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星光海

    墨凌假装随便问问, “……我有点好奇，你会叫你的王妃什么？”

    这么说着又觉得语意不明，便详细了点, “是叫‘娘子’、‘夫人’，还是什么？”

    “媳妇儿。”

    墨凌当场愣住。

    寻谕可能察觉到她的僵硬，哈哈笑了，手上像弹琴般轻快, “我也没想过, 还没娶呢, 也可能会叫她的名字吧。”

    墨凌点头表示明白了，喝完茶, 抬眸看了看夜色, 忽然道, “想不想从天上看星星？”

    寻谕一愣，有些好奇地探头看她。

    墨凌一转脸就差点和他撞上，也不等他回答了, 拉着人就往外走，“带你去个地方。”

    到中庭扔出昙花座，拉着寻谕一跃而上。

    坐下了才把手放开, 摆出一副只是临时想出游而已的神情。

    只有两个人, 寻谕便没坐得太远, 两人几乎相依。

    这么坐着有点太过安静, 夜色又沉沉, 墨凌感觉不说点什么的话容易睡着，想了想道, “去忘仙岛, 很久以前我舅舅住在那里, 就是阿止的父亲。”

    寻谕和风止关系不错，这么说也是让他对陌生的地方有几分期待。

    果然，他挺有兴趣，“听说过，好像他母后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他父王。”

    提到这个，墨凌忍笑，“其实早就认识了，只是舅舅一直穿着玄镜衣，故意挡着脸。”

    寻谕好奇，“凤帝应该很好看吧，为何如此？”

    墨凌说给他听，“我舅舅的确是风华绝代的大美人，但我舅母是龙，曾经龙族被利用，导致舅舅被驱赶出凤凰族，所以舅舅和龙族有大仇。”

    寻谕略有些惊讶，“所以他们是仇人变夫妻？”

    墨凌想了想，严谨道，“他们双方并没有私仇，是当初龙凤两族不太对付，而且即便龙族陷害过舅舅，但舅母并未参与其中。舅舅的确是厌恶龙族，所以起初才一直像个蒙面人一样，但他性情高洁，了解到舅母完全无辜后，便也没有迁怒。”

    昙花座恰好飞过一片星光海，星光铺在云层中，细碎闪烁，一层一层。

    墨凌忙停下让寻谕看，看着寻谕被美景惊艳到的目光，她心里也舒服了些，又缓缓续到，“神仙的岁数太长了，这些事久远得像上个轮回，我也是听家人说起。”

    寻谕却仿佛没听见她冗长的解释，只看着星光海笑道，“仇人变夫妻挺好的。”

    挺好的。

    墨凌心里一跳，看向他。帘外星光如雨，璀璨地落在云层间，莹莹发亮，似隐隐透着蓝。

    就像寻谕自己的眼睛。

    墨凌收回目光，没说什么。那俩毕竟双方是没仇的，而且还共患难过，双方都救过彼此，相较于实实在在的恩情，两族的仇恨倒没那么严重了。

    真正有仇的，怎么可能变成夫妻？若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星光海过去了，进入一片虚空，这里只余夜色，空空荡荡。

    但空一点也好，正好让思绪沉静一下。墨凌看着前方，清清脑子。但这里气流多，风大，纱幔也轻轻飘动着。

    手被人握住了，寻谕靠了过来，“冷吗？”

    温暖的神力流入掌心，墨凌这才想起走得匆忙，没穿玄镜衣，不过昙花座里还好，“目前还行。”

    又想到他小时候明明很健康，断没有坐在昙花座里还嫌冷的道理，别说平常无事，即便到深海里遨游，在雪山里练武，也只会恣意潇洒，绝不会畏冷畏热，如此脆弱。

    “我……”墨凌本想说知道了春因的事，但话到嘴边，又怕引他伤心，硬生生截住了，改口道，“我让阿缨准备了些物资，明天陪你回去一趟。”

    寻谕有些诧异，握着她的手看向她。

    墨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上次师尊也暗示过，极端派可能会动手。最近又打了霓霞，他是极端派，加上无念灵君也关系到极端派，总觉得我们得警惕点。密切关注为好。”

    寻谕听愣了，好一会儿才勾唇带笑看她，“满脸都写着‘心疼’二字。”

    墨凌一愣，不明所以。

    寻谕没解释，只轻快笑道，“行吧，虽然我无所谓，但你要去就陪你去吧。”

    墨凌：？？？？

    到底谁是魔君？

    寻谕看出她的茫然，故作理所当然，“魔君肯定不像天帝那么勤政，不然神魔就没区别了。通常魔君都不管事的。”

    墨凌：“……那你误会了，虽然不能妄议帝君，但我义父早就不管事了，现在都是我弟在管。”

    终于轮到寻谕茫然，墨凌不禁也有点想笑，“要都让君主一个人累，还要臣子做什么？”

    寻谕却好奇问，“你亲弟弟？”

    墨凌点头，“对，我弟墨恒。”

    寻谕靠近道，“你家有几个孩子？”

    墨凌刚要作答，忽然想起小寻谕对子嗣也很关注，莫名觉得她家孩子好像少了点，竟隐隐有点拿不出手的样子，“就三个，我大哥，我，还有我弟。”

    果然，寻谕想了想道，“一百个是多了点，三个又太少了。”

    墨凌：“……你觉得几个好？”

    寻谕闻言先愣了一下，又打住话题，“这个还得看王妃的意思，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墨凌：“七个？十个？十五个？”

    寻谕似被她一本正经地问住了，好一会儿脸上飞起红晕，淡淡地染开，在夜色中极为娇妍，支支吾吾道，“……十个挺好了。”

    墨凌差点乐了，就聊个天，他还紧张起来了。

    寻谕察觉到她看好戏的神情，颇为不满，反问道，“你呢？想要几个？”

    墨凌看他那不服气的样子，怪可爱的，聊个天还要争输赢，差点笑出声，“我没想过，儿女都是缘分，随缘。”

    这是她的心里话，但这样容易把天聊死了，毕竟四平八稳得别人都没法回，便又接道，“十个确实不错，君主家十个孩子不算多，长大了还能帮忙分担政务，守卫领土。”

    谁知这句之后，寻谕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去，好半天才兴致缺缺道，“算了，做魔君的孩子没意义。”

    说完就放开了她的手，往边上挪了点，似专注地看着帘外。

    墨凌：？？？？

    不是，别的不说，这手是他要握就握，他要放就放吗？

    墨凌一把将寻谕的手抓过来，结果过于用力，把人都带倒在怀里。

    寻谕倒在她膝上看着她，似明白她为何忽然如此，又带着几分故作懵懂的茫然。

    墨凌垂眸道，“生命不需要有意义，生命本身就是意义。”

    寻谕愣住。

    墨凌把他扶起来点，让他在身边依着，但没有放手，“如果你是觉得魔族不得不深居地下，缺少物资缺少治疗，在三界地位低下，便认为做魔君的孩子没有意义。那其实这世界上，很多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人世茫茫，众生皆苦。哪怕是仙门弟子，就上次我去和霓霞打，也有很多弟子死于劫雷。”墨凌与他细说，“再者，无念灵君够高贵了吧？位居正神，一宫之主。他也遇到过差点神魂俱灭的落魄，也遇到过有心无力爱而不得，也遇到过无法反抗的师门。若问意义，爱人已死，他生亦何欢？可你难道认为，他该自毁元神吗？”

    寻谕垂眸，“自然不该，但……若是我的王妃出事，我会随她而去。”

    墨凌刚要继续慷慨陈词，好好教育孩子，闻言猛地顿住了。

    寻谕道，“旁人的事我不管，但我不能让我的王妃一个人孤孤单单。”

    虽然他低着头，墨凌的角度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但莫名觉得有点揪心。

    绝了，好吃好喝养好的熊孩子，不仅以后要对另外个女人温柔服帖，而且她要万一有点啥事，或者寿元不够长，还可能要为她殉情。

    墨凌的心情就三个字——不能忍。

    虽然这般重情重义值得肯定，但他这个王妃的事还是别想了，奶妈不允许。反正只要寻谕活着，魔君一脉就算有人。

    但说肯定不能这么说，墨凌想了想道，“所以你要更强大，足够保护她，就不会有心无力了。”

    寻谕抬眸，看向她。

    墨凌赶紧补充，“因此当务之急，是要先全心全意养好你的身体。这事我有责任，一定会全力配合。”

    寻谕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如夜色中绽放的花树般动人。

    “我倒是愿意保护她，”寻谕几乎要弯起眸子，乐不可支，“只是她太强了，怕是用不上我。”

    墨凌一愣，心里警铃大作，不禁试图在脑内过一遍那天去花朝会的女神名单。这说法，应该是个女神无疑，魔女肯定不能比魔君更强。

    但参加花朝会的神女实在太多，估计除了特别忙的和闭关的，其他都去了。确实还有好几个单身的女神挺强，但寻谕和她们有过交集？

    虽然她不关心八卦，比如不知道无念灵君和春因这段往事，但她追杀寻谕多年，对他在外界的行踪还是很清楚的。

    本想确认一下，但觉得说下去又会像不准他觊觎神女一样，便止住了话头。

    反正现在身体互换着，这些都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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