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几个人刚一跑上三楼，各个楼层的喇叭里就响起了刘萍的说话声，不管是身在走廊或者在班里坐着的同学，无一不停在原地，立起耳朵仔细听。

    景俞文的声音被处理的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来，他的名字也被消掉了。

    向思野反手抓住景俞文的手腕，小声：“别跑了，已经安全了，再跑太明显了。”

    余弦和周宏也停下来，周宏道：“对，向神说的对。”

    “那好吧。”

    景俞文还在刚才的慌张中没脱离出来，没注意自己的手腕被向思野抓住，很自然地往上走。

    走了几步远，向思野看了看自己的手，勾起嘴角，慢慢放开了景俞文的手腕。

    余弦和周宏仔细听着喇叭里播放的内容，余弦疑惑：“景爷，你和向神这是唱哪出啊？说话的是刘萍吧？”

    景俞文笑的自豪：“是，老妖婆，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

    周宏问：“另一个说话听起来尖嘴猴腮的是谁啊？”

    向思野在一旁笑出了声。

    景俞文炸毛：“是爷爷我，什么尖嘴猴腮，明明听起来很英俊好不好，大周你耳朵也坏了？”

    余弦笑道：“大周你是不是傻，景爷的声音是被处理过的。”

    周宏又问：“那刘萍的声音怎么还是正常的。”

    余弦：“分开处理的呗。”

    几个人回到班里，五班的同学各个义愤填膺，嘴里不停地痛骂刘萍，尤其是之前被刘萍叫去学特长的同学，几乎头上要冒火了。

    喇叭里的声音循环往复，景俞文疑惑：“这怎么还没停啊，狗剩还没发现？”

    向思野气定神闲地翻着书：“估计快了，我把锁眼堵上了。”

    景俞文竖起大拇指：“牛啊，向狗，这真像你的作风。”

    向思野笑了笑：“谢谢夸奖。”

    他放眼在班里望了一圈，又说：“现在她已经激起众怒了，音频我还备用了一份，找人发了微博和贴吧还有其他的一些地方，估计能有点儿用处，接下来就是动员大家打举报电话，逼着上面处理这件事，运气好的话，姚雪那件事应该也能解决。”

    景俞文想了想：“行，我晚上回去给我以前的同学挨个发消息，让他们帮忙。”

    景俞文刚说完话，喇叭里的录音就停了，接着是年级主任李长胜雄厚愤怒的声音：“这他妈是哪个小犊子干的？”

    旁边还有一阵轻轻提醒他的男人的声音：“主任，别骂人啊。”

    李长胜顿了顿，又说：“谁看到有人进广播室了？来我办公室举报，有奖励。”

    旁边的声音又说：“主任，咱们不是有监控吗？”

    然后又是李长胜的声音，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喇叭里还是能听清他在说什么：“这他妈一楼监控不是他妈的坏了吗，他妈的这小犊子可真他妈会挑时候！”

    李长胜平常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一脸刻板，不苟言笑，说话烟嗓很重，但是从来不骂人，这下一句话爆出四个“他妈”，看来是真的急了。他的原形毕露，引得各个班级都哄堂大笑，整栋高三的教学楼都在笑。

    李长胜又说：“各位同学，这件事情恶劣至极，请大家积极举报，我有奖励。”

    五班的同学笑的前仰后合，大家都在重复刚才李长胜的“他妈金句”，周宏回过头来，大笑：“我愿称狗剩子为‘他妈之王’哈哈哈哈，一句话这么多妈！”

    这确实很好笑，但景俞文却只抿了抿嘴，他有点担心会被举报，因为他们在广播室门口的时候，黄亭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了。

    景俞文跟了黄亭两年，了解黄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他和李长胜的关系很好，他们课间在广播室门口驻足的事情，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会被黄亭说出去。

    周宏见景俞文笑的很不从心，以为他不喜欢这个梗，于是自己笑了一会儿，自觉地把头转了回去。

    景俞文看看向思野，他在看书，丝毫没有担忧的样子。

    景俞文说：“刚才在广播室门口看见我以前的班主任了。”

    向思野侧头：“你担心他会说出去？”

    景俞文点点头。

    向思野看着他的眼睛：“别担心，有我呢。”

    这话要是换做别人说，景俞文早起一身鸡皮疙瘩了，但是从向思野嘴里说出来，却有了一番难以言说的滋味，可能是向思野眼神里的坚定打动了他，也可能是向思野的有勇有谋给了他信心，向思野的这句话就像一双温暖的大手一样抚顺了他焦躁不安的内心，他很相信向思野。

    于是他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安定，点点头：“嗯。”

    这节物理课，向思野少有的没有认真听课，他把手机放在桌肚边沿，拇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操纵着。

    景俞文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他不想问，只是静静地帮他盯着前面老师的动向。

    谭忠海在黑板上写了一套解题步骤，大手一挥，剩下的半截粉笔完美丢进笔盒，他两手负在身后，抬脚正要迈下讲台，往靠窗的这一排走来。

    四下都在安静地思考解题步骤，景俞文不敢出声提醒向思野，于是他伸手覆在向思野的左手上，覆上的那一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向思野的手颤了颤。

    向思野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勾人的凤眼里有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景俞文眼睛瞟了一眼正向这边走来的谭忠海，向思野却只是凝视着他，右手按灭手机屏幕，将手机缓缓送进桌肚，然后眼睛看向景俞文覆着他手的那只手。

    景俞文这才反应过来，把手收了回来。

    向思野轻声：“刚才他讲的你会了吗？”

    景俞文看了眼黑板上的解题步骤，他刚才没有听课，谭忠海写题时为了简便又总会省去一些步骤，他摇了摇头：“没有。”

    向思野抬手从书桌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摞书本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翻了一页没写过字的，摆在两人桌子中间，执笔耐心给他讲解起来。

    “仔细听，经过时间t，A，B到达共同速度v......”

    景俞文鬼使神差地一直盯着向思野的脸看，他发现向狗其实，真的挺好看的，尤其是在讲题的向狗。他从来没发现向狗的声音这么好听，很干净，有磁性，其中夹杂着耐心和一股莫名的温柔，像婴儿软软的小手一样，挠的他心里酥酥的。

    “明白了吗？嗯？”

    向思野见景俞文一脸呆呆的模样看着他不说话，笔从右手转到左手，抬起来在景俞文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干嘛呢？”

    景俞文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有点羞耻，更羞耻的是，他还想再听向思野继续讲题。

    “嗯......不明白，再讲一遍。”

    谭忠海在他们两个开始讲题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他们身后了，他走到两个人跟前，伸着脖子看着景俞文。

    “景俞文，脸怎么红了？”

    景俞文打了个激灵：“啊？”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儿烫，他笑笑：“精神焕发。”

    谭忠海抿了抿嘴：“这孩子，要是觉得晒就把窗帘拉上。”

    景俞文刚想说“没有”，向思野已经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把窗帘拉上了。

    谭忠海也不在这里站着了，他边往讲台上走，边说：“好了，来看下个题。”

    向思野坐回座位，歪头看着景俞文还是泛着微红的脸蛋，若有所思：“等等，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景俞文有种被说穿了的慌张，他矢口否认：“害什么羞，外面太阳那么大，我是被晒得！你快给我讲题。”

    向思野看了眼讲台上讲的起兴的谭忠海：“先听他讲，下课我再给你讲。”

    景俞文撇撇嘴：“哦。”

    景俞文手掌托着腮，一开始还是在看谭忠海，但是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就转移到垂头盯着手机看的向思野身上，然后他又在心里一巴掌拍醒自己，继续看谭忠海，如此循环了几遍，终于下课了。

    向思野把手机递给景俞文：“看。”

    “干嘛？”

    景俞文接过手机，页面停在企鹅号的聊天群里，群名：北城五中高三群。

    景俞文疑惑：“我怎么没加这个群？”

    向思野低声说了句：“我也好奇。”

    景俞文没有听清，问：“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消息。”

    “哦。”

    这个群很活跃，应该是没有老师，景俞文往上滑动了几下，内容铺天盖地的全是在骂刘萍。

    池鱼：傻逼刘萍，她之前还想让我去学，我学她妈逼，吃屁去吧。

    东巷：她怎么配当老师啊？

    萍萍无奇：举报她吧，让她滚出五中。

    晴天雨：对，太恶心了。

    ......

    向思野右边胳膊平放在桌上，脑袋倾在手臂上，抬眸看着景俞文。

    “切到微博看看。”

    “哦。”

    景俞文切到微博，这件事已经上了微博热搜：北城五中某刘姓老师不配为人。

    景俞文划看着一条条关于这位刘姓老师的微博，喜悦从心间流露在脸上：“我操，成了向狗。”

    周宏回过头来：“成什么了景爷？”

    景俞文把手机还给向思野：“回家拿手机看看微博热搜，哦对了，记得打电话举报刘萍啊。”

    “没问题！”

    范佳也转过头来，小声：“那个录音是你们放的啊？”

    景俞文点点头：“主要还是向狗。范佳你也举报一下吧。”

    范佳欣然：“好的，我也很烦她。”

    余弦从前面走过来，站在景俞文身后伸了个懒腰：“我们跟闹革命似的，景爷，为什么突然要搞刘萍啊？”

    周宏也问：“对啊，为什么啊？”

    景俞文顿了顿，他不能把姚雪的事情说出来，于是想了个别的理由：“我这人小心眼，她之前骂的我很烦，我想搞她。”

    余弦抬手搭在景俞文肩上：“厉害啊景爷，向神也跟你一起胡闹。”

    向思野手掌托着侧脸，盯着余弦搭在景俞文肩上的手，面无表情：“不算胡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周宏的眼睛也落在余弦的手上，起身把余弦的手推下去：“对，向神说的对，余弦你晚上去体育场打篮球吗？”

    余弦看了眼向思野，抬手抓抓头发：“我不去，我不会打篮球啊。”

    景俞文侧身靠着身后的墙壁，抬手勾住余弦的手，他们两个关系比较好，余弦对他就像是对小孩子一样，所以他们两个平常的相处模式，不是勾肩搭背，就是顺便勾个手看看手相。

    “他不爱打，我们去就行了。”

    向思野盯着景俞文和余弦勾在一起的手，眼睛里有些发冷，他声色淡然：“你也去？”

    余弦看了眼向思野，把手抽走：“我回去给宋也讲题了。”

    景俞文提醒他：“回去记得打举报电话。”

    “OK！”

    景俞文又说：“我去啊，你去不去？”

    周宏一幅凑热闹的模样：“去，向神当然去了。”

    向思野点头：“去。”

    景俞文道：“那行，晚上微信约，新体育场。”

    说完他又看看范佳，问：“你真不去吗？”

    范佳笑笑：“有点事情，走不开，下次吧。”

    景俞文看看向思野，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说：完了，这回向狗又不高兴了。

    “行，那下次必须来。”

    范佳点头：“一定。”

    向思野冷声：“刚才的题还没讲，继续。”

    景俞文撇嘴：“哦。”

    然后翻开了刚才的题，范佳和周宏两个人也把头转了回去。

    两个人正要开始讲题，前门传来一个同学的大喊声：“向思野，狗剩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