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19

    “待会你就自由向后落体, 放轻松，威亚会及时拉住你。”

    装备好的裴幼荔点点头。

    威亚看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很难受, 尤其是收紧的瞬间。

    她决定尽量一遍过, 避免遭罪太多。

    “好嘞，各部门准备。”

    “a！”

    穿着校服的裴幼荔慢慢迈向天台边上的最后一个石阶。

    微风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偶尔抚在没有丝毫颤抖的腿上。

    破碎的眼神从犹豫渐渐转变为绝然, 最后一滴眼泪沾染上浓密的睫毛，沿着下颌缓缓坠落。

    裴幼荔也在向下坠落。

    像一只飘然的蝴蝶。

    围观的李株赫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 却马上被徐任国拉住了胳膊。

    “你也入戏了？”

    “……差点。”

    再转过头时，裴幼荔已经被威亚稳稳地吊在了半空。

    听到导演的“cut”声，工作人员才把她放下来。

    “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还行。”

    林熙珍跟在裴幼荔身侧，帮她揉着腰。

    导演：“这个场景过了, 不用再拍下一遍了。”

    裴幼荔举着小拳头微微挥舞, 似乎在庆祝。

    cdy姐姐拿着些不明的红色液体在她额前和脸侧抹了抹。

    李株赫起初不知道为什么要毁了她的妆容，后来才反应过来, 既然都跳楼了，当然会有“死去”的镜头。

    果然, 下一秒, 裴幼荔按照摄像要求的位置, 躺在了地上。

    眼睛一眨不眨，瞳孔毫无焦点。

    不过，导演迟迟没出声，她便渐渐有些坚持不住了。

    “啊……有点酸……”

    导演笑：“摄像还没拍完，要NG了。”

    裴幼荔：？？？

    她没坐起来，就躺在“一片血泊”中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我劝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裴幼荔绝对已经知道你喜欢她了。”徐任国侧头看了李株赫一眼。

    后者有些莫名：“你怎么知道？”

    “……”徐任国无奈，“全世界可能就你不知道。”

    李株赫仍旧半信半疑。

    直到，裴幼荔拍完这段戏，看着他说了句话——

    “怎么还没走？”

    那一瞬间的语气不似普通朋友，更像生了气闹别扭的女朋友。

    李株赫莫名笑起来，狡辩：“我是来探班任国的，他还没赶我呢。”

    徐任国：……

    裴幼荔一哽。

    她甩头坐在不远处的折叠椅上，看起来不大愿意继续理他。

    李株赫在原地站了片刻，走向裴幼荔。

    后者挪了挪凳子。

    李株赫再靠近一些。

    她又挪了挪凳子。

    眼见着自己就要挪出遮阳伞的阴凉范围，裴幼荔终于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

    李株赫喉头动了动，蓦地心虚：“我想去吃……”

    还没等他说完，她就接了句：“我不想。”

    李株赫无言几秒，提了提裤脚蹲下：“那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吃。”

    “我想……”裴幼荔垂眸凝视着他，话音一转，“我想减肥。”

    李株赫终于发现自己刚刚逗她的那一句把事情搞大了：“对不起，别生气嘛。”

    他立即道了歉，手指握上她的椅子扶手。

    裴幼荔睨他：“你不要陷害我，我可是很尊重前辈的。”

    两人一坐一蹲的动作已经吸引了其他工作人员的注意，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

    “就两个小时？”李株赫竖起两根手指，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撒娇，“你明天还得拍戏，我不多打扰你。”

    “如果拍得顺利，我大约八点结束，”裴幼荔没再端着，看了看时间，“很久没吃肉了。”

    “好，那我回家洗个澡等你。”李株赫站起身，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发。

    只不过，刚伸出一半，他又将手缩了回去。

    她不知道还在不在炸毛，容易再撞枪口。

    裴幼荔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关注点还停留在“洗澡”两个字上。

    想到上次自己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吻，她的脸颊热了热：“我们……我们出去吃吧。”

    李株赫疑惑：“嗯？”

    裴幼荔掩饰性地解释：“在家太麻烦了。”

    “好，”李株赫立即应了，“听你的。”

    他指指《缺氧》剧组的出口：“那……我先走了？”

    裴幼荔点点头。

    李株赫走出几步，又回过身跟她摆手。

    裴幼荔假装没看见地扭过脸蛋，更像只高傲的布偶猫了。

    明明没生气，却还是故意不理他。

    李株赫轻轻笑了笑，离开了拍摄现场。

    《缺氧》是以青春折射现实的电视剧。

    女主角“幼真”是一名高二学生，不仅家境优渥，而且成绩名列前茅，十分优秀。

    然而，这一切实际上是父母请的私人家教和额外辅导堆砌出来的。

    沉重的学习任务压得“幼真”喘不过气来，也让她没有多少时间与同龄人一起玩耍。

    再加上，老师和家长无形中的“向幼真学习”、“为什么人家能生出幼真那样的孩子”、“你为什么比不上幼真”等等一系列的捧一踩一之言，让不少同学心生嫉妒。

    “幼真”在学校遭到了孤立。

    “学习可以做得很好，为什么简单的人际关系处理不好？”

    “我们幼真是很优秀的孩子，老师相信你能和同学们和睦相处，嗯？”

    “班长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愿意跟她一起做小组作业。”

    ……

    长期封闭在一个小世界的“幼真”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她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误造成了现在的一切状况，也会偶尔在幻想中疯狂反抗“同学、老师和家长”的“压榨”。

    可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幼真”的病情反而越来越重。

    直到，她遇见了“珉赫”。

    他是老师眼中的“差生”，也是家长们避而不及的“瘟神”。

    本应毫无交集的两人因为一场误会交往越来越深。

    “珉赫”带“幼真”逃脱补习班、还击欺负她的同学，甚至还领她去见了自己卧病在床的奶奶。

    他虽然性子浪荡不羁，却让“幼真”感受到了温暖的力量和努力活下去的勇气。

    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幼真母亲”却觉得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奇怪。

    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玩偶自言自语，书包里偶尔还有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小字条。

    她扔掉了这些东西，给“幼真”换了更严格的补习班，最终酿成了悲剧。

    而事实上，剧集的最后会揭晓，“珉赫”这个人也根本不存在，完全是“幼真”为了反抗现实而幻想出来的形象，所谓的“奶奶”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以拾荒为生的老太太。

    薄薄的剧本像是一本控诉的日记，侧面展现了当下韩国部分父母存在的畸形升学心态。

    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演、该如何去诠释人物的情绪，裴幼荔在细微处都做了标注。

    她对《缺氧》寄予厚望。

    一天的拍摄结束，林熙珍想送裴幼荔回家，然而——

    “得去和李株赫一起吃饭，姐送我去这个地址吧。”

    她举起手机给林熙珍看了看具体位置。

    “这么偏？我要陪着吗？”

    “不用了，我自己小心一点。”

    听到裴幼荔的回答，林熙珍一愣：“你是不是和李株赫……”

    “没在交往，”裴幼荔停顿几秒，看向车窗外的景色：“但如果他有意向，我应该会答应试试。”

    保姆车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裴幼荔差点撞到驾驶座靠背：“姐……慢点……”

    林熙珍透过后视镜看她：“你决定好了？”

    李株赫肯定有意向。

    他是个成年男人，如果不是对裴幼荔有兴趣，怎么可能会一直浪费时间在她旁边闲逛。

    林熙珍只是没有戳穿他而已。

    “嗯，想……想好了。”裴幼荔微微有些忐忑，担心自家经纪人会阻止她。

    但是，林熙珍没说什么，只是重新发动了车子。

    裴幼荔偶尔就会偷偷瞅她几眼，像个早恋被发现的孩子。

    几分钟后，林熙珍才又开口。

    “谈朋友可以，那个啥注意点。”

    裴幼荔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那个啥”指的是什么。

    “……姐，”她一字一顿，“你想得太快了吧。”

    林熙珍摇摇头，继续道：“我说真的呢，军队里都是男人，他一定憋了挺久，做一次有你好受的。”

    裴幼荔：？？？

    怎么……越说尺度越大了？

    熙珍姐不愧是已婚女人。

    “现在的年轻孩子很放得开，我有点担心你。”

    “可是……李株赫不是年轻孩子啊。”

    “老男人心眼更多，保不准你就被他一边哄着，一边拆吃入腹了。”

    “知道了，熙珍姐。”

    听到她乖乖应了，林熙珍才继续叮嘱：“还有，如果被拍到什么，不要慌，不要与对方起冲突，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直接公开，要先告诉我。”

    裴幼荔追问：“然后呢？”

    “然后打死不承认啊，”林熙珍一脸理所当然，“在你拿到重要的奖项之前，公开绝对不行。”

    裴幼荔无奈地捂了捂脸：……真是好方法。

    “cp粉不少，可事业粉也多，”林熙珍解释，“要是你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这部分粉丝会非常失望。”

    裴幼荔了然点头：“谢谢熙珍姐，我懂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林熙珍有个女儿。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她才对自己的私生活如此上心。

    李株赫选的店面离首尔市中心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路上车辆行人很少，因此，到了地方，裴幼荔就看见了他的车。

    不只他一个人，副驾还有沈昌秀。

    本来，为了谨慎，李株赫以为吃饭的形式仍旧和上次一样，是四人聚餐。

    看见林熙珍直接驱车离开，他微微疑惑：“熙珍姐她——”

    “她回家了。”裴幼荔拎着包，站在李株赫车旁。

    回家了。

    也就是说……荔枝其实是想独处？！

    李株赫立即转头看向沈昌秀。

    后者迷茫几秒，反应过来，用眼神质问：你不会是想让我自己回去吧？

    李株赫肯定点头：不然呢？

    沈昌秀对外面的裴幼荔微微笑了笑，接着用眼神点点方向盘：没开车，我怎么回去？

    李株赫解开安全带，作势下车：“昌秀哥蹭车过来买点东西，等会自己打车回去。”

    裴幼荔“哦”了一声。

    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直接给他决定了安排，即便沈昌秀疯狂用目光攻击李株赫，也无济于事。

    无奈，他只能下了车，孤独地向路边走去。

    一边走，一边叹气。

    带了李株赫好几年，不如天降一个媳妇。

    世态炎凉。

    突然，沈昌秀的手机震了震，是李株赫发来的新消息——

    【苏荷：哥，抱歉，你自己找个地方吃饭，饭费路费三倍报销。】

    三倍？

    沈昌秀精神一振，立即打开naver，搜索附近最贵的餐厅。

    他要用行动告诉某人，追老婆需要付出多么高昂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