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冤种
这下跪求饶的姿势一气呵成, 可以说是相当有经验了。
少女瞬间哭得梨花带雨,这小脸看着,确实很有欺骗性。我没有抬腿抖她, 看了眼凌驰。
少年就没那么仁慈了,腿上用劲, 将她弹开,哎哟惨叫一声,她扑地上,随后又马上爬起来端正跪好。
凌驰无动于衷道:“叫一声爹娘听听。”
为了活命不顾颜面的少女吸了吸鼻子,扬起脸喊着,“爹!娘!”
凌驰轻慢地哼着:“声音不够大。”
“爹!娘!女儿给你们磕头啦!”
不得不说是个能屈能伸的。
少女看凌驰不为所动, 隐隐还有再让她喊几声的样, 也就狠下心继续喊着爹娘一直磕头。
这磕头如捣蒜的样子,又是这么一张有欺骗性的脸, 恃强凌弱本不是凌驰的性子, 他到底没能恶人做到底,喊道:“够了。”
我抱着双臂, 看了眼河水,眼下的问题是这姑娘之前卖过凌驰,现在偷了我们,我是比较好说话, 就想知道他怎么处理。
“小师弟, 你说怎么处置, 真杀了?”
“……”
先前虽说拦下他看上去凶残的一招, 其实我握住他的拳头了, 才发现没有用上内力, 所以说明他不是真要杀她。
大概是看出来自己跑不掉了, 少女认命后就显得老实多了,先前伪装的乖巧也都从脸上褪去。
那副活泼的样子变得稳重了些,她跪得笔直,开始自报家门。
“我叫欧阳好,我师父早年在江湖上还算有名头,叫欧阳宇,外号神偷,不过他年纪大了,也落了残疾,所以还请别牵连他。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噫,神偷欧阳宇,总觉得有些耳熟,我是不是碰见过。
凌驰吓唬着:“不如砍你两条手,以后看你怎么偷。”
欧阳好很是挣扎了一番,商量着:“不砍手行不行,砍腿吧,我靠脸和手吃饭的。”
我笑:“起码手还在,以后还能偷,是不是。”
“是啊,不是所有混江湖的人都有个好门派,渣滓有渣滓的活法嘛。被抓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栽。”
六岁以前,为了活下去,我也过得很狼狈,亏得被师父捡走。
挥开脑子里的忆当年,我双手比划着凌驰,夸张道:“睁大眼瞧瞧,我小师弟这么好看,你都不自己留着,舍得卖去采风馆?”
凌驰:“这是重点?”
欧阳好飞快看一眼,正儿八经地说:“人再好看也没有银子好看,你们不会要把我卖去妓院吧。”
凌驰冷声讥笑:“怎么,怕了?”
“哎,卖吧,多卖点价钱。我当时卖你才八百两白银,你记得卖我时,顺便把我师父一块带过去,我也好照顾他,也算有个容身之所。”
这不是破罐破摔,而是一种随遇而安,一时不知道是她内心强大如此,还是早就看透这江湖了。
可我的关注点还是歪曲了,我好是一番捶胸顿足:“八百两白银?你知道我赎他花了多少吗!”
欧阳好摇头,面上浮起一丝猜疑,“五千两?”
我:“八千两黄金!”
欧阳好居然颇有替我打抱不平的气势,“抢劫啊!你直接带着门派去要人不就好了,干嘛付账!”
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凌驰看出我还没想好怎么忽悠,也就替我说道,“轮到你发问了?”
被凶了一声,欧阳好也就熄了这好奇心,她看起来对美色没什么想法,只要钱,只不过在命面前,钱也不重要了。
我问:“卖了多少人?赚了多少钱?”
欧阳好温顺回答:“就他一个,我本职是偷盗。”
我一拍桌子,怒道:“怎么就只卖我师弟啊!”
凌驰:“这也不是重点吧。”
“你师弟看起来初来乍到,我一开始不过是偷了他的钱,他就一直紧追不舍!我易容了都被认出来,然后我就示弱,他一时不查,就被我下迷药了,正巧看到采风馆收人,我就灵机一动!”
我恍然大悟:“难怪只卖了八百两白银,你急着脱手。”
欧阳好唏嘘叹气:“烫手山芋,怪就怪我还是警惕性不高,一下子没认出你师弟,才敢又偷你头上。”
我又问:“采风馆买人都会问清来历,如果关系复杂的,不一定会要。”
欧阳好:“你师弟好看咯,老板娘当时看了就拍板了。反正不卖,我也会把他丢去野外。”
心思电转,我垮下一张脸,看向凌驰,“小师弟,师姐可能成了冤大头。”
凌驰:“……”
采风馆买人也是会调查的,那种身世简单清白的才会买得放心。凌驰的背景都还不清楚就被买下,纯属是因为老板娘胆子大,看中他是摇钱树。
但他到底来历不明,如果有机会转手,老板娘也不会扣留。
而正好,我撞上了。
巧用了一番话术,又表现得舍不得,加上凌驰确实值得,老板娘才敢喊出一万两黄金的话。
想通后,我很是悲伤,可能我的表情太过苦涩了,凌驰也不乐意了,低声问着。
“你后悔赎我了。”
“没有没有!”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失落,我赶紧摆手,“多贵都赎!”
凌驰不为所动地嘁了声。
这么看来,还是采风馆捡了个便宜,在这中间狂赚一笔。
别看采风馆是风尘之地,其实背靠大树,江湖上黑白两道也都有人。那些欺辱过他们的江湖人出了这地盘,就有可能被报复。
我曾经帮过许慕,如今想来,也是我多管闲事了,毕竟那些欺了他的男人没过几天就曝尸荒野了。
算了,既然一切都说得通了,还去庸人自扰干嘛。现在这个结果也不算坏了,只能说是一环扣一环的孽缘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心下豁然,我又看向欧阳好,卖是不可能卖她的。
从怀中拿出痒痒丹给她服下,我恐吓道:“这是剧毒,解药只有一颗,你乖乖听话,也许还能饶你一命。”
对于被卖她不在意,对于生死还是看得相当重的,看到她脸上的骇然与害怕后,我才觉得捏到了她的弱点。
欧阳好苦笑着,“下次还是不偷武林中人了,真是钱少事儿多。”
并不理会她的话,凌驰看向我,“怎么处理。”
我一愣,“问师姐啊?不是你做主么,毕竟你才是被祸害的倒霉鬼。”
凌驰冷笑:“你不也是冤大头吗。”
真是当头一棒。
“那好,第一件事就是找打捞的工人把藏柳找回来,第二件事就是拿回我们的银钱,第三,把你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给我!第四,带我们去见你师父。”
本来都颓废了的欧阳好瞪起眼睛:“强盗吗!”
我笑:“买你的命不是很划算吗。”
“哎,知道了,我这就去找打捞的,然后带你们去我家,说好了,不要找我师父麻烦,他年纪大了!”
我:“你既然这么害怕,还要带我们去你家?”
“不然呢,小命都在你手上,不过我觉得你俩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应该比我人好吧。那个小子虽然凶巴巴的,可他还是没杀我。”
说得有理有据,欧阳好还是心里有杆秤的。
生怕毒性发作,小姑娘火急火燎地跑去找人。没过一会儿,来了两个打捞的大汉,脱了上衣就一头扎河里去了。
她就站在岸边指挥着去找剑,我招呼着凌驰去一旁的茶铺上坐下来歇息。
老板送来茶水与糕点,又和和气气地退开了。我叼着巴掌大的米糕,若有所思地瞧着凌驰。
“师姐又在想什么。”对上我的目光,他问了声。
“师姐只是好奇,你怎么会被欧阳好给卖了。就算你当时内力被封,轻功逊她一些,也不至于打不过吧,何况你还被她偷过,应该更警惕才是。”
凌驰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想提,我也不逼他,只换个说法,“你要面子不说也行,我问她也是一样的。”
他当场翻脸,“不准。”
“我想了解真相,再说了,之前你还说师姐问什么你答什么,这才多久哦,说话就不算话了。”
凌驰倒了一杯茶喝下,斟酌着该如何与我说明,我托着下巴瞧他,拿起糕点一口口吃,不慌不忙地等着。
“我当初进城后被她偷了。”
“然后咧?”
“花了些时间抓住她,结果她也像今天这样求饶,被她跑了。后来找到她在街边乞讨,说自己欠了债,师父也生病……”
“你动了恻隐之心?”
回想过去觉得自己很蠢的凌驰捶了一记桌子,愤恨道:“她当时不过是偷了钱没甩掉那些门派的人,才易容假装在乞讨。”
“嚯~不愧是她,也不愧是你,这都能认出来。”
“长成那样,扮丑又不走心,不是很容易看穿么。”
“我看不是她不走心,是你走心了吧。小姑娘是好看,若不是卖过你,我都觉得你俩还挺般配。”
看我这不正经的表情,凌驰火大地将我叼着的米糕给拽下来丢回盘子里,“怀莲,你什么意思!”
我若无其事摸了摸嘴角的米糕屑,“开玩笑的,别生气。”
“你能不能闭嘴,总说讨厌话。”
“好好,师姐不说了。”
不想又惹他生气,我专心吃自己的,过了片刻他自己消气了,凌驰又开口。
“她给我用了迷药,我一时不备,醒来就在采风馆了。馆内的老板娘一直给我服用软骨散,再加上有高手把控,使得我跑不掉。”
“这样哦。”
“然后,第一次接客,就遇上你了。”
“呃……”
我噎住了,所有的巧合最终导致了我俩的遇见。
怎么有种说到底,还是我的错更大的样子。
轻声说完,凌驰凝视过来,眉目中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知道是该心惊还是心虚,总之最后都是歉意满满。
我移开目光,不去对视,安慰地拍着凌驰搭在桌上的手背,沉痛地说道。
“是师姐对不住你,师姐会慢慢补偿的。”
凌驰反过来握住我的手,漆黑的眼睛透着浅光,勾起唇问道,
“怎么补偿?”
“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
看他表情又不对了,我赶紧哄着,“自然是帮你学武,帮你找到意中人,你娘会操心的,我都帮着。”
凌驰严肃了面容,寓意不明地望着我,“你打算怎么做。”
我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表示,“努力学,努力找,以后多带你跑跑江湖,看看别的门派的师姐师妹!”
“如果谁都不喜欢我呢。”
“这不可能!你天资聪颖,刀法卓绝,心性简单,容貌过人,多的是喜欢你的,我记得藏秀峰有一些小姑娘很可爱的!”
“我有这么好?”
我郑重点头:“非常好!不要妄自菲薄,小师弟,门派的大家都很稀罕你。”
“这么好,你没想过独占么。”
“噫?”
“师姐,你有没有想过,用自己补偿我,何必牵连无辜。”
“这欧阳好也不无辜,不是她卖了你吗!”
“所以你不打算自己负责,想要嫁祸。”
“噫,怎么能这样讲!师姐现在就是在负责,要给你找相好的!”
“不如你自己当我相好的。”
我傻了。
凌驰的疑问没有得到我的回应,因为我的确没有想过这条道路,毕竟我的潜意识里认为他是不稀罕,甚至还讨厌我的。
与我同行不过是师命难违,就像我当初只能听师父的话多顾及他那般。
如今知道他是大师姐的孩子,我就万不能不考虑他的心情吧,在明知道他不待见我的情况下,还自己凑上去凑数。
这小子有点别扭,对我总是时好时坏,讨厌着我,还能替我挡下雷鸣掌,关心着我,又总会发出莫名其妙的脾气。
他不可能喜欢我。
许是发觉我的目光有了变化,我刚要开口问询,凌驰抬手打住。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就说,你那么烦我,肯定又是拿我好玩,师姐不会往心里去的。”
凌驰勉强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捞到了!是这把剑吗!”
河中传来破水声,我回头看到手里举着剑的打捞工人,剑鞘华丽夺目,光是卖个壳子都能小赚一笔。
真是太及时了,我赶紧起身走过去。
“就是这把剑,谢了,大哥!”
结了打捞费后,我小心翼翼地抽出藏柳,用洗过的手帕擦掉剑身上的药粉。
这第一件事已经办好了,欧阳好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又说,“我现在带你们去我家。”
一路上凌驰都不与我说话,反而是欧阳好被迫夹在中间,胆战心惊地带着路,生怕对方一个不顺心,就宰了她出气。
还以为欧阳好与她师父住在奢华的地方,保不齐也该是大院子,但她带着我俩到了一处破庙。
细细一想,经常偷盗,确实不该有固定住所,免得被寻仇。
废弃的庙宇中早就断了供奉的香火,佛像倒塌,金漆脱落,但地面还算是整洁的,也没漏风漏雨。
从偏门处走来一拄拐老者,男性,约莫七十多。瘸着右腿,半张脸也毁了容,但目光并不浑浊,是老年人中难得一见的清明,比我师父眼睛还亮。
“师父!”
欧阳好几步小跑过去,挡在对方的面前,大概是害怕我们牵连老人。
凌驰不认识这人,我却觉得有些眼熟,而这老人也打量着我,随即扬起眉梢,爽快笑道:“苍山派的小姑娘,还记得我吗?”
凌驰:“你认识他?”
我苦恼地回忆,“呃,有点点眼熟,一时想不起,之前也觉得欧阳宇这名字耳熟。”
老者激动地比划着,“大概你十一二岁时,有一次跟着你师兄们出任务,然后你走散了,是我带你找回去的。”
凌驰皱眉,嗔怪道:“你怎么这么容易走丢。”
我反驳:“这不是小时候吗!”
凌驰:“我小时候也没频繁走丢。”
我:“是,你没丢,你只是心软被卖。”
凌驰:“你!”
看到我俩争执,对面两人都傻眼了。我不理会这视线,努力地在脑中搜索当年的事。
过了许久,我指着对方喊出声,“记起来了!你那时确实送我找师兄们了,可你也把我包袱偷了啊!甚至连师兄们的钱袋子也偷了!”
欧阳老头没脸没皮地一笑,露出缺了牙的牙龈,“这不是我捡了闺女,要养她嘛。”
欧阳好一拍手掌,醒悟道:“原来当年不合身的女式衣裳是姐姐的啊。”
缘分真是相当奇妙了。
凌驰鄙夷地说,“大的是大贼,小的是小贼,真是好传承。”
欧阳宇被这样刺也没生气,反倒欧阳好要过来理论,制止了宝贝徒弟的行为,他长叹一声。
“大小都是一门功夫手艺,当然也要传承的啦。”
“老夫年轻时候太得意忘形,四处结仇也不怕,这不,腿也被打折了,脸也毁了容。我多年不在江湖上混了,就连小好,也是涉世不深。”
当年的旧怨也就不提了,我没怎么在意,欧阳老头看我表情淡淡,便说,“小好被你们抓住,还请饶她一命,我们弄来的这些东西都可以给你们。”
老头给便宜闺女使了个眼色,欧阳好就从偏门离开拿东西,等到她回来时居然拖着两口沉甸甸的大箱子。
朴实无华的掉漆黑箱打开,我眼睛都要被闪花,我的钱袋子就在最上层,还有那对桃花耳环。
箱子里真金白银、玛瑙玉石、字画古玩、珍珠玛瑙像是不值钱那般堆在里面,还有好几叠银票卷着填满了空隙。
欧阳老头见惯了这些钱财,只轻声说道。
“都是真货,干我这行对于真假很敏锐。这些都送你们了,放过小女吧,我后半辈子还指着她养老呢。”
凌驰还没松口,只说:“用钱买命,你能买几次?”
欧阳老头笑,“只要手艺还在,多少都能买几条。”
凌驰:“我不要钱,要她一双手呢。”
遇到硬茬了,欧阳老头放下拐杖,拉着徒弟一起跪下。
“少侠我看你也是被魔教种了标记的人,如果不嫌弃,我们能给你遮掩一下。只要饶我们老小一命,以后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一声,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我心底一惊,不愧是老江湖,就算退隐多年也认出了凌驰脖子上的莲花印记。
这好像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多个仇人不如多个朋友,这对神偷师徒也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还有用。
不过这还得看凌驰怎么想。
“师姐,你说呢。”
“又问我?”
“害你损失了八千两黄金的冤大头,没意见吗。”
“可你才是被卖的。”
跪在地上的欧阳好提醒着,“这箱子里的金银财宝,都够买好几个师弟了。”
左思右想,我试探着说,“小师弟,师姐觉得放她一马是最优解,当然,我都依你。”
最终,看起来很计较很会翻旧账的凌驰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原谅了。
而这两箱珠宝自然也是归我们所有,也不知道这些赃物从哪里来的,不太敢随便用。
欧阳老头看出我的顾虑,说道:“这一箱是我们偷的贪官与为富不仁的财主的钱,偶尔会用来接济穷苦人家。这一箱所得,是有人雇我们做事赚回来的。”
凌驰:“原来也做点人事啊。”
欧阳老头:“不做点好事,怕是遭报应,这不,你们都找上来了。我叮嘱过这孩子别越界,轻易不招惹江湖人和魔教的。”
看得出当师父的还是谨小慎微,不像年轻人容易踩坑。
我点点头,稍微放心了些,从他自己赚的那一箱子里拿出了价值八千两黄金的东西,扯掉庙内的破布打包好。
“这些钱财我拿去采风馆还了,偷来的其他银钱你们自己散去给需要帮助的老百姓吧。小师弟,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凌驰:“可。”
欧阳老头看我们不再追究,这才彻底安心。
我笑着欢呼:“今天就能去采风馆还钱啦!我终于不用欠钱了!”
看我笑得这么开心,凌驰也柔和了面色,到了这一步,他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了。
凌驰脖子上的莲花印记还要处理,不过这事是交给欧阳好来做的。
小姑娘挎着一个工具箱,里面都是些易容装扮的工具。
虽然不能抹去莲花印记,但能遮掩个七八分,这样隐藏在周围的魔教教众也不会盯上他。
弄好以后,只要洗澡洗脸不使劲搓,这块假皮是不会掉下来的。不过欧阳好说,就算弄掉了,以后再来找她也可以修复。
由着她给凌驰遮盖倒腾,我与欧阳老头坐在庙外的台阶上等待。
欧阳老头:“你师父其实和我也有过几面之缘。”
我:“怎么,前辈偷过我师父的东西?”
欧阳老头:“没偷过你师父的,但偷过你师娘的。”
听到这,我振奋了,“师娘?没有啊,我师父孤家寡人,没娶妻!”
“没娶妻?”
“是的,现在还孤寡呢。”
“这老夫就不清楚了,不过没成亲,不代表没有相好。”
“哇!给我讲讲!我从来不知道这个!”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了,当时你师父都是正当年,他去江湖游历,身边跟着的应该是他师妹吧,叫什么我忘记了,只知道清丽绝色,哦,她手上拿的剑和你手上这把一样。”
“师妹?和我的剑一样?”我想了想,拿起手中藏柳打量。
和师父一辈的弟子都没听过,也没个师叔之类的在,就算没死,也都离了门派讨生活去了。
本来苍山派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一直待在门派的嫡传弟子少也不稀奇,我兴致勃勃地追问,“然后呢?大美人师娘呢?”
“不知道,就是曾经看到过。偷了东西也还回去了,还帮过她找令牌,只是过去这么久,兴许你师父也不记得老夫了。”
亏得我兴趣被勾起来,结果只是这种没头没尾的事。
如果说师父心里有过谁,然后一辈子不娶,似乎也挺正常。
这个传闻中的师妹是怎么回事呢,嫁给别人了?如果是有什么误解的话,还能解开了再续前缘吧。
很好奇!可是不敢问师父。
算了,这不是我该管的事,免得师父骂我吃饱了没事干。
一惊一乍地想了一个来回,听到里面传来欧阳好大功告成的声音。
我走进去瞧,这么猛一看,还真看不清莲花印记了,可比用帷帽遮住还方便管用。
又走近了几步,我刚想上手挑凌驰的下巴,一想到他说我总是动手动脚,这便又好声问道:“师姐仔细看看。”
凌驰顺从地仰起脖子,颈项的线条拉直,像是有温度的琴弦,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拨弄一番。
我凑近观察,问,“师姐能摸摸这块假皮吗?”
“嗯。”
得到凌驰的准许,我才伸手碰了碰,“有没有感觉?”
“没有,毕竟这是假皮。”
“手艺不错啊,还是得到她欧阳师父的真传了。”
“还要摸吗。”
少年一转头说话,我的手指偏离了几分,不小心触到了他的喉结。随着一次吞咽,指腹下很细致地感受到了这起伏的律动。
心下痒痒的,我缩回手指握拳,冲他摇头。
欧阳好做完这一切后,收拾了工具箱,问道,“姐姐,我的解药呢?”
“没解药哦,先前给你吃的也不是什么剧毒,等过几个时辰身体发痒,你去洗个澡就行了。”
“什么!你骗我!”
“你不也骗过我师弟,再说,没中毒还不好啊,还是你想吃断肠药?”
“……”
看到欧阳好被我说得有气不敢发,凌驰露出畅快地笑。
这次的事算是圆满解决,也算结交了欧阳宇这对师徒,他说以后苍山派的人,他与徒弟不会再偷。
与大小欧阳告辞后,我和凌驰转头就去采风馆。
过去的路上,我时不时就观察这小子,“这次怎么不闹了,上回要去采风馆,你那叫一个深仇大恨。”
凌驰:“我不生气,你不舒服?”
“那倒没有,反正师姐要解脱啦,今晚好好喝一杯。”
“不行,明天要赶路回去。”
“哦。”
怎么回事,我喝酒还要征得他同意了!
采风馆隔着半条街都能闻到这脂粉气息,香得甜腻,让人沉醉。
这回老板娘是在的,许慕也依然在。
风情万种的悦悦大美女一步三晃地走过来,清点着包袱里的东西。
我吃着桌上的葡萄,说:“你放心,只多不少!”
一旁的哥哥弟弟看我吃得欢快,还殷勤地剥了香蕉、削了苹果,都给我递过来,我一张嘴哪里塞得下。
“好好,我吃不下了,给我师弟吧。”我笑眯眯地转移炮火。
被凌驰瞪了几眼,大家都哼了声,自己吃起水果。
“真是羡慕呢,遇上了好师姐。”
“我要是跟着莲莲,我做梦都要笑醒。”
“就是,咱们采风馆还真是没教好这野猫。”
又被消遣的凌驰这回没有动怒,沉住气的少年不和多嘴的几个聊,反而与一旁从容斯文的许慕搭上话了。
真是活久见。
许慕也没不搭理凌驰,反倒有来有回地聊上了,只能说作为采风馆的头牌,他的气量与性子都是顶好的。
老板娘扳回我的脸,用扇子点点我的鼻尖,“别看你师弟了,天天看都不腻?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抢劫啦?”
我笑笑没有回答,只是埋怨地瞪她一眼,“你啊,八百两买回的,居然八千两黄金卖我,还说我老主顾算便宜,根本就是当我冤大头。”
老板娘故作憨憨地一笑,“哈哈哈,这不是觉得那小子前途无量嘛,我想你也是有本事,才能赚到。”
我哼了声,“我生气了。”
“别气呀,小莲花,不然这样,今后这两年,咱们采风馆你随时来,不收你一分钱。”
我惊呆了,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吗?两年内白嫖?”
本该是很惊喜的,可说完,我就下意识地看了凌驰一眼,正好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
心头咯噔一跳,我收敛了几分捡便宜的喜悦。
“好啊,师姐带上我就行。”
“好说好说!什么!你准了?”顺嘴回答后,我瞠目结舌地望着笑意深深的凌驰,只觉得他被夺舍了。
许慕瞧着我与凌驰互相挤眉弄眼的样子,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他挡在了我俩中间。
“看来你现在与师弟相处,是好很多了。”
我犹豫着点头,“大概?”
“既然这两年不需要花钱了,记得常来,我等你。”
“哦!”
悦悦老板娘为了安抚我这个冤大头,放出了这番话,但她还是尽显鸡贼本色,拉着我的手腕,温柔地说。
“我的好女侠,你要不要再赎几个小弟弟?”
“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给我下套了!悦悦!”
没看到凌驰的脸色都变了吗!
好不容易从采风馆走出来,楼外已经月上树梢头,无债一身轻的我哼着小曲,看什么都觉得异常美好。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这趟下山除了遇上雷鸣公和魔教凶险了点,多半还是很幸运的!
翌日。
精神抖擞地踏出房门,正好遇上一起跨出门槛的凌驰,我对着隔壁的他招招手。
“早啊。”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你那招桃花的耳环呢。”
“这儿呢,肯定不会丢的。”
先前从欧阳好那里拿回了一直没戴,这会儿我从钱袋里倒出来,炫耀一样摊在掌心让他看。
少年低头看着,从我手心捻起一枚,说,“我给师姐戴上。”
“哎?好的,谢谢啊。”
应了声,我侧过身挽过自己的发丝,先将一只右耳给露出来,还歪了歪头。
微凉的手指触碰上耳垂,还揉捏了一下,我瑟缩着侧眸看他,“小师弟?”
“别动,我刚刚没看到耳洞。”
“哦,那你揉两下就看到了?”
“嗯。”
行吧,我默许了他的行为,我平时自己不照镜子戴耳环也很快,怎么有人帮忙,反而更耗时。
“好了没啊,小师弟。”
“没。”
“呃……是你眼神不好使,还是师姐的耳洞会跑路?”
被我逗笑的凌驰又揉了几下我的耳垂,终于将耳环给戴上了。
顺好长发,我回头,他没有退开,竟是又凑近了些。
冷不防地撞入他黑黝黝的眼眸中,镜子一般的清澈瞳孔倒映出我有些愕然的模样。
我视线游动,看到凌驰颈侧遮盖莲花印记的假皮有一点点卷边的趋势,这便伸手摸上他脖子。
误解了我的行为,凌驰眨了眨眼,呼吸一窒,右臂横过我的腰,猛地将我搂入怀中。
被勒得唔了一声,我也正好把卷边给抚平,满脸的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凌驰也有些气息不稳,他张了张口,话锋一转,低声问:“你又为什么搂我脖子?”
“没啊,师姐看你那块假皮可能要掉,就帮忙摁一下!”
“……”
总觉得他脸上的神采黯淡了。
少年深吸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松开了揽我的手臂。
恢复往日那副傲气的模样,他不客气地嘲道,“我也只是拉近师姐比比,看你有多矮。”
我一时语塞,看着少年从身旁走过,刮起一阵冷冷的风。
这小子,怎么忽然想到比身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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