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初到凉州
两年后,初春,凉州。
烟花四月时候,正是凉州好时节,气候宜人,春芽抽绿,锦绣繁花盛开,是一年之中最适宜的时候。而此时虞岁桉就恰好身处凉州,又恰好碰上了着好时节。
马夫用手拽紧缰绳让马停下,转头对着车帐内喊一声道:“小姐,到了。”令马车稳稳停在朱门前,旋即从马车前搬下小板凳,等着马车内的人下来。
而此时马车内,坐着两名女子,一位坐在侧边撩起窗帐探出头去看,身着翠绿轻薄春衣,看起来活力十足。
而剩下一名女子则是瞧着有些病歪,面上一片瓷白,没什么血色,捂着一个汤婆子缩坐在铺满白狐皮绒的坐垫上,身上还裹着一个披衣。鼻头和眼尾都是红的不像是哭过,倒像是受了寒。因着眼底也全是氤氲着雾气,湿漉漉的瞧着像是小动物的眼睛,十分惹人怜爱。
身着春衣的女子在马车刚停稳,等到车夫放好小板凳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掀开帘子准备下车:“小姐到了,咱们赶紧下车去找老爷吧,今日下了点小雨,路上走得慢了些,可比约定的时间过了不少,国公爷怕是在里边都等着急啦。”
下车的正是春枝,她没踩小凳子直接跳下马车,抬起手臂让车内人扶着下来。
深墨绿的锦缎帘帐被掀开,从中探出一只雪白纤细的腕臂落在了春枝的手臂上,虞岁桉扶着春枝的手下了马车,在双脚落地之后,便一把将手中端着的汤婆子塞到了春枝的手上。
春枝:……嗯?
只见自家小姐站着对着她,一双大眼睛蒲扇两下,春枝瞬间就被虞岁桉的美颜暴击。不得不说这两年自家小姐真是越长越标志,出落的越发精致,一举一动都是摄人心魄,美好的令人神往,而且还是不分男女的那种,刚才春枝就被虞岁桉蛊了一下。
春枝不过是一晃神,手上就被塞了不知什么东西,然后眼前一团红色在面前上下跳动两下,又从氅衣下左右处鼓起两个大包左右晃动,边做动作嘴上也不停:“累死我了,这马车坐的我腰都要断了。”
春枝:……果然自家小姐正经不过半瞬。
“咳咳,小姐……咱们先进去吧,外边人多眼杂的,这……”这大庭广众的自家小姐这也太随意啦,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多不好,本来刚才被自家小姐蛊住驻足观看的人群都露出因为虞岁桉刚才举动露出诧异表情,刚才美貌暴击自动加的氛围碎了一地。
虞岁桉道倒是不在意这些,想着早点见到爹爹也是好事,道:“走吧”也没再说别的什么,抬腿走向门前恭候多时的她爹派来迎她的王管家。那王管家身材矮胖,面容富态祥和,长着一张圆滚和善的脸,看着很是可靠的样子。
“王管家?”
虞岁桉试探着叫了一声,然后就看见面前那张富态本就带着满脸笑意而舒展的褶皱变得更加舒展,望着虞岁桉直直点头:“是我,小姐,老爷早就排小人在这儿等候多时啦,现在小姐到了,老爷见到小姐定会是很开心的。”
虞岁桉点点头,被王管家迎进门。
因着在凉州只是小居一段时间,此处院落并不很大,跟京城国公府自然是没办法比,但是胜在小巧精致,别有天地,院子精致错落,趁着好时候开满了粉的白的各色的艳花,看起来倒是也让人赏心悦目。
虞岁桉一路带着走到了一处极大的像是正厅的地方,中间两边摆着干净齐整的两排桌椅,高位主位上端放着一盏茶,左右第一个桌上也同样放着一盏。
想来是她爹在刚才还在见着什么客人。这样想着,旋即管家就印证了她的猜想。
“小姐,这里就是正厅了,刚才刺史大人和太子爷来找老爷商谈公务,已经去了一会儿了,老奴已经着人先带春枝姑娘去给您准备的院落认认路,老奴现在就去请老爷。”
“不……”虞岁桉本来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了,她在这而等一忽儿就行了,但是话没说完就被管家热情打断。
“没事的小姐,是老爷去书房议事之吩咐我让我在小姐一回来就赶紧通报,从京城传来信笺说小姐要来凉州,老爷盼着小姐来已经盼了许久了,唉,我这张嘴……”王管家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一激动就喜欢说个不停,总之,我现在先去请老爷啦,小姐你先稍候片刻。”
说完托了托肚子上的一大团赘肉,扯着笑一溜烟儿跑了,圆乎乎喜庆的身影消失在了虞岁桉眼前,紧接着从两边鱼贯进入了好几个侍女,给虞岁桉端来了好几样精巧点心,又沏了一壶茶。
阵势大的好像这上的不是闲时零嘴儿,而是正餐。而且这几位侍女送完东西也不出去,就直愣愣直接站在了虞岁桉身后。好几个人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
虞岁桉:“……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自己在这人等就好了。”
侍女们刚开始听见这句话,还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直到虞岁桉微拧了拧眉之后,领头的那个觉察到了不对,才看看退出。虞岁桉这才得到片刻的安静。
不得不说,这个王管家是在是有点热情,从进门这一系列,无处不周到,连上的点心都是虞岁桉喜欢的,想来是用了些心思,就是有些热情的过头,刚才安排的那群侍女实在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她坐在座位上没等一会儿她爹就来了,一行人尤其是领头的凌睿大跨步走进前厅,原本严肃的眉眼此时也染上几分喜悦。虞岁桉在见到凌睿出现的瞬间从座位上弹起,然后扑到凌睿怀里。
“阿爹!”
虞岁桉被凌睿稳稳接住,两人都是同样的喜悦。
算起来从凌睿被皇帝遣派来凉州辅佐顾承允治水之后,父女俩也是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凌睿离开的时候还是初秋,又过了一个新年,现在春天都到了,这还是两人见得第一面。
“长高了,也瘦了。”凌睿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女儿,嘟囔道。虞岁桉却不客气:“爹爹还说我,爹爹才是瘦啦。”
凌睿说的可能还只是想哄虞岁桉开心的话,夸虞岁桉漂亮,可是虞岁桉说的却是实话。
她爹确实瘦了不少,脸上肉也少了不少,双颊有些凹陷,人也看着苍老了几分,看的虞岁桉心疼不已。
“这位就是国公爷府上的千金吧。”虞岁桉正心疼着凌睿在这儿吃苦受累,等到又被人点名之后才回过神注意到身后的几个人。
她将目光锁定在那个略有些佝偻着背的中年男子身上:“是……我方才才到府上,还不知道这位大人……”
“这是凉州刺史刘木疏刘大人。”还不待众人开口,虞岁桉问的这个问题就被那位刘刺史身边的人抢答了去。
虞岁桉听到之后并没有去看那个回答的主人,转而对刺史宛然一笑:“原来是刘大人,方式失礼,还请见谅。”
刘木梳自是听过传言的,在上头下旨派凌睿下来治理水涝之后,他有意无意的总是会多了解一些关于国公府的消息。早就听说府上有位大小姐,美若天仙,在年少时候边名动京城,不过因为性子顽劣不曾有人接近。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想他刘木疏当凉州刺史多年,在这样的好地方自然也是见过不少姿容上乘的美人,但是从没见过像眼前这位虞小姐这样姿色的神人,刚才只是相视客气一笑,就看的人移不开眼。
不过刘木梳自然是知道轻重的,他很快移开了眼睛,讪笑道:“虞小姐严重了,此次凉州水患,还多亏了太子殿下和国公爷,若是说见谅也是下官请太子殿下和国公爷见谅,这段时日为凉州操劳甚多。”
这个刘刺史是个会说话的人,顺着虞岁桉的话接着说,将她爹和顾承允例外夸了一遍,听着也让人舒服,不给人狗腿的感觉,反倒是让人感觉舒心。
“是啊。”虞岁桉端着笑,又看着自家老爹和刘刺史寒暄两句,然后将人送走,这样就只剩下顾承允这一个外人。
虽然隔了好久没见,但是虞岁桉还依然不想跟顾承允有过多的交集。毕竟经历过前世那样的事情,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过,但谁还能心平气和跟前世自己的仇人和平共处了?最多普通对待就已经是万幸。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顾承允心中可不这样想。
其实两年过去,他也想了很多。自从两年前,虞岁桉一场大病之后,虞老太君心疼外孙女便将虞岁桉接到了虞府上住着,这两年深居浅出的,除了一些必要无法推脱的宫宴之上,几乎很少看见虞岁桉的身影。
原本他应该是高兴才对,以前她总是缠着他的时候烦的要命,偏偏他碍于身份还不能拒绝,只能好言相劝,将人哄走。
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虞岁桉不在缠着她,同他渐行渐远,反倒是与那个郁珩越发亲近……
想到这里,顾承允脸色微变,原本不过是个可有可无没权没势的废弃皇子罢了,现在却……罢了,眼下他并不想破坏此时的好心情。
“桉桉。”顾承允柔声道,之前他还一直犹豫是不是因为虞岁桉的若即若离导致自己总是频频念起她,直到这次他被派遣来凉州治理水患,相隔大半年之后,在听到虞岁桉不日即将到来的消息时,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他明白这是怎样的心情,当然对于虞岁桉也是势在必得。
顾承允面容舒展的更开,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在一声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他微微皱起眉,垂头望向虞岁桉的方向:“桉桉你……”
“爹爹,女儿一路舟车劳顿的,现在有些疲惫,不便待客,先行告退。”
顾承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虞岁桉打断,然后又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虞岁桉一把抓起不知何时站到门外的春枝大跨步走离了他的视线。
——
呼,太累了。
虞岁桉推开房间门,将自己扔在床上。凉州向来以绸缎闻名,从床就能感觉出来,不愧是绸缎之乡,虞岁桉躺在上边,身下的布料滑溜溜的,带着一丝舒服的凉意,躺在上边整个人轻飘飘的,很是舒服。
“……真舒服啊。”
虞岁桉整个人陷在被褥之中,将小臂放在眼前挡住光线,刚一躺下一阵绵软困意就席卷来,刚才她随口说疲惫,原是不想同顾承允谈话牵扯的谎,但是也是三分假七分真。
她因为路上出了点小状况,这几日一直在赶路,想早一点见到阿爹。再加上她来时路上吹了寒风,小感风寒,有点力不从心,总之现在她确实很困。
就这么躺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在半睡不醒间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她同阿爹说了她要休息那短时间内阿爹肯定不会再来烦她。进来的许是春枝,定是怕她白日睡了到了夜里有难以入睡,来摇醒她。
不过奇怪的是春枝自进来之后便没了动静,除了开门声,好像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了……
春枝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虞岁桉朦胧中想着,春枝也很累的,陪着她舟车劳顿了这么久,她成日什么也不做都这样累,春枝要照顾她肯定更加费心力。
“好春枝,你先下去,让我睡一会儿,一会儿真的就一会儿,我今天太累了,先睡一会儿解解乏,一会儿睡醒了大不了晚上再多走几圈……”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因为伤了风寒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道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但是动作倒是做的很熟练,两只脚灵巧将鞋子蹬掉,平躺的身子一番一滚,头十分自然的找到针头枕上,小手一拉用被子蒙住头,就这么和衣睡了。
虞岁桉这次倒是睡得很快,不想平时那样难以入睡,很快呼吸便均匀了起来,这下整间屋子又重新安静下来,只余下浅淡呼吸声音。
又过了许久,在虞岁桉睡沉之后,屋子里又传来一声几不可查的轻微叹息声。
而此时的春枝,正带着一个人踏进他们住的院落。
“李明书!看看你干的好事,小姐我们大队都到了哪里了,你这个探路的先锋怎么这么落后,不是说好的到了凉州你就先我们一步到府上为小姐打点安排,结果小姐我们都到了,你还不到,就知道你不靠谱!”
春枝对于小七的这种行为十分的不理解:“所以你比我们早走一天的意义在哪里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春枝感觉气愤,但是如果让小七说的话那就是万分的委屈。
“你你你你你,你春枝,你都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唉唉唉唉唉……”
小七一连叹息了数声引得春枝好奇:“咋了,你被人拐跑了?你这么一个大男人别人还能怎么着你?”
“唉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唉唉,我跟你讲,我那天早上提前出发了之后……”
在接下来一刻钟的时间之内,李小七详细且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原本他们约定好,到了凉州境地,虞岁桉一行人留在客栈多休息一天,让李明书也就是小七先出发。
开始的几天都还很正常,他一路紧赶慢赶的走了几天,然后进了城,按理说本应该在一天之内就能赶到国公爷所在的临时府邸,可是世事难料,小七京城那日恰好赶上凉州百姓敬花神,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小七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就是喜欢热闹,更喜欢凑热闹,什么热闹的事情都想着去瞧一瞧,想着时间还早,所以跟着人群抬着花神走了一会儿,等到热闹凑够了,他还没忘记有正事。
说道这里小七的双眼瞪大,里边是满满的委屈和难以置信:“你知道我后来发生了什么吗!你绝对想不到!”
春枝:“……哦。”
小七:“……我钱袋被偷走啦!这还不是最惨的,你知道最惨的是什么么嘛呜呜呜呜。”小七自己讲着都要哭出来了。
春枝:“……额,什么。”
小七:“……呜呜,为了确保安全我把地图和钱放在一起贴身放着,结果呜呜,结果一齐全丢了!”
春枝:“……哇哦。”
小七:“……”
现在不用听后边的故事春枝也能想到后边发生了什么,无非就是一路艰辛,抵达目的地的过程过于艰难了些。
难怪刚才在门口接人的时候,守卫都不让他进来,春枝上下打量一番,你看着一身脏兮兮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小姐的小厮,倒像是落魄的难民。
“唉,你……你先去洗漱收拾一下吧,现在小姐怕是在屋里,也不知道睡没睡,总之一会儿收拾完了来找我,小姐知道你没到很担心你。”
小七垂头丧气的点点头,走到了一间春枝指给他的房间推门走进去,而春枝则是走到虞岁桉门前,将耳朵小心翼翼贴在上边,听着里边没什么动静后又更加小心的推开门,轻声走进去。
在看到床上鼓起的那一团小小的包之后,才放心的退出房间。
小姐睡了。
看来这几日确实累到小姐了,这几日为了早一点看见老爷,小姐这一路上奔波着,晚上又睡不安稳,本来身子骨就差,前段时间还小感风寒……春枝这段时间都快心疼死了,得亏今日紧赶慢赶的到了府上,要不然小姐还得在住一天客栈。
不多久时李明书收拾完毕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春枝一个人靠着门前廊上一个柱子打盹,他悄摸靠近,趁着春枝不注意,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春枝!”他喊。
春枝被他吓了一大跳,本来疲惫的困倦瞬间消失清醒,在转过身之后看见是小七,松了一口气,旋即一个拳头砸在小七肩膀:“你吓我干什么,你小声点,小姐在睡觉。”
小七虽然平时闹腾,但是对于虞岁桉的事情倒是很上心:“睡觉?”小七瞬间禁声用口型问道:“小姐白天不是不能睡?”
虽然这句话看口型不太好懂,但春枝还是轻易猜到了小七要问什么。
她起身转头看看屋内,然后将小七拉离屋前走到院子角落。
“怎么回事啊,小姐现在睡了晚上肯定又要失眠,这样怎么能行。”小七一站好就迫不及待开始询问,频频看向虞岁桉的屋子,看样子很着急。
也难怪小七这样着急,白天睡觉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件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不过到了虞岁桉这里,就变成了问题。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两年前,自家小姐一场大病久久不愈,那年冬天病情反反复复一直不好,断断续续的高烧半好不好的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月,那一场大病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她原本康健的身体掏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姐开始做噩梦,连续不断的噩梦,总是在半夜惊醒,然后彻夜未眠睁眼到天明,也因为这样小姐白天变得很嗜睡。
但是这样昼夜颠倒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白天的睡眠毕竟不如晚上的踏实沉入,在时间上也远远比不上晚上。
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未发现异常,小姐怕他们担心也没有说,他们只觉得可能小姐是因为生病所以比平时疲乏些,等过段日子养养身体就好了。可事情却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
在那场高烧退去不久之后,小姐再一次陷入困境,昼夜颠倒加睡眠不足导致的问题开始逐渐浮现,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更差,精神也有些困乏,经常是风稍微寒些就会染上风寒。
这几年他们也一直在找各种的解决办法,也都没什么显著的效果,只能说让她白日里尽量少睡,到了晚上困倦了也许就能多睡一会儿。
春枝叹了口气:“别担心,没事的,小姐这几天太累了,在路上休息不好,即使白天不睡,晚上也睡不着,还不如趁着困意在白天多睡睡,现在先别说时候,能睡着就是好事。”
春枝说完沉默了,以往欢快跳脱的小七此时也垂着头不说话。
“都怪那个九皇子,要不是他当时……”
“李明书!”小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春枝尖锐的嗓音打断:“同我说便罢了,不要在小姐面前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两年前就已经成为禁忌了不是吗,那位主子早就跟咱们小姐没关系了,人言可畏,那位现在也不是我们可以随意讨论得了。”
小七张了张嘴,神情纠结,像是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又梗着喉头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着无声认同。
作者有话说:
鹅子遍牛逼ing,归来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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