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顾晔看他心绪起伏的厉害, 一双盛着火那样明亮的杏眸里写满了话，却当做看不懂，继续说：“那，以前我骗你, 现在你骗我。我们是不是扯平了？”

    江宝晨：“？？？？”

    等一下, 等一下等一下。

    你这个话题转的有点快啊, 是不是有陷阱让我仔细想一想。

    顾晔当然不会给江宝晨留有任何仔细想的时间, 对着Omega一字一句低低沉沉的说出最后一句：“那我能重新追求你了吗？”

    江宝晨：“。”

    行吧。

    别想的太坏, 起码顾晔现在没打算强取豪夺。

    江宝晨压根没意识到顾晔这完全就是“我想开个窗, 但我不说, 我先跟你说想推个墙, 等你不答应推墙了, 我再说开个窗”这种投机取巧行为。

    他现在知道顾晔性格有缺陷, 是童年遭遇导致的。

    所以他现在不能把顾晔当成一个成长人。

    应该当一个小孩（bushi）, 应该当一个青春期刚懵懵懂懂动了感情的少年人。

    但是……

    跟一个已经自以为一头蒙扎进爱情河的“少年”有什么话能劝的吗？

    劝得住吗？

    但凡能劝住……自己当初也不会用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去追顾晔。

    那怎么办？

    说顾晔现在不够孝顺，自己不能答应？

    那万一顾晔真孝顺了怎么办？！

    那种人, 什么事做不出来！

    虽然很想顾阿姨跟顾晔冰释前嫌，母子俩团团圆圆。

    但江宝晨一点儿也不愿为此赔上自己。

    想来想去, 江宝晨决定把事情的严重性跟Alpha彻底扯掰扯掰。

    于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非常认真、严肃，且冷静的跟顾晔盘道理：“顾晔, 相信我腺体坏了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你亲自送我去的医院，稍微晚一点我都有可能死掉！”

    顾晔说：“不会。”

    江宝晨：“会！”

    顾晔：“不会。”

    “我说会就会！”

    “你说了不算, 当时你的情况可控。”

    “当时是当时, 我腺体里面有芯片！你咬下来人工腺体碎了我就死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我没咬。”顾晔却突然固执的像一个小孩, 皱起眉头, “我不会咬你，我会治好你。”

    江宝晨无语了，这人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突然听不懂话啊。

    他说：“治不好呢？！”

    顾晔：“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宝晨说：“万一呢？好！就算可以治好，那十年二十年，假如要三四十年一辈子，你图什么啊？”

    顾晔薄唇一动，却最终没有说话，眼神沉默专注的注视着Omega。

    江宝晨不想被他那样看着，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他有点焦躁，别开视线，“你图什么！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Omega了！就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财富，想要什么样好的正常的Omega没有？再说过几年国家都管分配了，到时候给你分配个信息素百分百匹配的！”

    顾晔说：“不要。”

    “呵呵，你现在说不要，等那个Omega出来，你这么会被信息素支配，你早把我甩到屁股后面了！”

    “你怎么样才会相信？”顾晔说：“我把所有财产转移到你名下？”

    江宝晨跳脚：“我才不要！”

    Omega只答了一句，顾晔就把主动权拿到了手里。

    他看着江宝晨，说：“那什么是不正常？你觉得我正常吗？我十二岁分化成Alpha，但没有易感期，闻不到信息素，我是不是也不正常？”

    江宝晨说：“但你现在闻得到了啊！”

    “你现在缠着我不就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吗！”

    顾晔嘴唇瞬间抿紧了。

    江宝晨看他那样，隐隐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虽然Alpha和Omega因为信息素契合而想要主动接近对方很正常，但顾晔一直以来都厌恶这种被“性”支配的低等行为。

    他犹豫了下，含糊的补救：“总之……”

    顾晔：“我不图什么。”

    江宝晨愣了，看向顾晔。

    “我只是不想看你跟别人在一起。”顾晔垂着眸，他看着江宝晨的眼睛，“想一直看着你，想你也看着我、陪着我，有事情第一时间找我，遇到麻烦第一个想到我，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以前你什么都有，我什么都没有，现在不管你没有什么，我什么都想给你。”

    Alpha的眼神深邃。

    看久了，像是要被吸进去一样。

    江宝晨双拳收紧，指甲用力嵌进掌心，这才勉强保持清醒。

    顾晔：“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江宝晨别开眼，心里小声回答说那是为了骗你来比虞才问的……

    顾晔当然听不见Omega的心里的回答，他说：“喜欢。”

    “我当然喜欢你。”

    江宝晨耳根子腾的热了起来！

    这时候顾晔说的“喜欢”和H市那怔怔说出的“喜欢”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是，江宝晨耳朵热着，心里又理智的凉下来。

    他又看向顾晔。

    顾晔对着他低低说：“我不知道，原来过去的那些年，就是为了今天能站在你面前说这些话。”

    “为了有底气说这些，为了听上去不那么可笑可不自量力，我一直在努力。”

    “曾经，我也以为我是为了离开贫民窟，为了把那些曾经欺负过我的人踩在脚下，让他们后悔和求饶。但当我真有了成就的时候，我发现我一点都不在意那些了。”

    “他们是死是活，有没有烂在臭水沟里，关我屁事？”

    江宝晨迅速眨动双眼。

    稀奇。

    顾晔说脏话了……

    “我只是想来找你。”

    顾晔看着江宝晨，情之所至，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半步，“在国外，很辛苦的时候，被奚落的时候，成果被偷走愤怒又无望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想起曾有个很好拥有全世界一切的Omega追着我夸我聪明，说顾晔天底下第一厉害，做什么都一定能成功。”

    “我就撑下来了。”

    “我想要成功，渴望成功。”

    “我想让你看见你当年没有看错人，我的确最厉害，我的确成功了。”

    “可你不看我了。”

    顾晔望着Omega，想起宴会上相逢他疏离客气的笑，想起咖啡厅外他扑进别的Alpha怀里，心里其实早嫉妒的疯了，却还可笑的死死压抑，直到在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在疯一样的渴望和后悔中，爆发了易感期狂潮。

    他在意。

    他在意的要命。

    不是没有人自荐枕席。

    就算他不是R·C的合伙人，在国外，也有数不清的红男绿女环肥燕瘦想要上他的床。

    可那些人在他眼里就是器皿里关着的小白鼠，就是实验室和电脑里的那些数据。

    无一例外。

    有人会想要和小白鼠、和数据上床□□吗？

    只有江宝晨不一样。

    那个热情的、开朗的，粘人得不行的小少爷，是他昏暗肮脏的前半生中唯一的色彩。

    只是他当时深陷泥淖满身污浊，哪有资格接近。

    所以想用尽一切力气去抗拒。

    可后来的那些顺势而为里，又藏有多少私心？

    多少次暗暗心动？

    他曾经想起江宝晨会忍不住笑出来，在笑了后，他又会陷入更深更严重的厌恶。

    他以为那厌恶是对Omega。

    可到头来却是对他自己。

    他怎么有资格，真的喜欢上江宝晨？

    “我没办法正常工作，没办法正常入睡，我想到你就会忍不住后悔，会心烦意乱，因为你不要我了，我开始焦虑，我做了很多我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我清楚的知道那可能会伤害到你，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在饮鸩止渴。”

    “你以为我没尝试放开你吗？”

    “出国去，就当做没回国，没道理我一个人撑过了那十年，就撑不了接下来几十年。”

    “可是不行。以前坚持有目的有意义，现在出国去，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当我看到你跟其他Alpha拥抱，和别人接吻的时候，我快要疯了，我感觉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不可以让你属于别人。”顾晔眼神是哀伤的可又夹杂着隐隐的偏执和疯狂，他一步一步走到江宝晨面前，两人已经靠得很近，他低头说：“如果要让我眼睁睁看你投入其他人的怀抱。那我努力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江宝晨轻轻咽动。

    “你说我图什么？”

    顾晔轻轻拥江宝晨入怀，将Omega那纤小的身躯完全的彻底的纳入胸膛。

    “别离开我，求你。”

    江宝晨没有动，他被Alpha温暖宽阔的胸膛抱住。

    像一只怔怔的归了巢的小鸟。

    顾晔垂着的眸里情绪幽暗复杂，挣扎过后，他闭上了眼，低头在怀中人身上轻轻的嗅闻。

    Omega没有散发信息素，但那暖暖的气息足够让顾晔安心。

    顾晔的情商，不够他想起来要说那些话。

    他只会说“Alpha和Omega都是人类退化的证明”，“发情期易感期不是高人一等，只是返祖现象”，“所谓的六性别不过是为了掩饰这种社会文明退化找来的遮羞布”。

    他永远理智，理智到显得冷漠，显得不可理喻。

    他觉得自己选择没有错。

    重来多少次也不会改。

    他愤世嫉俗，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不起自己，而自己在以德报怨的回馈给整个世界，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自洽，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没有这样感性的一面，他觉得根本没必要。

    尽管他快要被生命中唯一一次爱人折磨得几近疯掉。

    但Janis懂。

    Janis是情场老手，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能哄得铁石心肠的人都软成一滩水。

    在顾晔抽了一地烟坐困愁城的时候，Janis说：“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抱住他说爱他呢？所有小Omega都爱听这个。”

    顾晔说：“他不会让我抱他。”

    “……顾，重点是你得说你爱他！”

    顾晔不懂。

    他觉得江宝晨早不在意自己喜不喜欢他。

    Janis忍不住喊了一声Jesus。

    Alpha的体温太高了，江宝晨感觉被拥抱着的自己大脑开始逐渐缺氧，他有些透不过起来，甚至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心跳声在耳边越放越大。

    是吗？

    原来是顾晔说的这样吗？

    “我不想要什么正常的Omega。”

    “宝宝，我只想要你。”

    江宝晨心跳越来越快，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顾阿姨在小黑屋里说的那些话，顾晔低姿态的告白交替在耳边响起。

    他思绪混乱成一团，越想越混乱。

    直到拥抱着他的双臂松开。

    江宝晨一下吸进了新鲜的空气，他小声的轻喘着，惶惶的抬头看顾晔。

    顾晔垂眸看他。

    看了很久，慢慢低下头来。

    江宝晨心如擂鼓，眼看都能感觉到Alpha滚烫的呼吸了，连忙抬手挡住，有点失措的别开眼，“那什么，顾阿姨还在等。今天太晚了，让阿姨早点睡觉吧。”

    江宝晨匆匆把顾晔企图划上的句号强行抹掉一半。

    晚上回孙渺渺消息时，他提了这事。

    孙渺渺：【虽然顾晔是个大帅比，还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帅比，这样的大帅比跟你告白就是天下掉肉饼的事。】

    江宝晨看着“虽然”两个字，问：【但是？】

    孙渺渺：【但是你还喜欢他吗？】

    孙渺渺：【如果不喜欢，那他就是在道德绑架你。】

    孙渺渺：【哦，他说以前不喜欢你是因为出身的原因自卑，那就真是自卑了啊？谁信呢！易感期什么的也有问题，你说会不会顾晔跟他妈妈串通起来一起骗你？】

    江宝晨：【……那应该不会吧。】

    孙渺渺：【不会就好，但是凡事多留个心眼嘛！顾晔的确是个优质Alpha，我前几天翻墙去外网看了，跟他相关的内容几乎全是正面新闻，成就无数，医学科研界的天才传奇，绯闻呢？零绯闻！就跟个和尚一样，完全没找到花边消息。】

    孙渺渺：【这种人，如果不是深层次且掩饰的很好的变态，那就是个低情商的工作狂！对你情根深种的话还好，肯定会对你一心一意，但如果只是一时新鲜或者是想圆个年少时的遗憾，那就说不定了。】

    江宝晨愣了愣，【年少时的遗憾？】

    孙渺渺：【也就是‘以前没跟你在一起，现在看到你要被抢走了，身为Alpha的雄性占有欲作祟觉得你就该属于他'，于是跟你告白打算把你抢到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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