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如何？你们的选择无不在证明没有所谓的绝对的正义与公平。”天火教主看向众人, 眼里露出一丝一切都在其掌控之中的神色，略带笑意地说道，“就算你们进行几十万次的选择，结果仍然不会改变。”

    他这样的语气和表情, 仿佛就在说,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这就是你们心中所谓的黑白清晰正邪分明。

    “但哪有真正的对错, 任何人面对任何选择, 都会有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而这个世界的运转法则, 就是这种灰色的混沌, 而每一个试图将水和泥沙清晰分明地区分开的行为，必然都是徒劳。”

    “说到底，不过是不同境遇不同目标的人,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用权利、力量、手段去抹灭与自己方向相反的人罢了。只是这种侵略需要一些道德的遮掩，于是衍生出不同的道德说辞而已。”

    “强权碾压弱者, 可以给弱者冠以妖言惑众的名声, 弱者反抗前者, 又可以给强者加以恃强凌弱的罪名。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和正义, 需要的只是如何有效地消灭自己的反面观点, 并且编造一个故事给与合理的粉饰罢了。”

    “最终决定胜败的只有力量，而力量不可能凭空生出，那是更为高效的更为解放人的能力的机制，哪一种意识和观念能让人迸发更强的发展欲望和发展结果, 那就能压倒性地战胜对手, 让社会的发展朝着这个方向进步。”

    “天火教会是将人作为主体, 让人去利用神赐予的工具来发展，而圣星却把神作为主体，让人屈服于神的力量。因此百年之间，原本势均力敌的两大教派，渐渐的顺从人心的天火教发展更为壮大快速，这是人民自己的选择，而非颠倒。不是神选择了人，而是人选择了神，选择了对他们最为有利的信仰。”

    天火教主一番言论慷慨激昂，并且有理有据，众人听后甚至无人站出来反驳。仿佛面对这样的论点，任何反驳都显得无力。

    但蒋池明白，这也只是一层更加精美的道德之纱罢了。在这层掩盖真相的纱罗下面，是天火教主的某种力量，正是因为这力量，让他们的选择掉落到一个几乎不可能形成的低概率漩涡之中。

    还是韦冥那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论你们是否相信，那最后一题就要来了，请你们认真读题。”天火教主笑了笑，用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平。

    “容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蒋池开口道。

    “请便。”对方丝毫没有推辞。

    “如果，我是说如果，再给我们多几道题，我们是否还会做出平衡的选择？”蒋池嘴角微微上翘，脸颊流下紧张的汗珠。

    “当然会，我说过，就算进行几十万次选择都不会变。”对方自信的回答道。

    “我明白了。”蒋池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最后一题。”

    天火教主眉头微微一皱，但很快，他觉得蒋池只是在虚张声势，对方不可能看出自己的手法。

    天平的顶部开始浮现文字，但这一次的文字非常简短，内容如下：

    你觉得天平应该朝哪一方倾斜。左侧：天火教主应该被消灭。右侧：圣星教主应该被消灭。

    众人看到这样的题目，都惊住了。

    这完全已经如同吃透了每个的心思一般，正常情况不可能出现这样的题目。如果大家都痛恨天火教主，那肯定会选择左侧。如果前两题出现这道题，几乎不可能出现平衡的局面。

    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微妙。

    他们8个玩家，很难说心态是不是有了变化。有没有可能已经有人已经被刚才天火教主的那番言论说服，认为确实不存在真正的善恶。

    万一有好几个人偏向右侧，那为了活命，为了游戏通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选择右侧让天平彻底失去平衡呢？

    代表时间的沙漏丝毫没有因为众人的纠结而停止。很快，时间结束，所有人都不得不完成了自己的选择。

    接着，文字和沙漏消失，天空中出现了8个砝码。

    如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一个托盘里的砝码超过4个，前面7个砝码都已经摆放完毕。左侧有4个，右侧有3个。

    最后一个砝码，缓缓落下。众人几乎已经绝望，这一次应该和之前一样，没有意外又会落到右侧。

    小书包已经把手探进了书包里，随时准备将银色盾牌力起。何曜也握住长刀，韦冥也蓄势待发，几乎所有人都想着如何在审判之剑刺下之时与之全力一搏。

    然而，那最后一枚砝码，却稳稳地落到了左侧。

    “什么？左侧落下了5个砝码？！”陈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左侧，是左侧的砝码更多！”叶文文也激动地喊道。

    此刻一直禁闭双眼的蒋池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场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功了，虽然有赌的成分，但很幸运，自己赌对了。

    “这不可能！”天火教主吼道，“这是作弊！你到底干了什么？！”

    蒋池笑着说道：“百密一疏啊，那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已。几十万次的选择，这句话是你自己说出的，不是吗？”

    天火教主立刻意识到了这句话的问题，但这几乎只是无懈可击的巨墙上一条微不可见的缝隙罢了，这个蒋池，怎么可能从这里看出端倪。

    “你、你仅仅凭这句话就猜到了？”天火教主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蒋池。

    这个人太可怕了，观察力，推演力，甚至最可怕的是想象力。

    话音未落，那倾斜天平上方的黑血已经倾倒而下，天火教主在瞬间被黑血包裹，痛苦地嘶嚎起来。

    “不！不相信！这不可能！”

    绝望的嘶嚎没有持续多久，那黑血已经将其化作一堆尸骨，完全摧毁了对方。甚至没来得及留下最后的遗言，天火教主便瞬间毙命。

    众人欣喜若狂，纷纷冲到蒋池身边。

    “你怎么做到的？！”陈歌兴奋地问道。

    “太不可思议了，那天火教主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覃明也激动地问道。

    “我就说了，不用担心，有蒋池在呢。”笛赫故作轻松地说道。

    小书包兴奋地拉着蒋池的手，“成功了，我们真的通关了。”

    “虽然我知道对方在作妖，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韦冥甚是好奇，问道。

    蒋池笑着拍了拍胸口，说道：“我也只是在赌。对方之前提到了几十万次，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拥有掌控魂魄的能力。他把我们的魂魄复制出来，然后进行问题测试。”

    “魂魄复制？测试？”覃明显然还没理解。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三观，我们都是成年人，对于有些事的认知，已经形成了定式。比如有些人仰慕强者，有些人同情弱者，这种观点一旦形成了所谓的三观，在短时间内就不会改变。同样一道题，大家几乎不会在短期内给出不同的答案。”

    蒋池继续解释道。

    “那么当教主把我们的魂魄复制体提炼出来，进行问题测试，他会选择成千上万题，甚至几十万题进行测试，在这些几乎海量的题海中，选出几道我们的魂魄会给出平衡答案的题。这些题就会作为他的题库发布出来，而我们会选择平衡的答案的概率就不再是1/9，而是趋近于无限大。”

    众人被这个脑洞给惊呆了，不仅是这方式闻所未闻，而且对于蒋池来说，仅仅是听到对方一句几十万次，就联想到这个可能，简直太强了。

    “应对的方式便简单了，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一但看到了这个题目，内心就会做出符合我们三观的回答。这已经是对方测试好的。而我要做的就是……盲选。”

    “我根本就没有睁眼看题目，只在内心随便说出一个答案。那么这个答案就与我的三观测试没有任何关联，是一个随机答案。也就是说，最后的胜率就是50%。”

    “虽然这个胜率也不高，但至少不像之前一样，无限趋近于零。而最后的结果，我赌对了。”

    蒋池说完这些，众人也长舒一口气，这太难了，也太过惊险。看似波澜不惊的一场战斗，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剑拔弩张，却你来我往，硝烟四起。

    这时，圣星教主缓缓走到了蒋池身边，双手合十对他表示感谢。

    但蒋池看着化为尸骨的天火教主以及天火教的军队，说道：

    “天火教主已经身亡，天火教也不会再进攻赫比而城，希望圣星教能放弃黑血，还这片土地安宁。”

    圣星教主点头同意，他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谢谢，谢谢你们护佑了我的子民。”

    接着他张开双翼，飞到那盛满薪火的托盘，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在薪火之中，圣星教主缓缓跪下，十指抱拳我与胸口，以祈祷的姿势消失在熊熊烈焰之中。

    两位教主在黑血与薪火中化为了灰烬。

    “至少暂时的和平可以降临这片土地。”蒋池轻叹了口气，说道。

    这本该是一个宁静的大陆，季风来临的时候暴雨倾盆，冲刷着古老的石板路街道，雨滴惊飞雕塑上的信鸽。

    悬崖的海浪拍在黑色的礁石上，然后雨后露出彩虹，太阳从云隙中投下橙光，行人就在光影里穿行，没有乌鸦面具，没有黑色或白色的长袍，没有疫病也没有恐惧。

    只有奶酪的香气和醉人心脾的酒香，让人惬意悠长。

    教堂传来钟声和圣歌，空灵的，和谐的，包容一切的。

    是这个大陆最初的样子。

    覃明仿佛看到了，他未来将要回归的国度，也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他微微闭眼，享受广场人让人眼皮发痒的阳光。

    蒋池把他们队伍大本营地址给小书包，看他露出有些羞怯的表情，忍不住一笑。

    这一下可把陈歌的慈父心又勾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陈歌叶文文和蒋池告别，只有笛赫那边有些微妙的沉默。

    笛赫从何曜的身后窜出来，何曜这人敏感又警惕，但这次并没有把拳头过去，而是无语地盯着那个嬉皮笑脸的人，他很少让人靠这么近，除非是自己全然信任之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对笛赫这家伙，也分入了他的可以信任的名单中了。

    何曜：“又不是你第一次通关了，功劳也不全是你的，得意什么。”

    笛赫不加掩饰：“毕竟这个副本收获颇丰，跟你一个组，但我没死，你说奇不奇。”

    何曜总觉得这人在暗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他没有证据。

    这个想法仿佛被笛赫看穿，他笑着说：“不要认为我是来缠着你的，我也是有正事要办的好吧。”

    然后他突然收起了笑脸，正色道：“这一趟我收获颇丰，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何曜虽然怕他嘴里没好话，但还是好奇：“得到什么？”

    笛赫低声：“明白了灾害副本到底是什么……”

    何曜有些没有听清：“什么？”

    笛赫又重新玩世不恭的笑，朝他扬眉：“还得到你……的信任。”

    何曜白他一眼：“切，狗嘴吐不出象牙。”

    接着每个人开始获得应有的通关奖励，这次收入众人都不少，各种强化的法灵精华和不少稀有道具都很多。小书包也将这些东西都存进了自己的羊皮书包里，拍了拍，开心地笑了。

    阳光越来越盛大，他们的身体也在强光中渐渐消失在广场上。

    蒋池这一次弹里副本跟上次一样，他仿佛越来越适应那种被拉扯的感觉，不会再觉得难以承受，甚至这一次，他没有什么头昏脑涨，轻飘飘地像躺在柔软的床垫上。

    他正准备舒服地闭眼休息一会儿，就听见耳边传来了法灵浮现的声音。

    蒋池睁开眼睛，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来到他的跟前，礼貌而温柔地低笑：“又一次成功通关，还找到了新的伙伴，如何，感觉还不错？”

    蒋池没有否认这个感觉，毕竟从他法灵觉醒以来，真言审判那种即熟悉又有安全感能让他全然放下戒备的时候并不少。

    如同一个默契的老朋友。

    “感觉确实不错。”蒋池问他，“不是你说的吗，可以把你当成忠诚的伙伴。有你在身边总觉得心里挺踏实的。”

    真言审判笑意的声音从面具溢出：“和你一起这段时间，我们也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蒋池奇怪：“什么真相？”

    “关于灾害领域的真相。”

    蒋池本想接着问下去，但又一想，摆了摆手说道：“其实我倒不是特别关心什么真相，我只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这时真言审判仿佛也理解了他的意思，回到：“你想要保护的东西，作为你的伙伴，我一定会陪你守护……”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蒋池被传送出了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