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猥琐的王六

    赵桃花看着目光急切的女儿，到底还是没下了决心，她按住胸口：“让娘再想想，让娘再想想……”

    小菊还想劝说，但家门口已经传来了王六两口子回家的声音。

    王六在外面喊：“赵桃花，人呢人呢？死哪去了，我们都饿死了，也不知道出来做饭！”

    自从大哥死后，王六两口子连大嫂都不喊了，直接对赵桃花直呼其名。

    见小叔子回来，赵桃花连忙收拾好心情，去灶房把一早温着的饭菜给他们端出来。

    一碗韭菜蛋羹，一碗辣炒鸡块，一碟肉炒青菜，都是往日王家吃不上的好东西。

    但现在王家有钱了，王六便渐渐对这些小菜看不上眼，他看着赵桃花端上来的盘子，直接摔了筷子：“拿什么东西给我吃呢？红烧肉呢，鱼呢，我没跟你说我不想天天吃鸡肉吗！”

    王六今天先被唐掌柜当着众人的面丢出两条街，又被严俊毅明里暗里给威胁了一顿，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本来就气不顺，现在找到了发泄口，对着垂首站在一边的赵桃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滥骂。

    包括但不限于她干啥啥不行，没脑子没眼见，克夫克亲，一无是处，不配当王家的儿媳妇……

    赵桃花吓得浑身发抖，强忍着眼泪才没流出来。

    小菊站在门外，看见母亲又无缘无故的挨骂，抬脚就想去给母亲帮忙，但赵桃花余光撇见了她，立马在身后挥手，叫她不要上前来。

    出头了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挨骂罢了。

    王六骂了一刻钟，觉得心里的气总算顺了，这才坐下来挑三拣四的吃东西。

    但此刻，桌子上的好肉都叫她媳妇儿夹走了一大半，只有碗底还剩下鸡头、鸡脖、鸡爪、鸡屁股……

    王六看向自己的媳妇儿，黑了一张脸。

    王六媳妇儿停下筷子，眉毛倒竖：“怎么了，我给你生了三个大胖小子，吃你几块肉不行吗？！”

    王六向来把三个儿子看作自己的命根子，一听这话，就知道又没办法跟媳妇儿吵了，愤而悻悻道：“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我非得休了你这个馋嘴的婆娘，人家的媳妇儿都是把好肉留给自家男人吃，只有你往自己碗里扒拉！”

    王六媳妇儿伸手就去拧他大腿：“人家那么好，人家怎么不嫁给你呀？你也不瞅瞅你的样子，你配的上吗？还敢看别人的媳妇儿，给你胆子了是不是！”

    王六媳妇儿因为能生儿子，又是个泼辣不好惹的脾气，在王家说话也有几分重量。

    当然，这种分量仅仅能支撑她窝里横，一旦出了门，她还是要乖顺的依靠自己的男人。

    王六两口子吵吵闹闹，赵桃花看的眼睛疼，默默降低存在感，准备从堂屋里退出去。

    然而她刚转身，身上就挨了一个鸡骨头，原来是王六媳妇儿砸的她：“准备往哪走呢？没听见我男人说鸡肉不够吃吗？赶紧去煮红烧肉，做的什么饭，吃都不吃不饱，也不知道家里要你有什么用！”

    赵桃花丝毫不敢反抗，连背上的油渍都没伸手擦，转头快步去了灶房，重新切肉炒菜。

    小菊过去给她打下手，小声跟母亲抱怨：“半只鸡，三个鸡蛋，一块五花肉，哪里就不够他们吃了，这就是纯粹的折腾人。”

    家里的好东西，大房只管做不管吃，别看王六吃的那么好，还各种挑嘴，赵桃花三人却是连一口荤腥都混不上的。

    赵桃花摸摸女儿的脑袋，叹息一声：“忍忍吧，忍忍吧……”

    小菊只好把肚子里的牢骚都咽了下去。

    重新做了红烧肉和炒菜，王六夫妻两人一边商量着明日的撒泼计划，一边大口的吃着肉，直到碗底都吃干净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因为两人都瞧不起“无能”的大嫂，所以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专门避着她。

    在他们看来，哪怕赵桃花知道的再详细一点，也翻不出来什么风浪，懦弱的后宅村妇罢了，早就被他们王家死死的捏在手里。

    于是这就导致，赵桃花在旁边把他们的计划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抱着空碗和盘子去灶房清洗，面上虽没有多大变化，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小叔子要去见丈夫的鬼魂吗？

    丈夫，真的有鬼魂吗？

    ……

    月色已深，赵桃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王六夫妻吃饭时说的话。

    如果丈夫还有魂魄存在，如果丈夫真的做了阴差，那应该不会不管她们的吧？

    只是刚刚想到这里，她就自嘲的笑了一下。

    要是丈夫还念着他们，那么托梦就不会托给唐掌柜了，她和儿女们还在王家拼死挣扎，而自己的丈夫去了阴间，却只想升官发财做阴差……

    赵桃花的心凉了下来，她摸了摸枕头下面藏着的碎银子，咬咬牙，仿佛在做什么决定。

    三更天，人们都睡的熟了，赵桃花也抵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正当她即将进入沉睡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偷偷摸摸伸进她的被窝……

    赵桃花猛然惊醒，她猛地翻身，抱起被子就往床脚蜷缩，待她瞪眼瞧过去，床前那龇着黄牙、笑容猥琐的人，不是王六又是谁！

    王六半夜爬起来去茅厕起夜，回屋的时候想起之前赵桃花拒绝他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得劲。

    赵桃花虽然是他大嫂，但他大哥已经死了，这寡妇能有什么好人吗？时间长了肯定耐不住寂寞出去偷汉子，既然如此，还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自己代劳。

    都是一家人，大哥对他那么好，肯定不会怪他的。

    王六设想的很好，一回生二回熟，多去嫂子房里几次，总有得手的一天，所以今晚，他又来了。

    赵桃花气的浑身发抖，她指着王六，低声吼：“你给我滚出去！”

    王六就是仗着她不敢大声喊才如此猖狂，毕竟这年头，女人只要坏了名声，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是女人的错更大，他坏笑着就往她床上爬：“嫂嫂，你怕什么，我哥死了这么久，你寂寞了吧？没事，小叔子来疼你啊……”

    赵桃花目眦欲裂，她把自己的身体拼命往墙角缩，然后把被子、枕头都扔到了王六身上，试图阻止他的前进。

    但王六毕竟是个男子，他轻而易举的就把被子和枕头都扔到地上，然后狞笑着就朝赵桃花猛地扑去！

    赵桃花脑子懵了一瞬，然后下一秒，就举起了藏在褥子底下的尖刀——

    这把刀，是王六第一次侵犯她之后，她故意藏在床上的，本是以防万一之用，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在王六朝她扑来的时候，把刀举在了胸前，王六猝不及防，腹部就朝着那把刀撞了过去！

    事发突然，王六看着赵桃花慌张无措的样子精神还极其兴奋，所以当腹部猛地受到重创的时候，他的脑子没反应过来，所以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了下去。

    他捂着肚子瘫倒在床上，腹部的刀插进去两寸，他张了张嘴，嘴巴里涌出大片鲜血。

    赵桃花松开刀，看着半死不活的王六，终于回过了神：天呐，她干了什么？她杀了小叔子！

    赵桃花猛地从床上蹦起来，站到地上。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她慌乱的穿好衣服，然后朝王六嘴里塞了袜子，用被子死死裹住他，让他不能动，不能出声，随后清洗干净手上的血渍，将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都揣进怀里，关好房门，直奔两个儿女的屋子而去！

    “菊儿，菊儿，快起来，穿衣服跟娘走！”赵桃花压低声音，对着女儿呼唤道。

    小菊睡眼朦胧的坐起来：“娘，怎么了？”

    赵桃花把衣服往她身上套：“你别管怎么了？快穿衣服，咱们今晚就走！”

    小菊精神一振，立刻麻利接过她手上的外袍，自己飞快的穿起来：“那弟弟呢，弟弟怎么办？”

    “你弟弟也走跟我们一起走！”赵桃花一脸严肃，吩咐她赶紧穿衣服，然后自己又去了隔壁屋叫醒了儿子。

    赵桃花的儿子叫小鱼，小鱼今年十二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

    他见母亲半夜叫他起床跑路，也没有多问，乖巧的穿了衣服，跟着母亲趁着夜色就跑出了王家。

    因为走的匆忙，他们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必要的户籍和这些年攒下来的银两。

    三个人一夜都没敢歇息，直直的走过了三个村子，才敢停下来歇口气。

    赵桃花在一家简陋的粥棚里买了一碗粥和两个野菜饼，让儿子和女儿吃。

    小菊喝了两口粥润润嗓子，然后把自己的那份野菜饼掰了一大半递给母亲：“娘，你现在是咱们家的主心骨，你必须多吃饭，不然我和弟弟肯定被人欺负。”

    小鱼也懂事的把自己的饼子递给娘亲：“娘，你吃我的，我不饿！”

    赵桃花眼含热泪，看着一双孝顺的儿女，伸手紧紧的把他们揽进怀里。

    她回想起自己昨晚手上染上的鲜血，只觉一阵后怕，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苦命的孩子，以后只能跟着她颠沛流离了。

    小菊仿佛感知了她的内心一样，轻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仿佛在安慰她。

    小鱼有样学样，也跟着姐姐一样，轻轻的拍着母亲的后背。

    良久，赵桃花终于缓过劲来，她揉揉女儿的头发：“娘没办法给你找好人家了，菊儿，你不恨娘吧？”

    小菊面色坚毅：“娘，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嫁不嫁人都无所谓，我只想你好好的，世界上的男人都薄情，根本就靠不住。”

    赵桃花被她头头是道的话说的一愣，随后拍拍她的肩膀：“你能理解娘就好，是娘没本事，害你也不能过好日子，你不怪娘就行了，傻孩子，这世界也有好男人，你万不要因为娘，就错失了自己的良缘。”

    小菊执拗的摇头：“娘，你不必要劝我，我就想咱们一家人好好的，以后我赚钱养你，我守着你就行了。”

    赵桃花叹气，她又转头去看小儿子：“鱼儿，娘也害了你，你跟娘跑出来，你爹的田产就都没你的份了，以后娶妻生子，就要全靠你自己奋斗……”

    小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姐姐，疑惑道：“娘，为什么人一定要成亲呢？”

    “啊？”赵桃花被他问懵了。

    小鱼接着道：“不娶妻不嫁人不好吗？姐姐不嫁人，我以后赚了钱，养着娘亲和姐姐，我们一直都是最亲的一家人。为什么非要把姐姐嫁去别人家，为什么非要把别的女子娶进自己家？我看奶就不喜欢娘，娘也不喜欢奶，那干嘛非要凑到一起呢？”

    “这，这是先古之礼……人都是要成亲的……”赵桃花试图解释。

    小鱼在石头上面坐下来：“娘，你、我、姐姐，我们三个人，只要有银子，有地，有大房子住，不就会过的很好吗？干嘛非要别人来插手我们的生活。”

    听完儿子的话，赵桃花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但下一刻，长久以来形成的潜意识回绝了她，她忍不住出声：“不是的鱼儿，人要给自己留后，没有后代，会被其他人耻笑，会老无所依……”

    小鱼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十二岁的他还反驳不了这种深奥的问题，他啃着饼子没再说话。

    小菊推了推赵桃花：“娘，你先吃饭吧，吃饱了咱们好赶路。”

    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母亲领着她们一路奔波，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本能的，小菊想和家人走的再远一点，更远一点。

    就像母亲说的那样，走到王家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

    王家。

    大清早，王六媳妇儿伸着懒腰醒来，她按照惯例去摸床边，结果床的另一侧被子冰凉，她睁开眼，“唰”的坐起身来，扯着嗓子大骂：“王六你个杀千刀的，昨晚又死哪鬼混去了？！”

    说着，她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踢踏着鞋朝门外走去，准备找不省心的丈夫兴师问罪。

    自从家里有了钱，明显看着王六的心思活泛了，她一天一天紧盯着，就怕他被什么骚狐狸勾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