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天中午。
明清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一点半, 比赛是定的五点正式开始,但运动员需要提前入场,收拾装备以及换衣服之类的各种事情堆积在一起,
至少得三点就到比赛的体育馆。
昨晚回去后差不多三点多钟了, 进宾馆就倒头睡, 一觉睡到现在。期间手机铃声外界敲门种种声音明清都给屏蔽掉了,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大好觉。
起来后翻了翻手机,忽然就发现手机短信的条数为“99+”。
“……”
?
明清赤着脚下床, 地上都是短裙短衣长袖牛仔衫, 还有一条揉成一团的黑丝袜。她盯着地面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能够记得昨晚出去干了什么。
但就是有点儿短路,就跟你做了一道物理题看完答案也理解了, 下一次见到时打眼看了看,还是有点儿懵逼,明明那么熟悉每一个解题步骤都会,可是就是感到做起来很陌生。
过了好半天, 她终于拉回了思绪, 断片的脑子也陆陆续续找回了属于本体的感觉。
昨晚出去发疯了。
还亲了周衡。
……
嗯。
初吻没了。
明清倒不是那种特别在意这个的忠贞烈女,誓死这辈子除了未来的结婚证上贴着照片印了钢印身份证写的明明白白的丈夫、连个手都不能牵。事实上她居然觉得还有点儿回味,她记得自己的脚踩在那里的时候, 还动了点儿歪心思, 感受了一下那个尺度。
是个可以很欢快的尺度。
她捏了捏唇瓣, 记忆似乎还停留在昨夜, 初吻的感觉还行, 周衡亲的也不太熟练, 明清有点儿纳闷, 周公子这种身份的人不应该是老油条了么, 怎么接个吻技术比她这颗雏儿还烂?
手机又嗡嗡振动了一下,明清直起腰,捶了捶。晚上出去浪可真的费神费力,现在腰啊腿啊还酸痛酸痛。
边刷牙边看手机。
铺天盖地的信息,丁成栋发的占据了一大半,她往下翻啊翻,牙刷压在舌头下,忽然停顿了一秒钟。短信千篇一律,几乎都在咆哮指向一件事情——
【今天比赛!你昨天夜里出去发什么疯!!!】
【媒体!媒体全部都报道了!!!】
【“前短道速滑队长明清与一男子深夜幽会酒吧,艳吻公路,并被警察以机车超速罚款!明日即将比赛,明清队长如此堕落,是否有报复国家速滑队开除她的情绪在里面?”】
“……”
明清回忆起来了——
昨天她和周衡离开酒吧后,就有不少在bar里玩的人过来问她要联系方式,一口一个“姐姐好帅啊!”“姐姐我要弯了”,明清没有这方面的意向,也没给出联系方式。旁边的周衡同样被一群小美女纠缠,争先恐后要电话号码。
那会儿还挺正常的,原酿虽然上头,但不足以夺走人的理智。解决完纠缠着的闲杂人群后,周衡又给明清买了她心心念念的热狗面包,两块钱一个。这东西前段时间丁成栋基本上不会让明清吃,说吃坏了肚子怎么办?防患于未然!
厚厚的老式面包胚,潜艇形状,底部被用平锅煎过,焦脆酥软,生菜叶子和沙拉酱黄芥末都刚刚好,中间夹了一大根含着淀粉的烤肠。
烤肠这东西,你说有淀粉吧,那肯定是便宜货,掺水了。但小时候的记忆就是淀粉肠,少了一丁点儿都不是小时候的回忆。
明清依稀记得自己叼着烤肠,红唇一点一点将那烤肠往嘴里塞。在那昏暗的巷子里,头顶是紫红色的三十块钱一晚的酒店灯牌,地面飘着树叶和塑料袋,她抬起头来,边塞烤肠边看周衡。
然后周衡就松开掐着腰的手,捻住那根她含在嘴里的烤肠另一端,
抹着她的唇角。
坏掉的灯泡滋滋滋闪烁,唾液在下流,一根烤肠吃成那样也是辛苦了,周衡又揽着明清的后脖颈,将她贴在红砖堆砌的墙面上,层次错落,困住唱着《生如夏花》的女孩,空气里只剩下了唇齿的纠缠声。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下子被追过来的狗仔记者给抓住了。
周衡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玩具枪,丢给明清,两人飞快跳上机车。酒精因子躁动了后的身体,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明清一只手揽着周衡的肩膀,侧坐,另一只手扛着塑料玩具枪,小颗粒子弹,砰砰砰往那跟在身后的狗仔的眼睛上击。
机车的马达声音震耳欲聋,周衡把车子开的很快,F市有环绕城市的高架公路,他们把车子开到了那上面去,后半夜天空开始下起了一点点蒙蒙细雨,夜幕笼罩,整座城市都是水雾的朦胧。
狗仔的四轮子轿车居然被甩在了身后,可见周衡已经不顾性命地去开了。当然,这种即将飞起的车速,理所会招来警方。明清还觉得很爽快,揽着周衡的腰,直接站起了身,单膝跪在后车座上。
——“爱要有你才完美”
——“我却无力再挽回”
——“长长的夜独自去面对”
——“我不想听你爱上了谁”
“……”
“谁的歌——”周衡扯着嗓子,声音从头盔里传出。
明清大声嚎完,她是想到了什么歌就对着天对着地唱,放开了嗓子地唱,这是今年《好声音》最后总决赛那英组的冠军梁博唱过的歌,明清超级喜欢梁博,觉得他弹吉他的时候实在好潇洒!
“梁博——!”
周衡点点头。
警车在身后呼啸,最终他们扔了外套,在无人区的公路上接吻。明清整个身子都贴在车座的黑皮上,双腿无力气地分开垂在两边,周衡压着她的双手,十指紧紧相扣,将车尾巴的金属杆敲得叭叭响。
就是这张热吻图片,也不知道被哪家狗仔高清抓拍。
周衡交了罚款,机车也给扣了。警方瞬间知道了周衡的身份,脸色切换,变成堆积着谄媚的笑。周衡却摆摆手,酒醒了大半,觉得自己的确是公路上飙车很不对,该罚的还是得罚。
媒体大肆报道了这件事。
更有知道今天下午明清就要参加比赛的体育新闻报道记者,连连发布最新爆炸新闻,将明清比赛的消息和昨夜“作死”的事件联系在一起。
本来明清第二天的比赛就相当引人注目,单独设立的项目,跟男子短道速滑运动健将比,引发了不少爱好体育的业余人士以及吃瓜群众的关注。现在又突然爆出她比赛前一天晚上跟神秘男子夜半幽会,蹦酒吧开机车、甚至还当着那么多警察的面与男人相拥接吻。
实在是太不伦不类放荡不羁了,网友直呼“明清疯了”,评论区刷屏“明清已经彻底放飞自我”,这些新闻根本压不住,丁成栋一大早起来就看到这些,差点儿当场气晕过去。
然而当事人却睡了个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管不顾抛到脑后。
明清换了件正常点儿的衣服,套上羽绒服,去找丁教练。丁教练快疯了,和金馆长忙着压舆论,焦头烂额。
酒店外,全都是新闻记者。
房间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明清懒懒散散靠着客房的门口。有娱记在酒店里面蹲点,刚好蹲到了睡醒后的明清,他们一个接一个往前扑,争破头皮都想要采访一下这个再一次引发体育界血雨腥风的业界毒瘤。
正在处理各种事务还接带要准备下午比赛的丁教练一愣,看到明清抱着胳膊倚在门口,衣服说是正常,但也只是比昨天晚上拍到的露脐装要好那么一丢丢。他都不知道她居然还有这么放荡的一面,长筒马靴,上面吊着一排排黑色长流苏,鲜红的T恤扎在包臀皮裙里,勾勒着纤细的小蛮腰,头发依旧往后随意抓,口香糖嚼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小酒窝深深凹陷。
后面的记者们,都已经拍疯了。
明清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丁成栋一把拉了进去,“砰!”摔上大门。丁成栋环抱着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明清那一身“叛逆”的装扮给打量了三圈。
他以前就知道明清喜欢离经叛道,金项链大佛珠、架着墨镜大摆放肆的宴席,差点儿被开出国家队。但却从来不知道她居然还喜欢无良少女?
明清嚼着口香糖,一副睡不醒厌厌的模样,进屋后就找了个沙发,倒头躺下,二郎腿翘着,完全不是即将要去上战场比赛的状态。
“昨晚喝酒了?”
“……”
“喝了。”明清道。
丁教练吹胡子瞪眼,要打她,
“你看看你这样——媒体又报道疯了!明清啊!我知道你不愿意被约束喜欢自由,可马上就要比赛了!你前一天跑出去这么疯,你到底还想不想回归国家队——”
金馆长拦着他,才没让丁成栋暴怒的蹄子踹过去。他们忽然发现明清似乎变了个人,昨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她还是忧心忡忡,紧张的神态清晰写在脸上。
最初明清刚参加国际大赛那几年,还没有各种光环加身。丁成栋尤为记得那个时候的明清,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作敢当,敢于将一切的勇气都用在未知的道路,抽刀斩荆棘,整个人都是自信且潇洒。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我最大的傲慢,逐渐被压缩成了“稳重”,她肩负起了国家队的使命重担,头顶一圈又一圈“天才少女”的光辉。
江北打架事件一出,更是让明清的洒脱消失了个干净。回归后的明清有了很明显的转变,她的确是还在冲梦想,但那份傲然天下“老子就是顶”的劲儿,也被磨了个一干二净。
现如今这个慵懒躺在沙发上,明明大赛在即,却依旧睡不醒,眼睛肿成桃子,打嗝还有一股浓重的酒精味的邋遢人儿,
反倒让丁成栋看到了一点儿似曾相识的明清。
“明清,”丁教练定了定神,最后喘了口气,问半眯着眼的女孩,
“你是真的,有信心、下午的比赛,打赢了重返国家队?”
“……”
打赢,
意味着她必须突破极限,将体能调置百分之两百的状态,高速滑行,还不能有一点儿闪失,才能有几率战胜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男性运动员。
还是省队最优秀的国家队预备种子选手!
而明清昨夜三更,还在淋雨还在酒吧里蹦迪,还在拎着酒瓶子宿醉,喝的醉意滔天,浑身都懒散了劲儿,半点赛前的作战状态都没有。
明清用手掐着眼皮,使劲儿揉了揉,
然后抬起胳膊,手指比枪——
砰!
“我会让他们知道,”
“什么才是,短道速滑——”
“真正的天花板!”
“只要在赛场上,只要我明清上场,”
“第二名,就是他们的极限。”
“……”
“无论男女!”
……
……
……
丁成栋紧绷了一个多月的心脏,
忽然就松了下来。
是啊,只要明清上场,第二名就是他们的天花板。
这才是,最初最初杀天下的那个——桀骜不驯、遗世独立的短道女王,
世界之巅!
下午两点半,面包车从酒店出发,一路向东,开往速滑比赛馆。
明清一下车,就有数不清的记者往前涌,拼了命想来采访她拍摄她。她就纳闷儿了,怎么她一个短道速滑搞体育竞技的运动员,会一天到晚被网络媒体娱乐记者这般锲而不舍地追在屁股后面这种采访那种采访,堪比娱乐明星!
没有保安帮着拦,全程都靠着丁成栋和金馆长往两边推。明清背着大包进入到体育馆的后场地儿,前几天的比赛已经落幕,后场地儿的工作人员也撤了差不多,但还是有不少知道了今天下午有“明清大战省队男选手”的特殊比赛,提前跑过来围着想要看热闹的闲杂人群。
凑热闹的还不少,门口就挤了一大堆。丁教练他们不能跟着来女队后场,工作人员又没多少,明清只能将戴的鸭舌帽更加压低了,羽绒服下穿的还是那不良少女的装扮,她以前就想尝试这类风格的衣服,奈何在国家队里一直没机会。
昨夜跟周衡出去扫的那么一趟疯狂,仿佛一击猛锤,彻底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
羽绒服是到大腿中间的款式,下面的膝盖和小腿都露着。有记者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明清套着的黑丝以及流苏长筒马靴。他们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无敌大新闻,话筒直接竖到了明清的嘴边,疯狂追问——
“请问明小姐队昨夜跟一名男子在公路接吻有何感想。”
“据说那名男子是H城的周氏当家人周衡,明小姐这是攀上了H城周家了吗?”
“明小姐,我想问一下,周公子会帮助你回到国家队吗?你是否希望借助男人重新站回国家队,周公子是否已经答应帮你拿到下一届SQ冬奥会的参赛资格名额?”
“……”
到了后场的门口,明清忽然停下脚步,那些采访依旧不堪,锣鼓喧嚣充斥在她的耳旁。
她猛地转身,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巴掌拍在了门槛上。
墨镜往下掉了掉,露出大大的眼睛。然而这双向来澄澈明亮的双眼,此时此刻却充满了压迫,那是君王的傲然,是俯瞰众生的霸气威严。没错,过去只要明清站在冰场上,其余与她同台的选手,感受到的就是这份来自王者的压迫。
明清眯了眯眼,嘴唇轻启,一字一句,
“我的归队资格,全都赌在了即将要进行的这三场比赛里。”
“我输,奥运便与我无缘。”
“……”
她没有提及一句关于周衡的话,就靠这两句话,把一切情况言简意赅全部说明白。说完后,就转身进入到后场。手一伸,将大门“砰!”地下子关了上去。
隔离所有的喧嚣与质疑声。
没有任何人的帮衬,偌大的后场地点,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一排排蓝色的金属椅子,在苍白的白炽灯下映得是那么的冰冷。明清换好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和丝袜,放在塑料箱子内。冰鞋穿在脚上,仿佛再一次获得了能量,一闯天下的孤勇!
距离比赛时间,还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一分、一秒,一刻钟。
……
时间到了四点半,参赛选手预备入场。明清从后场的另一个通道往赛场场内进入,这边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群,男选手的后场和女选手的后场从两道一左一右汇聚大门口,在冰场的西侧入口处交界。明清抱着头盔,防护镜别在大腿上,走到男女通道的接口,忽然看到了对面也走过来两三名穿着省队队服的运动员。
她一愣,这三个队员应该就是今天要跟她比赛的种子选手。年纪看着都不大,没戴墨镜,还是能够看清楚模样。
每一个都还蛮熟悉的,虽然她和他们早就不是一个时代的选手,不可能有过比赛交集,但之前签订了和男选手进行三项目的比赛后,丁成栋曾经专门把省队所有预备国家队的优秀短道速滑男队员的详细资料以及五维度的指标图给打印了出来,前三天的封闭时,几个人将那资料全部给钻研了个遍。
明清认出来,正在往她面前走的三个人——
分别就是现如今B省短道速滑队成绩排名最靠前的三名种子选手!
其中一个还是创造了现如今中国男子地方队里唯一一个滑入41s大关成绩的青年,体育圈早就传开了他今年一定能顺利进入国家队,搞不好还能杀入下一届冬奥会的参赛队员名单之中!放眼全中国,能够滑入41s之内的男性运动员,除了国家队那两个500m种子选手之外,
就是对面这个男生了!
“……”
明清哂笑了一下,将头盔用力压一压,
体育总局,这是真的不想让她归队啊!不遗余力出动全国除了国家队的选手之外唯一能滑入41s的男运动员,还把优秀的前三名全部都给排上了班!真可谓不把她往死里往绝路上逼迫,是不罢休啊!
迎面往前走、与明清碰上面的那个41秒小男生,倒是对明清挺尊重的,事实上在他们这个短道速滑圈子里,纵使明清的名声在外界已经不堪入耳,但短道内部,绝大多数运动员还是把明清当作“神”一般供奉。
小男生跟明清腼腆笑了笑,似乎还有点儿害羞。明清估摸着他这模样大概率跟昨晚那个新闻有关,今天早上报道明清“夜会神秘男子、公路激情热吻”,顺便还配了她被周衡压在身下、长腿穿着黑丝大敞腰胯的劲爆辣照,是个人都应该看到了。
明清无所谓,反正做都做了,她跟周衡就那样,昨晚上亲的很欢快,没什么好避讳的。
“明……明清师姐。”
“……”
都是出身B省省队,明清也的确可以被称谓他们的“师姐”。
明清和善点了一下头,打了个哈欠,转过身就要往冰场通口走。
那小男孩忽然追了上来,一把拉住明清的袖子。
明清脚步一顿,回头斜眼望去。
小男生:“……”
“师姐。”
“今日的比赛,我、我……”
“我们三个,绝对、绝对——”
“不!会!手!软!”
“……”
有点儿意思。
明清抽回袖子,抱着胳膊,打量了一圈那三个小男孩,虽说是小师弟小朋友,但估计实际年龄也就比她小那么三四岁。
“……”
“年轻人,有梦想可以,”
“但梦想碰上我,可能就要泡汤了。”
“……”
“我会让你们亲自体验一把,什么叫做‘奋力去滑,却只能争夺第二名’的感受。”
狂傲的语气,
全是目中无人。
明清转回身,走向冰场,
抱着头盔,防护镜卡在大腿处。
留给他们一个孤高的背影。
世界那么灿烂,向阳生长永远都不会败落。光闯入那一刹那,明清用手遮了遮眼,套着保护套的冰刀踩上光滑的冰面,耳朵之外,
瞬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人山人海人挤人,短道速滑体育馆,是史无前例的盛况,
座无虚席,不断的喧嚣,即便是过去的全国联赛,观众席都没有过如此盛大的派场。
在明清出来那一刻,
全场的目光,
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子,
齐刷刷,全部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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