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整整半分钟陈雪泽都没说话, 无动于衷地任陈黛薇扯着他的手指，像是在出神。

    这一整天陈黛薇心里都乱糟糟的，总忍不住想七想八, 情绪算不上好。到了现在，看见陈雪泽因为她一个举动好半天没反应，她心情总算稍稍明朗。

    陈黛薇玩够了, 就晃晃陈雪泽的手，幅度轻微, 语调微微上挑：“陈雪泽？”

    “……嗯。”陈雪泽慢半拍回过神。

    陈黛薇故意问：“怎么发呆？”

    陈雪泽目光落在陈黛薇脸上，眼神渐渐清醒。

    他看着她，仿佛洞悉一切。

    “没什么。”陈雪泽反过来握住陈黛薇的手。

    他动作很快，快到陈黛薇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

    “走吧。”他收回视线，牵着她若无其事地说。

    陈黛薇:“……哦。”

    还是陈雪泽在前, 陈黛薇稍稍落后，两人安安静静一前一后手牵着手往单元楼走。

    雪下了很久, 雪花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鞋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 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的背影。

    陈雪泽个子高，身形清瘦，背没有刻意挺就是笔直的，看上去挺拔又精神。这么冷的天, 他穿得也不算多, 外套单薄，脖颈有一点露在外面，肤色很白净。

    陈黛薇怕冷, 穿挺多的, 她看看陈雪泽, 自己都替他冷。

    可他手是热的，手心似乎有微微潮意——他居然在出汗。

    这么冷的天，他穿这么少，居然出汗。

    陈黛薇觉得不可思议，很神奇。她动了动唇要说点什么，还没开口，猝不及防听见夏子宴的声音。

    夏子宴是小跑着过来的，一副很激动的样子，语气也激动：“我说你去哪了，原来是和女朋友约会？你啥时候有的女朋友，瞒得这么紧连我都不告诉。怪不得前两天都不在家，是不是追女……”

    夏子宴老远就看见陈雪泽了，也看见陈雪泽似乎牵着一个人。陈雪泽遮住那个人大半身影，大半夜的夏子宴也看不清楚什么，只能通过身高和穿着判断出那是一个女人。

    夏子宴激动死了，他还没见过陈雪泽和哪个女人走得近呢。这么多年喜欢他的不少，他眼高于顶，一个也没看在眼里。身边唯一一个走得近点的异性也就只有陈黛薇，不过夏子宴觉得在陈雪泽看来陈黛薇大概不算异性。虽然陈黛薇很漂亮，又体贴又温柔，很适合当女朋友……但在陈雪泽眼里，陈黛薇大约只能算是一个让他不喜欢的人。

    有时候夏子宴真觉得陈雪泽浪费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恋爱也不谈。

    终于！终于他谈恋爱了！

    夏子宴还挺好奇，陈雪泽这么挑剔这么傲慢，现在还变得沉默难相处，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能被他放在心上？

    夏子宴满怀期待地跑过去看，跑得裤管全是雪花。探头一瞅，瞅到陈黛薇的脸。

    夏子宴：“……”

    夏子宴表情凝固了一秒，瞬间垮了。

    “你们啊。”丧失兴趣的语气。

    夏子宴：“你们干啥去了？”

    夏子宴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兴致缺缺地问：“你们咋还牵着手呢？”他心说，害我误会了。

    陈雪泽没说话，只是稍稍侧身瞥陈黛薇，有点好整以暇看戏的姿态，像是想看看陈黛薇要怎么圆。

    也不松手。

    陈黛薇眨眨眼睛，淡定说:“这不是下雪了么，路滑。”

    “路滑？”夏子宴跺跺脚踩两下松松软软的雪地，想说这也不滑啊。

    话到嘴边，他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怕不是又在给对方挖什么坑。

    想到这一点，夏子宴挺无奈，这俩人都多大了，怎么一天天就知道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从小斗到大了。明明都不是那种不成熟的人，明明处理事情来都有模有样挺靠谱的，偏偏一遇上对方就变了，就开始搞手段。

    累不累啊。

    夏子宴:“行吧。”他也懒得戳破，懒得劝他们成熟一点。以前不是没调解过，没有用的。

    他们俩就是天生八字不合。

    三个人并排在雪地里走，陈雪泽很自然地仍然牵着陈黛薇的手。

    陈黛薇其实很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刚要有动作，又莫名觉得一旦自己先抽出手，就相当于向陈雪泽认输了。

    陈雪泽似乎也这样觉得，在她要抽手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看了她一眼，眼里神色不明。

    一时间，二人心思各异。

    夏子宴对发生在自己身边暗流涌动一无所觉，大大咧咧地跟陈雪泽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夏子宴：“哎，你这两天去哪了，我来了好几趟也没看见你，我还奇怪呢。前两天给你打电话，来不及说话你就挂了。你忙什么呢？”

    陈雪泽没有立即回答，面色从容地再次瞥陈黛薇。

    陈黛薇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眸假装对雪地很感兴趣。

    夏子宴完全没留意这两人暗地里的眼神交流，催问：“啊？干啥去了？”

    陈雪泽神色淡淡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回答他：“去了躺C市。”

    “C市？”夏子宴很疑惑：“你去C市干嘛？”

    陈黛薇：“……”

    陈黛薇走在另一旁，不发一声，面无表情地听。

    陈雪泽又瞥她，被她无视掉了。

    她倒要看看陈雪泽还能说出什么。

    她就不信陈雪泽还能在夏子宴面前暴露意图。

    下一秒，她听见陈雪泽轻描淡写地说：“她到C市出差，我去找她。”

    陈黛薇：“…………”

    陈黛薇表情裂了。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陈雪泽。陈雪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夏子宴都震惊了。

    夏子宴不可置信：“你，你去找薇薇了？”

    陈雪泽极其淡定，牵着陈黛薇的手走进单元楼，镇定地嗯一声。

    三个人等电梯。

    夏子宴：“你找薇薇干嘛？”夏子宴目光一动，不经意看见陈雪泽仍然牵着陈黛薇的手，又想说现在路不滑了，你们还牵着干嘛？

    话到嘴边，他想，哦，对了，他们俩本来也不是因为路滑牵手，路滑只是借口。

    从一开始，他们牵手就是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之间充满算计，一切都是计谋。

    电梯来了，电梯门向两侧展开。

    陈黛薇没错过夏子宴那一眼，不动声色抽出手，率先走进电梯。

    她倒要听听陈雪泽还想怎么说。

    陈雪泽跟在陈黛薇后面第二个走进去，慢悠悠说：“我——”

    “算了，你还是别说！”夏子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夏子宴最后一个进电梯，一脸严肃地摁楼层。

    被打断后，陈雪泽没什么反应。

    陈黛薇却很意外，奇怪地看向夏子宴。

    夏子宴谨慎地摆摆手：“你们俩的事，我不想知道太多。”

    事实证明，知道太多他们之间的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黛薇：“……”

    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陈黛薇第一个出电梯，打个招呼匆匆走了，头也不回。

    夏子宴在后面叫她：“薇薇，一起来坐坐啊。”

    陈黛薇这回倒是回头了，然而拒绝也是毫不迟疑：“不了，你们聊。”

    她很利落地开门回家，很利落地关门。

    陈雪泽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夏子宴躺在沙发上打游戏，陈雪泽坐在不远处低眸看手机。

    在C市那几天，陈黛薇把陈雪泽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此时此刻 ，陈雪泽手机屏幕上是陈黛薇的朋友圈。

    陈黛薇不怎么发朋友圈，也没有像很多人那样设置三天可见。她上次发朋友圈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时是秋天，她发了张只有落叶的照片。

    秋天。

    陈雪泽想了想秋天时候他在干嘛，那时候他还没来找陈黛薇。不是不想来，是没办法来。那时候他全靠“来找陈黛薇”这个信念支撑着。

    然而一切都和那时候设想的不太一样，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简单。

    ……

    陈雪泽垂眸看陈黛薇朋友圈，看了良久，缓缓抬起头。

    他看向夏子宴。

    “夏子宴。”他叫了夏子宴一声。

    “啊？”夏子宴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又摁又划，一副很不可靠的样子。

    陈雪泽看了看他，把差点问出口的话收回去了

    陈雪泽:“没什么。”

    其实，他刚刚想问——

    假如你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发现你在示好，却不相信你喜欢她，怀疑你别有目的，你怎么办？

    ——没错，陈雪泽看出陈黛薇的小心思了。

    就像陈黛薇很了解陈雪泽，陈雪泽一样也很了解陈黛薇。更何况昨天晚上他根本没有睡熟，从头到尾都有意识。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陈黛薇在快睡着的时候突然醒了，知道一开始陈黛薇想叫醒他，手都要碰到他了。后来不知想到什么，把手放下去了。

    陈雪泽当时也确实困了，没想那么多。他没深想陈黛薇为什么明明想叫醒他，最后又不叫醒。他准备走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陈黛薇慢慢靠了过来。

    她靠在他肩膀上，开始装睡。

    陈雪泽:“？”

    陈雪泽抱着装睡的陈黛薇，整个晚上都在思考陈黛薇为什么这样做。

    今天陈黛薇主动牵他的一瞬间，他明白了。

    陈雪泽无可奈何。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找她又怕打扰她，想对她好又怕吓到她。她却以为他别有目的，用将计就计这个招数来对付他。

    “……”也怪以前他太傲慢，对她不够友好。

    行吧，那就将计就计。

    陈雪泽思忖片刻，给陈黛薇发微信。

    陈雪泽：【夏子宴睡着了。】

    陈雪泽：【我去你那？】

    消息发出去，很快有了回应。

    陈黛薇：【？】

    陈黛薇：【我这也就一个卧室。】

    好半天没收到第三条。

    可以想象出对面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当中。

    陈雪泽不慌不忙慢悠悠打字。

    没打完，陈黛薇消息又来了

    陈黛薇：【我记得你受不了睡觉的时候听到声音，呼吸声都受不了，高中的时候住了两天宿舍，两天没睡好。】

    陈黛薇：【不然我就邀请你来我这了，嗯……我这个床挺大。】

    陈雪泽看完，慢条斯理删掉没发出去的：我去你那坐坐。

    陈雪泽想了想，重新打字：【我过去。】

    没有等陈黛薇回复，陈雪泽收起手机站了起来。在夏子宴疑惑的目光中淡定解释:“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他当然会回来，陈黛薇又不可能真收留他。

    陈黛薇现在一定在想他不会真在她那边住，他不能接受和别人一个房间，他现在只是演戏，即使去也是假装愿意去。

    陈雪泽都知道。

    现在之所以去，是因为想让陈黛薇知道他没有演戏，他是喜欢她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