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小红毛原本已经按下去的手指停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蒋池，神情有些怪异地盯着他，那一瞬间，蒋池有些错觉, 小红毛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充满着恐惧, 仿佛自己是个怪物, 让他感到惊恐不安。

    蒋池看清楚了小红毛身后的情形, 沈清中了几枪, 已经昏迷, 生死未卜, 而慕维一也中枪了, 虽然还有意识，但只能背靠过道的墙壁坐着，奄奄一息。

    蒋池百感交集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他举起手，试图与小红毛谈判：“我知道你的目标是我，你可以对着我开枪, 但是把我的队友放了, 你自己也可以走。”

    小红毛迟疑了几秒, 手里还攥着引爆器, 但不由得侧头看向倒在身后的沈清和慕维一, 很显然，他们快要不行了。

    慕维一气若游丝地对着小红毛说了句话，这个距离他们听不清楚，但能从他的嘴型判断, 似乎他在跟小红毛不断地重复, 务必要完成使命。

    慕维一的声音越来越小, 直到他头一歪，身体瘫软地从墙壁上滑到下去，也失去了意识。

    蒋池看着迷雾的结局，再次说道：“迷雾只剩下你一个了，我愿意用我的命换队友的命，我会解除我身上的保命法灵，你尽管动手吧。”

    于是小红毛终于开口了，他说道：“可以。”

    意思是同意了蒋池的提议。

    真言审判呼吸有些沉重，抬头看向蒋池，蒋池的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痕，他的脸色已经极其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他双手举着，示意自己并不会乱动。

    小红毛慢慢把引爆器放了下来，但拇指仍旧搭在按钮上，然后拿出，把枪口对了过去。

    小红毛没有任何犹豫，就好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昔日的朋友，而是一个让他感到恐惧和不得不杀的敌人，以至于他握住枪的那一刻，就立马扣下的扳机。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蒋池的心脏，这个位置，将确保中枪的人再没有生还的机会。

    而蒋池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局，毕竟对他来说，一个人换下全部队友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蒋池！”韦冥眼眶欲裂。

    而真言审判也正要扑过去救人。

    砰——

    子弹从枪口弹出，蒋池眼前一黑，松下双手，正默默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结果突然感觉到身上一歪，有个人重重地撞了他的肩膀一下，把他扑到了一边。

    蒋池一个踉跄，骤然睁开眼睛。

    只见薛凯浑身的血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蒋池，接下了小红毛的那一枪，力气大得把真言审判都撞开了，同时因为子弹过来的时候他们的身体都向下倒去，所以枪打歪了，子弹射在了薛凯的肩膀上。

    “薛凯！！”蒋池看见趴在自己身上，用身体替自己挡子弹的薛凯已经一动不动了。

    他原本就中了好几枪，已经奄奄一息，这回再次中枪，恐怕十死无生。

    “薛……薛凯……”韦冥也叫了他一声。

    蒋池的手里全是血迹，那是薛凯身上沾染过来的，他有些颤抖的手摇了摇薛凯的身体，可他仍旧毫无反应，于是蒋池用手探向薛凯的鼻息……

    另一边小红毛也有些懵了，他没想到薛凯会扑过来，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就在这个当口，原本大家都以为必死无疑的薛凯突然从地上猛地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几乎只见一个残影，而蒋池却看见了，他的身后凝聚着两把十字双刀。

    那是他的法灵，速度极快，蒋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敏捷的法灵，那把十字双刀像闪电一样在空中瞬闪，刺目的光线让所有人都眯了一下眼睛。

    蒋池可以肯定，不过是眨眼的时间而已，等他再次看清楚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薛凯已经站到了小红毛的面前，双刀已经直直插向了小红毛的身体。

    因为动作太快，小红毛甚至还保持着方才的发愣，隔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

    “你……”小红毛刚开口，一口血就喷了出来，而他手里的引爆器，也在前一秒因为发愣的空隙，被薛凯夺了过去。

    被双刀贯穿的小红毛，因为剧痛和手下失力，连握住枪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薛凯的呼吸同样沉重，小红毛的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一时间仿佛他刚从赤红的血液里浸泡出来，浴血奋战。

    “这是我的法灵“绝境重生”，只要我伤得越严重，最后的反杀能力就越强，速度也更快……”薛凯用尽力气说完这句话，噗嗤一声，他把双刀拔了出来。

    小红毛身体一动，两人一前一后都倒了下去。

    薛凯的这个法灵可以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刚刚才会充当人肉靶子，跑出去吸引子弹的火力，才会替蒋池挡下那最后一枪，因为只有他伤到剩下最后一口气，才能从小红毛手里夺下引爆器，并且反杀他。

    “薛凯！”韦冥冲了过去，摸向薛凯的脉搏，幸好还有微弱的呼吸。

    蒋池走到了小红毛的旁边，看见他躺在血泊里，眼里失神，却还是努力聚焦着，看着蒋池的眼睛。

    这让蒋池有些不忍，问道：“到底为什么？”

    小红毛终于露出了像他从前的样子，嘴角微微颤动，是一抹张扬的笑意，他说：“果然……我就知道，我还是杀不了你的……或许都是注定的……”

    他一边说，一边咳出血沫：“虽然我没成功杀掉你，但蒋池，你要记住……你绝对不能接触时光之钥……”

    蒋池不解地问：“为什么？”

    小红毛防仿佛没有力气再回答蒋池这个问题：“我死了……不要紧……希望你最后可以、可以关闭灾害系统，达成众人的遗志……”

    蒋池只觉得大惑不解，小红毛让他不要接触时光之钥，却又希望他关闭灾害？

    那要怎么做？

    蒋池问他：“那我究竟要怎么做？”

    小红毛的气息弱得快要消失了，他的嘴里开开合合，只呢喃着一句话：“你……是你……”

    蒋池听不清楚，俯下身来询问：“我什么？”

    可耳边再也没有回答他的声音了，蒋池重新抬头，只看见小红毛还睁着有些遗憾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气息。

    蒋池重重地闭上眼睛，陷入的黑暗让他的久久无法平复的心情终获得了一丝喘息。

    然后他伸出手，抚在小红毛的眼前，合上了他的眼睛。

    真言审判走向小红毛身后，依次查探了沈清和慕维一的鼻息，然后看向蒋池摇了摇头。

    这表示，迷雾三个人都死了。

    蒋池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他没想到之前还在并肩作战的人，眼下全部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这个时候的蒋池也再也支撑不住，面前纵横交错的黄沙通道让他感到一阵晕眩，他仿佛回到了之前被困在沙尘暴的场景中，眼耳口鼻都是黄沙，让他无法呼吸，直到窒息……

    最终蒋池眼前一黑，就直直倒了下去，落在一个有力的手臂中，失去了意识。

    ——

    蒋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梦境断断续续的，是各式各样的片段，那些如同噩梦一样的画面，一帧一帧在他脑海里反复。

    梦里有陈歌，叶文文，也有初见时个性张扬的小红毛，以及蒋池以为早就应该在自己记忆里淡去的每一个人。

    他们有些笑着，有些沉默着，有些哭着，却都齐齐看着蒋池的方向。

    期望的表情，落在蒋池空洞地眼里。

    “蒋池……”

    有人在叫他。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也许是陈歌的，也许是某一个副本中，输在他手里的其中一个人。

    那个声音很轻，很快，然后重重叠叠的声音传来，都在叫着他的名字。

    “蒋池，是你……”

    “只能是你……”

    各式各样的人声，所有他听不懂的话语都掺杂在一起，变得那么刺耳，那么令人焦灼。

    蒋池只觉得在这样的梦境里醒不过来了，他被那些叫声束缚着，难以呼吸，直到另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像玻璃破碎的声音那样，打破了所有的嘈杂。

    “蒋池。”

    那个声音也在叫他，但不一样。

    他的世界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如同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那里有柔软的云，和轻白的羽毛，他的意识从一片空洞地漆黑变成了纯白色，像他每次从副本脱出那样，被温暖包裹着。

    那个声音继续问他：“蒋池，你相信意志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吗？”

    依稀一听，蒋池觉得十分熟悉，那是苏允元的声音……

    他记得这个声音。

    “蒋池，醒醒！”

    此刻耳边的声音与苏允元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这让蒋池骤然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一切梦境均被打破，那些纯白，空洞倏忽跟着消散，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吱呀呀转着的工业风扇，他躺在一个铁架床上，看见像山洞石壁一样光滑的天花板。

    而此时坐在他床边的，是带着面具的真言审判。

    “你终于醒了。”他说。

    迷迷糊糊的蒋池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面前的人和梦境里的某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