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入仙门11
◇
“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此行前往秘境的并不只有凌华峰的师徒二人, 隔壁凌云峰上的两位弟子也要前往秘境。
陆识微有点好奇，问：“云谷仙尊不去么？”
典英摇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很多年不凑合这种秘境了。”
“对的, 据他说，是以前年轻的时候见多了，现在已经豁然看开了。毕竟秘境虽然机遇多，但真正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好机遇少之又少, 更多人是回都回不来咯！”
庄惜补充地说到, 她手上还比划着，像是在模仿着云谷子。
陆识微被她古灵精怪的表情逗笑，要去秘境的紧张之意都被冲淡了几分。
他们乘坐的是门派调用的大型灵力驱使法器, 船型的法器一次可以承载上百人。而这次他们门派前往秘境的也不过二十余人。
周景弈站在法器最前段的甲板之上，陆识微出来找他时他正皱眉望着前方缥缈的云层。
“师父, 你在看什么呀？”他有点好奇地问道。
周景弈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言简意赅地说到：“我在看秘境的「气」。”
“「气」？”陆识微歪头。
“万事万物身上都有「气」，「气」的颜色形态并不总是固定的，很多时候，人或物身上呈现出来的气能一定程度上预兆他接下来要遇见的事或发生的变化。”
“秘境的「气」有什么不对吗？”陆识微敏锐地捕捉到了周景弈情略微的起伏周景弈低头看了他一眼, 像是有些惊讶他能发现自己细微的情绪。
“是, 不久前我来过这个秘境。”
“可现在，这个秘境的「气」, 变了。”
“是不好的变化吗？”陆识微问。
周景弈摇摇头，道：“「气」千变万化, 有些变化不能用纯粹的好或是不好来描述。”
陆识微似懂非懂。
周景弈揉了揉他的头, 道：“莫怕, 这一路我与你同行。”
陆识微被他的回答戳中了心里某块柔软的角落, 笑着回答道：“好！”
随后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兴冲冲地说到：“师父，既然人的身上也有气，那我身上的气是什么样子的呀？”
周景弈闻言深深地注视着他，直到陆识微脑海里都已经想出了无数个不好的情况，他才缓缓微笑道：“现在是一团白色的小鸟。”
“清河的气，很特殊。”
陆识微本来听见自己的「气」只是只小白鸟还有点不高兴，可又听见周景弈说他的「气」特殊他又高兴起来。
“真的吗？！”他这个问题本来也不是为了询问。
但周景弈还是认真地回答他到：“真的。”
……
其实是假的。
从很多年前，周景弈第一次见到陆识微时，就看不见他身上的气。
一直到今日，陆识微在他眼前依旧是一张难以描摹的白纸，让他无法有半分的预测。
万事万物，不管是修者还是凡人，身上都有气。
可是他却看不见陆识微身上的气。
……
秘境所处之地并不在任何一个门派的管理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纯粹的野生秘境。秘境的主人大概率是个没有门派传承的散修。
“散修就是很无奈啊，死后遗迹也要被无数陌生的人踏足。”庄惜感慨到。
“可是有门派的大能留下的遗迹也是一样的后果啊。”
“那怎么能一样！”庄惜立马辩驳到陆识微的话，“如果我也有那么一天，我是愿意由门派继承我的遗迹的。”
“被陌生修者获得我的小金库，还不如让门派的后人拿了去！也算是我为门派做了贡献了！”
庄惜说得很有道理，但是陆识微还是没能被她的观点说服。
他总秉持着一个有些固执的想法。
死了就是死了，死后不管留下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什么给门派做下的贡献啊，都太虚了。
也许是因为5701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他在这个世界真正的死并不是死，而是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陆识微就想，如果是自己死后，他宁愿谁也不要记得他。
被留下的，被独自留在记忆里的，才是最难熬的。
【“5701，等我离开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会怎样？他们会不会忘了我？”】
【当然不会，能进入穿越司管控的世界都是有一定自主运转的世界的，更何况是噩梦世界，在每一个世界的漫长历史中，说不定有多少位任务执行者来过呢。】
至于世界崩坏导致停滞或是倒转？
那都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概率。
5701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倒霉就碰上了。
“到了！”庄惜惊呼，陆识微的注意力立马被她的声音拉走。
他立马走出舱内，这才发现遗迹的入口已经近在咫尺了。
那门口还熙熙攘攘站着不少其他门派的人，此时正仰头望着他们。
准确说，大多数人都在望着他和周景弈。
“弈止仙尊居然真的来了……”
“他不是一向不参与这种遗迹吗？之前那个神尊遗迹他都没来，怎的一个无名散修反倒是来了？”
凡人修道成仙，在修炼的途中一点一点一点靠近仙的概念，大乘期和渡劫期便被尊称一句仙尊。但只有最后渡劫期也得道才能在仙前面加上神的前缀。神仙一词也由此而来。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仙尊也可以参加这样的小秘境吗？那我们还能捞到什么好东西啊？？”
“虽然但是，这个秘境就是没有设置进入的上限啊，人家物主就愿意设置下限门槛不搞上限怎么了。”
“别吵别吵，你们怎么都在讨论弈止仙尊啊……难道只有我在关注他旁边的那位道友吗？？”
“你不是一个人……我真的视线都无法从那位道友身上挪开。真的，第一次见到这样神仙般的人物……”
“他应该就是弈止仙尊的弟子吧？听说前几年弈止仙尊收徒了，只是弈止仙尊这些年都在闭关，那个弟子又一直待在望仙阁内没怎么出来，大家没见过不认识也很正常。”
“是哦，只听他们阁内的人说这个弟子丰神俊朗器宇轩昂，甚至略超弈止仙尊。我以前都还不相信，现在一看人家是真的半句谎话没说啊……”
“很难不赞同……”
于是陆识微真正踏上地面后就发现不少人都在偷看他。一些大胆的女修更是恨不得直接冲上来给他递香囊。
陆识微默默往周景弈身边站近了一些。
果然，碍于弈止仙尊冷漠无情的威名在外，那些炽热的视线减弱了不少。
因为是无主的遗迹，也不存在什么组织次序的东道主。时间差不多，遗迹一自主打开，大家就争先恐后地往里凑。
周景弈侧目看他，问：“坤西索戴好了么？”
陆识微亮出纤细的手腕给他看，腕上火红的手绳格外有存在感。
坤西索顾名思义，就是一个连接两人距离的法器，常用于传输法阵的使用时，一般的遗迹秘境内也能派上用处。只是秘境的主人越强大，这个法器的精确度就越低。
好在在这个秘境里，坤西索稳定发挥了它应有的功能。
短暂的晕眩之后，陆识微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周景弈就在他前方不到十米远的距离。
再一眨眼，周景弈就已经到他跟前来了。
“我们要去哪儿？”陆识微问。
周景弈望了一遍四周，大概感受到某处细微的灵力波动比较特别后，就带着陆识微往那边走。
“哪里有什么？”陆识微又问。
“不知，去了就知道了。”周景弈耐心地回答着他的每一个问题。
直到他们遇上个不起眼的山洞，周景弈停下了步伐。
“这里面……应该是遗迹主人的传承之地。”
“啊？”
陆识微懵了，他没想到他们这才进来几分钟啊，就直接到每一个秘境最重要最核心的传承之地了？
这和他之前听师兄师姐说的秘境冒险好像不太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你这可是带着强硬作弊器直接开大了好吗？！”5701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陆识微想想，也觉得合理了。
毕竟近百年天赋最强的仙尊一路带领，直入腹地也不是不可能。
难怪人家说拜了个好师尊就是赢在了起跑线上呢。
如果没有周景弈，他眼下估计就在某个角落里挖灵植了。
毕竟灵植也很珍贵。
周景弈一抬手，面前的堵住山洞的石壁瞬间被碾成了齑粉。
一条狭窄的通道在他们面前敞开。
“进去吧。”周景弈说着，可他半点抬脚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陆识微进去。
“师父？”陆识微疑惑地回头看他。
周景弈摇摇头，道：“进去吧，清河。”
“这条路，你得一个人走。”
“为什么？明明是师父找到的地方，哪怕一个人进也是师父进去。”
周景弈失笑，知晓他是误解自己的意思了，解释道：“我进这个秘境本就失礼，你现在还让我进秘境主人家里，难不成真的想让人家被气醒来砍我们么？”
修为低的找上门来那叫获得传承机遇，修为高的可就叫挖坟挑衅了。
“啊……是这样啊哈哈。”陆识微讪笑。
秘境主人生前的修为也不过渡劫，死后留下的一道残念更是消减得厉害。之所以没有对秘境设置上限，也有很大部分因素是无能为力。而且那些真正顶尖的修者也不见得稀罕他这三瓜两枣的。
如果不是陆识微需要切实的历练找到自己的道，周景弈也不会来这样的秘境。
“去吧，如果遇见危险直接呼唤我，我能听见。”
“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周景弈冲他挥挥手，陆识微迈进小道。
洞口狭窄，好在内里的通道还算宽阔，容下陆识微一人绰绰有余。
灵力燃起的乳白色火焰飘荡在他的前方，在这漆黑的洞穴中照出一片明亮的光。
周景弈不在他身边，陆识微后知后觉感到兴奋，现在真的是他一个人的冒险了！
【“想想还有一点小激动嘿嘿嘿。”】
陆识微难得露出一个有点幼稚的笑容。
5701给他泼冷水：“悠着点，你可不是仙尊，这点修为还不够看的，别等一下被打得一边哭一边叫师父。”
【“你闭嘴吧。”】
陆识微烦它，但激昂的心也因此冷静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警惕着每一个可能弹出机关的角落。
结果还真让他防住了不少防不胜防的小心机。
这条不知到底要通往何处的路越走越长，并且全程没有出现任何的岔道口让陆识微为难。
倒是颇有几分一条路走到黑的意思。
回光越来越明亮，陆识微本以为他要找到出口了，可却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微微湿润的，充满了泥土芳香的，墙。
陆识微：只有一个通道的路，尽头却是死路。
这真的不是在耍他玩吗？！
陆识微还没来得及想好下一步要干什么，随即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巨大的吸力往下拉。
高速下坠的过程中，陆识微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昏昏沉沉醒来时，陆识微发现他趴在一个人的膝上。
鼻尖传来的熟悉香味让他有瞬间的恍惚，一抬头，入目的是陆夫人。
陆夫人轻轻的拨弄着他的头发，见他醒来温柔的笑着说：“头还晕吗？叫你昨天要贪杯，现在不舒服了吧！”
陆识微有点迷茫，夫人温柔小意的话语让他一下只就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他忍不住紧锁眉头，他记得自己好像是在……
好像是在参加什么……
参加什么来着？
陆识微头痛欲裂，陆夫人的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力度适中的给他按起摩来，边按还边心疼道：“昨天都叫你别去参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宴会了，非要去，好玩吗？”
是了，他昨天去参加好友韩沐言的宴会了。
他记得他们好像喝了很多很多的酒。他酒量不好，很早就醉了，一直醉到现在。
陆识微想清楚了便不再想下去，转而将头倚在陆夫人的怀里撒娇道：“娘——我的头好疼呀。”
“娘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嗯！”陆识微大声应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的头果然很快就不疼了。
可是下一刻，他突然不受控制地问道：“娘亲，你怀孕了么？”
还是个妹妹罢？
陆夫人瞥了他一眼有几分笑意，道：“怎么了，你是看了谁家的妹妹又眼馋了？”
“没有没有，娘你就告诉我嘛。”
“你到底有没有怀孕呀？”
“你这个臭小子倒是比你爹还关心娘有没有怀孕了。放心吧，娘可没有怀孕。”
“妇人生产可没有你们这些小孩子想象的那么简单……”
“娘这辈子呀，有识微一个小孩就足够了。”
陆识微这才像是得到了什么承诺般笑了出来。
“那我爹呢？我爹去哪儿了？”
“你爹？他这个点应该在那几间大铺子里看着吧，他不是老爱去那几家店吗？”
“怎么？想你爹啦？”
“嗯！突然好想爹爹和娘亲！”
按照以往，陆识微肯定会直接嘴硬否认的。可不知怎么的，他这一次直接认下了。
陆夫人显然也对他这次的坦率有点惊讶，揉了揉他的头道：“我们识微果然还是个孩子呀……”
“以后离开爹爹娘亲可怎么办？”
“那我就永远不离开爹娘就好了啊！”
陆识微理直气壮地回答到。
接下来他的生活重归平静，依旧是每天在学堂划水，上课时夫子们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课后三两好友陪着他四处嬉戏游玩。
他好像真的过上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奇怪，他最开始为什么想要混吃等死来着？
陆识微疑惑了一瞬，但很快就放弃了思考，因为他的好友正在叫他出去踏春游船呢！
韩沐言已经等候他多时，一见到陆识微就嚷嚷道：“哎哟，我的大少爷！你能不能快一点呀，我们都在这等你半天了。你再不来莲儿姑娘的戏都要散场了！”
莲儿姑娘就是这次踏春游船的目标之一。作为江南最著名的清倌人，莲儿姑娘的表演可谓是次次爆满，多少人千金也求不得一见。
“就是就是！识微快来呀！”
一群相熟的同窗好友都催促着陆识微，于是陆识微加快脚下的步伐，跟着他们一起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船只。
作为不差钱的富家子弟他们的船只当然是又大又好，放眼望去湖面上最豪华的那艘船只就是他们的。
“莲儿姑娘什么时候出来呀？”
“你急什么啊！还不允许姑娘家矜持一下？”
天色渐晚，夕阳将江面照的波光粼粼，跳动的银光与金光交杂着，美好得恍若梦幻。
陆识微一直盯着湖面一时不察被反射的光晃了眼。
就在他揉眼睛的这会儿工夫，身边的人大叫起来。
“莲儿姑娘出来了！是莲儿姑娘！！”
陆识微转头，湖中央的那艘乌篷小船之上缓缓走出一妙龄女子。
女子抱着个半人大的琵琶，微微遮住了垂下的脸颊。
“这个莲儿姑娘……好像也没有传的那么好看呀。”
“就是，还没有我们识微好看呢！”韩沐言连连应和着。
陆识微狠狠捶了他一下。
马上就有同窗嘲笑韩沐言，“你会不会说话啊，你拿什么跟我们识微比呀！跌我们识微的份！”
韩沐言立马反应到了自己的失言，假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道：“你瞧我，不会说话。我们识微是天上的月亮，怎么能拿凡间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比较呢！”
陆识微懒得跟他们扯犊子，专心地盯着湖中央的莲儿姑娘。
韩沐言嚼出他的不对劲来，开玩笑道：“我说识微，你该不会看上这位莲儿姑娘了吧？”
他们这些富家公子即使赏脸来看，可其实还是打心里看不起那些出来卖的倌倌，哪怕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也没什么两样。
假使真的因为他们让陆识微搭进去了，他们自己都无法接受。
好在陆识微摇摇头否定了韩沐言的大胆发言。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位莲儿姑娘有点眼熟。”
但凡换一个人说「眼熟」，韩沐言都觉得他不怀好意。可独独陆识微说「眼熟」他是真的相信。
如果陆识微说了「眼熟」，那就是真的「眼熟」。说不定就有什么隐情呢？
韩沐言立马道：“那要不我让人去请莲儿姑娘过来一叙？”
陆识微点头说好。
“当然，兄弟我丑话说在前面了啊，去请莲儿姑娘可不一定成功。这位莲儿姑娘傲着呢，之前我们来过一次，请她上来人家还不答应呢，啧。”
“没事儿，莲儿姑娘愿意来当然最好，不来也无所谓。”
陆识微本就只是觉得她眼熟而已，并没有一定要见她的意思。如果不是韩沐言主动提及，他也不会主动开这个口。
听见韩沐言的话后，他更是不抱希望了。
可片刻后，湖中央的那艘小船竟缓缓向他们划来，莲儿姑娘居然真的抱着琵琶来了！
小厮快莲儿姑娘一步走到他们面前，卖乖道：“少爷，莲儿姑娘来了！”
“这个莲儿姑娘原先是不想来的！可我一报少爷的名字，咳咳，江南陆家，陆少爷邀请——莲儿姑娘就立即答应了！”
韩沐言挑眉，冲着陆识微调笑道：“可以啊，声名远扬，陆大少爷的名字可比我的名字好使多了！”
他话音未落，那位莲儿姑娘就缓缓走了进来。
陆识微直直地盯着莲儿姑娘。
之前隔得远，现在走近了那份莫名的熟悉感更加。
可陆识微敢确定他从来没见过面前的这幅五官。
很奇怪。他对她感到熟悉，但并不因为人最有代表性的外貌、声音或身形。
“公子们，奴家想同这位小少爷……可以行个便吗？”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陆识微却莫名打了个寒颤，心头上也涌现一股莫名其妙的恶寒。
“啧，你这个姑娘倒是有眼力见，知道我们这儿谁最有分量。”
“行吧，你们好好「叙叙」，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韩沐言还冲着陆识微好一番挤眉弄眼。
陆识微念叨着是他提议叫来莲儿姑娘的才没出口叫他滚。
舱内一时只剩下陆识微和莲儿姑娘。
陆识微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这位莲儿姑娘瞬间变了一副脸面。
她的眉头揉成一团，狠狠地看着他。
他刚想问她怎么了，她就劈头盖脸一串话如同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陆识微！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沉迷在幻象里幸福吗？！哈！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在干什么了？！”
“莲儿姑娘，你在说什么？”陆识微被说懵，完全反应不过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莲儿姑娘反复深呼吸，胸脯一上一下地吸着气平复心情。
“我说，陆识微，你还要沉浸在幻象了多久？！你难道真的忘记你现在身处秘境之中吗？！”
“你的师父，弈止仙尊还在外面等你！”
“你想让他等多久？！”
幻象，秘境，师父，弈止仙尊……
这一个又一个陌生但又熟悉无比的词语像是跗骨之蛆般钻进陆识微的脑中，搅和得他的思维无法平静片刻。
陆识微瞬间头痛无比，无数威力十足的炸药在他脑子里炸开，然后燃起嚣张的烟花。
就好像在嘲讽他此刻的无知。
他是谁？
他到底是谁？
他在哪里？
陆识微头痛欲裂，脑海里突然蹦出来数道声音。
“呃……”
“人齐了，可以动手了。”
“是我拖累了你们。”
“祈求仙人携我儿入仙门！”
“呃……”熟悉的，陌生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一阵让他快要痛到昏厥的悲章。
他忍不住发出隐忍至极压抑至极的痛呼和呜咽。
「莲儿姑娘」被他这样剧烈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往外望去才发现时间在这一刻迅速流逝着，以数倍前进的黄昏，以数倍前进的落日，以及以数倍逼近的夜。
“不好。”
舱内的声响似乎吸引了外面人的注意，已经有声音大声呼唤着陆识微的名字了。
「莲儿姑娘」，也就是5701咬咬牙，扛起陆识微往背面的甲板走去。
5701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其貌平平的秘境居然能把它和陆识微的联系暂时屏蔽。
说这其中没有噩梦世界的意识在做推手它可不信！
联系不上就联系不上吧，本来它派上的用途也不多。
除了时不时给陆识微播充当投影仪播放视频，它的统生暂时也没别的任务了。
可谁知道秘境里的试炼居然是这样诱惑十足的幻象！
以每个人内心最渴望的东西为引，构造一个与现实完全没有两样的世界。
只要被蛊惑的人真的沉浸在了这个幻象中，他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最后只能变成秘境的养料。
如果他们之间的联系没有被切断，这种幻境对他们这种外来自带作弊器的任务执行者而言毫无挑战性。
可偏偏他们的联系被切断了，5701联系不到陆识微。
它只能寄希望于陆识微能自己识破这场蓄意编制的幻象。
然而陆识微真的沉浸到了这场荒芜虚幻的幻象中。
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5701都要急得死机了，好在命悬一线之际，它想到了破局的办法。
它夺舍了这位莲儿姑娘。
只要能见到陆识微，只要能告诉他真相，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这才有了眼前的场景。
5701扛着陆识微在甲板被人拦了下来。
陆识微痛苦地跪坐在地上，脑海里回荡着的无数声音已然将他吞噬。
“陆识微！”「莲儿姑娘」焦急地叫着他。
“识微！！”韩沐言和同窗也在叫到。
“识微！快回家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岸边的陆氏夫妇呼唤着久久未归的孩子。
“陆识微！”
“陆识微——”
不要叫我——谁都不要叫我——
陆识微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陆识微！周景弈，弈止仙尊在等你回家！”5701声嘶力竭地吼着。
混乱当中，脑海里有一道清冷的声音越来越鲜明。
“呃……”
“稚童，你在说吾？”
“可以，我带你去。”
“夫人可曾后悔过？”
“可以给我一串么？”
“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呃……”
“清河忽远外，上与浮云齐。”
“识微，吾为你取道清河。”
“呃……”
“这条路，你得一个人走。”
“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眼前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那个看不清的身影也愈加鲜活。
是抱着他离开陆府的身影，是笨拙向他讨要糖葫芦的身影，是在九重雷劫前挡住他，叫他「闭眼」的身影，是说要等他回来的身影——
如果这里是他想象中的完美幻象，那怎么能没有他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的师父呢？
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他就已经将他视作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是听见名字心中就会微微颤动的存在。
是他不明心绪仍会下意识靠近的存在。
天光乍明，幻境已破。
一切虚拟之物都在真实的照耀下化作尘埃。
陆识微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小山洞内。
只是眼前不再是死路一条，而是宽敞明亮的大型洞穴。
陆识微记得他好像是从那条唯一的通道内掉下来的。
“你对你的师父有非分之想。”
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陆识微一惊，腰际的剑瞬间出鞘。
那道声音「嗤」了一声，道：“怎么？想打架？”
“你个小屁孩，别人说中你的心思你还恼羞成怒了！”
陆识微握着剑鞘的手紧了紧，朗声道：“晚辈冒犯，还望前辈海涵。”
“我看你可是半分冒犯的歉疚可都没有哦。”
“哼！不要以为长得好看所有人都会对你有优待，老夫可不好美人。”
陆识微：他被这画风极速翻转的情况弄得有些无语，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这一不说话，秘境的主人又不高兴了，嘟嘟囔囔道：“现在的修者可真没有耐心，想要获得别人的遗产，却连别人的话都不想听。这谁还能心甘情愿地把传承给你啊！”
人家都这样说了，陆识微只好赔笑道：“前辈教训的是，是晚辈的失礼了。”
好在秘境的主人也不是真心想找陆识微的茬，见他知错就改也不再计较什么，反而爽朗一笑道：“哈哈！我是不是有点烦？”
“你总得体谅一下被关在秘境几百年的残魂的感受吧？”
“这几百年里，我出也出不去，也没有人进来陪我说说话。我一个人真的要无聊死了。”
一道浑浊的灰影落到陆识微的面前，缓缓凝固成了年轻男子的形状。
“别介意，人总是希望自己以最好的形象出现的，残魂也不例外。”
年轻的大能笑吟吟地显露出自己真实的模样。
是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孩模样。
然而他一开口就又是一道惊雷。
“别害怕，我理解你的心态。因为我也喜欢我的师父。”
陆识微傻眼，嘴张了张，最后小声地问：“你们最终在一起了吗？”
男孩一脸冷漠道：“没有。”
“啊……那可真抱歉……”陆识微这下是真的满脸歉疚了。
那男孩却叹了口气，像是被戳破漏完气的皮球一样，干瘪瘪地说道：“你有啥可抱歉的，又不是你破坏了我的姻缘，你没做错什么。”
“前辈……”
男孩摇摇手，道：“我以前最讨厌别人叫我前辈了，把我喊老了多少岁。结果现在死了还要被人喊前辈。”
陆识微一思索，道：“那……道友？”
“这个好！道友好！你就叫我道友吧！”男孩对这个称呼非常满意，顿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他的长相远没有陆识微精致，可清秀的容貌一笑起来却是感染力十足，陆识微也不禁跟着他笑了起来。
男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笑得很开心是因为我已经死了，已经没有能困扰我的东西了。可是你还活着，你笑什么？”
男孩露出一个有些许困惑的表情。
陆识微的笑容僵住，而后道：“咋，活人就不能笑？道友生前是完全不笑的吗？更何况你现在就是一副被我困扰住的表情，怎么能说没有能困扰你的事物呢？”
男孩想了一下赞成地点点头，像是已经被他的说辞说服，然而他下一刻又道：“可是你现在可是深陷师徒虐恋的风波之中诶？！这可是背德的不伦之恋！！”
男孩振振有词，一副抓住他漏洞的得意表情。
“为什么师徒恋就是背德的不伦之恋呢？”陆识微反问他。
或许5701说的是真的，他可能真的原来就已经活在其他的世界里了，他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重生在这个世界。
他的一些大胆的，新奇的想法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男孩被他问住，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仍是没有头绪，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道：“大家都这样说，师徒恋就是背德的禁忌之恋，如果这样的事在一个门派内发生会乱了整个门派的秩序！这是不被允许的，当然就是禁忌之恋！”
说罢，他还要问陆识微一句：“难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开放到师徒之恋都被允许的地步了吗？！”
男孩眼底带着细微的期待。
陆识微认真想了一下，摇头可惜道：“并没有，师徒之恋还是不被允许的禁地。”
暗地怎样不论，反正明面上这种事都是被禁止的。
“噢。”男孩垂头，“我就知道的。”
“哪有那么容易呢……”
“你还是要准备爱他吗？”男孩扭头看向陆识微问。
爱他。
爱。
赤/裸/裸的字眼让陆识微瞬间红了耳根。
他不久前才懵懵懂懂地开了窍，「爱」这样滚烫直白的词语让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陆识微干脆点了点头。
“可是你们不会有好结局的。”男孩眼底满是笃定。
被人说不会有好结局陆识微也没生气，而是道：“为什么觉得我们不会有好结局？”
“因为你们失败了么？”
陆识微不知道男孩和他的师父到底是怎样错过的，但根据男孩一直以来的反应，他猜测和世俗的芥蒂脱不了干系。
整场对话都显得很平静的男孩像是被他踩准了痛脚，瞬间恼羞成怒。
这位大能随和的时候就是个邻家男孩，可现在翻起脸来也是十足的冷酷无情。
人形消散在陆识微的眼前，灰雾重新散在了空中，只剩下飘荡在他耳畔的声音。
“我知道你师父就在我洞口前。”
“既然你这么笃定你们能走到最后，那我们就来试试吧！”
“打个赌，如果你的师父真的爱你，乃至愿意为你背离世俗。”
“我就把我有的一切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肝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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