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节
硬邦邦安慰了句,“你的这位故人之子,人品不怎么样,按照律法,死者偿命,但个人来说,算得上死有余辜。”
两人距离几乎肩并肩,魏问训看到了刀鞘上鲜红色血迹。
有百姓遭殃了。
索恩哈哈大笑:“说的好,死有余辜。”
魏问训皱眉。
不同地方做了十多年县令,破过的案子数不清,见过各种凶手,受害人家属。
索恩此刻的态度——像是大仇将报?
魏问训打个冷战,他下意识看向距离最近的衙役。
不管感觉对不对,先让夫人带着儿子避一避吧。
他有些后悔了。
洋人军队来后,满脑子如何处理,如何让全县百姓少遭殃,唯独没有考虑家人。
索恩忽然伸手揽住他肩膀:“魏大人,你猜凶手是谁?”
魏问训比起同龄人算得上强壮,但对方的一只手,让他有一种被黑熊之类的凶兽抓住的感觉,勉强镇定道:“是谁?”
索恩眯起眼,看看不远处的衙门:“马上你就知道了。”
魏问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忽然想到送礼品的那群乞丐。
能让人冒着生命危险做事,背后之人出手......
还未分析出结果,他看到衙门口,站着那个陪伴自己走过半生的女人。
俩洋人一左一右用枪指着她的头。
轮到自己,才知道那有多么痛。
魏问训目眦欲裂:“索恩,你找死!”
索恩淡淡微笑:“应该是你找死。”
魏问训不和他斗嘴,踉跄冲上前奋力推开两名洋人,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声音颤抖:“夫人,有没有受伤?”
“老爷,我很好。”县令夫人目光温柔,她本来想到个能让老爷暂时离开的办法——老蚌怀珠,对,脸不要了,让他送自己回娘家安胎,可现在没啥用了。
魏问训松口气,转头力喝:“索恩,你欺人太甚,为何如此对待我夫人?”
县令夫人拉住他胳膊,轻轻摇了摇:“老爷,实话告诉你吧,欺负豆腐西施的洋鬼子,是咱儿子杀的。”
辩解没用,干脆直接面对。
魏问训:“你.......”
为什么不早说?
他没能问出来,答案在心中。
说了无非两个结果,把儿子押送大牢,或者情况变化,洋人欺人太甚,让她带着儿子远走高飞,总之,自己要留下来的。
她要和自己一起死。
魏问训渐老的虎目红了,眼泪滚滚落下,他像个忽然失去支撑的孩子蹲下,大庭广众之下哭的泣不成声。
县令夫人只拍拍他的肩膀,抬头看向索恩:“洋大人,说你的条件吧,怎么才能放过我家老爷,钱?不瞒大人,我娘家也算富甲一方,我的命,应该能值个万两白银。”
“倒是我小看了华夏女人。”索恩叹口气,小小县城,刺杀他的老妇人,为不连累家人欲要投井的二丫,再加上眼前这位。
索恩褪去假惺惺的笑,诚恳道:“只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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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夫人一副什么都可以的表情:“大人请讲。”
索恩一字一句道:“为我国家种植罂粟。”
东洋国让各国看到了新的发财思路。
魏问训作为宁县父母官, 熟悉当地环境,他如果站出来, 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先别急着拒绝。”索恩接着道, “魏大人,魏夫人,你们国家的状况, 远不是一个人, 一群人所能改变,与其白白送命,还不如为自己而活。为我国家所用, 我可以向总统申请,让你加入我国国籍, 成为无人敢欺负的子民。”
这个承诺可谓比任何钱财名利都重。
索恩作为先到的侵略者之一, 某种程度上, 比很多人了解这个庞大国家的状况。
烂透了。
那位天下人的主子, 只想着保住政权,继续过奢靡的生活。
索恩的下一句话, 宛如平地起了声炸雷雷:“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刚接到的消息——你们的皇帝, 昨晚连夜逃了。”
魏问训猛然抬头:“你, 你说什么?”
皇帝逃了?
理智告诉他索恩没必要说谎, 李公公说了,皇上正想办法。
李公公不敢看他, 低头抹抹眼泪。
他心里像御厨房的调料罐全部打翻了, 难受,愤怒, 羞愧......
自从洋人打到皇城, 皇上就有逃的想法, 装满金银财宝的行礼早打包好了。
天下人的主子啊,他的天,是个懦夫,还不如他一个阉人。
魏问训哪里还不明白。
连累夫人落得如此绝境,险些击垮他,皇帝出逃的消息,把最后一丝精气神抽走,他肉眼可见的老了几分。
一双算不上有力气额手按在他肩膀。
县令夫人叹口气:“洋大人,我家老爷十多年为国兢兢业业,这事对他打击太大了,一时半会可能无法适应,否让我单独和他说会话?”
索恩犹豫了下,点头同意,让两人去隔壁,他带着士兵守在门口。
房间有套简单的桌椅,魏问训太忙的时候不去后院吃饭,就在前天,县令夫人还送来了煲的汤。
熟悉的环境,却恍如隔世。
魏问训想到什么,恢复了点精气神,低低道:“夫人,咱儿子呢?”
县令夫人翻个白眼:“你这当爹的真行,现在才想起来问,放心吧,安全的很,回我娘家了,带着咱们的全部家当。”
“那就好,那就好。”魏问训喃喃点头,忽然又苦笑,“你娘俩呀,我真成了个外人。”
他什么都不知道。
县令夫人骄傲挺胸:“儿子和娘近怎么了,我生的,我养的。”
如果没有洋人在屋外传来的轻微声音,这会是个让人感兴趣且愉快的话题。
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
魏问训看看屋外,用只有两人的声音郑重道:“夫人,你莫要劝,我的意思.......”
“我为什么要劝?你怎么知道我要劝?”县令夫人不客气打断,她目光温柔一寸寸打量眼前有了皱纹的脸,“你如果顺从,那就不是我杨金花爱的男人,为了我顺从,百年后,我没脸见公婆,老爷,几十年夫妻,你还是不了解我啊。”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魏问训笑笑,彼此太了解,瞒不过,直接说自己打算,“我假意顺从,让他们答应放你走,金花,这个时候了,别跟我犟,听我的,儿子还未成亲,需要你,我死,看你们娘俩活着,才会安心。”
人性的自私并非都是坏的。
县令夫人杨金花自私,逼儿子离开,魏问训同样如此。
皇帝即使逃了,国还在,家园还在,他的使命也还在。
可家人是他的命。
“你安排的真好。”杨金花一点都不意外,她轻轻闭上眼,“老爷啊,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之将死,什么礼义廉耻不重要了,魏问训第一次非寝室做出亲热的动作,他把人揽住:“听话。”
魏问训古板,但不是傻瓜,他也有绝招。
十多年相处,夫人总埋怨他不懂风情,少有主动抱她,亲她,好话也不会说几句,正因为少,偶尔他说一句,主动抱一下,夫人立刻温顺的像只猫儿,说啥听啥。
“老爷,我做不到,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杨金花满足叹口气,恋恋不舍挣脱开,从衣袖掏出两个纸包。
她是个喜欢有事早早打算的性子,送走儿子恰好路过药铺,买了两包□□,万一不行,至少能死的痛快。
没想到立刻就用上了。
魏问训常年判案,那味道再熟悉不够,手控制不住发抖。
“洋人耐心有限,我就是你的软肋,不定使出什么畜生办法。”杨金花轻声分析,“再说了,老爷,你想的太简单,洋人也不是傻子,即使你答应,真会同意放我走?或者表面上让我走,回头悄悄把我抓回来,你顺从还好,万一察觉是个骗局,到时候恐怕想死都死不了。”
魏问训绝望闭上眼,流下颗浑浊老泪。
他哪里不知道这点,可只要有一点希望,也不想放弃。
屋外,索恩疑心渐起,屋内的说话声太小了,听不清楚,他刚要命令李公公,与此同时,里面传来县令夫人的哭声:“自从嫁给你,我是一点福也没享啊,我好歹也算千金大小姐,这些年,跟着你东奔西走,原本以为能博个好前程,结果呢,二十多年了,还是县令,现在更好了,命都要没了——魏问训,洋大人在外面等着,你给个痛快话,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我立刻死给你看.......”
李公公麻木笑笑:“夫人正劝呢,呵呵。”
杨金花的哭声半真半假。
□□是这个时代最强烈的毒药,死的很快,但也是痛苦的,她有了死志,却扛不住生理传来的那灼热之痛。
魏问训演技没那么好,紧紧把人拥在怀里,呢喃道:“金花,你说的是真是假——嫁给我后悔吗?”
“骗洋人的话你也信。”杨金花想起什么,忽然郑重道,“倒是你,马上死了,给我句实话吧。”
魏问训嗅了嗅鼻尖的发丝,声音同样的柔:“什么?”
杨金花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抬手轻轻打了下:“就那句呀,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对吧。”
两人相识相交,都是杨金花主动,这成了她过不去的坎,总感觉魏问训只是被感动,或者说总要成亲,合适而已,自己长得不丑,没那么多大小姐的毛病。
成亲前,想着只有能在一起就好,成亲后不满足了,她想要,对方也一样的爱她。
魏问训的不主动让她更加不自信,一个大老爷们,又没有小妾,为啥那么冷淡?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那么傻。”魏问训艰难笑笑,“你想啊,以我的性格,如果不喜欢,谁能勉强我?其实,第一眼,我就动心了。”
杨金花开始涣散的眼睛猛然一亮:“真的?你是怕我死不瞑目故意骗我的吧。”
魏问训:“真的。”
他意识开始模糊,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一身火红色衣服的姑娘,她真热情呀,热情的像一团火。
那团火,似乎穿越了二十年光阴,他浑身暖洋洋的,感觉不到疼了。
耳边,传来似乎没变的呢喃声:“老爷,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
——
县令夫人死讯传到梁家庄时,小翠哭的痛不欲生。
这几天里,她和小姐打了赌,赌一个月内,县令公子一定会重新提亲。
县令公子真好,俊俏,勇敢,还有县令,那么大的官,竟然亲自上门道歉,真是个青天大老爷。
这样的人家才配的上小姐。
“为什么这样的好人落得这样下场?”小翠感觉世界崩塌,她看了眼面如沉水的梁汝莲,“小姐,你可怎么办呀。”
有话说她不方便说。
县令夫妇为抵抗洋人而牺牲,如此有情有义,小姐应该披麻戴孝送一程,毕竟有过婚约。
梁汝莲像没听到:“小翠,替我想个办法,晚上我要出门。”
小翠忽然感觉冷飕飕的,并不完全因为小姐语气冰冷,她意识到什么:“你,你要去干嘛?”
梁汝莲一字一句道:“娶洋人狗头,送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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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县仿佛被乌云笼罩, 天刚黑,大街上便没什么人了, 店铺打样, 就连生意的最火的餐馆也早早关了们,家家大门紧闭。
小孩子收起玩闹的念头,乖乖待在屋里,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也被凝重气氛感染。
这个夜晚,不知道多少人动了离开的念头,可能去哪里?
房子搬不走, 房子就是家。
县衙掌起了灯。
李公公孤零零一个人。
县令死了,新的到任之前, 洋人让他暂时处理相关事务。
怎么处理?
主薄抱病请假, 衙役们招呼都没打, 各回各家, 再说,好像也没什么事处理, 此刻的县衙, 大概等于十八层地狱, 死人才来。
李公公咧嘴笑笑。
奴才属于自己的时候很少, 一睁眼,就要想着主子, 怎么把主子伺候高兴。
李公公忽然发现, 明天,他不知道该干嘛去了, 皇上的旨意已经下达, 现在跑了, 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所以他要认洋人当主子吗?
跟着祸害百姓?
县衙大厅似乎残留魏问训的气息,说实话,他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知道坐了多久,不知道哪里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李公公耳朵动了动,他不会武功,但几十年伺候皇上,眼睛耳朵激灵着呢,尤其耳朵,他能根据皇帝不同的气息分析出此刻的心情,然后该说什么话。
有人?
李公公忽然睁开惺忪睡眼。
大厅里空空荡荡,灯花滋啦响了声,没等他琢磨声音到底来自哪里,房门忽然快而轻被推开,一个黑衣人闪电般跃进啦,他刚要喊,喉咙被什么尖锐的东西顶住。
黑衣人低低道:“想死,就喊。”
是个稍微有点苍老的男人声音。
但两个人距离几乎面对面,李公公能看到黑衣人的胸部,他可以保证,绝对是个女子,身材也是。
他忽然想起案宗纪录的话,
凶手两人,皆黑衣,其中一人分不清男女,说话忽男忽女。
凶手之一,已经知道是县令公子魏东英了,眼前这位,肯定是另一个了,这是来寻仇了呀。
李公公迅速分析完毕,哀求道:“英雄,我不喊,我不是坏人啊,人是洋人杀的,我,我一个奴才,没办法呀。”
他的确没任何办法。
说好听点,他是来宣圣旨的,说难听点,就是条带路的狗,在洋人眼里,甚至还不如一条狗。
梁汝莲当然明白这点,她来,为别的,银钗用了点力,低声道:“索恩在哪里?”
“你要杀他?”李公公眼睛一亮,说完仿佛泄露了什么天大机密,捂住嘴,“洋人都在悦来客栈。”
洋人总共来了几十人,除了客栈,没有任何一个民居能住的下。
梁汝莲大概猜测到了,顺手撕下李公公长袍,打算把人绑住。
暂时无法用坏人或者好人定义他,即使坏人,也到不了杀的地步。
李公公完全不反抗,甚至配合,被绑的结结实实后,他目送梁汝莲,见对方出了门,忽然开口:“英雄,我带路吧。”
说完生怕对方误会,赶紧解释:“你一个人去有危险。”
安县之行,让索恩感受到这个民族不一眼的另一面。
豆腐西施的婆婆,二丫,县令夫妇。
当对方不怕枪,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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