！

    心里升起的燥热被压下去，安琳十分宽容地表示认同，并且挑刺：“可以，我也认为我会呼吸会心跳是很美好的品质，但问题问的是‘心目中恋人’的品质，我们还不是恋人呢，你这么钻空子可不行啊！”

    她学习成绩一直都可好了，结果这个问卷每一道题都在为难她，显得她跟个学渣似的，旁边还有个学霸在衬托她成绩有多差……

    这不公平！邪神就是个文盲，凭什么答题能比她答得好！

    在她充满了竞争意识的为难下，学霸邪神仍旧答得又快又好。

    “我的恋人只可能是你，所以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心中恋人应该有的美好品质，而且只限于你。”

    他看向她的眼神那么真诚，显得她那点小心思无比阴暗：“不论这次测试我能不能通过，我的恋人也只会是你。”

    安琳彻底说不出话了，她狼狈地转过头，深深地觉得邪神在升级之后，绝对连智商都进化了。

    不然怎么能每次都让她不好意思难为他？太过分了！

    拿了满分的学霸还在催她这个学渣答题：“那你呢？你认为恋人应该有什么样的美好品质？”

    非常想随便说几个美好品德，但安琳在坐她旁边那个神的狗狗眼攻击中，怎么努力都编不出谎话，只能自暴自弃地坦白：“我从来没想过！”

    她很怨念地看向邪神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新条约出现前我才高二，满脑子学习和考试，新条约出现后我就只想着找到爸妈，哪有心思想谈恋爱！”

    她难得说了实话，邪神非但没有感激涕零，反而一副打击颇大的样子。

    “你、你没有想过和我谈恋爱吗？”

    他像是傻了一样，呆愣愣地看着她，眼眶里又凝聚起了水雾。

    这一回，他真的连嗓音都有些哽咽。

    “最开始我们定契约的时候，你就说要跟我谈恋爱，后来我知道你担忧生命的问题，就把契约改了，希望你能放心地跟我谈恋爱。”

    他眼中的水雾越来越浓，声音如泣如诉：“前几天你还出了题，说我能找出你就和我在一起，但是你为什么没想过谈恋爱的事？”

    泪珠在他美得惊人的眼睛中打转，最后顺着下睫毛滴落，砸在了他的衣襟上。

    安琳目瞪口呆。

    怎么办？她好像把邪神搞破防了，这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安琳：仿佛我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渣女！但我哪里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