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幼时

    瘦小的身躯被一群人包围着，处在变声期的公鸭嗓环绕在耳边。

    这是楼道里的一角，旁边就是楼梯，来来往往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男女都有。

    “娘们儿精！”

    “你是不是男的啊？”

    “死变态！臭娘炮！”

    谩骂声充斥着陈尧的耳朵，他甚至分不清哪一句来自哪一个人。

    “他是不是有病啊？动作娘们儿唧唧的，连说话声音都跟女生一样。”领头的男生嘲笑道。

    陈尧认得这个人，对方叫李锦，是个富二代。他也认得这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是他的同班同学，他甚至能准确地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

    “这还不简单？想知道他是不是男的，验一下不就好了？”另一个叫刘宇胜男生说道。

    “我看也是，来！让我们看看你长没长小鸡鸡！”

    说着，几个人就朝他伸过手来。

    “滚开！”陈尧大吼道。

    谁知，他吼完这句，那些男生们笑得更大声了。

    “还说不是女的，这不就是女生的声音吗？又细又尖的！”

    “别废话了，快，你们拉住他！把他扒了就知道了！”

    几个小伙子一人抓住一条胳膊，陈尧一蹬腿，正好踹到了李锦的手上。

    对方立刻变了脸，他二话不说，朝着陈尧的肚子就是一拳！

    “啊！”陈尧痛得大叫一声，顿时没了力气。

    “你他妈还敢反抗？再动一个试试！老子打不死你！”说着，李锦把他的裤子拽开，隔着内裤用力在他的裆部抓来抓去。

    “呀，还真有呢！可别是个假的吧！”李锦把他的内裤一拉，然后嫌弃地松了手，开口道，“太小了吧！那么一丁点儿也算个男人？娘们儿成精吧！哈哈哈！”

    “娘们儿精！娘们儿精！娘们儿精！”

    男生们相互起哄，楼道里回荡着极具侮辱意味的呼喊声。

    这时，在楼梯间望风的人突然喊了一句，“老师来了！”

    然后众人立刻散作一团，纷纷跑回了教室里，只留下衣冠不整的陈尧，独自坐在楼道的角落里。

    他们的脸上是嘲笑，他们的脸上是与我无关；他们的脸上是得意，他们的脸上是幸灾乐祸；他们是局内人，他们是局外人。

    而他，是那个笑话。

    这些人明明都是他的同班同学，他们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拿自己取乐？

    就因为他们都变声了，而自己还没有？就因为他们个性张扬，而自己不够阳刚？

    为什么世界总有那么多被定义的东西？大众眼里就容不得特殊的存在吗？有些东西不是强行就能融入的，也有些东西是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的。

    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做尊严？他们懂不懂什么叫做尊重？他们有把他当做一个完整的人看待吗？

    他们可以当众嘲笑一个人的性别，他们可以当众扒下一个人的裤子，他们可以当众讽刺一个人的身体……

    这是一群小学生可以做的吗？

    他们的家长说，“小孩子不懂事，长大就好了”，“小孩子之间的事就让小孩子去解决嘛”，“没关系的，男孩儿嘛，调皮一点很正常”……

    很正常？这正常吗？

    因为他们是小孩子就可以被允许做出这样的行为吗？

    你们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是你们的孩子被这样对待，你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陈尧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刀，他站起身，走向那间教室。

    既然他们的父母没有把他们教育好，那他就亲自给这帮孩子们上一课！

    “陈尧……”

    “嗯？”陈尧脚下一顿，是谁在叫他？

    “陈尧。”

    叫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个音色他还很熟悉，是谁来着？

    “陈尧！”

    陈尧终于睁开了眼睛，视线定格在面前的人身上，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在做噩梦，他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小时候。

    “怎么了，一直皱眉头？”方煜把手放在他的脑门上，担心道，“做噩梦了？”

    陈尧坐起身，“嗯，梦到以前的事了……”

    方煜了然，没多说什么，他找了身衣服给他，“醒了就去洗洗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好。”陈尧应道。

    说完，方煜就继续去厨房准备午饭了。

    陈尧看了眼时间，都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够久的。他一想到昨晚俩人度过的时光，脸上就又有些发烫，不过再想到刚才那个梦……他顿时就冷下来了。

    以前的事，他都已经想起来了，这个梦也是他曾经真实经历过的一个片段。类似的场景还有很多很多，也正是这些事件的积累，组成了他人格分裂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可悲的是，陈尧童年的不幸，并不只来自于校园，还有家庭。

    他出生在一个非常平凡的人家，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从事着普通的工作，他们是这市井之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所以他曾以为，每个家庭也都跟他们家一样，父母并不是相爱的。

    那个时候，陈尧的父母几乎每天都会吵架，家庭琐事、工作社交、孩子教育……就没有什么问题是他们能静下来好好商量的。

    他的父亲是一个极度大男子主义的人，强硬、蛮横、倔犟、固执，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她似乎什么都依着丈夫，但却又怎么都无法让对方满意。

    在陈尧的眼里，他们只有无数的争吵，没有恩爱。他还记得在他四年级的时候，他的父亲郑重其事地问他，如果父母离婚了跟着谁。

    他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之间怎么了，但他知道害怕，他不想失去自己的家，也不想失去自己的父母。但如果非要他选的话，他肯定会选妈妈。

    对于他的父亲，那个时候他是一丁点儿都谈不上的爱，只有恨。

    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父爱。

    你能从一个成天打你的父亲那里感受到什么“爱”呢？

    现在严重点叫家庭暴力，但在过去，那就只是惩罚罢了，用老一辈的话来说叫“不打不长记性”。

    但陈尧已经不记得自己犯过什么错了，大多都是些学习成绩不好、放学挨留、请家长之类的，可能也有在家里调皮的时候吧……

    不过最让他失望的，还是他在学校被霸凌的时候，他的父亲不愿出面替他主持公道。

    理由是，找学校请了家长又有什么用？人家学生都是妈妈去，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好意思跟一帮女人闹？再说了，他上学的时候小男孩儿们也一起打闹，都很正常。

    陈尧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方的亲生儿子！难道在他眼里，他的儿子还不如他的面子重要吗？！

    他根本就不明白那些事对于自己的儿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李锦、刘宇胜，还有那些其他霸凌过他的人，他们就是陈尧的噩梦！

    性格胆小有错吗？举止阴柔有错吗？为什么他要因为自己的特殊而遭到另类的对待？这些充满侮辱的字眼、极具讽刺的行为，真是让他恶心透了！

    他的老师管不了那些混蛋，他的父母呢？父母总该会救他的吧？

    可是呢？父亲不管，母亲管了没用——

    那些混蛋见他母亲不够硬气，根本就不听她的，他们甚至还会冲着他的母亲一起骂“傻逼”。

    从那一刻起，陈尧就绝望了，深深地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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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暴力的行径不止一种，区别于传统观念上校园暴力的欺凌与殴打，这里的是一种人格上的侮辱，也是我本人小时候的真实经历。

    希望以后为人父母的你们，能多多重视孩子的教育，在教导他们不要欺负别人的同时，也要学会尊重每一份特殊的存在。因为有些事情，他们决定不了，也选择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