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你说……你说什么？”金蚕一瞬间哽住了。

    马上伸手摸了摸叶桑的额头。没发烧啊。

    “金蚕, 你没听错。我说，我们分手。”叶桑挪开金蚕按在他额头上的手，再次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你……”

    金蚕错愕地看着叶桑, 那一刻，仿佛有种心口中了一枪的感觉。

    叶桑的脸上毫无表情, 眼中也只有一片清明，完全不带有任何喜怒哀乐的情绪。

    这让她根本无从判断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误会杜雨泽, 还有‘子尤’？我可以给你解释。”

    除了这一个原因之外, 金蚕实在想不出, 其它还有什么事件导致叶桑提出分手了。

    趁着叶桑没有阻止，她马上自顾自地、急急地解释了起来。

    “3300年前, 我出生那天，‘子巳’无端消失不见了。举行满月仪式的那天, 我被夏桀掳走了。这些在玥玥的传承里都是有记载的。”

    而后来的许多事情, 却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 夏子尤这个人亲口告诉她的。

    金蚕出生后的第十天。

    夏朝大军攻打古蜀。这个时候，他们不知从哪里得了秘密武器, 那是一种能够克制古蜀神族的武器。

    可以导致古蜀人行动变得迟缓，同时使不出法术。

    那一场大战中，古蜀人大败。所有参战的人员都不同程度受了伤，而且第一次有神族死亡。

    针对这种受制的状况, 古蜀国的蚕丛王祖和大祭司漏夜研究, 很快就有了对策。

    那就是--黄金面具。

    神族们日夜不停地赶制加工出黄金面具，确保所有的战士每个人都要佩戴。

    因为身体的其他部位都穿戴了铠甲，所以只需要保护唯一裸露的面部, 就足够神族御敌。

    金蚕满月的那天, 她被安置在了青铜大立人环握中空的手上, 由大祭司主持与天神沟通，举行传统的满月仪式。

    可是因为金蚕一直哭，仪式还没有完成就被抱了下来。

    金蚕的母亲--老祭司唱着蜀国古老的儿歌正在慈祥地哄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

    是夏桀，夏朝的皇帝，亲自带兵进犯了。

    战斗过程异常艰苦，蚕丛王祖、金蚕的祭司族父母、夔饕餮、夔龙族、夔凤族的首领夫妇全部亲自上阵杀敌。

    但即便如此，还是不能避免族人被秘密武器伤害的惨剧。包括只是个婴儿的金蚕。

    就在一道白光射向金蚕额心的一瞬间，蚕丛王祖眼疾手快，拼尽全力，“霍”地撕烂了自己的半张黄金面具，牢牢盖在婴儿金蚕的脸上。

    白光顿时化为明水。这才救了婴儿金蚕一命。

    但是后面的战斗更加惨烈，兵荒马乱之间，婴儿金蚕被夏桀掳走。策马扬长而去……

    作为奴隶，金蚕在夏朝王宫的奴隶所里一直长到14岁。

    跟其它国家被抓来的奴隶一样，砍柴、挑水、煮饭、洗衣、刷马桶、她什么活都要干，什么活都干过。

    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每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命运。

    奴隶所里的老阿婆们对她动辄打骂。

    金蚕自从有记忆那天起，身上就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不是弄破流血、淤青血痕，就是冻疮烫伤……

    直到那天，她在奴隶所里捡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风筝。

    那是她晦暗人生当中见到的第一束光明。

    那个风筝好看极了，薄薄的羊皮材质，上面画着神鸟的图案。威风凛凛，巧夺天工。

    金蚕从来没有见过颜色这样丰富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把风筝捡起来，不敢相信地用小手轻轻摸了摸。

    她那个时候，根本不认识这是个什么。

    仿佛以为自己见到了天降神迹。

    没过多久，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身着华服美饰，身后跟着一众随从，闯进了奴隶所。

    小男孩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又看看她手里的风筝。

    接着伸手一指。

    旁边的宫女阿婆侍从卫兵立刻冲上前来，恶狠狠地夺去了金蚕手里的风筝。还顺手就对她招呼了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

    突然，小男孩说话了。声音很轻很哑，但很清晰。

    就在那一瞬间，不论是奴隶所的人，还是那些随从，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愣住了，就好像电影被按下了暂停键。

    过了足足有半刻。

    一位老侍官最先反应过来，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小男孩：“王子……刚才是老奴听错了吗？是您在说话吗？”

    小男孩眼神忽然一扫呆滞，眼珠灵活地转动了两下，盯着金蚕看了许久，然后抬手指着她和风筝说：“带走。”

    “啊……这……真是老天保佑……王子……王子开口了……”老侍官哆哆嗦嗦地指着手下的小侍官。

    “快，快去禀告大王。就说……就说王子，王子会说话了，王子……王子有反应了……快，快去啊……呜呜呜……”

    在一阵手足无措和莫名其妙中，金蚕被人架着，带进了王子的宫殿。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座富丽堂皇的殿宇，奢华堂皇到根本连想象都想象不到。

    金蚕记得自己当时全程都是张大了嘴，腿脚发软的。

    还以为是到了神仙居住的天宫里。遍地都是黄金。亮闪闪金灿灿地直晃眼睛。

    慌得她忙紧紧抱着手中的风筝。

    “王儿，王儿，他们说……说你能开口了……”

    没多大会儿功夫，一对年迈的夫妻穿着精美考究的朝服冲了进来。

    “子尤，我是母后啊。”

    “子尤，叫声父王听听。”

    两个人激动得身体发抖，一个紧紧握着小男孩的手，一个死死按住小男孩的肩。

    小男孩目光清澈，视线在两个老人脸上左右逡巡，过了半晌，才开口轻声喊道：

    “父王。母后。”

    “哎呀……我儿，我儿终于病愈了！”

    金蚕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她观察了一下病床上叶桑的反应，发现他在听到她讲述奴隶所那一段描述的时候，眼中似乎划过一抹疼惜。

    但那抹疼惜，非常微弱，并且几乎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冷淡。

    好在，叶桑既没有示意金蚕继续往下讲，但也并没有叫停。

    金蚕便继续往下说。

    应王子的要求，金蚕被留在了王子的宫殿，做了他的侍女。

    王子似乎很爱跟她讲话，每天拉着她说个不停。

    不是问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就是问她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金蚕那个时候，可是个整个皇宫里最底层，身份最卑微的奴隶。每次跪在地上回话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招来打骂。

    一天下来，她的衣服都吓得湿透了。能拧出三斤水来。

    王子便命人给她换上宫女的服饰，还特意赏赐了一条珍珠羊脂玉带，当着夏桀夫妇的面，亲自缠在了她的腰上。

    就在大家都说金蚕命好，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时候。

    王子忽然……

    又呆回去了。

    满打满算，前后只正常了三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给我治！”夏桀狂怒起来，“要是不能还我一个之前那样聪明伶俐的王儿，我就杀了你们全族106口！”

    他恶狠狠地对着御医咆哮。

    “这……小王子这是胎里带出的不足。说白了就是个……自闭痴儿。眼下的情况才是他本该有的模样。”

    “前面那三天，怕是天神显灵。哦不，是大王的英明仁德感动了上天，才有了那三天的父子之乐。”

    御医吓得要死，连忙信口胡诌。

    眼看大王如此震怒，吓得一众侍从宫女全都跪倒在地匍匐着，个个身体瑟瑟发抖。

    “一派胡言！既然之前能好，那么日后一定也能好起来。你，必须给我找出法子！”夏桀跳下王座，直接揪起御医的衣领。

    “这……”御医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手足无措，眼珠也无意识地四下乱转。

    转着转着，视线不经意落在金蚕身上。

    他身体登时一震，瞳孔中也立刻有了焦点。

    “大王……禀，禀告大王……她！”御医伸手一指。

    “上次就是王子看见她，才突然开口说了话！她……她……她……大王何不让她来治……”

    “嗯？”夏桀一把甩开御医的衣领。转而拎起金蚕。

    像拎小鸡一样。

    “古蜀抓回来的那个小杂种。嘶……”夏桀凑近了些，仔细地端详了一阵，说了一句：

    “古蜀族，的确是有些神力的。或许，真能治好我儿也未可知。姑且一试。”

    他大力一丢。金蚕便像片风中落叶一样又跌回地上。瘦小的身躯摔得骨头几乎散了架。

    从此，金蚕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王子侍女。日夜贴身伺候。

    据她观察，夏子尤真的就是个自闭痴呆儿。

    他不悲不喜不嗔不怒，不说话不出声，除了吃饭睡觉，无欲无求。

    唯一的，就是挺喜欢那个羊皮风筝。

    时常试着往天上放飞，又看着它时常跌落下来。

    这个自闭痴呆王子跟金蚕也毫无半点交流，金蚕走在他身边，仿佛根本就是一股虚无缥缈的空气。

    没人能想得通，王子这样的前后反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第二年，夏子尤忽然又清醒了起来。

    事发当天，因为金蚕在治疗夏子尤方面毫无进展，遭到了暴虐的夏桀一顿无故毒打。

    打着打着，不知道这暴君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对15岁的金蚕产生了非分之想。

    就在夏子尤的王子宫殿里，当着夏子尤和一众宫人的面。

    “嘶啦”一声扯开了金蚕的衣服。

    才15岁的金蚕哭喊推拒无门，当时已经准备要咬舌自尽了。

    就在这时，夏子尤忽然说话了。

    “父王欲行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