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陈黛薇是穿着陈雪泽风衣回来的。

    陈雪泽的风衣对陈黛薇来说太大, 长度到她脚踝，把她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一路上，不少人因为她这一身打扮频频侧目。

    但她没察觉, 她一直在走神，低着头想事情，想陈雪泽。

    此时此刻, 没想到，她想了一路的人居然推开门出现在她面前。

    她抱起猫, 听见开门声，下意识地扭头望。她的猫也扭过头，一人一猫齐齐看向陈雪泽。

    陈雪泽把衣服给陈黛薇了，现在身上只套着件黑色卫衣，看起来十分单薄。然而他好像感觉不到冷, 笔直站在那，看着她, 似乎有一点怔。

    这不是分开之后他们第一次见 面，但却是分开之后她第一次好好看他。这么一看, 她一眼看出他又瘦了。

    陈黛薇抱紧猫，这时候在想的居然不是他怎么突然出现在她隔壁，而是他最近是不是不怎么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呢。

    他现在的样子让她想起她今年刚遇见他那会儿, 那会儿他眼睛看不见, 一个人安静住在老房子里，很瘦，状态糟糕, 眼窝都有点深。

    现在他眼睛也恢复了, 怎么看起来状态并不算好？她还以为他这几个月肯定过得极其潇洒, 像以前一样乐不思蜀意气风发。

    一时间，谁都没先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黛薇先回过神。她压下纷乱思绪，勉强朝陈雪泽点了下头。

    然后收回视线，低头故作专心摸猫，语气淡淡的：“今天谢谢你了。”

    陈雪泽没应声。

    “这个衣服，”陈黛薇抬起头客客气气地说：“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语气疏离。

    陈雪泽想说不用，话到嘴边想起什么，改口说：“嗯。”

    陈雪泽言简意赅道:“我住这里。”

    意思是可以把衣服送到这里。

    陈黛薇心不在焉点点头，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没问陈雪泽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陈黛薇：“那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进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语速很快，说完也不等陈雪泽回应，兀自走了。

    啪——门关上了。

    天黑了，房间也是漆黑一片。陈黛薇关上门，抱着猫背靠门板静止许久。

    小猫被抱太久，不耐烦让抱了，喵喵叫着从她怀里跳下去。

    她手一空，缓缓出了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让她无法理解。

    陈雪泽怎么知道她住在哪里？

    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他却像是笃定她一定在家，锲而不舍敲门敲了许久，直到她来开门。

    出奇地有耐心。

    之后他把她送到医院，却不露面，留给她一件衣服默默离开。

    更诡异的是他居然搬到她的隔壁，成了她的邻居！要不是今天她叫小雪……

    等等——她叫小雪，然后陈雪泽唰地开门出来？

    陈雪泽该不会听见她叫小雪，误会了，以为她在叫他吧？

    陈黛薇：“……”

    陈黛薇默了默，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虽然刚知道猫叫小雪那天她就联想起了陈雪泽，虽然她以前为了气陈雪泽故意叫过他好多次小雪哥。但是她真没想到有一天陈雪泽肯认下小雪这个小名，明明以前听见这个称呼，他瞬间黑脸，不打人都算好的。

    然而刚刚她喊小雪，他出来的比小雪还要快呢。

    生病之前，陈黛薇从没和“邻居”碰过面。“邻居”搬来半个多月，她愣是一次也没遇到过。

    她那时候还以为大家作息不同。

    生病之后，陈黛薇一天能碰到“邻居”好几次。早上碰到晚上碰到，休息日出门扔个垃圾，扔完垃圾一转身又看到他，他低着头看手机，侧脸冷淡。

    手机还是她给买的那个。

    总之，他们偶遇的频率也太高了点。高得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怀疑，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开始陈黛薇还敷衍地打个招呼，后来心里疑疑惑惑的，招呼也不打了，遇见就低头假装没看见，心里暗暗警惕。

    她想，他该不会是因为她在他看不见期间骗了他，这三个月越想越气不过，所以特地搬到她隔壁报仇来了吧？

    虽然在她印象中陈雪泽不是这么记仇的人。

    陈黛薇越想越疑惑，越想越想不通。干脆减少与陈雪泽接触，暗地里观察他接下来有什么举动。

    陈黛薇没想到她不理陈雪泽，陈雪泽反而主动向她搭话。他像个普通邻居似的见到她就打招呼，很自然的样子，还试图跟她闲聊，语气也不生硬。

    她送洗好的衣服给他，他还邀请她进去坐。

    陈黛薇：“！！！”

    这还是陈雪泽吗，是那个很傲慢不爱搭理人的陈雪泽吗？陈雪泽不太爱说话，与内向无关，他就是懒得理人。路上遇见熟人顶多简短打个招呼，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与人闲聊上，更不爱招待人，没有那个耐心。

    陈黛薇顿时更警惕了，恨不得再次搬家，躲陈雪泽远远的。

    又一次，她出门买东西。刚开门看见在等电梯的陈雪泽，敏锐察觉出陈雪泽有转身看向她的迹象，面无表情啪地一声把门再次关上。

    不得不防。

    陈雪泽：“……”

    第二天晚上，夏子宴又来了。

    实际上夏子宴来找陈雪泽的频率越来越低了。一开始陈雪泽眼睛没恢复，又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夏子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怕他哪天想不开，所以一有空就来看看，隔着门跟他聊聊天。后来陈黛薇出现了，夏子宴太喜欢陈黛薇做的菜，为了口吃的隔三差五就来。现在陈雪泽看起来不像一开始那么沉郁，陈黛薇又不在，没人给夏子宴做好吃的菜，所以夏子宴来的次数明显减少。

    夏子宴有陈雪泽家钥匙，自己就开了门。一进来看见陈雪泽在家里，随口问：“和薇薇怎么样了？”

    陈雪泽躺在沙发上，头上罩着个黑色外套，也看不见脸。

    “不怎么样。”他闷闷地说。

    夏子宴：“薇薇还是不理你？”

    “嗯。”很沉闷的一声。

    夏子宴：“还是一见到你就假装没看见啊？”

    “……嗯。”更郁闷了，没精打采，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夏子宴陷入沉思，“问题出在哪呢？她前两天还叫你，怎么现在又这样。”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陈黛薇养了只跟陈雪泽撞名的猫，虽然不理解陈黛薇那天为什么突然叫陈雪泽，但还是姑且认为陈黛薇叫的是陈雪泽。

    夏子宴想了想，想了又想，片刻，像是想到一个办法：“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办了。”

    陈雪泽掀开外套瞥他一眼。

    夏子宴表情严肃，给陈雪泽出主意：“你可以装可怜，博同情！”

    陈雪泽一言不发地把外套又搭回去了，恹恹地躺回沙发，用行动拒绝了夏子宴的提议。

    夏子宴找到了个自认为正确的方向，于是越说越激动：“你以前跟薇薇关系不好，你可能不知道。薇薇特别有同情心。你还记得不，以前有一回我膝盖受伤不能打球，薇薇看我一个人在教室，对我嘘寒问暖的，还给我买水喝，可体贴了。我前一天还弄丢了她的笔记呢，那么厚一摞，记得特别仔细特别用心，她事后也不怪我。”

    陈雪泽眼前一下子浮现出某个画面——陈黛薇为了试探他，当着他的面往他牛奶里倒东西，然后笑眯眯地端给他喝。

    夏子宴：“薇薇还特别热心特别体贴，有一回班长没考好，哭了，薇薇安慰她安慰了一下午，可温柔了。”

    陈雪泽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画面。有一天，他因为胃不舒服不怎么爱说话。陈黛薇以为他心情不好，安慰他。

    确实是安慰他了，然而她一边细声细气地安慰他，一边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一勺一勺挖西瓜。

    夏子宴：“真的，薇薇是真的乐于助人。你想想，你看不见这段时间薇薇是怎么照顾你的？啥都不让你干，就差亲手喂你吃饭。对你多好啊，我都羡慕死了，怎么没人对我这么好呢。”

    陈雪泽：“……”

    陈雪泽想起了某个晚上，陈黛薇趴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夏子宴的聊天记录。

    他在旁边看着，亲眼看见陈黛薇噼里啪啦打字：等他喜欢上我，我就可以狠狠地嘲笑他了。

    陈雪泽：“……”

    陈雪泽心情复杂。

    夏子宴又举出一堆例子，最后煞有其事总结道：“总而言之，你就先装可怜，薇薇肯定会同情你照顾你的，听我的没错。”

    陈雪泽无视了他，根本不考虑他的提议。什么装可怜，有些事不是装可怜就能解决的。

    夏子宴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他晚上有个局，问陈雪泽去不去，陈雪泽拒绝了。

    陈雪泽没什么精神地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许久，他听见外面响起轻快的走动声，拿钥匙声，紧接着是开门声。

    陈黛薇回来了。

    陈黛薇下班的时间他早已熟记于心，在一起的那一个多月，他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等，等这个时间，等陈黛薇下班。

    那时候陈黛薇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跟他讲话。温温柔柔地问他今天过的怎么样，开不开心，有没有好好吃午饭啊，晚上想吃些什么呢？

    然后他们会坐在一起慢慢地吃晚饭，吃过晚饭要是时间不算太晚，陈黛薇会想方设法拉他出门转转。

    再然后就是陈黛薇一个人的时间了。她沉迷过一阵子霸道总裁，不光看，还听。有一次陈雪泽看见她捧着手机一本正经打字，一扫，在搜广播剧，搜的是《总裁的替身甜妻》

    她很严肃地说，自己习惯每天睡前听点东西。

    ……

    陈雪泽掀开外套缓缓地坐了起来。

    坐了一阵，他不经意扫到置物架上的钥匙，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出了门。既没穿外套也没有带钥匙。

    他来到了隔壁。

    站在陈黛薇门外，他不重地敲了敲门。

    陈黛薇问：“谁？”

    陈雪泽低声：“是我。”

    片刻，门开了，陈黛薇出现在房门口。不知是不是陈雪泽错觉，陈黛薇看着他，眼神带着丝丝警惕。

    陈黛薇问：“有事？”

    陈雪泽：“嗯。”

    陈雪泽：“我忘记拿钥匙。”

    说着，他垂下眼眸，手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了声。

    很应景的，外面刮起风。

    陈雪泽又咳嗽了两声。

    陈黛薇并没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

    他主动说：“没事，最近有点感冒，咳。”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