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洲(二更)
槁木魔明白自己已是必死, 它剧烈颤抖几下,猛地窜起,全身化作朽木向男子卷去。
黑色的枯木不断增生, 迅速将男子包裹, 然后便如击石的卵一般, 爆裂, 眨眼化为飞灰。
大概是它生命最后,决然中带着绝望的表情取悦了白衣男子,他挑了挑唇角, 回身进了大殿。
深红色的大门爬满黑色法咒, 在众魔的期待下轰然关闭。一堵透明的法罩升起, 将整座宫殿裹住, 把所有魔隔绝在外。
殿里阴暗, 高大的圆柱上几盏幽蓝的灯闪烁, 光滑的地面反射着仅存的几缕光。殿前一个金玉王座刻满精致繁复的花纹, 花纹里镶了无数奇珍异宝,整个王座与宫殿格格不入。
雎不得走到王座前, 徒手抠下几块繁麟玉。
玉声清脆, 响得他烦躁,他指尖轻搓,硬若磐石的玉便一点点变成粉尘自指缝流落。
近了看,精美华丽的座椅已是斑驳, 划痕遍布。
他看着这王座, 不知想到什么,眼里爬满疯狂笑意。他笑了一阵, 绕到后面, 一个金色复杂的法阵正在运转。他站上去, 转眼来到一处更加隐秘之地。
此地比宫殿更空阔,更阴暗,只有中间一处汤池。
雎不得走进去,沉入池底,烦躁的情绪一下疏解许多。他躺了很长时间,才开始运动魔力。
他的眼一下翻黑,黑色的花纹爬满他整个身体,片刻后开始慢慢退却,血液中俱是汹涌魔气,在他刻意的引导下向心脏涌去。
他对林念慈一下陌生起来,所有记忆都仿佛是旁观了一场戏剧。
心脏处凝起一滴泛了金光的红色珠子,它穿过他的身体,悬在水中。雎不得拾起红珠,把它封存在识海里。
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挑动他的心弦,任何一点变动都必须扼杀。
林念慈独自回了宫里,月明星稀,周围的房间都已熄了灯。她敲了敲雎不得的房门,未有回应。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他不打一声招呼便消失不见,过几日再回来,这次应该也是这样。
她回了自己房间,昏暗的月光下,桌上燃了一盏走马灯,灯面还在不停走转,是她送雎不得的那盏。
她以为他不喜欢,也没有多想,将它收进了储物戒里。
第二日清晨,她又去敲了隔壁的门,依然无人回应。
不得已,林念慈只能自己去拜见琼音公主。
檐下五彩斑斓的彩绘栩栩如生,几只麻雀飞近啄了几下,很快又飞远。因为昨日她在木镯上画了驱邪符,封住其中阴气,所以今日来看,洛水殿一派清新气息,不再有阴森森的鬼气缭绕。
柔弱娇美的少女单手支颐靠在榻上,淡红的口脂、粉色的腮红、满面细粉依然挡不住惨白病气,她杏眸微阖,长睫颤动,听见人来,轻抬了眼皮。
林念慈行礼,在一旁坐下:“殿下今日感觉如何?”昨日,她代替雎不得开了养气补神的药方,说是治病良药。
琼音容色淡淡,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虚弱的笑:“我感觉,似乎比昨日有了些精神。”
但神态动作还是虚浮无力,丝毫没有她所言的有了些精神。
林念慈眼神沉下,按理说驱邪符加上安神符的功效足够让公主在第二日恢复部分元气,现在看来,却没有半点作用。
难道公主的病不是因为鬼气侵蚀?
她道:“我家公子前几日车马劳顿,今日实在无法面见殿下,便由我来问诊,再将殿下症状回复公子。”
琼音立刻:“医师身体要紧,我这副残躯比不上医师康泰来得重。”
言毕,她垂了长睫。自己虽为公主,却不得半分重视,医师四处治病救人,而自己却只能庸庸碌碌,老死宫中。
她什么都没得选,只能不置可否。
林念慈伸出手来:“殿下的身体同样重要,切不可妄自菲薄。请让我为殿下诊脉。”
琼音刚要将手搭到桌上,发现没有脉枕,她低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她向门外唤:“莺屏!莺屏!”连唤几声,门外都无人出现。
最后新筠踢踢踏踏走进来,眼里全是不耐烦:“公主莫再唤,那个小蹄子昨日便不见了,定是偷偷出去玩了!”
琼音噤了声。
她粗糙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琼音低声:“我的脉枕不见了。”
新筠更不耐烦了:“不见了不能自己找吗?真以为你是个受宠的公主了?要不是雎公子,谁会理你?”
林念慈听不下去:“殿下不是,难道你是?那雎公子为何不理你?”
新筠不屑翻个白眼:“你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
林念慈哼笑:“我虽是一介草民,却能治病救人,你又哪里比我高贵?”
新筠被哽地一噎,垂了头到处翻找,昨日小太监平训便说这女子牙尖嘴利,把他训地打扫了房间,她本不信,今日一瞧果然如此。
哼,她不过在此呆几日,时候到了自然得走,但琼音不一样,她是要在这里呆一辈子的,到时等人走了,还不是照样被他们磋磨?以琼音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告诉雎公子,谁还会知道她受人欺负?
她心下生了闷气,找起脉枕来也横了股气,摔摔打打的。
“啪!”
床头的木盒没看牢,不小心摔到地上。
琼音看清木盒模样,几步冲过去捧起来。
木盒打开,里面的东西掉落在地。白玉碎成数块,还是莹润有光。
一时间,殿里鸦雀无声。
琼音蹲在碎玉前,长睫盖住眸子,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她蹲了很长时间,才将碎玉捧进木盒里。
林念慈心中有愧,若不是自己非要替她出头,那女婢也不会摔摔打打。但是,她认为自己没错。
“殿下,我会修复玉石……”
琼音将木盒盖好,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它:“多谢姑娘,不必了。碎玉难圆,即使修好也不是从前。”
新筠知道自己犯了错,平时再嚣张此刻也撑不起气焰,她不过一个宫奴,只是仗着琼音脾气柔才多次蹬鼻子上脸。但琼音脾气再好,再不受宠,也是公主,一句话便能定她生死。
但她还是不甘心,嘟囔道:“一块破玉罢了,当什么宝贝。”
林念慈还是听不惯,她不明白琼音为何如此纵容刁奴。
琼音将木盒放回原处,摆摆手:“你出去罢。”
新筠如释重负,心底暗喜,扭身出了殿门。
琼音侧头看她出去,漆黑的眸底古井无波,她的声音轻渺,似喃喃自语:“玉再拙,也是母亲留给我的……”
这么一折腾,原本柔弱的公主似乎更柔弱了,她头疼似地揉揉太阳穴,在榻上躺下:“姑娘请回吧。”
林念慈看她没有心情,也不好再把脉,便起身告辞。
她离开洛水殿,在偌大的皇宫里漫无目的地到处转。
青白石砖打扫得很干净,一点灰尘也无,恢弘宫殿一座连了一座,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远远看去,殿下人渺小如蚁,即使数十人站在殿前,也依然显得空旷。
旁边雅竺殿外扫地的宫婢瞧见她,拖着扫帚从后面追上来。
她眼里闪动着八卦的光:“姑娘可是来为琼音公主治病的医女,白医师的手下人?”
林念慈驻足:“正是。”
蔓菁手里敷衍地扫着地,脸上现出担忧之色:“我们殿下平日与琼音公主最是要好,得知天下闻名的白医师来为她医治,高兴地夜不能寐……不知琼音公主病况如何,告与殿下也好让她早早放心。”
她的眉间微皱,话间目中不时流露重重忧虑,看着格外真诚。
林念慈望着她眼底藏起的好奇,决定从她这里打听一下琼音公主的母亲。
“我刚跟了医师不久,只是打打下手,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蔓菁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循循善诱:“昨日医师诊完脉,没有说什么吗?”
林念慈降低了声,模棱两可道:“没有,不过我看他好像皱了皱眉,我还没见过他皱眉呢。”
蔓菁瞬间精神起来,凑近她耳朵道:“你是外来的不知道,我悄悄告诉你,你不要说出去。”
她连忙点头。
“洛水殿以前是冷宫,死过好些人,你说琼音公主身子不好是不是里面有什么邪祟克她?她母亲便是像她一样半死不活的活了几年死了,然后轮到了她,这样医师医术再好也诊不出来。”
“不能吧?这里可是皇宫,有龙气守卫……”
“龙气守卫的是圣上,哪里会来这等小殿。我告诉你,进了洛水殿的宫奴经常失踪,之前去过洛水殿的公主皇子都失踪了两个……”
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便掩饰般咳两声住了嘴。
林念慈直起身,余光里看见几个宫奴聚在一起,正偷偷向她们这里看,蔓菁将手背在身后,朝他们打手势。
面前的宫奴仿佛确信了什么惊天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过去分享,她往后退一步,又现出那副悲悯的神情:“既然姑娘也不知具体情况,那便不打扰姑娘了。”
林念慈不想她出去乱传,拉住她:“我忽然又想起来,白医师似乎向雎公子说过,公主的病是慢性病,大概是能治的。”
蔓菁眼睛睁大一下,她呆了呆,又道:“这是个好消息,更应该告诉我家殿下了。”
林念慈看着她隐忍着脚步,一边假作扫地,一边四处偷瞄地走远。
自己则转身又向原先的方向行去。
这皇宫里果真处处是秘密,琼音公主真的只是个病弱的公主吗?为何洛水殿总有数十双眼睛隐在暗处监视它?
作者有话说:
雎不得:我决不能容忍有人挑动我的心弦——
作者(冷漠):把心嘎掉(bu 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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