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包厢（一）

    季阳是通过循环知道的。

    那次, 他见到夏曦雨之后，将她劈晕之后，会所立刻发生了爆炸。

    由于离爆炸源太近, 季阳感受到身体被巨大冲击力撕扯的那种痛。

    再一睁眼，他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之前埋伏在草丛里的时候。

    周围一片漆黑, 耳边有阵阵虫鸣。

    他恍惚了好一阵子，甚至以为自己太累出现了幻觉……

    无数的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季阳猛然发现，他不仅经历了这一次循环, 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有几次发生爆炸，在爆炸后重新醒来，还有几次，都是莫名其妙的，任务做到一半，还在灌木丛中趴着, 就突然一阵晕眩，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时候……

    只是之前, 他每次重新睁开眼就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直到刚刚……

    季阳捂着头，无数的记忆让他头疼欲裂。

    为什么之前都忘了，这次却突然都记了起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 试图和林东确认, 想证明这些不是自己的错觉，然而, 他和林东说了半天, 却发现林东并没有出现这些记忆。

    不仅林东, 身边所有的队友，都没有和他一样的问题。

    季阳手脚冰凉，一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狠狠的掐自己的大腿，发现很痛。

    那一瞬间，季阳不知道眼下到底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梦，那能是什么？

    他怎么会进入一个如此奇怪的情境？

    很快，玻璃门中跑出来的女生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这个女生和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服饰，样貌，以及出现的地点，都一模一样。

    季阳头皮一麻。

    他不可能预测到这件事的发生。

    这说明他记忆里的那些，很有可能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在听到夏曦雨说10：59会爆炸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表，10：54。

    下一瞬，爆炸突然发生——

    睁开眼，他再一次回到了灌木丛从中。

    季阳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可他好像确确实实被困在了这个任务中。

    他仔细将记忆中所有的细节细致的过了一遍……

    317特别行动的计划是在11点动手，所以他一直有密切的关注着时间。

    前几次发生爆炸的时间，差不多都是在10：59分。

    这次爆炸却提前了？

    直觉告诉季阳，上次循环中见到的女生，也许和循环以及爆炸都有密切的联系。

    想要解开眼前这个奇怪的状况，她是关键。

    所以，在这次循环中，为了保护自己和队友，他一醒来就用耳麦和控制中心取得联系，告知爆炸存在的风险，带领大家后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埋伏下来。

    等待抓到夏曦雨，让林东带回去审问。

    回忆告一段落，季阳默了默。

    他知道自己的故事太过不真实。

    循环？

    呵，他自己到现在都有些无法相信。

    更没办法一两句话就向宋建国解释清楚。

    可他一毕业，就是宋建国在带他。

    多少次出生入死，关键关头，都是宋建国在后面默默的支持他，救他。

    对这个带了他五年的老领导，季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

    他无法欺骗宋建国。

    想了想，季阳还是据实将每一次循环的经历详细说给宋建国听。

    “听起来可能很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今天的埋伏任务我已经经历了八、九、数不清多少次了……我知道会爆炸，都是因为之前的经验。”

    季阳说的诚恳。

    “你给我说实话！”宋建国突然暴起，将他抵在了墙边，“你知道，你说谎是骗不过我的！”

    季阳猝不及防被狠狠撞在墙上，卡住喉咙。

    他没有还手，艰难的从喉咙中挤出声音，“我、我没有。”

    宋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满脸的怒气在季阳眼中被无限放大，“再胡说八道，我就要把你和屋里那个，当成勾结在一起的嫌疑人了！”

    “我没胡说八道……不对，”季阳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这和那个女被害人有什么关系？”

    宋建国仔细的看着季阳的表情，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细小的变化。

    季阳被压得痛，但并没有躲避宋建国探究的目光。

    宋建国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好好说的机会！”

    “我真不认识她。”季阳点头，“不信你问林东，当时情况紧急，真的没机会说话。”

    见季阳脸上坦荡的神情不似作假，宋建国才松开手。

    宋建国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后退两步，点了根烟，眼底是浓重的不可思议和不解。

    他吸了口烟，又吐出去。

    眼圈在狭小的房间里袅袅上升。

    经验告诉宋建国，这件事情无法相信。

    什么循环，什么时光倒流，都他妈扯淡！这又不是科幻小说。

    可理智告诉宋建国，当两个人无法串供，又给出一样的信息。就算不可思议，这个信息的可信度，也比较高。

    他之前再三和林东确认过，季阳不认识这女的，之前的交流中，没有机会和她串供。

    再加上，季阳跟他儿子似的，带了几年，季阳的人品，他信得过。

    他有把握能在季阳说谎的时候拆穿他。

    所以……

    他相信经验，但更相信理智和概率。

    两个人一起扯这么一个奇怪的慌，概率太低了。

    动机是什么？

    宋建国烦躁的长长的吐出一口烟。

    “要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带着你，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拉屎还是撒尿，现在我早给你关起来了！”宋建国咬牙切齿，把心头的烦闷压了下去，

    “看你的神情，我信你，你确实没撒谎。”

    宋建国又吸了一口烟。

    还是烦躁。

    眼下的事情确实超过了他能理解的程度。

    他把资料扔给季阳，“这是刚才的笔录。你先看看。”

    季阳接过笔录资料，一页页认真翻着。

    监控画面仍然在拍摄。

    隔壁的审讯室里，夏曦雨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

    宋建国对着耳麦说了一句，“老王你先出来，全体开会。屋里那个，让她先休息一会儿。”

    老王应了一声，起身出来，关了审讯室的灯。

    季阳翻到下一页，正巧看到夏曦雨对于循环的描述，细密的鸡皮疙瘩爬了一后背。

    她居然也知道循环！

    他居然不是一个人在循环？

    季阳下意识抬头朝隔壁看去。

    “啪——”隔壁的灯关了，审讯室倏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一下就好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仿佛整个世界停电了一样，倏地全都黑了下去。

    季阳再感觉到一阵晕眩感袭来。

    这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循环重启了。

    再睁开眼时，夏曦雨头疼欲裂。

    “醒了。你可真是能睡，真不怕回去挨打？”耳边听到熟悉的白抹胸的声音，夏曦雨知道自己这是又回到了之前会所的小黑屋中。

    她疲劳的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对于重新回到这里，而不是被困在警局，她心底莫名有一丝放松。

    接受警察不让人睡觉式的审问，简直像酷刑一样。

    她几乎是在王警官给她关上灯的那一瞬间，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说，会所到底为什么会爆炸！”

    “爆炸跟你有什么关系！”

    “老实交代！”

    一闭上眼睛老王拍桌子，厉声拷问的情景又一次次现在她眼前。

    夏曦雨被吓得又赶紧睁开了眼。

    她的心沉了沉。

    看来，她之前想错了。

    逃离会所，不是脱离循环的条件。

    或许……

    阻止爆炸才是。

    想到这一点，这一次，夏曦雨反而不急着逃跑了。

    就算跑出去，那情况只会和上次一模一样——她依旧躲不过警察的审问，对于警察的问题，也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太累了，与其在审讯实里被折磨，她倒宁愿留在这里被炸死。

    好歹来的痛快。

    夏曦雨想，这次她得想些办法，多套取一点信息。

    她的目光落在了黑色单向玻璃的旁边的那扇门上。

    会所老板和重量级的客人，都在那扇门后面。如果想要知道信息，那里才是最佳的地方。

    可是……想到之前从门缝里看到的，那些油腻大叔，和那些搭在女人身上的手，夏曦雨就止不住的犯恶心。

    她也不知道，别的姑娘是怎么忍过来的。

    “呦，第一次？”白抹胸看着她，饶有兴趣，“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好久没有见到了，真是——”

    她顿了顿，尾音拉长，“有趣。”

    “你……”夏曦雨问，“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白抹胸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了勾。

    她画着浓妆，朱红嘴角勾起来的时候，确实有几分惊艳的神色。

    “想想，要是搞砸一单生意，回去的等着你的，就是一顿毒打。”白抹胸轻笑着，说的云淡风轻，“我隔壁屋子有个妹妹，一脚被揣在肚子上，留了一地的血。去医院检查回来，终生不孕。”

    顿了顿，她突然看向夏曦雨，“你呀，就是没挨过打。被打两次，你就知道，那种每一拳都好像要打断肋骨，你怎么求他们也不会停止的毒打的疼，跟被人摸两下比起来，可难熬多了。”

    夏曦雨听着她的描述，打了个哆嗦。

    豹纹裙斜眤了白抹胸一眼，“没事儿别吓唬人。”

    白抹胸双手环在胸前，没再说话。

    豹纹裙不咸不淡的对着夏曦雨道，“前两次都这样，不习惯，不适应。以后就好了。这次你硬着头皮，一咬牙就过了。”

    正当夏曦雨琢磨着，她该怎么套些信息出来，服务员正好开门。

    在屋里看了一圈，她再一次相中了夏曦雨，“你，跟我出来。”

    夏曦雨刚要应声，豹纹裙打断了她，“她还是个新人，这次老板请的都是重量级客人，我怕她不知轻重。”

    服务员上下打量着夏曦雨，“可惜了，长得这么好看。”

    “我可以的。”夏曦雨站了起来，自告奋勇。

    豹纹裙挑眉看了她一眼。

    怕豹纹裙不同意，夏曦雨还装作很顺从的样子，“我没问题的，我可以去，我不想挨打。。”

    白抹胸笑了一声，“想通的挺快。这个态度就对了，省的回去挨打。早想通早好。”

    见她态度好，服务员没说什么，领着她进了隔壁那个奢华的包间。

    夏曦雨边走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不就是美人计嘛，她可以的！

    隔壁包间。

    房中萦绕着似有似无的萎靡音乐，一下一下挑拨着人的神经。

    整个包间的装修也是非常豪华的欧式装修风格。

    灯很暗，桌子上铺着一层红丝绒的桌布，在灯光下反射出血一样的暗红。

    桌边的椅子都是很贴心的双人情侣沙发椅，上面垫着丝绒软垫，触感很软，一个人可以半倚着躺着，也可以两人亲昵的坐着。

    其中一个椅子正好空着半个位置，服务员用眼神示意夏曦雨坐过去。

    椅子上坐着的是个四十多岁，微有些谢顶的老男人。身材发福，双下巴和脖子都快要连在一起了，一身的烟酒气。

    他一见夏曦雨，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的极为满意，“哎哟，老刘。你们这儿新来的妞？真漂亮啊。”

    夏曦雨之前在警局听到只言片语，知道这家会所的老板叫刘三有，应该就是他了。

    刘三有坐在谢顶男的右手边，手上夹着一根雪茄。他自烟气中抬眼看了夏曦雨，目光落在她脸上，划过一抹一闪即使的惊艳之色。

    他弹弹烟灰，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恩，新人。”

    谢顶男人笑着就要来摸夏曦雨的脸。

    夏曦雨心底一阵膈应，侧脸避了过去。

    “新人就是性子烈，我喜欢。”谢顶男笑了一声，说着又要来揽她的肩。

    夏曦雨穿的是吊带，谢顶男手上有湿热的汗，这么一揽，手上黏黏的汗直接贴上了她的皮肤。

    湿粘的触感好像蛇分泌出的粘液。

    夏曦雨头皮一麻，条件反射的觉得反胃。

    她不习惯这么跟别人虚与委蛇。

    忍住忍住！

    夏曦雨在心底给自己念自创清心咒，“为了逃离循环，她得忍辱负重的把美人计演下去！”

    这么念了好几遍，她总算忍住了当场推开谢顶男的冲动。

    她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移，和谢顶男拉开一点距离。

    “来来来，跟爷喝一杯。”谢顶男似乎没有感受到夏曦雨的抗拒，举起一杯酒，递到夏曦雨嘴边，人顺也势贴了过来，手更是直接揽住了夏曦雨的腰。

    这次，洗脑清心咒也不管用了，夏曦雨腾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谢顶男推到一边。

    她这边动静太大，场上周围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全都看向了她。

    一瞬间，场上的空气尴尬的仿佛静止了。

    刘三有脸色顿时就沉了，他的雪茄往桌上磕了一下，“不懂规矩！”

    他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明显的不悦。另一侧一扇隐蔽的小门立刻打开，走出两个全副武装的打手身子一动，虎视眈眈看着夏曦雨。

    只等刘三有发话，他们就会立刻将夏曦雨带走。

    “没事儿。”谢顶男打了个圆场，“新人嘛，都这样。性子烈的驯服了之后才更有意思啊。”

    说着，就又来拉夏曦雨的手。

    夏曦雨看到那只手，头皮就一麻。

    她计划的挺好，打算说两句好听话，灌几杯酒，哄的别人跟她说点消息，她下次好告诉警察们。

    结果……

    呵呵，美人计不适合她。

    夏曦雨咬咬牙，去你妈的美人计！

    她心一横，看向刘三有，大声道，“我有话说！”

    作者有话说：

    夏曦雨：支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