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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辞京(完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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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落星沉, 薄晓熹微,扰美人春睡。

    顾灼缓倦地睁开眼, 眨两下, 等意识回拢。

    惺忪朦胧的视线里,是卷挂的玉白纱罗帷,是轻蓝未褪的天光,是裴简棱角分明的下颌, 冒了些胡茬。

    她侧身躺在他臂弯里, 半枕着他的胸膛。

    耳边是沉稳的心跳声, “嗵——嗵——”, 仿佛沿着她搭在他身上的指尖, 传至了她心底,与她的心一同搏动。

    屋子外头响几声短促啁啾,时远时近, 像是不同处的鸟儿在相呼相应。

    一切都在苏醒,在流淌。

    混乱纷杂的记忆碎片在闹衬出的静中逐渐回拢, 拼凑成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迷离惝恍。

    唯一被她清楚记着的,就只有裴简反复说给她的一句话:“夭夭,我会随你去北疆, 我们不会分开。”

    如低沉流转的琴音,万壑松风般旷远, 温柔地哄着她不要哭。

    顾灼彻底清醒过来。

    却觉得, 被酒意浸染了整夜的思绪,大概迟钝得无法解读这话里的意思。

    她像一条搁浅在软泥薄水里的鱼,终于等到春和景明冰消雪融之际, 水缓缓涨上来, 浅浅没过她。

    她迫不及待地摆尾, 想借力摆脱困境,水却不解风情,停滞在此,没了回应。

    于是,看到微弱希望而生出的庆幸和惊喜也跟着暂停,一颗心在紧张和怀疑中不上不下。

    亟需有人能笃定地向她保证,水会高高地漫过她,她会得救。

    她想叫醒裴简,想问问他,想问问他是何意。

    他不是轻言寡信之人,不会为了哄她胡乱许下承诺。

    他也不是轻谋浅虑之人,不会弃摄政王的责任于不顾。

    那他为何会说那样的话?为何会做那样的决定?

    复杂滞堵的情绪盘桓在顾灼心头,几息之间,冒出更多疑问。

    她撑着肘坐起来,视线溜过滑落至腰间的软被,来不及收住,移到裴简脸上。

    几乎是同一瞬,裴简睁开眼,眼底清明,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混沌。

    倒是声音略显暗哑,蕴着慵散和倦意,问她:“醒了?”

    说话间,手臂再自然不过地抬起,环住她,灼热掌心隔一层薄薄的布料印在她腰间。

    顾灼下意识“嗯”了一声。

    她有更要紧的事——

    垂首折颈,视线回溯至自己身上,入目绯红。

    她急急抬起手掩在胸前,觉得腰间感受到的热度好像渗透了肌骨,一股脑儿涌上她的脸。

    先前那般着急想问的话在此种境况下都不得不退后等待。

    顾灼羞赧地瞪裴简,娇嗔满面:“我怎么穿着这个啊!”

    裴简的目光追着她的动作,闻声,凝在她身上。

    绛绡雾縠,红得冶艳,衬她雪腻酥香。几丝乌发拂着玉颈,绕着肩头。

    清晨的浅白光亮潜进每一处细小的经纬织孔,将薄透纱缕下若隐若现的轮廓映得明晰,又将边缘的阴影堆挤得惑人。

    她挡住的,方才早已扑进他眼帘。

    他匆匆一瞥,见娇梅吐蕊,嫣柔轻颤,莹润饱满。

    轻软的袖口因她抬手的动作而滑落些许,皓腕凝霜,指尖粉嫩,让人不由想起某种度长洁大的对比。

    几个时辰前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占据他的脑海,整夜未散的热再度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一时心荡神迷,难以自持。

    明明昨夜未曾饮春,却觉得,深杯满酒,不及她醉人。

    裴简坐起来,一手撑床往后退了些,来到顾灼身前合适的位置。

    看她脸上酡红殊色,他抬手抚了下,揽着她细腰的另一只手使力,带她又朝他近了几分:“夜里的事儿都忘了?”

    顾灼还仰着头,闻言一愣,眼底泛懵:“什么事儿啊?”

    就见裴简眸色愈浓,扫一眼横在两人之间的她护在身前的手,噙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夭夭,这是我们的婚服,昨天夜里,你说要与我成婚,还说……”

    话音停下,好似很为难的样子,故意吊着人。

    顾灼的思绪被“婚服”二字勾走,忽略了心底冒出的那一丝“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的警惕念头,毫无防备地问:“说什么?”

    “说良宵春景一刻千金,让我不要辜负。”低沉嗓音好听得像是引人沉沦的漩涡,在床榻之间搅动暗流。

    顾灼在沉沦边缘,被理智堪堪拽回,矢口否认道:“不可能!这么文绉绉的话绝对不是我说的。”

    一副“别以为我不记得昨晚,你就可以骗我”的控诉模样。

    裴简哑然失笑,舒眉展眼,肩膀都跟着抖了两下。

    就觉得,她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呢?

    古灵精怪的。

    他笑完,捧着顾灼的脸亲她,浅尝辄止后,佯装遗憾地叹气:“这么不好骗啊。”

    顾灼气得张嘴咬他正摩挲着她唇瓣的手指。

    裴简也不躲,视线一低一抬,“啧”了声,颔首挑眉:“是得带你回忆回忆。”

    顾灼含糊一声:“嗯?”

    裴简动了动手指,从她齿关中抽出来。

    指腹带着浅浅的小巧牙印,一捻,潮润湿意化开。

    他用指节刮了下她的脸,眸光和语气都意味深长:“回忆一下……夭夭昨晚做的好事。”

    随即,将她整个人松开,长腿一动,下了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像在犹豫什么。

    顾灼被看得脸热,连忙揪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仰脸底气不足地表达疑惑:“什么……事啊?”

    他的话听起来真的很不像“好”事哎!

    这下裴简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原本在想要不要把小姑娘从被子里剥出来,又怕她害羞。

    此时索性连人带被子一块抱起来,转身迈步朝外间走:“你猜猜。”

    顾灼被放在外间那张极为宽敞的黄花梨螭纹罗汉床上。

    木料的金黄底纹粲然优美,表层幽光润泽沉静,她却通通都顾不得欣赏。

    目光全被那几个置于其上的黑漆箱子吸引。

    箱盖都已经被打开,依次看过去——

    镶宝缀玉、繁复雍容的金丝凤冠,被端庄地搁在冠架上,冠后垂饰着六扇珠翠精致的博鬓;

    烟紫色的浮光锦霞帔,翟纹华美、领缘钉珠,整齐地叠放着,上头压一枚金玉坠子;

    而那件绣金织羽、花影重叠的大红喜服,稍有些凌乱,被掀开一角,起几分皱褶波澜。

    底下掩着的,是更为凌乱的红,好几件,大概是要穿在喜服里面的。

    都是昨天夜里弄乱的。

    那时候,裴简说了挺多话,说他的打算,说他为何要离开京城,说他离不开她,说他想跟她长相厮守。

    小姑娘醉着,听不进去几句,他就抱着她反复地说。

    总算哄得不再哭。

    那张小脸从他颈间抬起,鼻头一抽一抽地吸气,微垂的睫上沾着湿,眼睛红红的,浸润着朦胧醉意,委屈又难过地看他。

    实在惹人心疼。

    裴简摸摸她眼皮,凑过去吻她下巴处坠着的泪,就听见小姑娘鼻音软糯地问他,那箱子里头是什么。

    他说是婚服,打开箱子给她看。

    她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湿漉漉的声音娇得不行:“我想穿。”

    说完就低头去解腰间的系带。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先前在内室的床上时,就已经被闹得松松垮垮的了。

    轻轻一拽,就散开了。

    就那么直白地,散在裴简眼前。

    玲珑纤靡的小衣裹着玉软花柔,在窈窕美好的腰侧弧度上收束。小腹白皙紧致,肚脐都那么婀娜可爱。

    裴简呼吸一窒,顿觉热意翻涌,那些本就是被压制而并未消散的蠢蠢欲动,一瞬间变得恣肆张狂。

    可他能做什么呢?

    她还醉着,他什么都不该做。

    也不敢看,匆遽慌张地移了视线。

    他握住小姑娘的手,阻止了她捏着领口正要把这件单薄布料完全褪下的动作。

    想问她明天再穿好不好,又不敢——

    方才就是问明天再沐浴好不好,把人惹哭的。

    再把小姑娘惹哭一回,他能心疼死。

    于是,只好换了种说辞,带着诱哄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晚了,困不困?”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无辜又纯然地开口:“穿好婚服,我们就成婚,然后睡觉,”顿一下,歪头想了想,“嗯,洞房花烛夜。”

    一派天真模样,却艳靡得像个妖精。

    醉酒的小妖不知危险已经高高擎举,更不知自己点了把火,将这危险染得更热。

    裴简挺疼的。

    喉结滚了又滚,粗重气息喘几个来回,烧得口干舌燥。

    欲.望滚烫得几乎要吞噬理智,叫嚣着要寻找出口。

    闭眼,握拳,复又睁眼。

    硬得再疼,也得忍着。

    小姑娘头脑不清醒,醉话说得多主动多大胆,他听听就算了,哪儿能真信。

    认命地松开手,看着她从坠落的单薄布料中水灵灵地剥出来。

    只剩最后一件,挂在她脖子上,又在腰侧系着一条细细的带子。

    小姑娘的手绕到背后去解,没稳住身形晃了一下,差点仰着倒下去。

    裴简只好更加认命地扶住她,替她解了带子,捏着一角,亲自把这件小衣从她脖子上取下。

    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仿佛每一瞬都被延缓。

    昏暖柔和的光线静照雪山,在山谷间投下浅淡的影,青丝如瀑,绕过峰顶,逶迤垂落。

    黑与白缠绵,粉嫩娇艳,该用指尖拨捻,用舌尖融化。

    裴简拎着那片比他的手大不了多少的布料,站在顾灼面前。

    视线移不开,身体不敢动,只悄悄地摩挲着手中的小衣,触碰还留存其上的属于她的温热。

    他就那么看着小姑娘探身去拿箱子,白得像山林间的雪兔。

    她从箱子里抽一件出来,又抽一件,左右看看,抬头好委屈地说:“我不会穿。”

    好像那衣服欺负了她似的。

    裴简浑身都绷着,强压下脑海里那些荒唐绮艳的画面,伸手把顾灼手里的衣服都接了过来。

    喉结上下一滚,说了谎:“夭夭,我也不会。”

    其实,他去尚衣监那几次,看过每一件铺展开的样子。知晓顺序,穿起来就不难。

    可他想让她知难而退,中断这个对他来说实在太考验自制力的换衣服过程。

    结果,事与愿违。

    他的小姑娘,很有一些求索精神,也很执着。

    又去箱子里拿一件,轻言细语,带着点儿淡弱的无奈:“那我自己试试吧。”

    还被裴简听出几分,对他不会穿的宽容。

    行,挺好。

    眼看着她抖落开的衣服样式跟她先前刚脱下来的那件如出一辙,小小的一片,垂几条系带子,只不过是红色的,绣着金线鸳鸯纹——

    再这么穿一回,他大概要完。

    于是眼疾手快,将一整片红攥进掌心,抽走,松手,任它轻飘飘地落回箱子里。

    对上顾灼仰着的小脸和带着询问之意的眼睛,他扯了第二个谎:“不这么穿。”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浮出更多的疑惑:“不先穿这个吗?”

    “嗯。”声音哑得厉害。

    这是第三个谎,他实在没本事再由着她这么无知无觉天真烂漫地试下去了。

    “那……”

    没等她再问,裴简已经展开一件衣服,停在她肩头:“穿这个,抬手。”

    薄似蝉翼轻如烟雾的绛红绡纱,柔软滑腻,穿着睡觉不会让她不舒服。

    小姑娘醉酒时甚是好骗,从善如流,任他摆弄。

    两只袖子穿好,前襟一拢,裴简把人打横抱起,大步朝里间走。

    “还有好多没穿的……”软软的声音里是不解和不舍。

    “洞房花烛夜不用穿那么多。”

    “哦。”

    裴简都被气笑了,这小丫头喝醉酒怎么什么话都听。

    一到床边,迅速拽过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放倒在枕上,双臂压在她身体两侧:“该睡觉了。”

    小姑娘被动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半张酡红的小脸,扑闪着眼眸,显得那么乖:“嗯。”

    裴简起身去灭了屋中的几盏灯,披一身清冷月光回来。

    躺下后隔着被子把人拢进怀里,亲亲她额头,温声哄:“睡吧。”

    他自己倒是一点困意都无,闭着眼,平心静气。

    可小姑娘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从被子缝隙伸出一只小手,戳他腰,细声细气:“洞房花烛夜不是这样的。”

    裴简抓住她乱摸的手,以为她还像穿衣服的时候一样好哄:“是这样的。”

    没成想,得来小姑娘一句不满的嘟囔:“才不是。”

    裹着被子在他怀里拱呀拱,一刻都不老实。

    裴简觉得额上青筋都在突突地跳,舌头抵了下内腮,索性放开她:“那你说,是什么样?”

    他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理,明知道什么都不能做,也忍得难熬,偏偏就想看看她今天晚上到底还能怎么折腾他。

    委实惹火烧身。

    小姑娘得了自由,就像一尾灵活的鱼从被子里钻出来,随即细腿一伸,跨他腰上坐着。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预想已久。

    屋里没了灯,暗得影影绰绰,视觉受限,触觉就变得那么让人无法忽视。

    顾灼觉得裴简腰上太硬实,坐得不舒服,扭着身子蹭了蹭。

    裴简呢,就那么清晰地感受到她最柔软的地方,热热的,带一点潮湿,贴着他。

    然后,她整个身子趴下来,像两团软棉花压在他胸膛上,触碰,变形。

    鼻息之间不过寸许,她的小手捧着他的下巴,娇娇的声音很是认真地回答他:“要亲亲抱抱的。”

    没给他反应时间,就开始亲他。

    从唇角,到下巴,再到喉结、颈窝。

    那些吻,又香又软,幽幽柔柔蛊惑着裴简的心志。

    脑海里最原始的欲.望,要多强烈有多强烈。想掐着她的腰,狠劲儿地弄她,看她颠动哼.吟,再说些恶劣的话问她下次还敢不敢再这么勾他。

    可行动上,他连回应她的亲吻都不敢,怕一发不可收拾。

    好在小姑娘亲完他的脖子,似乎就有点不知所从地停下了,娇声细气地埋怨:“你怎么都不抱我呀?”

    太惹人疼。

    “后来呢?”顾灼略有些紧张地问,绞了下腿,暗暗分辨着感受。

    好像没什么不适。

    此时,天光大亮,她被横抱在裴简怀里,一同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

    裹着她的被子早已经被剥离,胡乱堆在角落。

    香肌玉体只覆那件绛绡,薄透之下,什么动作都被瞧得清楚。

    裴简的视线慢悠悠地由下至上,停在她脸上,勾唇笑得撩人。

    动作也暧.昧,轻拍了一下她臀侧“教训”她,偏偏话说得清白至极:“瞎想什么呢?”

    顾灼气得鼓腮。

    那他干嘛要说到这里特意停下等她问啊!

    倒打一耙!坏死了!

    她不客气地打他肩头,控诉:“你又欺负我!”

    裴简攥住她的手,亲了下:“没欺负你。”

    一语双关。

    “后来我抱着你哄了哄,你就趴在我身上睡着了。”

    顾灼并拢的腿松弛下来,无意识晃着,脑海里乍一下想的,竟是——

    幸好,不然洞房花烛夜她什么都不记得,她亏死了。

    应一声“噢”,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简没她这么云淡风轻,圈着她腰的手渐渐拢紧:“冷了就手腿并用缠着我,热了就把我踢开,躲一尺远。”

    眸色幽深,嗓音也低沉:“夭夭,你挺没良心啊。”

    顾灼缩肩躲他热到烫人的气息。

    裴简不放过她,凑得更近,欲气更重:“知道我这一晚上怎么过来的吗?”

    捏着她细腰的大手往上移,配合着话,步步紧逼。

    知道她怕痒,故意隔着绡纱揉她,像揉一朵粉红的软云。

    云在他手里变形,溢出指缝,又滑走。

    捏一下,惹来一声难耐的猫叫似的轻哼,娇娇细细的,让人想更过分地捏她。

    顾灼也情动,长睫颤着,眼眸湿润,想与他一起沉沦。

    却仍是伸出细白的手指没什么力道地按在了他手腕上,软声叫停:“等、等一下。”

    裴简很听话。

    他忍了一夜,没怎么睡着,也不差这一会儿。

    耐心十足。

    顾灼斟酌了下,还是想跟他确认:“裴简——”

    “嗯?”

    “你真的不是因为我才要离开京城的,对吗?”她神色语气都认真,却有些情怯和试探的意思。

    就像是得到一件世所罕见珍贵至极的礼物,太贪心地想据为己有,又担心,是否来路不正。

    裴简担着辅佐皇帝的重任,长期离京的决定,该慎之又慎地权衡,不可掺杂私情。

    顾灼不希望自己在他的权衡里占太多分量。

    她承受不起。

    方才,裴简跟她说昨晚的事儿时,解释过一遍,离京的决定与她无关,甚至去北疆也不全是因为她。

    她不是不信。

    只是,总觉得心落不到实处,像空中楼阁,像梦幻泡影。

    听出她温软话音里的不安,裴简心疼得厉害。

    两手一圈,把人抱得很紧,想给她安全感。

    他同样很认真地看着她,声音温和郑重:“夭夭,不是因为你。”

    把那些打算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她听:

    “离京一事,两年前就定下了。

    是因为裴昭。

    他性子温良仁厚,年纪又小,刚登基时,根本镇不住朝堂上那帮人。

    世家闹得最严重那次,是我出面处置的卢家,手段残忍,震慑效果也立竿见影。

    我当时只想着,裴昭要坐那个位子,最好不要让史官记一笔‘暴虐狠毒、登基便杀旧臣’的名声。却忽视了,他刚坐那个位子,正是需要向朝臣立威的时候。

    自那以后,朝臣皆怕我,却对裴昭这个坐龙椅的人没了敬畏。

    上朝时,裴昭敲定的事,朝臣敷衍回应,转头问我这个摄政王是否同意。平日里,裴昭批过的奏折返到朝臣手里,朝臣都要拿来摄政王府让我过个目。

    朝堂上的事很多时候非常无奈,并非是我说一句‘本王谨遵圣意’就真能打发这些人去敬畏裴昭的。

    你作为皇帝,收服不了朝臣,朝臣就是会轻视你。

    这种轻视,大多时候也并非刻意。

    科举入朝的臣子,或有济世安民之志,或有拜相封侯之愿,或两者兼而有之。不论是哪种,都需其经略之策、治国之法能被采纳、被施行、被重用。

    臣子觉得皇帝软弱、无能、不堪指望,就会去找别的能掌控朝堂的人。

    他们不会刻意轻视皇帝,但轻视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

    我时常庆幸,小昭这孩子被皇兄和皇嫂教得很好,心性坚毅,与我也关系亲厚,才没在朝臣的这种轻视中选择怀疑我对付我。

    但他到底还是受了些影响的,变得畏首畏尾,总怀疑自己处事不够周全,也更依赖我的意见。

    我跟他专门聊过一次,他也试着改变,尽量在政事上自己拿主意。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只要我在京城,朝臣就永远不会歇了在我这里露脸的机会,裴昭也永远不敢在大事上做最终决定。

    这样不行。

    他得独立地去处理政事、经历风雨,得犯错,才知该在何时何处避错,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朝臣的敬畏、信服,得是对他,他才能坐稳那个位子,才能真正掌控这个云谲波诡的朝堂。

    所以,我必须离开京城。

    这一两年,我时常离京在外查案,两三个月才回来一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让裴昭适应适应。

    我当时的打算,是想等过几年裴昭到了十五岁,要是那时候我能把皇兄遇刺一事查清楚,把这些潜在的威胁都给裴昭处理掉,我就彻底不管他,出去游山玩水,顺便惩各地不平之事。”

    听前面那些话时,顾灼一直有点儿没来由的紧张,直到这句,她一下子被逗得轻笑出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裴简收了话音,亲她脸颊:“笑什么呢?”

    顾灼搂着他的脖子,想了想才道:“觉得这个打算有种‘银鞍白马度春风’①的少年气,又有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②的侠气。”

    裴简听了也笑:“挺好,省得你说我老。”

    顾灼轻拍一下他的肩:“多久的事了,怎么还记着?”又接着他的话被她打断的地方问,“我记得皇上如今才十二三岁吧?”

    “嗯,快十三了。

    这一年来,他在政事上做得很好。如今皇兄遇刺一事已经查明,凶手伏诛,余党被肃清,我去哪都能放心不少。

    至于选择去北疆,一半原因是你,另一半是因为要筹划与北戎通商。

    四年前,有一封北戎大王子的密信辗转着送到皇兄手上,想求一味药。皇兄派人多方打听北戎王庭的情况后,不止送了药,还送了个军师过去助大王子夺权。

    若是能成功,对大裴来说,自然是比狼子野心的二王子继承北戎王要更利于北疆安定。若是不成功,军师也能起个传递消息的作用,大裴不至于像五年前那场仗一样被动。”

    顾灼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儿,听得专注。

    又听裴简说:“年初时传回的消息,是二王子一派气数将尽。”

    落音,顾灼冷笑一声,低咒:“活该!”

    裴简安抚地亲亲她鼻尖:“若是大王子能成事,以后我带你去北戎亲自收拾二王子,他死了也给他从地里挖出来。”

    顾灼只当他在逗她,也确实被他一本正经的戏言逗得肩背轻耸,玩笑着嫌弃:“才不要,晦气死了。”

    裴简摸摸她的头,继续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③

    北疆安定既需要兵,也需要商。

    即使最后大王子没能成事,还是二王子成了北戎新王,大裴也是得跟他谈通商一事的。

    若能打通北戎,整条来往西域的商路就不必再绕荒无人烟九死一生的戈壁,贸易兴盛,可利民生。

    而且,如此一来,大裴也能更方便地与大月氏、乌孙修好,一定程度上能限制北戎野心。

    所以,夭夭,即使没有遇见你,我也会去北疆的。通商一事,起码要折腾六七年才能步入正轨。”

    裴简说完这句,很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小姑娘:“夭夭,我忽然觉得,能遇见你,大概是命中注定。”

    闻言,顾灼一怔。

    是啊,兜兜转转,或早或晚,总会相遇。

    我那么挑剔,可能就是在等你,也只会爱你。

    鼻头泛酸,心被各种情绪涨满,她搂紧他的脖子,偷偷眨了眨眼角湿意,想说很多话,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

    裴简吻她耳尖上的细小绒毛,声音放柔放轻:“夭夭,我不是因为你才离京,也没有因为你而舍弃摄政王的责任。

    我不会让你背负这种意义,我知道你在意什么。”

    顾灼埋首在他颈间,闷闷应一声,鼻音软润:“嗯。”

    又听他说:“等通商初见成效,北疆战事也就没现在这么剑拔弩张了。到时候,你如果不忙,我们可以回京住一两个月,或者我带你去游山玩水。”

    裴简笑着学她先前的话:“带你当大侠,事了拂衣去,只留个背影。”

    顾灼也笑。

    她的担心和虚浮,在他温和清越的声音里,一点点消解。

    他话里所描绘的以后,每一天都让她心生期待。

    她捧着他的脸,响亮地亲他唇角,好娇纵地说:“那以后你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裴简眉梢眼角都染透缱绻,太喜欢她这话。

    他想被她据为己有。

    “夭夭,往后我只是你的阿简。”

    春风温柔,春光烂漫,她在他心里,永远明媚,永远花开不败。

    ————————

    越万里关山,只为得见你。

    2022.7.27

    作者有话说:

    ①李白《少年行》

    ②李白《侠客行》

    ③《司马法》

    —————————————

    完结啦!感谢我的读者朋友们一直以来的陪伴!看到评论区有宝子说很喜欢夭夭和阿简,我超开心!是做梦都会笑醒的那种开心!

    《辞京越关山》是我的第一本小说,开文时没有经验,莽莽撞撞地就发了前几章。

    我没有想到创造一个故事会这么不容易,后期遇到的困难也超出了我的预估。越到后面,故事走向、权谋线的闭合、遣词造句文辞雕琢,越让我觉得困难重重。(其实是我的能力不足,才会觉得难。)

    这导致我后期写得特别慢,经常是写完后过一会儿就看着不太顺眼,然后推翻。一个情节、一个语段,反反复复好多遍都不满意。于是,更新就很没有规律,而且很慢。

    因此,我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谢读者朋友们对我的包容!

    这个故事的产生,大概是缘于我自己很希望以后能有一个女儿。我希望她在幸福的家庭长大,被爱,但是不被溺爱。成长中该吃的苦要吃,长成一个有担当、有勇气、有智慧、有理想的女孩子。能看见苦难,也敢去寻找星光。她拥有出去闯荡的能力,我也永远会是她想歇息时能停靠的港湾。越写到后面,我对夭夭越有一种老母亲心态hhhh。

    而阿简呢,他生在皇室,我却并不想让他陷入勾心斗角争权夺位的六亲不认中。

    父母爱他,兄长护他,侄儿敬他,他本该是最闲散无忧的小王爷。却突逢变故,不得已扛起重担,急速淬炼成能震慑宵小、稳定朝堂的摄政王。可阿简的狠辣和手段,是以“正”为底色的。如果他是恶人,夭夭不会爱他。

    而他少年时从家庭中获得的完整的爱,教会了他如何去周全地爱人。

    关于权谋线的定位,因为是第一次写权谋,我怕自己掌控不好,所以谨慎地选择了“轻权谋”这么一个不太难、也不容易,但是我的能力刚好能够达到的这么一种形式。其中展现出来的东西,也并不深刻。

    博弈和制衡,是古今中外永恒的话题。只要有行为体,有利益,就逃不开博弈。小到人的交际圈,大到这颗蓝色星球。就像一张网,每一股力量都处在结点上,互相牵制着。谁都不能掌控这张网,只能是尽力抓住此消彼长的时机。而这,需要极高的智慧。

    现在,这个故事走到了尾声,我也终于看见了夭夭和阿简的未来。

    我很高兴,也很满足。

    下一本书开《见鹿闻钟》或者《夏夜荔枝甜》。这一次我有经验啦!会【全文存稿】后再开文,不辜负一直陪伴我、包容我的读者朋友们。

    谢谢你们!

    最后,祝大家一切都好!希望我的读者朋友们都能够幸福快乐!

    《辞京越关山》还有好几个番外啦!如果宝贝们有想看的番外也欢迎大家提出来!番外会在标题和内容提要上标明主要内容,大家看标题【按需】订阅!

    本章揪68个小红包~(ps.冷评体质弱弱担心……捂脸/)

    啵唧!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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