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转职第三十五天
知恩图报
黑黢黢的人影被抓着手指拽出来摔在地上, 祈秋随意瞥了一眼,顿时怔住。
她一点点低下头,迟疑地视线下移, 疑惑打量脑袋只到她膝盖的小团黑拖把布。
昨晚巡夜人有这么矮吗?今天上班的到底是它还是它营养不良的小儿子?
仔细看看, 拖把, 啊不,它身上披着的漆黑斗篷布料稀稀疏疏, 神似为了让周幽王讨好美人甘愿奉献自己的被人滋啦撕碎的锦帛,也像养猫人家客厅里苟延残弱的沙发布和老大爷穿了十几年的破汗衫。
破洞牛仔裤的升级产品——破烂斗篷布,好时尚一同事,令她肃然起敬。
巡夜人衣角最后一块布料从水管中滑出, 湿哒哒落在地上。
同样的布料祈秋今天见过了许多。医院的水管里不知为何老是有像泡发紫菜一样的黑色絮状物,好心的护士长边搞拆迁边搞卫生,把布料从水管里捞出来塞了满满一裹尸袋垃圾,辛苦得很。
同事身体缩水和丢垃圾之间能有什么关系呢, 它又不承认自己是个垃圾, 祈秋想帮助它都没有理由呀。
“昨天还是成年人上岗,今天怎么滥用童工?”祈秋蹲下来平视巡夜人浑浊的眼珠,好心提议道, “你需要法律援助吗?不要看我的病人暂时是个瞎子, 他对劳动法了如指掌, 只要你愿意出庭作证,至少把医院搬上法庭没有问题。”
许渊:“我什么时候懂劳动法了?”
祈秋:“你在副本里犯法不是犯得很熟练么, 怎么会不懂法律?”
许渊:你其实是在diss我知法犯法吧?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
“是是。”许渊拖着调子承认, “我超擅长劳动仲裁, 不要客气请来委托我。至于报酬, 不多, 把命给我就行。”
吊儿郎当的语气,怎一个气人了得。
巡夜人浑浊的眼珠剧烈颤动,灰白的颜色中隐隐透出猩红的微光,祈秋在它气疯了和它不幸患上红眼病之间思考片刻,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天天泡在水里,眼睛想不红也难啊,瞧这工作环境差的,它是不是被医院pua了?
“小朋友,你该去工作了。”祈秋抛了抛手里的扳手,两指夹着昨晚没用掉的餐券抵到巡夜人脸上,“食堂还等着你开饭呢。”
只到祈秋膝盖高的巡夜人恶毒地盯着祈秋和许渊,眼珠剧烈转动,脚底阴暗的积水沸腾翻滚。
空气中的水分骤然加重,如一块浸饱水的毛巾压在人脸上遮住口鼻,要把人活活捂死。
如果按住毛巾的是个成年人,兴许有得逞的可能性。
“小不点力气。”许渊刀尖挑起巡夜人领口,轻微的缺氧丝毫没对他造成影响,“要不你再用点力?像没吃饭一样,怪可怜的。”
不是像没吃饭,它就是没吃饭。昨天只拖了一只猎物回去,连口火锅底料都没分到。
许渊看不到巡夜人憎恨的眼神,他拎着刀在漆黑布料里左戳右戳,一脸失望:“不能杀。”
圣典有言:只要亮出血条,就算是神我也杀给你看。无限求生游戏里鲜少有不能杀的NPC,即使是开局给你送线索送武器送老婆的绝世大善人,只要你没心没肺,照样能变成经验值的一部分。
许渊杀不了巡夜人只代表一种情况:巡夜人也杀不了他。
它是严格遵守死亡条件的NPC,不满足条件的玩家在它面前大跳脱衣肚皮舞它都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甚至不能逼逼出声,卑微又凄苦。
“别欺负小孩子。”祈秋拍了下许渊的手臂让他把刀放下,巡夜人却不信她是个好人——她分明是等许渊玩够了才意思意思开口,两个人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
祈秋不知道同事在内心痛骂她与神经病人蛇鼠一窝,她亲自替巡夜人开门,亲切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和同事一起查房也是护士长的工作。反正医院不让我睡觉,我怎么可能不报复……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把空余的时间奉献给心爱的医院,我是自愿加班的。”
连加班费都不要,主动承担非自身的工作,医院上哪找祈秋这么上进的员工,年度最佳员工非她莫属。
巡夜人的眼珠颤动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脚底积水惊涛骇浪大起大落,憋屈地溅了它满身。
它闷不做声地拖着被水泡白泡腐的身体,一步一湿印,脚步极重地向其他玩家的病房走去。
清水洗涤身心,饥饿掏空肠胃,挑拣干干净净的好肉扼断气管,拖到剐皮的屠宰场。
水汽顺着呼吸道下落,巡夜人仔细地打量一个个闭着眼在病床上待它挑走的新鲜肉块,水珠从它的袖口一滴滴落下。
这个不行,嚼碎的糜烂粗粮塞满胃袋,一定是不干净的难吃的肉。
那个也不行,真脏,没有一点自己是食物的自觉,睡前吃东西竟然不漱口,不讲卫生。
巡夜人在病床前徘徊来徘徊去,转得人眼晕。
“我在豆花铺子前选配料都没它这么纠结。”祈秋低声说。
许渊:“你喜欢吃加什么的?”
祈秋:“珍珠红豆芋圆奥利奥碎,芒果丁和草莓丁不错,椰果和蜂蜜多少来一点,嗯……糯莲子也挺好,无法取舍。”
虽然许渊看不见巡夜人纠结的样子,但:“感谢你生动形象的比喻,我完全理解了。”
五楼,四楼,三楼……越是到楼下,巡夜人的焦躁越明显。
它无法理解,怎么一块合格的好肉都没有!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它在医院工作无数个日日夜夜,白天缩在水管中听着病人的哭喊哀求美美入睡,中午短暂醒来,恶意十足地看他们争先恐后把嘴巴凑到水龙头上不顾一切地吞咽。
清水一股股灌进他们的肠胃,一块块鲜肉洗得干干净净,只等夜晚用屠宰刀沿肌肉纹理剖开,露出粉红的肉色。
那时的夜晚多令它开心。它早早拨弄输液大厅的时钟,一步跳到午夜十一点,先把没及时逃到病房的肉捉在手里当开胃小菜,再一个个病房挑拣过去。
养在每个病房的肉几乎都能吃,只有极少数人胃里有食物的残渣,被它嫌弃略过。
它挑够数量,美滋滋拖到食堂和同伴分食。虽然抢不过强大的同伴,但肉那么多,总有一口剩下给它。它吃了许多年,终于养出一身修长顺滑的漆黑斗篷,拥有高大逼人的体型。
过往习以为常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想做梦一样,让它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假的?
跟在它身后两道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不急不徐,似魔鬼的步伐,巡夜人永远记得如今灰暗荒唐的一天:
昨晚只挑出一头鲜肉的它没资格和强大的同伴抢饭吃,缩在角落饿了整天。食堂关门后它照例爬回水管睡觉,却一大早被乒乒乓乓的巨响吵醒。
飘荡的回声震耳欲聋,水珠从它衣袖抖落,大弦嘈嘈如急雨,震得它脑袋发晕。
“这玩意怎么拆?直接砸行吗?”
“我在家连灯泡都没换过,直接一步到位下水道修理匠人,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家里漏水。”
“新技能get,怎么就不能让我拍照发朋友圈,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根拆下来的水管,值得纪念!”
“护士长以前是不是在工地干过,当包工头当的也太熟练了,细思极恐。”
吵吵嚷嚷的声音,热闹充满活力,与巡夜人以往听见的绝望恸哭截然不同,透露令它作呕的希望和生机。
震动一声接着一声,把巡夜人震得都懵了,好半天它才惊怒地意识到:这群待宰的肉块在拆它的家!
他们怎么敢!
它见过为了霸占水源把病友全杀了的疯狂病人,见过小心翼翼捏着袖子把水管擦得干干净净的卑微病人,没见过上来拆迁的脑残病人!
还不是一个不可理喻的脑残,是一群手握扳手蛮横荒唐的脑残。
一两个水管被拆尚在巡夜人的忍受范围内,整栋的水管被拆完全超过它的预期,它这辈子没想过世界上竟有如此荒诞的现实。
这群人为什么会听护士长的话?他们不怕她害人吗?一有不慎可是在医院活活渴死的命,他们怎么敢赌?
巡夜人无法理解,安睡的白天成了它的梦魇。吃肉吃了许久养出的漂亮斗篷随水流走被人一点点扯去,光滑的衣摆撕成破破烂烂的残丝,高大的身形逐渐缩小成侏儒,能待的地方越来越少,从一个病房逃到另一个病房。
总有病房的水管是他们不敢拆的,巡夜人安慰自己,不是所有病房都住了野蛮人——这群人怎么还跨病房拆迁!懂不懂尊重他人的住院环境!
跨病房拆迁的是瞎子病人和他的黑心监工,两大恶棍,边拆迁边聊天,在欢声笑语中把巡夜人逼得退无可退,蜷缩身体塞在535病房的水管里。
等到晚上……只要到晚上……它一定……
它将希望寄予夜间的寻房,又在直觉的指引下不愿拨开眼前的迷雾看见真相,头一回没有拨弄时钟,一分一秒等到十一点整。
今夜可能无获而归的恐惧和焦躁几乎压垮了它。
夜夜有好肉作伴,同伴的胃口早被喂大到恐怖的程度,它拖去食堂的肉越来越多,几乎两三天便要新补充一批病人。
不行……会饿死的……这样下去会饿死的……哪怕一个病人也好,让它带走一个也好……
没有,半个满足条件的病人都没有。
粗糙的口粮像石子和沙砾的结合体,难以下咽,生吞下去哽得人直翻白眼。难吞,也难消化,留在胃里被打上不及格食材的标记。
两手空空的巡夜人站在一楼楼梯的转角,几乎不敢走进大厅的迷雾中。
一团拖把布垂头苦脸的样子看着还挺委屈的,祈秋生出一点儿微乎其微的同情心。
好惨,全食堂伙食靠它独自扛下,一堆敲碗等吃不好伺候的领导大腹便便吵嚷着开饭,做最累的活挨最多的骂,职场打工人心碎日常。
“它怎么不走了?”许渊脑袋凑过来问,祈秋找了个比喻给他描述巡夜人凄惨的职场实况。
“哦?”许渊扬起眉梢,“看起来,它们很怕吃不到饭。”
饥饿,从蛮荒时代写在生物DNA里的恐惧,无论是躺在病床上搜成皮包骨头的骷髅少女还是失去理智口水直流咬人的病弱青年,都深谙饥饿的痛苦。
玩家更是时时刻刻被饥饿追赶,天一亮冲到护士长面前抢工作,冒着噎死的风险把粗糙的口粮往嘴里塞,一瓣分作两瓣吃,心酸舔手指。
人不吃饭不喝水并不会很快死去,饥饿带来的更多是恼怒和难受,离临死前的恐惧还差些距离。
许渊的话提醒了祈秋。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这座信奉饥饿疗法的医院,真正恐惧饥饿的其实不是病人?
病人是养在病房里的待宰鲜肉,养了足足五层楼七十五个房间三百个人,到底是谁更恐惧没吃没喝?
祈秋一直是个心怀慈悲的人,她对BOSS痛下杀手时永远干干脆脆割喉放血,从来不搞满清十大酷刑那一套,很少折磨前同行。
不可以轻易破例,无论如何,这一轮也要善善良良送它们归西……
许渊兴致勃勃:“我还没见过BOSS活活饿死的样子呢,到时候能给我描述一下吗?”
祈秋:“No problem.”
她只是想满足失明队友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愿罢了,并不是祈秋自己好奇,绝对不是,她用许渊的良知发誓不是。
巡夜人终是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深夜食堂的迷雾,祈秋捏着餐券站在雾外,轻轻挑了挑眉。
沸腾的白雾安静极了,茂密的烟遮住形形色色的影子,看起来安静又无害。
拿餐券在雾边晃一晃,食堂的大门就为她开启,像昨天一样。
要进去吗?加入和谐友好的医护人员大家庭?
“昨天没能吃到饭,餐券花不出去。”祈秋抚平旧餐券上的折痕,自言自语,“今天可以吃到饭吗?”
可以的可以的。
快进来吧,汤已经煮开了。
料都放下去了,快端着碗来吃。
窃窃私语的引诱声在祈秋耳边争先恐后地响起,热切又殷勤,白雾如海浪一呼一吸,随时准备为她推开一条敞亮的路。
年度最佳员工也得不到这待遇啊。
祈秋捏了捏自己的小臂,又去捏了捏许渊的,遗憾地摇摇头:“不行,都没几块肉。”
“你在和谁说话呢?”许渊问,“是不是有食客指名我?我很乐意上.门.服.务哦。”
“雾里有客人愿意给你开香槟塔。”祈秋回答道,“买你回不来的晚上,去吗?”
许渊琢磨了一下Q小姐口中“回不来”的含金量,在“那可太好了既然追求刺激不如贯彻到底”和“偶尔也要尊重一下我的瞎子人设”之间摇摆不定,纠结皱眉。
“你可以慢慢考虑。”祈秋在台阶上坐下,触手可及之处便是白雾,“食堂凌晨两点半关门,我相信厨师一定会守在工作岗位上直到最后一秒。”
雾里窃窃私语的声音愈来愈急切,令人口舌生津的牛油火锅香味顺着雾漂浮在空气中,诱惑饥饿的人一步步向前。
进食堂不一定是来吃饭,还可以被人当成饭吃。
在巡夜人一无所获的今晚,祈秋用小指头都能想到走进深夜食堂后她会见到什么美味——用她做成的美味。
牛油火锅确实很香,但小白花的胃不能吃辣的道理到底要她说几次NPC们才会懂?祈秋幽幽地叹了口气,要是鲜浓番茄锅,说不定她就从了。
“我一个都不可以杀吗?”许渊学着祈秋坐下来,委屈巴拉地问。
干嘛要让他失明,副本是不是玩不起?
祈秋揉了揉太阳穴。当护士长着实不容易,不仅要每天思考如何带领全院病人勤劳有饭吃,还得时不时应付某些患者无理取闹的要求。
“那你想杀哪个?”祈秋无可奈何地问,“医院领导层全是些只在饭点出现的棒槌干饭人,护士长不能公然袭击顶头上司,它们会扣我工资——虽然我连工资的空头支票都没见过——白天干活的医护人员除了我只剩下劳模庸医张医生……”
咦,对哦,还有个张医生。
第一见面气质怪怪挺变态的张医生,在祈秋替他解决甲某乙某断手难题后再也没在她面前露出自信笑容的张医生,白天干活晚上干饭的正常人张医生,祈秋唯一的战友、心灵的伙伴、深受大家爱戴的张医生。
“我自认是个劳模。”祈秋说,“但我愿暂时把劳模的称号颁给张医生,他就是有那么勤奋那么不容易,我深深敬佩。”
许渊:“所以,我可以杀掉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祈秋谴责地望向许渊,“他是你的康复治疗指导医生。”
想到那场痛到挖眼都不许挖出来的康复治疗,许渊笑得愈发灿烂:“懂了,我会好好报答他的,护士长有什么建议?”
知恩图报好病人,抱怨自己一面锦旗也收不到的张医生一定会欣慰许渊对他的恋恋不忘。
祈秋昨天拆了灯泡,今天修了水管,她寻思明天要给病人们找点什么活儿干,做一些对医院有贡献有意义、能改善医疗护工人员工作环境的好事情。
瞧,今天修水管不就做的很好?巡夜人美美无痛减肥,再次享有儿童福利,又从四海为家的管道北漂流浪儿变为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小蜗居,和许渊同住535病房,白送一位亲切友好乐于助人的邻居。
比起只在夜晚见到巡夜人,白天一起搭班的张医生才是祈秋的心头好,他们之间的情谊岂是靠嘴可以说明的敷衍产物,必须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张医生工作非常辛苦。”祈秋向许渊安利她最最敬爱的同事,“他每天从一楼爬到五楼,又从五楼爬到一楼,问诊时爬一遍楼、开药时爬一遍楼、做手术时也要爬一遍楼,上上下下永无止境,腿都遛细了两条。”
许渊:“于是,护士长打算在医院修电梯?”
也不是不可以,但让一群修水管修出高考前一天临时抱佛脚背单词气势的玩家修电梯,真的有人敢坐吗?
“你的思维太狭隘了。”祈秋不赞同地看向许渊,“你根本不关心张医生,你要学会在张医生身上找突破口。”
许·脑子里只有血腥废料·渊虚心请教:“您有何高见?”
祈秋:“我打算给张医生做个轮椅。”
她今天挨家挨户问有没有玩家会修水管的时候,发现玩家的技能点点得居然挺多挺杂,在木工和打铁上都有专精选手,齐心协力做个能动的轮椅不是梦。
一个完美的赚取口粮的任务,应该满足全员参与、为医院做出贡献、立意积极向上三个因素。
手工轮椅想一天内完工参与人员必须要多,为本院真正的劳模医生服务等于为医院做出贡献,不掺杂半点护士长的私念,立意积极阳光健康明朗。
三个条件,祈秋一次性满足。
“有了轮椅,张医生再也不用忍受爬楼的辛苦,他一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祈秋笃定地说。
“明早我就召集玩家开工,大家一起做手工轮椅。至于你,”祈秋看向许渊,“你有额外的任务。”
许渊一时没能从张医生好端端个人怎么会突然离不开轮椅的祈秋式逻辑莫比乌斯环上走下来,慢半拍道:“您吩咐?”
祈秋不满意他走神的态度,护士长辛辛苦苦为病人着想,病人却只知道开小差摸鱼走神,她清了清嗓子:“你就没发现,我的计划缺了很重要的一环?”
许渊诚实地摇摇头。
祈秋:带不动,这届队友实在是带不动,许渊已经是个脑子被僵尸吃掉的失败豌豆射手种殖人了。
临近凌晨两点半,白雾渐渐散去,饿着肚子等了两个多小时的怪物们隔着稀薄的雾怨毒地看向坐在楼梯台阶上愣是不肯往前多走一步,多走一步他们就能有故事的祈秋和许渊。
张医生赫然在列,儒雅的面容阴暗如鬼神。
祈秋瞅了瞅张医生健壮的两条大长腿,不再和许渊卖关子:“我明天要把病人们亲自做的手工轮椅送给张医生,你的任务是让张医生自愿接受这份量身定做的礼物。”
“说简单一点。”祈秋言简意赅地讲,“在轮椅完工之前,你先去把他的腿打折。”
作者有话说:
祈秋:这不是伺机打击报复,我发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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