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鳞片

    郁芒也顾不得周境到底为什么不震惊，没被吓出精神错乱就好。

    没准儿周境真的以为他在玩cosplay呢。

    他火速掏出一张符咒，啪一下贴在了周境额头上。

    这是专门用来清除人类对于妖怪的短期记忆的符咒，妖管局出品，童叟无欺，即使是妖力低微的小妖又也能使用。

    周境英俊的脸上突然多了张黄纸，他不由微妙地抬了抬眉。

    “你什么都没看到，”郁芒严肃着地看着周境，“你进来后只看见我在睡觉，你来叫我，我们一起去录制节目。”

    他的话音刚落，这张符纸便无火自燃，代表起效了。

    郁芒不由松了一口气。

    妖怪被意外看见真身，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迅速收拾好现场就也不算什么大事。

    既然符咒起效了，那周境也就是迷茫一分钟，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做完这一切，就准备把自己的尾巴从周境手里抽出来。

    可不能让周境再看见。

    但是他刚一动，周境本来松松的手指就捏紧了，把他的尾巴尖儿都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

    不痛，却也不能挣脱。

    “一只小狐狸，也妄想消除我的记忆吗？”

    玉石般冰冷温润的声音响起。

    郁芒心里一惊。

    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得甚至有些冷的眼。

    这双眼清明万分，没有半点被催眠的痕迹。

    郁芒不由呆住了。

    他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景。

    妖管局的符纸肯定没问题。

    那就是周境有问题了。

    “你怎么……”他有点慌，被周境冰冷的眼睛盯着，总觉得被什么蛇类盯上了一样，“怎么还记得。”

    周境好整以暇地望着陷在一堆毛绒绒里的郁芒，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味。

    他这个队友一贯像个小冰山。

    出道这么久，他轻而易举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和欣赏，唯独郁芒，对他也算客气，却总像躲天敌一样避着他。

    如今郁芒手足无措地抱着尾巴，还是毛绒绒的赤金色尾巴，脸上带着潮红，惊慌不定地看着他，反而比平时可爱了不少。

    周境高深莫测地看了郁芒一会儿，看得郁芒戒备地皱起眉头，才低声笑了笑。

    “当然是因为，我跟你一样，也是个妖怪。”

    他故意凑近过去，手指轻佻地在郁芒的尾巴上抚摸，一路向上，直到把郁芒逼得背都抵在了化妆台上。

    “你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吧。”他问。

    郁芒还真没发现。

    怎么可能呢？

    他跟周境好歹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虽然刚见面的时候，他也觉得周境的气质容貌很不像人类。

    可是认识两年了，他没在周境身上感受到一丝妖的气息。

    周境就像一个过分美貌的人类，轻佻又风流，对谁都温和，也对谁都不上心。

    他在最初的疑心后，也慢慢放下了怀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可现在，周境却告诉他，自己就是妖怪。

    “怎么可能……”郁芒皱着眉，望着这张逼近的冷艳脸孔，“你一点都没有妖怪的味道。”

    他有点怀疑周境是个修士。

    但是很快他又自己否定了。

    修士要是像周境这么不正经，那修真界也该完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周境之间距离太近了，用手肘去推周境的胸膛。

    “别靠我这么近，”他低声说道，“还有，放开我的尾巴。”

    他现在处于成熟期，尾巴本就敏感。

    即使周境捏得是他尾巴尖，他还是觉得像过电一样，尾椎骨一酥。

    刚刚周境靠近的时候也是，周境身上一直有种很好闻的味道，像清晨薄雾笼罩的森林，清新的草木香，柔和的花香，混合在微冷的风里，带着引人探究的神秘感。

    他几乎是被困在周境怀里，闻到这股清淡的香气，不知道为什么，喉咙竟有些干涩，想更靠近些，想把头埋在周境的颈边，去一探究竟。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雷得不清，往后靠了靠，更戒备地看着周境。

    好在周境还真的松开了他的尾巴，可是人却没有退回去。

    “我看着不像妖怪吗？”周境含笑看着他。

    郁芒上下扫了周境几眼，“你长得挺像。”

    周境笑起来。

    长得挺像。

    但是他笑了没多会儿，就又低声说道，“你闻不到我的气味，是因为你太弱了，小猫咪。”

    他这回没再故意叫郁芒小狐狸。

    猫咪还是狐狸，他怎么会分不出来。

    从郁芒来公司应聘的那一天，他在楼上遥遥看下去，看见郁芒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冷着张小脸站在墙边，他就嗅出来了。

    这是一只混血种。

    孱弱的猫咪与凶兽九尾诞下的孩子，很有意思的组合。

    但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看见了一点郁芒的真身。

    郁芒这次是真的惊到了。

    能一句话就叫破他的身份，周境要是个妖怪，那一定是个远在他之上的大妖。

    难怪刚才的符咒一点用也没有。

    他一时间有点紧张。

    这紧张纯粹是妖怪的本能。

    他虽然天资聪颖，却也只是个才二十岁的混血种，乍然知道身边有个不知底细的大妖，还是他最不对付的队友，怎么想都不太妙。

    尤其是周境现在把他抵在化妆台旁边，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他脸上还是冷冷淡淡，输人不输阵，心里却乱七八糟地想，周境不会把他打一顿吧。

    毕竟他前两天因为生气周境误拿了他护理尾巴的发膜，偷偷往周境饮料里加了柠檬。

    ……虽然周境面色不改全给喝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周境说，“礼尚往来，你要看看我的真身吗？”

    嗯？

    郁芒脑子里的天马行空紧急刹车。

    他狐疑地看了周境一眼。

    大妖们一向很忌讳被别人看见真身，因为可能被别人发现弱点。

    他爸妈就是，也就在家族里不见外了。

    怎么周境这么随性。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那打量周境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周境低笑一声。

    不过瞬息之间，他长睫轻轻垂下，再抬眼时，乌黑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浓烈的金棕色，冰冷的，蛇类的竖瞳。

    郁芒无端感觉到室内的温度下降了一点。

    潮湿的，让人心底发寒的水汽似乎弥漫在这间不大的化妆室里，却又悄无声息。

    “你……”郁芒失神地盯着周境的眼睛。

    而他没有注意到，周境其实已经不是“站”着的了。

    在他缀着银蓝色亮片的演出服下，那一双刀锋般修长笔直的长腿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覆盖着冰冷鳞片的蛇尾。

    庞大，森然，蕴含着不可一世的力量。

    这条蛇尾若用审美的眼光看，几乎就像一件艺术品。

    漆黑的颜色里带着一丝蓝色的反光，鳞片坚硬又脆弱，明明顷刻间就可绞死猎物，那鳞片却是半透明的，甚至带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漂亮，也危险。

    周境稍微动了动，他的尾巴尖便缠上了郁芒的尾巴尖。

    温暖的，毛绒绒的，小狐狸尾巴。

    和冰冷的，带着凌冽杀意的腾蛇的尾巴。

    交织在一起。

    像是极度的柔软与残忍对比。

    郁芒这才察觉到不对，低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现在感受到周境浓烈的妖气了。

    像是从古战场吹来的肃杀冷意，纯然的大妖血脉压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森严和威亚，让人不自觉想要臣服。

    哪怕周境什么也不做，只是简简单单站在这儿，不动声色地低头看他一眼，就叫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更不提周境的尾巴还缠在他身上。

    郁芒甚至出了点冷汗。

    他一秒就明白，他别说是打过周境，如果周境想弄死他，大概连手指都不用动弹。

    这感觉实在太恐怖了，让他汗毛倒立，但是出于骨子里的傲气，他硬是咬牙抗住了自己退缩的本能，直直地站着，没有再试图躲避。

    周境看他这副样子，却突然笑了一声。

    “这么害怕干嘛？”

    他驱动着尾巴，把郁芒卷了起来，放到了化妆台上。

    他的体型虽然庞大，尾巴尖却像所有蛇类一样纤细灵活，安抚一样替郁芒把尾巴上的蝴蝶结扶了扶。

    “我又不会吃了你，就是给你看看我的真身，”周境笑眯眯的，“好歹也是队友，互相交个底而已。”

    郁芒一个字也不信。

    他跟周境级别差这么多，周境有什么好跟他交底的。

    周境也瞧出他在想什么，正想再说什么，化妆室门外却传来惊天动地的敲门声。

    小助理大着嗓门在外面喊，“周境郁芒！你俩在里面干什么呢！录节目了，快出来！都在等你们了！”

    小助理哪儿都好，就是一副破锣嗓子。

    分贝一高，堪称噪音污染。

    妖怪本来就听觉敏锐，郁芒跟周境都身躯一震，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周境尤其如此，他阴恻恻地看向屋外，那眼神，像是在考虑把小助理红烧还是清蒸。

    但他思虑再三，还是懒洋洋说道，“马上出来。别吵我们，我在跟郁芒……谈心。”

    他声音不大，但却能清晰地传过门板，透到屋外。

    他一把好嗓子，不输作为主唱的郁芒。

    平时声色总有些冷，此刻却有些慵懒沙哑。

    “谈心”，这两个字，像抵在唇间，暧昧慵懒，听得人无端耳朵一红。

    小助理不由一愣。

    她迟疑了下，还想敲门，但想起周境的脾气，又还是收回了手。

    “那你们快点。”她说道，“我在那边等你们。”

    小助理走了，室内又恢复了清净。

    周境转过头，发现郁芒已经快缩到化妆台另一边，不太友好地看着他。

    周境：“……”

    刚刚的话都白说了是么，这熊孩子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真是，让人手痒。

    他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面对这样的郁芒也有点无奈。

    本来在队里，郁芒似乎就对他不太待见，如今可好，像是更防着他了。

    不过他也不那么在乎。

    他收了自己的尾巴，又是衣冠楚楚，温柔俊美的男神模样。

    他慢慢走近郁芒，不顾郁芒一脸戒备，硬是拨开了郁芒抱着尾巴的手。

    “要去录节目了，你还抱着尾巴，像什么样子，”他像是笑话，语气却带着点哄人的味道，“你看，李燕都在催了。还不收回去，有什么问题，录完节目在说。”

    郁芒当然也知道工作要紧。

    可是。

    可是……

    他被周境按着手，有点动弹不得，他也不说话，又努力了一次。

    但是没用。

    他明明喝了补充剂，也贴了清心咒，可是都没用。

    九条毛绒绒的尾巴还是露在外面。

    这让郁芒十分挫败，真是难堪，小幼崽才会连尾巴都收不回去。

    而周境还在不依不饶地看着他，让他避无可避。

    少顷，他把头扭到一边，自暴自弃一样开口，“我收不回去。”

    嗯？

    周境一时没明白，怎么可能呢，郁芒也不是刚出生的小崽子。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郁芒狠狠把手从他手心里挣脱了，托着毛绒绒的尾巴，矜贵又漂亮的青年，又恢复了平素冷静克制的样子，可是脸颊却泛着潮红，虽然极力控制了，声音却还是有些抖。

    郁芒不想看周境，低声道，“我最近控制不了妖力，节目我录不了了，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拜托你们帮我跟节目组沟通一下。之后我会想办法补镜头，付赔偿金也可以。”

    但周境却没说话。

    他呼吸着空气里淡淡的异香，视线落在了郁芒被咬得嫣红的嘴唇上。

    他心里浮现出了三个字，却又不太敢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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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境：哟，媳妇儿长大了。

    他真的是个大妖怪。

    跟他媳妇儿一样，也是个混血种。

    两个人都有大尾巴，蛇尾巴和狐狸尾巴贴贴，瑟瑟～

    来自我的一些x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