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羞耻

    顾如愿看了眼窗外的夜色, 小区楼家家户户亮着灯，室内只开了台灯，并不太亮。她心好像被从窗户吹进的风吹起很轻微的波动, 又细小到察觉不到。

    那张照片已经被打开的工作软件覆盖, 连边缘线都看不到，她手指在电脑上摩挲了一会儿。

    刨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顾如愿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到晚上十一点, 她才看到手机上吴倩如的消息。

    【家住魔仙堡：你给我打电话了吗？说什么了？】

    顾如愿回了一句。

    【如愿：嗯，没拿钥匙】

    那边没回消息，可能是睡着了, 顾如愿从卧室走去洗手间洗漱。

    谢之慕的卧室还亮着灯, 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才睡觉，顾如愿扫了眼从门缝透出的光, 又绕到卧室。

    这边没有她睡觉穿的衣服, 好在赵青有自己没拆的宽松衣服可以给她用来当睡裙, 这样她的衣服还能明天穿到公司再换, 公司有她备用的便服。

    躺在床上，顾如愿还以为自己会很久睡不着，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顾如愿从房间走出去，就看见谢之慕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还没洗漱, 这会儿刚睡起来, 头发也有点乱。

    平常, 但又透露着一些不太寻常的早晨。

    双双沉默了一会儿, 顾如愿说：“我先去洗漱。”

    谢之慕：“我刚刚去买了早餐, 你洗漱完过来吃。”

    顾如愿站在洗漱间, 昨天用的一次性牙刷和杯子被扔进了垃圾桶, 谢之慕很贴心地又在洗漱台上放了新的一次性牙刷和杯子。

    洗漱结束，她从洗手间走出去，谢之慕刚吃完早餐。

    顾如愿问：“你每天都起很早吗？”

    谢之慕：“生物钟六点起床，已经习惯了。”

    “之前上学也这样？”

    “嗯。”

    “你住宿舍吗？”

    “嗯。”

    “你舍友不会投诉吗？”

    “……男生可能，睡得比较死。”

    事实上，他每天早起，对舍友来说，简直是福音。

    每天拜托他带早餐，甚至还能拜托他帮忙取快递——这明显是福音啊！

    顾如愿点了点头，有点明白了。

    “我边走边吃吧，今天想早点去公司，昨天晚上没怎么做方案，今天去公司还要补完ppt。”

    谢之慕：“好。”

    他跟顾如愿一块走到楼下，顾如愿说：“今天中午你不用过来跟我一块吃饭，我跟倩如一块吃。”

    “好，我知道了。”

    谢之慕开着车，没回头，只是应了声，车很快就开到了公司。

    顾如愿下车时说：“昨天晚上……还是要谢谢你。”

    谢之慕笑：“不用这么客气。”

    “我先上去了，你去学校慢点。”

    顾如愿说完，很快离开，没有等谢之慕的车开走。

    谢之慕看了会儿她背影，给唐潇潇打电话。

    “醒了？”

    唐潇潇哼笑：“怎么了？”

    谢之慕：“我记得你说你手头的项目差不多结束了，我拿钱。”

    唐潇潇很意外：“你最近手头很紧？我记得上次你还说不缺钱，让我先帮你存着。”

    ——存着当然不是真的存着，而是投资赚钱的意思。

    “我要去趟江城，如愿也去。”

    “啧，也是，谈恋爱确实比较费钱。”

    谢之慕问：“你跟吴倩如在一起她花钱多还是你花钱多？”

    唐潇潇漫不经心：“谁知道，我们之间不在乎这个。”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唐潇潇才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沉默了下，说，“她不让我说。”

    ——而且还没承认他的名分。

    这句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

    “知道了，你记得给我转钱。”

    谢之慕手上的钱不多，只有三万，去江城他一个人肯定够，但是要跟顾如愿吃饭，再出去玩……顾如愿也不一定会答应，但是有备无患。

    而完成一上午工作的顾如愿，见到了有些愧疚，意外羞愧，挠着头苦恼的吴倩如。

    “我……其实是想跟你说的！”

    顾如愿挑眉：“嗯？”

    吴倩如懊恼：“真的真的，只不过你当时在纠结小唐的事情，我也不好意思拿这件事情麻烦你嘛。”

    “你们之间居然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从她九月底回海城，现在已经十月底——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虽然有点预料到，但是完全没想到两个人进展这么快——洗澡，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两个字默认的事情，她们不会装作不知道，那就有点太没意思了。

    “反正就……也不算在一起了吧，我不太肯定。”吴倩如说完前因后果，又问，“你是不是明天去江城？”

    “嗯。”

    “要我送你去吗？”

    吴倩如异常积极。

    “不用。”顾如愿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小谢也要过去，他开车我们一起过去。要你送我去江城，我怕我去了还要自己回来。”

    “怎么可能？！”吴倩如愤愤不平，“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除了这件事情，我还有哪件事情瞒着你啊！我怎么回事那么见色忘友的人！”

    “是吗？”顾如愿似乎真的在认真想，“但你也就色的事情没告诉我。”

    “……”

    吴倩如理亏，“好嘛好嘛，算我的错，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反正你也不想让小谢送你去，我送你去难道不好吗？”

    “我已经答应小谢了，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拒绝他，导致我放他一次鸽子。”

    顾如愿继续慢慢道：“公司会报销路费，我说是自己开车去，小谢的油费和高速过路费我出也算是搭车。”

    “你们俩现在这么客套了吗？”

    吴倩如是真没想到，“你们昨天不是还一起住了一晚上？”

    “——别说得那么奇怪，我是没拿家门钥匙，让我爸寄了同城，我下午还要去取钥匙。”顾如愿不敢恭维她的表达方式。

    吴倩如不在乎这个，“都一样啦！你们的感情就没发酵得更深一点？一点越线的事都没干？”

    顾如愿很敏锐：“你和唐越景是先上车后补票？”

    不知不觉把自己又卖了的吴倩如：“……”

    “难怪你不跟我说，不是因为我的事情，而是你不好意思吧。”

    “……”吴倩如干笑，“还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如愿。”

    “呵呵。”顾如愿没继续吃，“快到时间了，我去上班了。”

    和谢之慕一块去江城这件事情，顾如愿心里是有数的，他现在的态度显然是不想放弃，而她，也没那么肯定，之前该说的已经说得差不多了。

    坦白说，顾如愿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接受一个暧昧对象的示好。

    当天在公司加班到两点，索性没回家，就在公司睡了。

    第二天下午启程，谢之慕在楼下接她。

    顾如愿走下去，谢之慕给她开了车门，又绕过车身走到驾驶座。

    谢之慕：“在江城定了酒店吗？”

    顾如愿一支胳膊撑在车窗上，风吹进来，扬起她的发丝，阳光难得好，她抬起另一只手遮了遮。

    “倩如在江城也有酒店。”

    车开进马路，进入车流，谢之慕分出心神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上扬。

    “我也住那家酒店。”

    顾如愿眯了眯眼睛，头靠在椅背，打了个哈欠：“我昨天加班，有点困，一会儿上高速跟我说一声。”

    “车后面有小毛毯，小心着凉。”

    顾如愿从后面抽出小毛毯，盖在身上，就这么闭上了眼睛。

    她的不设防让谢之慕有些无奈，又忍不住开心，给她调整了车座的斜度，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车速平稳地往前开。

    他们重逢后难得有这么长的相处时间，就算不说话，谢之慕在她旁边也觉得很安心。

    一度他以为自己和顾如愿不在一起也没关系。

    两个人不见面，顾如愿也可以过得很开心，他的生活也会按照正常的轨道运转着。

    以前一天不见面都仿佛过了很久的人，后来却变成了好几年不见面，依旧没关系的人。

    第五次去雾城时，他想，他总要见到顾如愿一面，总不能每次都这样错过。

    那时顾如愿已经从学校宿舍搬出去住，当天顾如愿不在，他根据赵青给的地址找过去，见到了顾如愿当时的男朋友。

    这个男朋友和她年岁相当，跟她同级，却比她大一岁。

    听说，这个男生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一见钟情；听说，这个男生是她隔壁学校管理系的；听说，这个男生每次见她都开豪车，几乎不重样……

    谢之慕听说了不少关于她和他的事情。

    唯独没有听说过——

    他们住在一起。

    见到那个男朋友，他心里是说不出的惊讶。即使在世俗的观念里，谈恋爱住在一起不是什么需要特别惊讶的事情。

    谢之慕当时却非常惊讶——

    一方面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另一方面又很在意。

    她和男朋友亲密，他的打扰越发显得不合时宜。

    再之后，他找顾如愿的次数就变得不那么勤了。

    即使是逢年过节，两个人要想避开彼此，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年又一年，时间从学校毕业后像是开了加速器，白驹过隙，一眨眼，就到了现在。

    再次见到顾如愿，他有所预料，面上虽平静，内心却像是海潮涌过，以为忘记的，以为过去的一切，都被海浪再次翻涌而起，留下许多痕迹，难以忘记，没有办法不记得。

    谁说感情总会被时间冲刷得不那么重要的？

    年少的感情弥足珍贵，经年之后再次记起，依然发生在仿佛昨天。

    他没有特意等过顾如愿，真的没有。

    那几年他并不轻松，准备论文，出国……每件事情他都有用心做，得到的结果也算不错，后来回海大当讲师，生活很充实，没有想念到无法入眠，也没有痛苦到必须要得到。

    可见到顾如愿之后，所有的这些那些就全部被颠覆了。

    不见面时候，一切都可以当作不重要，再次见面却不行了，知道她有男朋友也无法克制不去关心她，甚至在她分手之后欣喜若狂按捺不住立刻表白——即使知道这是逾越，即使知道顾如愿其实并不需要，他还是做了。

    她现在对他的感情不那么深，顾忌着从前的情分，非常尊重他的表达自己的真实感觉。

    让谢之慕无端产生一种想法，如果轻易放弃，他们就再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