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芙蓉糖糕
虞岁桉背部僵直一瞬,手指指骨不知觉的微弯,在他靠近的左耳耳侧是说不出的微痒酥麻,叫她禁不住想要伸手去抓,但眼下情况非同寻常,她不能抓挠。
在郁珩稍稍后退将后方披散的头发束起后,虞岁桉也慌忙往后推了两步,下意思的摸了摸后边盘起的头发,入手是一片柔顺舒展。
她疑惑的拧眉,这盘好的头发……她不自觉抬眸望向那人清冽的双眸,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么不尽人意?甚至摸起来还很齐整?
不过思虑也只是一瞬,虞岁桉在确认了郁珩确实将事情办完了之后,便回到高台下同明正帝回禀,而明正帝许是因着方才的事情对虞岁桉有零星愧疚,很是爽快的甩手叫她坐回座位。
宴会进行到这里,酒足宴饱,胆战心惊的好戏也看了几场,宴会到这里也步入了尾声,最终以明正帝对郁珩功绩的再次肯定并表彰之下结束。
宾客退散,各自打道回府,从景和门涌出,与同行的大人寒暄几句之后,纷纷坐上停在宫门外在意等候多时的马车,随着声声马夫的驾吁声消失在长夜尽头。
凌家的马车掺在其中,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闷哼的声响,让车内人话语声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虞岁桉不过略微走下神儿,便错过了她爹刚才说的话。
“什么?”虞岁桉正了正心神,将飘远思绪收回:“方才街上声音太吵,有些听不真切。”
她像是怕国公爷不信,欲盖弥彰般又多解释一句,不过好在此刻大家的心神都还停落在方才的晚宴之上,对于虞岁桉这种反常的行为并未过多在意。
“岁桉,你今日做的很好。”凌睿现在想起刚才的情况都只觉心惊,在皇上出现不和情理如履薄冰的状况下,饶是他在刚才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都脊背发凉,一时间理不出个解决头绪。
他因年老而略浑浊的眼睛落在虞岁桉的身上,其中的欣慰被隐匿在阴影之中,同时心中升起一丝酸涩。
眼前人面容精致,肌肤腻白,此时垂着眸认真的听他讲话,是乖巧温心,但仔细看还是能从眉眼中瞧出丝丝疲态,从凉州一路奔波到今日,即使路上他考虑到她身体走的并不快,但毕竟周折。
今日一归家便又马不停蹄的进了宫赴宴,任谁都是疲累。
凌睿看着眼前被自己宠了十数年的女儿,从前只觉得她还是孩子心性,此时再看才豁然惊觉被自己呵护着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也变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车轮声渐息,拉开车帘之后是如练月色,霜白的照耀着散满了眼前的楼阁台榭。
虞岁桉被秋水扶着从马车之上落地,在门前接应的侍从早已等候多时,她跨过门槛进入府内,期间被赵姨和国公爷两人来回叮嘱了好几遭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她满嘴应下,本身她今日就已经够疲累的,便是她阿爹和赵姨不说,她都是动都不想动。
不过身体越虽累,此刻的心神倒是比往常要更清醒些,好些事情不停在虞岁桉脑中打转。
从大门往她院落走的小路别致,一路上种满各色艳花争奇斗艳,月光下草木葳蕤,瞧着甚是喜人。她迈着不甚轻快的步调沉默走在其上,火红的裙摆在青石小路上荡漾出红波,此时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就快要到青黛院时,一直领走在人前的虞岁桉骤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秋水不解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小姐一副若有所思的征愣表情。
“小姐?”她不确定虞岁桉突然停下的意图,小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虞岁桉抬眼看一眼秋水,没多说什么,只是面朝来时方向踏了几步,在经过秋水身侧时道:“方才在宴上没吃饱,眼下突的想念赵姨院儿里的糖糕点心了,趁着赵姨还没睡,我们去怡蓉院。”
自家小姐像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时候也有,每次想到什么总是要风风火火三分钟,如今她既这样开口,今儿吃不到点心怕是不罢休,秋水轻叹一口气,小碎步的跟进虞岁桉。
青黛院在国公府的南边,而赵秀秀所在的怡蓉院则是在府东,看似不远,但因为没有直通两院的道路,要绕几段路才能到,再加上国公府府邸占地又大,这一走便是半刻的时间。
等到虞岁桉到的时候,赵秀秀正倚靠着松软舒适的美人榻上阖眼休息,榻右侧燃着丝缕安神的松香,右侧则站立着一位侍女在她肩上揉捏。
赵秀秀听到动静微睁开眼,看到了来人便立时坐正了身子,唤到:“岁桉?你怎的来了?快别站着了,快来赵姨这里坐。”
虞岁桉应一声好,便轻车熟路的坐到了赵秀秀的美人榻上,赵秀秀拉着她的手,嘴角还是如往常一般温和的笑,好像对于虞岁桉突然造访一点不生气。
“不是说叫你回去早些睡?今儿这样劳累晚上还往我这儿走一遭……嗯嗯,让我猜猜,你定是又有了什么坏主意。”
虞岁桉眨巴两下眼,被戳中了心事,有些羞红了脸一头埋进赵秀秀的怀里。
她天生生的肤白,这些年也总是精心呵护,让她的脸本就比常人更透薄些,一脸红就会格外明显,薄薄的一层胭脂红擦在脸上,白云上染上了落日的夕阳。
“……赵姨,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她道,从赵秀秀的怀里钻出来:“我来其实也无甚大事……”
在赵秀秀的注视下她憨笑两声,挠头不好意思道:“方才宴上没甚吃饱,在回去路上想到赵姨你院儿里的芙蓉糕,许久未吃念的紧,就……来了。”
说完她俏皮的吐吐舌,被被这番话惹笑的赵姨刮了鼻头,她笑的一脸纵容宠溺:“你啊……每天小脑瓜里什么都不想,就想着那两口吃的。”
“那有……”虞岁桉垂着眉带上了些撒娇的语气,嘴一撇,赵秀秀见状眉心一跳,哑然失笑,她都已经知道这丫头要干什么了。
果不其然,虞岁桉的左手随后便伸了出来,拉上了赵秀秀的衣袖:“可是我就想吃……想吃啊……赵姨……”
“……赵姨。”
赵秀秀被她这幅样子惹得发笑,无可奈何的揉了揉太阳穴:“我的小祖宗,今儿拿给你的时候没见你吃,到了晚上来我怡蓉院里要吃食,眼下都这个点了,还要兴师动众把人都叫起来给你做糕点?”
她眼瞧着话边说自家丫头的脸色变肉眼可见的不好看了。赵秀秀有些无奈。
不是今晚不能做,只是方才她才让手下侍从都下去,眼下留着的只有贴身的拂冬和夏临,若是开了灶火又是大张旗鼓把人叫起来,不是说不可以,只是未免太过于折腾人。
赵秀秀带着惆怅无奈望向虞岁桉,正在考虑要不要着人给做上,便听到虞岁桉叹一声气,轻淡的若有似无,赵秀秀望向叫她头痛的人。
只见那人垂头丧气低着头,好像是妥协了一般,像一片枯萎的黄了吧唧的菜叶子,口中惋惜的喃喃:“好吧好吧,那便明日在吃。”
她又叹一口气:“就是今晚白跑一趟有些可惜,唉,赵姨咱俩着院子里的这样远,等到改日府内修缮,定是要爹爹在怡蓉院边上盖一座院落,免去我每日这样奔波。”
幽幽的话语带这些抱怨和一丝委屈在屋内传开,伴着袅袅熏香,落在人的耳边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肩上的力道时轻时重,赵秀秀望着眼前人,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
“这有什么,你想吃赵姨院子里的芙蓉糕,那里用自己过来?这几日还是在院儿里多休息。”她攀着自己肩头拍了拍给自己捏肩之人:“让拂冬跟着你一起过去不就好了?”
“拂冬是我院子里做糕点最好,让你拂冬姑姑去你院子里多住几天,等到什么时候你吃够了再回来,到时候想吃多少芙蓉糕没有?”
赵秀秀宽慰道,眼见着虞岁桉的眼睛腾的发亮,带着几分惊诧:“真的吗赵姨?你真的愿意让拂冬姑姑跟我去?”
赵秀秀点点头,低头思衬道:“是,反正我这段时间又没什么事情,院子里人手也够,让拂冬随你去住两日也没关系。”
“谢谢赵姨!”
事情既然已经谈拢,虞岁桉蹦跳着起来,走过去拉起拂冬的手,带着她边走边笑,惹得赵秀秀一阵好笑,觉得她还是孩子心性。
直到看着虞岁桉走出房门,听着银铃般的轻笑消逝不见,赵秀秀CIA终于收回视线,同方才的轻松欢快不同的,此刻她的脸上染上了一层灰白,整个人像是脱力般疲惫倚在美人榻上。
凌睿办完公务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榻上的赵秀秀阖着双眸,呼吸均匀靠在那里,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凌睿小心的靠近,想要将人抱上床,谁知手刚一碰到塌上人便骤然惊醒,好像是做了什么可怖的噩梦般,把凌睿自己也吓了一跳。
“是你啊,公务办完了?”赵秀秀揉着太阳穴从塌上起身,转了转睡得僵硬的肩膀:“我来服侍你就寝罢,等着等着……不小心就睡着了,对了方才夏临给端来的药还没喝,约莫都凉透了,你快帮我拿一下,方才睡得我脚麻。”
不过凌睿却并未向赵秀秀所言一般去端药,而是站在原地,须臾才梗着喉头道:“凉了就不要喝了。”
正在揉肩的赵秀秀闻言一愣,随即眼眶发涩:“要喝的,没事,李夫人说这个药很灵的,我再喝一段时间肯定见效。”
凌睿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赵秀秀眼眶涩的几乎流泪。
他知道他是心疼她,他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但众口销金,人言可畏,她也是心疼他的,她不舍得让他成为别人饭后闲时的谈资笑论。
赵秀秀起身走到床边矮桌边,端起上面放着的黑稠的药,一口气将其囫囵吞入口中,而在她咽下的下一刻,腰上一紧被人扣紧。
夜色深沉,月色似霜,窗前树影婆娑,透过窗柩落了满地的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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