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云柠倒在床上无聊的刷着手机，在许家待了一个星期，她的心情平复了些。

    也使她侧面看清了淳于清对于这件事的态度。

    以前她无论怎么闹脾气，淳于清从来不会冷着她。

    现在她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淳于清连问一句都没有。

    云柠苦涩的扯了扯唇角，看来这件事是真的触及到了淳于清的底线。

    原来在原则问题上，即使是她，淳于清也不会改变分毫。

    云柠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她没有不计后果的去表白，她和淳于清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僵。

    她依旧是淳于清最亲近的人，即使淳于清只把她当做妹妹。

    许慕倩和云柠并排躺着刷手机，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撇着嘴不满道：“这个姜玲玲怎么又上热搜了？一天八百个热搜看见就烦？”

    云柠微微偏头，看向许慕倩的手机页面，姜玲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热搜上，与之相关联的是一个名叫《佳偶天成》的IP改编。

    云柠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眼熟，下意识念了出来：“佳偶天成？”

    “这可是个大IP啊。”

    许慕倩语气夸张的感慨道：“原着小说直接火出圈，不过女主是个妖女啊，和姜玲玲的形象严重不符吧。”

    云柠：“这种级别的IP只要传出改编的消息，每个有名气的艺人都会被拉出来营销一遍吧。”

    “话是这么说。”

    许慕倩轻嗤了声：“现在很多人都觉得我舅舅有意捧姜玲玲，到最后这个饼说不定还真是她的。”

    说完许慕倩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话没有经过大脑，有些尴尬的看着云柠：“我的意思是辰星……”

    “我知道。”

    云柠的声音很轻，仿佛能被风吹散：“总有人会和清哥哥在一起，只有我没可能。”

    许慕倩心疼的看着有些憔悴的云柠。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着我小舅舅吧。”

    说完，许慕倩讪笑着，小心翼翼的说：“我舅舅给我下了通牒，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一定要回去，你的成人礼关乎云氏和淳于集团，你本人总不能不参加。”

    经过许慕倩提醒，云柠才想起来还有成人礼。

    一旦成人礼结束，云氏回到云柠手里，淳于清就算是完成了云知秋与他谈判的任务，云柠和淳于清也再没有任何联系。

    或许这就是淳于清一直催促她成人礼的原因。

    这个认知让云柠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条极细的线紧紧的勒喘不过气，渗着细密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云柠才缓缓点头，很多事总要面对的。

    她虽然在商业上涉猎不深，但对云氏集团的处境却很清楚。

    高峰不足为据，倒是云氏她的三个伯伯，就像是环伺在肥肉四周的饿狼。

    云知秋在世时就和他们斗得心力交瘁，这些年一直都是淳于清在制衡。

    一想到成人礼之后自己要面对他们，云柠就不由得皱眉。

    她转头看向窗外，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原来离开淳于清，她就没有家了。

    李清赫在客厅巡视一圈才坐下。

    “小云云又不在？是去哪了？”

    淳于清靠着沙发，交叠的长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看着屏幕的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淡淡的说：“许家。”

    李清赫点头：“明天就是她的成人礼，她今天回来吧。”

    淳于清仍旧盯着屏幕，嘴都没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李清赫的话。

    “你之前不是说云云生日那天去表白了吗？”

    李清赫声音都低了些，八卦的问：“现在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淳于清目光微顿，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不知道。”

    “不知道？”

    李清赫明显不信：“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云云表白成功了一定会告诉你，只有……”

    他顿了下，话音逐渐转向不可思议：“难不成云云表白失败了？”

    淳于清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神色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对李清赫的问题不置可否。

    “卧槽。”

    李清赫的火气瞬间上头，声音都不由得高了几个调：“那个小兔崽子？敢拒绝我们云云，他是眼瞎吗？”

    淳于清徐徐抬头，镜片映着屏幕冷白色的光，给他的眸子染上一层寒意，眼神摄人，让人不寒而栗。

    “你去问问？”

    李清赫咂了下嘴，一时无语，被人拒绝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淳于清不知道是谁，大概就是云柠不愿意说。

    连淳于清都不说，那云柠就更不会告诉他了。

    李清赫尴尬的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小姑娘脸皮薄，还是不问了，毕竟还年轻，过段时间估计就忘了。”

    夜幕低垂，天色完全暗下去，云柠才迎着夜幕回去。

    推开门，灯火通明，一楼所有的灯都亮着。

    “云云回来啦。”

    是李清赫的声音，他坐在沙发上冲她笑着。

    云柠沉默的走过去，垂着头莫名有些拘谨，微微点头，声音低低的飘过。

    “清赫哥。”

    她知道淳于清就坐在李清赫身旁，却没有勇气抬头，她害怕看到淳于清眼中的冷漠和失望。

    害怕看到曾经盛满温柔的眸子，如今满是冰冷。

    和客人打过招呼，云柠没再停留，转身上楼。

    李清赫愣了下，压着声音担忧道：“看起来是还在难过啊。”

    淳于清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隔着镜片的眼神闪了下，变得晦暗不明，似乎瘦了。

    李清赫八卦的声音传来：“小云云刚刚为什么不理你？”

    不等淳于清有什么回应，他就自顾自的回答道：“因为你问她喜欢谁，她不想告诉你，生气了？”

    淳于清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可以回去了。”

    李清赫：“……”

    云柠坐在椅子上发呆，被敲门声猛地拉回现实，下意识起身开门，抓到门把手的瞬间却硬生生停住。

    踟蹰了下，才僵着声音发问：“谁？”

    门外的人没想到云柠会这么问，顿了下才应声：“云小姐。”

    听到李阿姨的声音，云柠打开门。

    “怎么了？”

    李阿姨：“该吃晚饭了。”

    “不用了，我在倩倩家吃过了。”

    说完云柠便关上门，她现在还没做好和淳于清共处一室的准备。

    她刚坐回椅子上，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云柠以为是李阿姨没听清，只得提了提声调开门道：“我在倩倩家吃……”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是淳于清，云柠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连呼吸忘了，有些局促的望着他，脑海中闪过一百种他突然来找自己的理由。

    难道是要赶她走？

    淳于清沉着脸看向她，睫毛低垂镀着镜片折射的白光，看不出情绪，沉声开口：“倩倩说你没吃。”

    云柠下意识心虚的低头，声音极小的说：“我不饿。”

    淳于清：“那也要吃饭。”

    酸涩感堵住鼻尖，云柠咬着下唇，睁着眼睛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声音却有些哽咽：“我被拒绝，不可以伤心吗？”

    “可以。”

    淳于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色仍旧淡漠，无悲无喜，仿若一个局外人：“但也要吃饭。”

    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云柠侧身出门，自顾自的走去餐厅端起碗，全程没有看淳于清一眼。

    但被淳于清盯着，吃饭仿佛变成了一个任务，云柠机械的咀嚼着，直到淳于清满意的收回目光，云柠才敢放下碗筷。

    她不知道淳于清的想法，但也能感受到，他对她明显没有之前宽容了。

    第二天成人宴，云柠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华丽的礼服，却没有一丝开心的情绪。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淳于清一声笔挺的西装走进来。

    女孩儿穿着藕荷色的公主裙，身后的蝴蝶结衬得她腰身极细，颈间的钻石在灯光下显得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

    乌黑的头发被轻巧的盘起，散落的发丝都恰到好处，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被拢在美好的氛围里。

    只是如果细看，女孩儿妆容精致的小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要准备进场了。”

    李清赫也跟着走进来，见到云柠瞬间眼前一亮，夸赞道：“云云今天真美。”

    “谢谢。”

    云柠抿了下唇，声音软软的开口：“我一会儿能和清赫哥一起入场吗？”

    李清赫怔愣了几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受到一道利剑般的视线，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萦绕在他周身，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手臂上的汗毛都被激的立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想拒绝但看到云柠可怜兮兮的小脸，又不忍心。

    就这么被两人夹在中间，李清赫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时间一点一点流走，最终淳于清只淡淡的交代了句“入场吧。”结束了僵局。

    云柠挽上李清赫的手臂，和淳于清一前一后入场。

    他们的出现瞬间引起全场的注意，所有人都自发围到台前，听淳于清陈词。

    只有此刻，站在人群中，云柠才敢直白且热烈的看着淳于清。

    仿佛夹在所有看向他的众多眼神中，淳于清便注意不到她的目光。

    注意不到她眼中汹涌的情绪，就不会厌恶她对他本不该有的爱意。

    云柠的目光近乎贪婪的舔/舐着台上那个让她喜欢了多年的男人，看着他眼神锐利、薄唇轻启，沉着冷静的站在聚光灯下。

    无论什么肮脏的手段，在他面前，仿佛都如跳梁小丑一般，他就只是站在哪里，便有着任何人都无可撼动的底气。

    云柠的耳朵自动忽略了淳于清的陈词，忽略那些宣布她和淳于清彻底斩断关联的话语。

    云柠的成人宴惊动了整个京北商圈。

    毕竟京北首屈一指的淳于集团牵涉其中，所有京北商圈数得上名号的人都来了。

    场面极其宏大热闹，像极了大型交际宴会。

    云柠端着酒杯站在角落，周身冷清的完全不想这个宴会的主角。

    云家的那些长辈倒是没有像云柠设想的那样，来她身边打探暗示，不用应付他们，云柠倒也乐得自在。

    刘霞站在不远处，看着云柠落寞的身影，嗤笑道：“云知秋估计怎么都想不到，拼死留的附身符，自己的女儿竟然不会用。”

    高婷也跟着哼了声：“看来她在淳于家过得也不是很如意嘛，之前买包的时候，还以为她在淳于家多受重视呢。”

    “买包的那点钱，对淳于家来说就是毛毛雨，这些年云氏在淳于清手里赚的钱就不计其数。”

    刘霞的眼中划过一丝狠毒：“不过云氏之后是谁的，就不好说了。”

    看刘霞的神色，高婷甚至觉得下一秒云氏就会是自己家的。

    想到云柠沦落为丧家之犬，自己能买更贵更华丽的包来羞辱她，高婷就心跳加速止不住的兴奋。

    在学校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富家小姐，所以人都捧着她，云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羞辱她？

    刘霞转头看到宋太太的身影，瞬间满脸堆笑的走过去，只留高婷站在原地脸色扭曲的看着云柠。

    只是想到云柠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画面，高婷就觉得仿佛真的已经把云柠踩在脚下了，不由得恶从胆边升，慢慢向云柠走了过去。

    一杯果酒下肚，云柠就有些飘飘然，重新端起一杯酒准备去找许慕倩，刚走没两步就迎面被人撞了一下。

    酒杯脱手，云柠踉跄了下才堪堪站稳，清脆的碎裂声传来，震得云柠酒都醒了几分。

    她抬头看到高婷站在自己面前，洁白的裙摆上被污了好大一块酒渍。

    高婷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不等云柠有反应，就带着哭腔高喊：“明明是你先撞的人，不道歉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这么明显动静瞬间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几乎是下一秒就开始有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撞你。”

    云柠下意识反驳，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高婷的委屈更甚，眼睛甚至挤出了一滴眼泪，声音却畏畏缩缩的低了很多：“明明就是你撞的。”

    这怯懦的模样，像极了因为害怕云柠，所以不敢出声只能小声反驳，丝毫没有吸引注意的第一句话，来的震耳欲聋。

    云柠几乎瞬间就成了旁观者口中，仗势欺人不讲道理的骄纵大小姐。

    云柠冷眼看着她，怎么都没想到狗血剧里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想到高婷的年纪和智商，云柠瞬间就理解了。

    她应该只会用这种狗血又卑劣的手段陷害自己。

    云柠鄙夷的看着她，语气生硬：“我好端端的撞你干嘛。”

    看到云柠眼中不加掩饰的轻蔑，高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云柠侮辱买不起包的下午，瞬间跳脚，也顾不得装委屈，厉声道：“你当然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什么？”

    云柠扫了她一眼，轻嗤道：“是你脸上浮夸的妆容？还是你身上这条不知名的裙子？”

    云柠的每个字都精准踩在高婷的痛点上，她声音尖利：“你……”

    “不是我撞得你，但我会给你提供解决方案。”

    云柠冷声打断她，毕竟是自己的成人宴，她懒得和高婷计较：“你是要在这里像泼妇一样骂街，还是上去换条裙子？”

    刘霞也被动静吸引了过来，连忙走到高婷身旁，阴阳怪气的说：“哎呀，云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婷婷就算那里惹到了你，但好歹也是你堂姐，你也不能一个不高兴，就把酒泼她身上啊。”

    刘霞的一番话直接坐实了云柠的错，尽管她什么都没看到。

    云柠磨了磨后槽牙，刚想反驳，就发现周围几乎是瞬间安静了下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满是人的大厅，此刻静的仿佛能听到针掉的声音。

    只有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传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云柠的心尖上一般。

    周围的人自动让出一条宽敞的路，淳于清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云柠低着头，心虚的后退了一步，这场宴会的重要性她很清楚，现在却被她搞成这样。

    她毕竟是在淳于家长大，传出去大概丢的也是淳于清的脸。

    这件事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道个歉就能一笔带过。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怎么看都像是过错方。

    如果是她之前和淳于清的关系，这或许没什么，现在……

    不是自己的错，云柠绝对不会道歉，但如果淳于清让她道歉的话……

    云柠有些消极的轻叹，她大概是永远都没有办法不在意淳于清。

    刘霞也被淳于清的气场震住，她向来不喜欢和淳于清打交道，这个人像是一眼就能看透她的想法，并且杀人于无形。

    但是现在处于事件的中心，她又不得不开口，只能壮着胆子说：“清总来了，正好能评评理，哪有撞了人还不道歉的道理？”

    淳于清沉敛的目光，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身上，头顶的吊灯给他的眼镜镀了一层细碎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像一层化不开的寒霜，深邃冰冷，让人心里莫名发憷。

    他的声音裹着寒潭般的凉意，淡而清晰的落进在场所有人的耳里：“刘女士，我不是来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