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圣人出行, 紫气东来。

    通天察觉到二哥和初曙前辈一起前来，看着自己满殿的妖族弟子有些窒息。祂有心想让弟子们迅速散去，却又在话出口时收回来。

    祂和二哥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清楚二哥有多爱排场, 若是祂来碧游宫却发现自己弟子竟不在外迎接师伯, 想来会更生气。

    通天低低咳嗽两声说道：“多宝, 你们二师伯要来此。快快焚香结彩, 令众弟子在碧游宫内外列队迎接你们二师伯。”

    多宝愣了一下, 犹豫道：“这是否太过浮夸, 若是惹得二师伯不喜...”

    祂在昆仑时与二师伯的接触不多, 但也知其是谨守礼法, 向来严肃。这样张灯结彩、弟子列队欢迎...二师伯本就不喜妖族弟子，如今看祂们这样的作风只怕会更讨厌祂们。

    通天脸色有些尴尬，只说道：“你只管去就是，你二师伯第一次前来看望我, 若不拿出些态度来只怕祂更不高兴。”

    多宝犹豫着走了，想着师父说的也有道理，便连忙安排了众位弟子。众弟子也知玉清圣人不喜妖族, 本不欲在圣人面前露脸，但看着多宝严肃的吩咐下来也只得照办。

    此时元始并未有什么坐骑, 只是驾着庆云和御时一起飞往碧游宫。因为并没什么要紧事, 元始也只是慢悠悠的驾云, 等祂来到碧游宫已是一日后了。

    御时心下也知道这是留给通天准备时间, 心下暗笑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元始看着御时似乎带着些笑意，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是要些排场而已, 实在算不得什么。毕竟堂堂圣人出行，若是平平常常也显得不郑重。元始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九龙沉香辇，驾着云自然是不如坐辇车来得好。

    此行即去东海, 想起东海中有些色泽纯正的五爪金龙元始有些意动。御时看着元始驾云都要把云弄得一片紫气心下发笑，同样想起上一世元始的坐骑。

    御时便笑着说道：“我记得东海处还有不少血统纯正的龙族在，不如为你捉来做个脚力，只是不知你喜不喜欢。”

    元始听了自然高兴，只是面上犹豫道：“这...人家好好修行，只怕未必愿意来为我做脚力。况且不过是个代步，何必废这个心思。”

    御时憋不住笑出来，满眼笑意的看着元始道：“若是与祂们说，只怕是要求着来做你脚力。堂堂圣人哪里辱没祂们了？”

    那些龙族早就苦于没有靠山，只怕早就想投靠大能。而巫妖二族摆明了是要步祂们三族的后尘，龙族自然不愿投靠妖族。

    洪荒中也唯有圣人才能千秋万代，能把自己后辈塞到圣人身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往最坏的方向想，便是龙族遇到什么意外灭族，世上好歹还能留存着一些龙族血脉。

    元始听了也面带笑意的点点头，心里暗自期待御时送给自己的礼物。等快踏入东海范围时，元始远远就瞧见香烟氤氲，待瞧见那是碧游宫的范围心下满意。

    通天的这些个弟子还算知道些礼数。想起自己见过几次的多宝，元始再次肯定了祂的人品，做大师兄能打理好上上下下的事情也算是有功了。

    御时也瞧见那边的景象，透过氤氲的香烟甚至能看到不少弟子在两旁列队。这一看就是通天的主意，寻常妖族都惧怕元始的名声，即便知晓圣人不会无缘无故打杀自己也还是害怕。

    祂自己是没怎么经历过这些，但看着元始一副满意的样子也知道祂喜欢。御时想了想便决定等巫妖大战结束后正式在洪荒办一场宴会，算是宣告祂们结为道侣。

    祂寻常也不在意这些，一起在大道前立誓就算是结为道侣了。不过若是元始喜欢这样的大场面，补办一场宴会也好。

    等庆云停留在碧游宫前的时候，多宝深吸一口气，率领众师弟小心上前道：“弟子等见过初曙师伯，见过二师伯。”

    通天也知御时与元始已向大道立誓，接了二哥的信后就让多宝将此事传下去。如今初曙圣人也算自己的道兄，弟子们称呼一声师伯也是不错的。

    元始寻常都用灵气附在眼上，打眼一看下面弟子们竟大多是禽兽化形，心下也是有些叹息。不过看着也算乖巧，只盼着通天能约束一二。

    祂淡淡的点下头，多宝便亲自带着祂们一同去正殿寻通天。其他弟子见圣人离开也不多留，脚底抹油一般溜走了。

    不远处的三霄姐妹瞧着，琼霄拉着姐姐说道：“这是阐教的圣人，非要我们出来迎做什么？摆这样大的排场，看着也竟是一般。”

    云霄大惊失色，忙看向四周，见周围并未有弟子注意到才略放下心。压低声音怒道：“你合该作死，那岂是你能评判的？咱们不过太乙金仙，你这么冒犯圣人谁也救不得你！”

    碧霄翻了个白眼，有些无所谓的说道：“祂又不是我们师父，何必多想。便是真要怪罪下来也有师父为我们顶着，不必怕祂。”

    云霄生怕这话被旁的同门听见，连拉着两个妹子一同走了。偶然回头间却见那位初曙师伯正看过来，当即心跳如鼓。

    祂盘算着是不是等什么时候去师父面前请罪，不然两位师伯压下来可够祂们喝一壶的。但琼霄和碧霄自持拜师通天，又算得上是祂的爱徒，也不把云霄的话放在眼里。

    实际上如今通天门下都是些记名弟子，哪里区分什么亲疏远近呢？不过因着常常叫祂们一同听道，三霄也自觉日后会是圣人的亲传弟子。

    御时听见那几个弟子在议论元始不免有些不豫，瞧着也是齐整规矩的弟子，实际上说出的话却不中听。圣人如何关小弟子什么事，在洪荒中长了这么些年连规矩都不清楚。

    心里不高兴面上自然带出一些，通天出来迎接见初曙面上不高兴心里也是打鼓。元始倒是摇摇头示意无事，通天就先按捺下来将祂们迎进去。

    初曙圣人的来历虽未明说，通天也知晓这是父神那一辈的神祇。既如此实力也定然比祂高出许多，现下摆明了在碧游宫遇到不高兴的事，通天也不好当做没看见。

    况且...通天的心里也很是尴尬，祂寻常就未曾见过初曙圣人给谁摆脸色，即便是当初二哥遇险，初曙圣人也是游刃有余的。

    现在二哥过来，祂自然要给二哥撑撑面子才让弟子们在外相迎。也不知道那些个不成气候的弟子说了什么，才让向来平和的初曙圣人面带怒色。

    待多宝为祂们一一斟茶后，通天就问道：“不知道兄在宫外遇见何事？我瞧道兄的面色不好。”

    元始在桌下拉拉御时的衣袖，不过偶尔来这里一次，祂寻常与通天的弟子也没什么交集，不必这样让通天面上难看。

    祂也早知道三霄里两个小的不尊师长，该生的气上辈子早生完了。如今听着祂们私下议论也只当没听到，倒是不便和小辈计较什么。

    御时知道元始的意思便也收起怒容，看着通天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只一件要与你说了。既做了师父，你门下弟子也该好好教导才是。虽不用处处拘泥，也得尊重师长才是啊。”

    祂话说得语重心长，通天听了心里有数，只说道：“多谢道兄，我记下了。”

    想来是哪个不懂事的弟子冒犯了二哥或是前辈，通天面上也带出些尴尬。元始见了心下也是叹息，既然做师父就该好好教导弟子，今日冒犯自己尚且能看在通天的面子上不计较，日后冒犯西方二圣或是女娲就不知如何光景了。

    见在一旁立着的多宝，元始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们同你师父说些话。”

    多宝看了眼通天，见通天点头便行礼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元始就说道：“这才是个好弟子的样子，那些弟子得多宝一二分品格就很不错。”

    通天听二哥夸奖多宝也是面上有光，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乐呵呵的说道：“还记得二哥当初不喜多宝，看来如今也是改观了。”

    元始也不气，平静的说道：“多宝如何还是你这个师父说好才是好，我不过也是大略看着很不错。但你这些弟子们远不如多宝，你也该心中有数才是。”

    御时看着兄弟俩说话也没插嘴，自顾自的在一旁饮茶。

    要祂说，通天的弟子对通天倒都是诚心诚意的，只是距离太近师道尊严就削弱了。元始则是太在意师者身份，反倒放不下架子。距离太远，弟子们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也是不美。

    不过这些也只有自己悟出来，旁的再怎么说也没用。

    通天又听得元始说起巫妖一事方才清楚元始为何而来，祂面色淡然的说道：“我早已嘱咐门下弟子于洞府修行不得外出，祂们硬要回到妖族...陨落也是合该如此。”

    祂门下弟子多是妖族，祂也早早吩咐下去。不听话的弟子若是真要离开便算作背叛师门，截教永不再收。若是弟子们仍要如此，便只是祂们之间无师徒之缘了。

    巫妖量劫的厉害恐怕比三族量劫还要大，祂虽说爱惜弟子，却也不至于为此将三清都拖下水。

    元始听了通天的话连连点头，又拉着通天说了好些话。见通天一一点头称是，元始目光柔和些许。

    想着就取出一些自己闲暇时炼制的法宝说道：“我粗粗看着你弟子怕是有百十来个，若是都赐下法宝怕是不够。正好我还有不少后天灵宝，威力不大也够那些弟子使唤了。”

    通天见了便收下法宝笑道：“那就多谢二哥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我也正愁着。虽说该是弟子给师长献礼，但我门下弟子不少都没有法宝伴身，我也不放心。”

    元始点点头，和御时对视一眼后一起站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昆仑也是一群弟子等着我们。我与你说的话也莫要当做耳旁风，可要好好鞭策弟子才是。”

    说着拿起手中的如意轻轻敲了一下通天的头，通天笑着站起来送走祂们。待看不到祂们的背影后，通天才将脸沉下来，伸手掐指算去。

    通天算出来后面色却更加不好，心里一阵怒气。看着一旁侍立的多宝说道：“传音给外门的三霄让祂们来见我，对了，还有赵公明也带来。”

    多宝不知是何事，但看通天脸色不好也不敢耽误，连忙给三霄和赵公明去信。

    通天想着掐算的结果生着闷气，祂当日看碧霄和琼霄活泼、云霄稳重，又想着姊妹三个修为低微在外不免受欺负。这让祂联想起当初祂们三兄弟在三族时期也是战战兢兢，这才收下祂们。

    谁知碧霄和琼霄竟如此不知事，不惩罚一番也不行。思考间就有了主意，只等着三霄过来。而那边的云霄一听多宝传音便知坏了事，连忙告诉两个妹子在师父面前要小心说话，琼霄与碧霄也知事态严重，忙应下来。

    这边不提，御时和元始则是先行回昆仑。待元始前去为弟子讲道时，御时叫来白鹤童子吩咐道：“你在东海附近放出风声，就说天尊要择几个脚力回昆仑。隐晦一些即可，现在就去。”

    白鹤童子眨眨眼睛，转眼间就明白了御时的目的。便笑着说道：“尊者尽管放心，交给我办就好。不知尊者可还有其他要求？”

    御时顿了顿，想起元始好排场便道：“纯正紫色的怕是不好找，便要纯正的金色才好。”

    白鹤童子领命，展翅便飞向东海方向。祂身上带着圣人法旨，再加上洪荒神祇早已将圣人们身边的弟子、童子乃至坐骑都摸透了，即便是修为低了些也没有谁敢对付祂。

    想当初整个仙鹤一族生活在昆仑，也只有白鹤摸清了三清道人的性子、顺利抱上天尊的大腿就知道白鹤的聪慧。更何况御时给出的信息很明显，就是要东海的龙族。

    只是圣人找上门去索要小龙未免不好看，还是要放出风声等龙族上门才是。御时瞧白鹤离开，若无其事的回到炼器室，取出自己珍藏的沉香木。

    寻常沉香木在洪荒并不算珍贵，但御时手上的这块却是在刚开天之时便形成的，距今已有数万年之久，乃是一等一的珍贵。

    御时却毫不心疼的拿出刻刀，一点点雕出辇的形状，随后在上面细化出一些花纹。白鹤仙子回来后只在静室外说一声“办成了”便回去守着玉虚宫的殿门。

    白鹤有些惆怅的站在殿外，寻常都是跟在圣人身边的，只是这会儿迟到了不好进去，便先在门外等着。元始察觉到白鹤回来后却将祂喊进来，先前被御时叫去做差事也就算了，回来了就同弟子们一同听课才是。

    御时并未在意外面的事情，将祥云纹路细细的刻在辇的扶手处，又在辇身刻制上山茶花等图案。待完成后看了又看，心里越发欢喜。

    祂特意将辇做成双座，只等什么时候便和元始一同乘辇出行。虽然自己不是很习惯那样的阵仗，但看着元始心里高兴自己就很高兴了。

    况且...御时想起通天出行也是群仙追随、声势浩大，便觉得元始也该有这样的场面才是。

    将沉香辇收入袖里乾坤，御时一甩袖子去了隔壁的玉磬山。祂自与元始结为道侣后便一直在昆仑居住，这玉磬山道场便一直搁置着。

    御时想了想便将玉磬山放置的不少陈设、法宝都收起来，预备日后自己收徒将这里给弟子居住。虽说定然比不上那些有名的福天洞地，却也算是好地方了。

    算算龙族从东海来到这里的时间，御时提前让傀儡在备好酒水和座位。果不其然，不过几刻钟山门外就传来龙族的声音，御时便打开禁制放龙族进山门。

    一个明显领头的龙族带着几只头上还顶着龙角的小龙进了山门，很快就到正殿。那领头的龙族踏进正殿就拜道：“小龙东海龙王，见过圣人，圣人长乐无极。”几只小龙也随着龙王一同进来，跟着行礼。

    御时的目光在龙角上停了停，笑着让祂们坐下。

    龙王坐下后示意小龙们变回原形，笑着说道：“好叫圣人知晓，小龙听闻您想寻几个脚力，便想着我们东海颇有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辈，特意送来给圣人瞧瞧。”

    话虽如此，变成原型的小龙皆是通体金色，一丝杂色也无，看着甚是灵动威严。龙王瞧着圣人观察自己小辈，心里得意面上却是谦虚着。

    祂听闻龟丞相说起天尊身边的白鹤童子放出风声，说圣人欲寻几个脚力代步，便知道这是冲着龙族来的。当下就喜不自胜，忙搜罗族群里端正、血脉好的小辈。

    这对如今的龙族来说就是一步登天的大机缘。做脚力虽说听起来不好听，实际上却是圣人身边贴身服侍的，与童子一般无异。

    况且这样从小养在身边的，等日后不管是天尊还是天尊的弟子都很愿意收为弟子。到时候那就是圣人弟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御时看着龙族送来的九条小龙心里也是满意，观其神色皆是平静端方，就知道龙王这是下了大功夫。问道：“你们可是还不能化形？”

    为首的小龙站出来道：“回尊者，我等皆可化形。”说着就将龙角收回去。祂们显出龙角不过是为了表明颜色是一致的，等圣人看过便可收起来。

    御时点点头，想了想便说对东海龙王说道：“既然你大老远给我送弟子来，我也不好亏待你。听闻东海海底常年有旋涡不稳，我便赐下定海神针，可助你东海恢复平静。”

    龙王心里一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当初最纯正的龙族后裔都隐藏在东海，不便露面的敖兰、敖青长老都生活在东海海底。

    虽说那里确实有旋涡，但其他海域更为凶险，几位长老自然只能被迫待在那里。此时听圣人提起此时，龙王只怕圣人已经知悉其中的隐秘。

    要说如今三族大劫已过，龙族自然也没有先前那样如履薄冰。只是眼看着巫妖大战就在眼前，祂们龙族此时连大罗金仙都没有几个，妖皇自然没必要强迫。若是知晓祂们还有几个修为深厚的长老，只怕又要被拉进巫妖大战中。

    不过看圣人似乎也没有其他意思，龙王渐渐冷静下来，再怎么说有了圣人赐宝也算是对周围一些蠢蠢欲动的生灵的震慑。便笑着说道：“多谢圣人赐宝之恩，龙族上下感激不尽。”

    御时点点头，将定海神针装在匣子里递给龙王。“你只管放入海底就是，此宝会自行调节大小粗细，乃是镇压海底的不二之选。”

    等龙王千恩万谢的离开，御时目光温和的说道：“你们随我一同去昆仑吧，去试试沉香辇，日后你们便托着此辇行动。”

    说着便一袖子卷走小龙，带着祂们到昆仑山。待九条小龙化为原形托起沉香辇时，御时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一片有些眼晕。不过适应之后感觉还好，看起来也是极为威严庄重。

    正在说话间，御时忽然感到元始过来，面带笑容的快步走出去。元始见御时出来，稍微错开身子往里面瞧，有些矜持的说道：“在里面干嘛，这次讲道你不在广成子还问起你。”

    祂自然能感到里面的龙族气息，猜测是御时为自己做好了沉香辇。御时看周围没有弟子，白鹤童子也早就离开自去修行，有些神秘的捂住元始的双眼。

    元始不太适应的动了动，眼前突然陷入黑暗并不会让祂害怕，只是为了保持期待便收回自己的神识。感受到御时拉着自己走进静室，等到中间时才停下来。

    正要说话时御时便突然将手拿开，元始被眼前金光闪闪的一片闪到眼睛，眨了眨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九龙沉香辇后矜持的笑了笑，眉眼带笑的握住御时的手。

    自己前世的沉香辇乃是师父为自己制作的，只有大体的架子。那九条龙虽说也是自己寻来的，不过那些龙的血脉并不算纯正，稍微有些杂色。

    如今这沉香辇上面细细的刻了花纹，下面的小龙也是血脉纯正、气息绵长，完全符合自己的期待。元始顿了顿说道：“你们寻常便化为道体，随着我身边的白鹤童子一起做道童，待出行时再化出原形。”

    九条小龙依言化形，“谨遵天尊圣喻。”说着便退出去，留下原地精致的沉香辇。

    元始绕着辇转了一圈儿，正要说话时却突然听到鸿钧传音让祂前去紫霄宫。祂皱了皱眉看向御时说道：“师父召我前去紫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