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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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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熬了两夜的男人轻阖眼睑呼吸匀长。

    她撩开鬓边乌发, 小心翼翼地地往前倾身。

    月华自半阖轩窗散落进宫殿,隐隐绰绰,温柔而沉静。榻上的年轻君主眉宇微蹙。

    周身如沐温泉传来阵阵暖意。

    感觉真实得不似梦境, 仰躺着的男人气息渐急, “影影.....”

    小皇后螓首薄汗,媚目含怯, 朱唇轻贴。她心间慌乱, 笨拙而缓慢地照着白霜教她的做。

    “唔、”榻上的男人赫然清醒, 怒目骤睁, “滚开!”

    暴戾的训斥令时月影顿时娇躯颤栗,僵滞在了原地。

    昏暗寝殿内, 元景行暴怒得胸膛动荡, 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意图攀龙附凤的宫女?!

    怒眸所见的是一张苍白愣滞的清纯容颜,怯怯眸瞳透出无限的恐惧, 跪坐在他屈起腿侧,正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你在做什么?”男人瞬间收敛暴戾的怒气。

    “臣妾......”

    时月影六神无主, 眼眸湿漉漉的。

    皇帝脸上何曾有过一丝沉醉迷恋, 他眼神里除了怒意,余下的便是惊骇与疑惑。

    男人倾身而来,黑暗中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眸瞳幽深, 粗粝的手掌捏着她的下颌, 强迫她抬起头。

    微颤的浅唇水光潋滟,摄人心魄。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里还捏着从劲腰间卸下的玉扣。

    方才那一切并非梦境, 他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人儿, 却如奴隶一般跪在他腿边。

    她把她自己当什么了?

    又把他当什么了?

    “是谁教的你?!”元景行沉声问她。

    时月影羞愧至极, 眸光躲闪地垂首, 即使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男人胸腔间汹涌澎湃的怒意。

    他的拇指狠狠地擦拭她的唇角,拧得唇上生疼又躲闪不开,“你是皇后!”他在她耳边狠声训斥,“不是教坊里的女子,这等勾引人的手段,皇后不可以学!”

    高大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时月影捏着软烟罗衣裙布料,“贤妃有了身孕,陛下是不是打算废后?”

    “你以为朕要废后,所以如此讨好朕?”元景行气息凛冽。

    “大臣们在折子里提及臣妾进宫两年无所出,可是你一个月才临幸一次,臣妾怎么可能怀孕?”

    原来她的目的不是诱惑他,而是为了子嗣!

    “时月影,你究竟把朕当什么了?!”他咬牙切齿,从她手里抽出玉带往自己身上系,一月一次是他想的么?!

    还不是因为她厌恶与他云雨,这个不要那个不行的!他偷偷翻可能过一些典籍,有些人的身体大概天生不适合此事,他不愿她受苦,所以不得不极力忍耐,然而到了她嘴里竟然成了......

    元景行狭长双眸微眯,“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有了子嗣就能保住皇后之位,还能保住时家上下的命?!”

    她默认了。

    这个女人要气死她了!她胡乱听信了旁人的教唆,一直嫌脏连看都不肯看一眼的物件,都能以唇相贴。

    就因为如此荒唐的理由,才肯亲近他,还是以如此卑微的姿态。

    时月影声音细弱,“臣妾不是贪心霸着皇后之位。臣妾只是、只是想保住父母兄长的性命。”

    “你想生朕的孩子,只是为了利用他来保住时家?!”皇帝赤目圆睁,她的示弱反激火势,”朕是可以被你肆意利用的人?朕与你的孩子唯一用处真是用来保住时家人的性命?时月影你说这种话自己心里不惭愧么?”

    “臣妾并非此意,我......”时月影无措地跪坐在木塌上,小手去扯他的衣袖。

    “朕往后不会再碰你!你也别再妄想,朕不允你生下流着时家血脉的孩子!朕不喜欢他!”元景行暴怒甩开,重复道,“你休想怀朕的孩子,也休想利用他!”

    时月影怔怔嗫嚅,润眸彷徨。原来如此,他始终憎恨时家,当然不会想要她所生之子,自己怎么如此愚蠢,早该想到这一点。

    手背擦拭眼泪,忍着哽咽问他,“元景行,那你当年为何强迫我入宫?又为何予我皇后之尊呢?”

    皇帝薄唇微动,“回内室去,再敢说话就去冷宫睡。”

    她忍回泪水,玉足踩地下了木塌。

    元景行凝视着她纤弱孱弱的身影,一直到背影消失在了那道幕帘之后。

    胡乱抓起桌上的水壶囫囵个儿喝了个光!即使饮冰,也难消下在他此时玉带之下胡乱流窜的邪火!

    时月影抱膝盖坐于凤榻,眸角泪光闪烁。皇帝方才难以置信而勃然愤怒的眼神不断重现,叫她羞愤欲死,难忍哽咽。

    如此混乱深夜,谁都无法再次入眠。

    哐当--

    片刻之后,内室传来一记瓷瓶炸裂的声响,屈膝靠坐在木塌上的男人骤然睁眸。

    “皇后?”

    元景行撩开幕帘步入内室,空荡荡的酒瓶摔在床榻边的地毯上,四分五裂。

    呜--

    幔帐之中隐约传出嘤咛哭泣声。

    “伤着了?”

    元景行心急火燎地踩碎瓷片撩开幔帐,映入眼帘的场景瞬间夺走了他的呼吸。

    才遭了他训斥的女人正伏于精致宽绰的凤床之上,身着雪锻小衣,裙裳微乱,肩胛纤细微颤,一头乌黑青丝披散,美轮美奂。

    四溢的酒香盖住了少女发间的茉莉馨香。

    她越来越难管束了。

    唔--?

    时月影神色恍然,撑着丝滑柔软的褥子坐起身,一仰头边瞧见了神色肃然的元景行,眸光孱弱。

    半响前她饮下了一整壶酒,这会儿半醉半醒。

    时月影不自觉地往前倾靠,不安分的小手顺势扣住了男人窄腰间扣得整齐的白玉缎带,眼神迷离神态娇憨。

    “元景行、”

    这是醉了,她向来不胜酒力。

    男人抿了抿唇下颚紧绷,眸色幽深地看向玉带之上那不安分的柔软纤手,“松、手、”

    第二次字还未溢出口,唇上一记柔软,醉了的女人横冲直撞地印在了他的唇上,玉臂攀附。

    男人瞳孔骤缩。

    他来不及躲闪,唇齿间淡淡的酒香瞬间驱散好不容易汇聚的理智。

    年轻的君主被他的皇后轻易拖入迷阵。

    ***

    “今日并非初一、”他切齿狠声,她从未主动吻过他。

    宽背脊柱自下而上地颤栗,年轻健硕的身躯再经不起一丁点儿迷惑。

    “陛下,臣妾想要......”饮水。

    时月影眼神迷蒙,口干舌燥,急于饮清泉解渴,偏偏近在咫尺的泉水离她远去。

    一双柔荑揪住皇帝胸前平整贴合的衣襟,酒醉的人儿仰眸看他,瞳底部晃荡的琼浆玉露再次引人入巷。

    帐内属于男人的气息顿时略重,一字一句问她,“时月影,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酒醉的人不可信,或许她此刻无意地勾引他,下一瞬就放任他独***身而死,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凶我?”时月影嗫嚅娇嗔。

    他皱眉闭眸调整气息,“朕真的不好受,你别闹了。”

    贴在宽阔胸口的小手缓缓下落,落到玉扣上。

    啪嗒--

    男人好不容易凝聚的气息再次被扰乱。

    什么理智都崩裂了。

    元景行迫不及待映上雪白的脖颈,贪婪汲取着少女发间的茉莉馨香,“时月影!”

    “嗯?”时月影闻声轻应,乖巧娇憨。

    他何曾见她在龙榻上这般模样,从来只会推拒的纤弱双臂此刻缓缓抱住劲腰。

    要命,他还有退路么?

    ......

    芙蓉暖帐,清醒的人比醉酒的人愈加肆无忌惮。

    “你要废后?”半醉半醒的人柔声问道,语气难掩委屈,“是不是?”

    “谁说朕要废后?!”赤着上身的男人一手环过怀中娇躯,青筋狰狞右臂撑在床栏,以免控住不住的力道伤了怀里的人。

    “他们都说......唔......你要废后......”小皇后仰首嘤咛,酒醉的人儿不再因为恐惧而拒绝。

    不由自主地谄媚奉承。

    “往后谁再提废后,朕先废了他!”

    元景行新奇且贪婪地轻吻她额间,说是销魂彻骨也不为过。

    “那你不许我生你的孩子?”

    “朕说的是违心的话!”

    男人咬牙,额头沁汗。

    什么不契合什么她的身子太弱不适合,统统不过是他为她找的借口!

    怀里醉倒的人断断续续地同他说话,元景行眸若星辰明亮,满眼是她,句句回她。

    酣战半宿直至天亮时分。

    怀里的人微微啜泣,元景行俯身吻在她额发间,宽厚的脊背遒劲有力,肌理曲张,古铜色肌肤沁出一层薄汗。

    时月影清醒了些,只感受轻柔的吻落在她额头与唇上,温柔到了极致,仿佛当她是易碎珍宝,耳畔有个虚幻而温柔的男声耐心地哄她,是元景行?不,今夜不是初一,肯定是梦境。

    ***

    清晨,餮足的男人苏醒过来,睡眼惺忪,健壮手臂正拥着雪白娇躯。小皇后睡得正沉,素纱长裙翻到腰际,也并不知道她心爱的雪锻小衣被男人揪在掌心。

    幸好没撕坏,否则她又怪他。元景行妥帖将小衣放好。

    上朝的时辰已过,就没有起床的必要了,长年饥肠辘辘的他终于知道吃个半饱是什么滋味。

    小皇后微微蹙眉,侧了侧身继续入睡。

    皇帝幽深眼眸扫过床褥上那一摊状似茶水打翻的渍,他俯身过去撩开皇后鬓边乌发,薄唇迫不及待印上瓷白脸颊。

    完全吃饱是何等滋味?

    时月影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里的情节令她双颊透红,无法言说,她奋力挣脱梦里男人的控制,在挣扎中痛苦醒来,气息跌宕。

    辗转睁眸时,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青筋赫起的修长脖颈与宽阔的肩。

    元景行俯身于她颈边轻吻。

    “你、你在做什么?”她惊恐地推开他。

    沉醉的吻被迫终止,皇帝地蹙眉起身,“不适?”

    原来昨夜的一切并非是梦!

    时月影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的胸膛,垂首又见到满身伤痕,时隔两年,他、他竟然又......这么对她?

    “你走开!”时月影抬起玉足恨恨踢向皇帝,健硕的身躯纹丝不动,足腕却痛得沁出泪水。

    惊骇、憎恨、厌恶、委屈

    她的这些神情无一不被他收入眼底,上一瞬眼神还温柔的男人瞳孔骤缩。

    皇帝双眸猩红咬着后槽牙,抓住了她施暴的足踝。

    “时月影,你是不是故意装傻?昨夜是谁揪着朕的衣袍,缠着朕?”

    时月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我没有、”

    元景行闭眸深深地换了一口气,“记不得昨夜都跟朕说了些什么话?”

    水眸凝泪,时月影轻咬娇唇,“臣妾只记得喝了酒后爬上凤榻安寝、元景行你做什么?!”

    男人危险地逼近,长臂毫不温柔地钳制住她,“再好好想想?”他强势地继续被她打断的事。

    “你不能屈打成招......”她哽咽着被迫接受,“我不喜欢。”

    果然不出他所料!

    明知道她在床榻上糟糕透顶的情、人,偏偏他屡教不改。皇帝怒火中烧,控住她那双推拒的小手。

    经过一夜的洗礼,她到底跟从前不同了。时月影羞愤地闭起眼眸,抑制喉间绝望的泣音。

    直至午后,皇帝终于发泄了心中怒火。

    “昨夜分明是你数次勾引,朕一开始时拒绝的、”元景行额间渗汗,企图唤起她脑海中一丝记忆,好洗刷自己的冤屈,“女人在床榻上说的话也不算数么?”

    时月影手臂横在小腹,眼神看他如看洪水猛兽一般,“是臣妾将你拽进内室的?”

    元景行神色阴沉,“不是,是朕听见、”

    “那臣妾的衣裳是自己除的?”

    向来强势的男人无力辩驳,健硕双臂青筋虬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裙裳是他亲手除去的。

    时月影眼神倔强地仰头质问,“那怎么是臣妾主动勾引?”

    元景行眯起狭长戾眸,右手虎口捏住她的下颌,拇指轻轻摩挲振振有词的唇,引得时月影皱眉,“那你记不记得你走到外室来,吵醒了朕?”

    时月影摇头,清纯的眼眸里浑然无辜。

    这个女人酒醒了就全不记得了。

    “那......陛下昨夜是不是唤臣妾小心肝?”时月影不确定地问她,这是她饮下那酒后到睡醒前唯一的记忆。

    叫了,还不止一次,元景行暗自咬牙,这会他若承认他就是狗!

    “没有,朕是说你没有心肝!朕问你,你是不是想要皇嗣?”

    时月影瞠目结舌,皇帝怎么知道她的心思呀?

    不必回答,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她企图利用孩子来保住时家人的性命!所以学了那等勾引的手段接近他!

    “朕劝你想都别想!朕不会容许第二个身上流着时家与皇室血脉的孩子活在世上。”

    时月影神色怔怔,她想起姑母时惜兰与先帝早夭的那个孩子,他一降生便夺走了元景行的太子之位。

    所以白霜的计划行不通。全后宫的女人,谢贤妃、尹贵妃、吉嫔、祥嫔甚至是芙美人她们都可以孕育皇嗣,唯独只有她不可能。

    时月影仰起小脸追问,“那陛下为何要将我困在身边呢?”难道真如白霜所言?

    元景行将她苍白的脸色看在眼里,视线缓缓下移。

    扫过他昨夜小心翼翼分分寸寸吻过之地,“当然是因为你有一副好身子。”

    “若是因为这样,你之前为何只每月招幸一次呢?”小皇后急切追问,她不肯信他的话,企图找些别的缘由。

    “当然只是因为念你年少,不过这也提醒了朕,你今年已满十八。”横竖她不愿意承认昨夜是她主动勾引,正好,他也不要这脸面了!“你是朕的结发妻子,从今往后,朕想何时临幸便何时临幸,你不准再拒绝!”

    “后宫那么多女人可以侍奉你,陛下何必为难臣妾一人?”

    “朕告诉你为何,因为他们的父兄皆是朕的臣子,而你的父兄皆是奸臣余孽,皇后只有伺候得朕舒心了,朕才会大发慈悲令他们苟延残喘多活几天!”元景行硬了心肠,提醒她这个事实,“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那我与教坊里的女人有何分别?!”她心凉了。

    “区别就在于你只需要伺候朕一个人!而那些女人一夜就得伺候四五个男人。”元景行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朕每个月还得花几万两白银养你。”

    时月影被他吼得不敢再顶嘴,衣裙凌乱地坐在凤榻上委委屈屈。

    元景行大刀阔斧地坐在床沿,各自生了会儿气。皇帝自个儿消气后,侧眸瞥向小皇后,语气微敛,“朕抱你去沐浴?”

    “不要。”遭小皇后无情拒绝。

    皇帝起身拾起昨日的衣裳一件一件胡乱往身上套,怒意勃然地离开了未央殿。

    等人一走,时月影跳下床榻去隔间小书房柜底下找出一本小册子,蘸墨翻开,含泪写下心中委屈。

    这本册子足足记录了近两年来她每一日从他那所受的委屈,一笔一笔皆写得明明白白,皇帝对她的训斥是一字不差。

    往前翻,比如说上上个月初二,盛夏时节,她贪凉一日吃了三碗冰酪,到了夜间腹疼得在床榻上打滚,皇帝一边训斥她一边训斥宫人,还骂了太医好几句。

    初三,她身子好了还想吃冰酪,皇帝直接把小厨房里负责制冰酪的御厨赶回了御茶膳坊当值,她与他赌气一晚上没理他。

    赌气一直延续到初四,那夜用了晚膳她依旧不理他,然后皇帝下令未央宫的宫人都不许同皇后说话。

    初五,内务府的一个生面孔的小太监来禀告几件杂事,时月影同他说了好久的话。这事传到元景行耳朵里,不出半个时辰,宫里所有的小太监将她当做瘟神一般避而远之。

    总之她不同皇帝说话,皇帝就不许旁人同她说话。

    诸如此类的杂事,每一日都有事情写,皇帝对她的不好罄竹难书,因为每一夜他都会来未央宫。

    每一夜......

    每一夜?

    一缕思绪略过,时月影瞳眸一颤,既然皇帝这三个月来每一夜都来未央宫,那贤妃如何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怀着这般疑虑,她迅速翻看。她被禁足了十日,这些时间与贤妃的孕时对不上,那么翻看近三个月的记录,皇帝还有两日没有来未央宫。

    那两日是各有宫女企图爬上龙塌获得恩宠,她还被叫过去狠狠训斥了,宫女素儿那次她被迫当了整夜的侍夜宫女,那么只有可能是起初那一次,那次皇帝训斥完她之后,就将她赶回未央宫了,可是皇帝也跟着她回来了!

    全然就没有临幸贤妃的可能。

    时月影愈加疑惑。临幸没临幸贤妃,皇帝心里最清楚,若说贤妃怀的并非皇嗣,她怎么敢明目张胆宣告遇喜呢?

    那就只余一种可能,皇帝与贤妃在御书房白日宣淫?

    她想起德乐大总管的一句话,他夸赞贤妃是宫里最恪守宫规的娘娘,白日从不曾去御书房打扰皇帝政务。

    时月影一个哆嗦,她如今还坐在皇后之位上,倘若皇嗣血统存疑,将来东窗事发,按照皇帝的性子,先定她一个治理后宫失职之罪,那自己这顶凤冠可真保不住了。

    这事得查一查,还得暗中查。

    但凡皇帝临幸妃嫔,皆会被记录在《禁中起居注》,册子半年一换,所以近三个月的记录都还在内务府太监手里,后宫妃嫔包括皇后在内都不可随意取阅。

    得找哥哥帮忙,叫时月星冒险将册子从内务府偷出来。

    ***

    次日清晨时月影命白霜去内务府找哥哥交托此事。时三少办事牢靠,不出一个时辰,《禁中起居注》这本册子就到了时月影手中。

    白霜:“三少爷说方才瞧见贵妃身边的宫女也去了内务府索取这册子,记档的太监没敢给。这册子里头到底什么玄机?”

    小皇后散着发盘腿坐在木塌上,翻看册子记录,越往后翻,瓷白小脸神色愈加急切。事实与她的记忆无一丝偏差,自申月起至戌月,除去其中几日,其他关于侍寝的记录皆是如出一辙的寥寥几字:帝后寝于未央宫

    想必贵妃也已经有所怀疑。

    可贤妃久居宫中,假设腹中之子并非皇室血脉,那又会是谁的呢?

    两个月的身孕?

    “娘娘,贵妃求见。”白霜进殿禀告。

    时月影将册子藏起,命叫尹贵妃进来。

    尹蕊儿身着精绣香云纱三彩裙,摇着牡丹团扇步入殿中,“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一声叫得人骨头都酥了,难怪皇帝喜欢,平日里对贵妃和颜悦色的。

    “妹妹才从贤妃姐姐那儿过来,她可真是哥有福气的人儿,这一年来身体欠佳,没得什么侍寝机会,竟也能怀上子嗣。”尹蕊儿不等时月影叫起,自行坐到她身边来,取了琉璃碟里的糕点吃。

    时月影瞥了眼糕点,这最后一块糖糕是她要吃的,尹蕊儿怎么自说自话呢!

    心里不悦,偏偏还要持着皇后的风度,说冠冕堂皇的话,“这是陛下的长子,你我都得仔细着点儿。”

    说到此处,尹蕊儿笑着道,眼梢得意上扬,“如今凤印在臣妾手中,臣妾统领后宫,早已经吩咐各宫与内务府皆要照顾紫宸殿,凡事以贤妃为先。”

    时月影眼看着尹蕊儿将她心爱的糖糕吃了个精光后,又去摸另外一个盘子里最后一块绿豆糕。

    她的绿豆糕......

    “陛下今年也算是好事成双,算算日子,贤妃娘娘怀上龙嗣是两个月前,大将军从边疆凯旋的日子,娘娘可还记得两个月前宫里为大将军办得庆功宴?贤妃那会已经病了好一阵子,一听边疆捷报,身体立马康复起来,还帮着娘娘操持着筹办宴会。那大将军难道还是送子观音不成?”

    贵妃将绿豆糕也吃了个干净......

    时月影瞧着空空荡荡的琉璃碟,幸而还有最后一块红豆酥,岂料贵妃那带着三个宝石戒指的手比她先一步摸了上去。

    她的红豆酥......

    尹蕊儿抬眸一瞧皇后,见时月影瓷白小脸委委屈屈的、瞳眸湿润,心想凤印这事叫皇后伤心了,心中得意。

    “臣妾听说,贤妃与大将军从小青梅竹马,还曾议过亲、”贵妃一口咬掉了半个红豆酥,“当年贤妃远去边疆为的可不是皇上,而正是这位大将军!”

    “......”另外一半的红豆酥也没有。

    时月影抿了抿唇瓣,气鼓鼓地靠到软枕上,一言不发。

    尹蕊儿絮絮叨叨地反复说贤妃和大将军,偏偏时月影一点反应都没有,贵妃心想着急,皇后怎么就不开窍呢!

    “行了,臣妾不打扰了,娘娘好好思量思量吧!”

    等白霜送贵妃出门回来,只见小皇后整个人蔫蔫地靠在软枕上。

    时月影想起两个月前大将军郑毅在边疆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宫里要设庆功宴,贤妃主动请缨帮着筹备,当时时月影就发觉贤妃对大将军的吃食喜好了如指掌。

    正是那夜皇帝喝醉酒,贤妃留在灵兮殿侍候君王。而后当夜发生了宫女爬龙床一事。她记得当时各宫得到消息,嫔妃悉数到场,贤妃却不见了踪影。

    结合方才贵妃的言论,时月影心里豁然开朗。

    “贤妃孩子的父亲是大将军郑毅!”

    “什么?!”白霜正准备收拾塌上矮几,晴天霹雳,手上一颤,琉璃碟子落了下来砸到地面上,哐当一声碎了个四分五裂。

    白霜缓了片刻才回神,“当真?!那这岂不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去回禀皇上,好趁机打压贤妃。”

    “不”小皇后双眸悠悠地转,翻到禁《禁中起居注》庆功宴那那日的记录,“你去取支笔来。”

    白霜递笔,眼睁睁看着时月影笑眯眯地记录上添了一笔。

    “娘娘这是做什么?!这不是给贤妃遮掩么?!我们不应该去皇上面前戳穿此事,如此一来后位就保住了!”

    时月影合上书册,“皇上说他不会准许我生下皇嗣。我这皇后的位置坐得也是如履薄冰,早晚会有妃嫔取而代之。”

    白霜不解。

    “倘若贵妃或者吉嫔祥嫔她们先生下皇子,时家就真没有活路了。”

    白霜神色诧异地看着她的主子,“娘娘的意思是?”

    “所有后宫妃嫔之中,唯有贤妃待我和善,倘若她真登上后位,你我的处境应该也不会太坏。再者能手握这个秘密,也算是最后的筹码。”

    时月影将册子递给去,“叫哥哥神不知鬼觉地还回去吧。另外你告诉哥哥,户部诸位大人对内务府也是积怨已久,叫他不妨前去拜见户部尚书,好找些帮手。”

    “是、是,奴婢这就去办。”白霜接过册子,眸光骇然地瞧了眼皇后,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是昔日时府里的小娇娇?

    酉时末,白霜朝着僻静的小花园走去,到了廊下远远瞧一身湛蓝云锦常服的三少爷正同一个身着粉霞衣裙的小宫女说话,热络络的,那小宫女眉开眼笑,说得高兴时还踮踮足尖。

    她家三少爷走桃花运了?

    白霜走近几步倚着廊下石柱子,想瞧瞧是哪个宫里的宫女,这一瞧惊得她足下不稳险些摔倒,晴天霹雳!那个女子哪里是什么宫婢?竟然是吉嫔!

    时月星一抬眸见着白霜,“我有些公务要办,先走了。”

    白霜不敢走近,站在原地等着时月星朝她走来。时月星上了石阶来到廊下,“快快把册子给我,我得回内务府放回去才出宫。”

    白霜瞧着小花园门口的吉嫔正朝自己这里看,扯着三少爷的衣袖就走,不能叫吉嫔发现端倪!

    到了旁人都瞧不见的逼仄角落,跟黑市做交易一般将册子交还给时月星,并且将皇后交代的事话一字不差全说了。

    时月星藏好册子,“我上次在宫门口遇到过户部尚书,上去同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

    “奴婢只传话!横竖娘娘是这么交代的,三少爷再想想法子。对了,少爷方才怎么同吉嫔相谈甚欢?”

    “你说吉嫔身边的抱猫宫女?我生得俊俏,什么姑娘见了我都、”

    “什么宫女?!方才那位是吉嫔娘娘!吉嫔的父亲正是那位被时家人冤死牢狱的尹将军。”

    虽说皇后的父亲时尚儒当初并未参与谋害太子一党,但终归都姓时。这一辈子的血海深仇是解不开的。

    白霜看着白月形僵滞的神色,“三少爷你可机灵着点吧,可别着了人家的道,奴婢先走了!”

    素来以聪慧机灵闻名的时三公子神色微怔,身姿僵硬地地立在宫墙之下,久久不语。

    吉嫔眼看着白霜亲昵地拉走了赵月,问自己的贴身宫女,“那是皇后身边的白霜?”

    宫女应道,“是她,奴婢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样子她与赵月是老相识?”吉嫔眉眼耷拉下来,“怎么能这样呢?他明明同我最好的。”

    宫女翻了个白眼,“他当你是吉嫔娘娘身边的宫女,那白霜可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换作是我,我也同白霜好。”

    “这不是拜高踩低么?!”吉嫔咬唇着急了。

    “宫里头的人哪个不拜高踩低?人往高处走嘛,这很正常呀。”宫女是与自家主子斗嘴斗惯了的。

    尹铃儿螓首低垂,咕哝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

    深夜皇宫渐渐静谧,御书房里灯火通明,时月影坐在御案边上批阅朝臣们请求废后的奏折,在一本骂她骂得十分难听的奏折上,端正第写下一个有模有样的阅字,瓷白晶莹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

    元景行从工部水利图纸里抬头,静静地瞧了她一会儿。

    批三本奏折,她偷偷笑了七八趟,真的欢喜。

    “何事这么高兴?”

    时月影一听慌忙咬住唇瓣屏住笑意。叫他再天天训斥她!自己这两年受了元景行多少气呀,这会儿一想到贤妃腹中之子并非皇帝亲生,幸灾乐祸呢。倘若她能把皇帝熬死了,在他临死前吐露这个秘密,不知道他该气成什么样!

    贤妃这个天大的秘密只有她和白霜二人知道,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

    噗嗤--

    小皇后得意地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凑到皇帝面前,“陛下喜欢小皇子还是小公主呀?”

    元景行神色狐疑,鄙弃地用手戳她的额头推开,敛神继续观摩图纸。

    “你定想要一个小皇子,可臣妾想要一个小公主。”时月影自顾自往下说,“但是不论男女性子千万不要随你。”

    “随朕的性子怎么了?!”元景行揪着图侧眸瞪她,“皇后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问题。”时月影意识自己得意过头了,双眸月牙弯弯,“好得很。”

    心里腹诽凶巴巴的不讨人喜欢,难怪贤妃也只喜欢郑大将军。

    “陛下有没有想过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小皇后明眸皓齿,一反常态地拉着皇帝闲话家常,“若是公主,小名就给臣妾取好不好?”

    “好好好,别打扰朕政务,练你的字去。”元景行将她批改奏折的行为称为练字。

    “都批了两个时辰了,陛下不累么?咱们说会儿话。”复仇心理作祟,看着如此精明狠厉的男人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实在痛快。

    元景行放下图纸,正经瞧小皇后,总觉得她今日有些得意,他揉了揉眉心,骤然扯过她的右手手腕,“朕很累,皇后帮朕舒缓舒缓?”

    说着就要将纤手往那处带。

    动作比言辞更粗鄙。

    “诶诶?陛下!”时月影浑身抗拒地企图挣脱,“臣妾玩笑罢了,你别......”

    “还闹不闹?”元景行狠声问她。

    “不闹了不闹了。”时月影偷鸡不成蚀把米,抽回被粗糙手掌弄红的手腕,委屈地揉了揉。

    元景行瞥了眼桌上的日历,狠狠撕下今日这一页,距离初一还有整整五日。

    小皇后眼眸湿漉漉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皇嗣,大约真是担忧,元景行难得松口,“皇后尽管放心,只要你往后少惹朕不快,好好伺候朕得舒心,即使贤妃诞下皇子,你的皇后宝座也无人可动摇。”

    “为何不给贤妃后位?”时月影急切道,“贤妃产子之后,臣妾愿意让出后位,只求陛下善待臣妾家里人。”

    自己在皇后宝座上实在如履薄冰,连带着家人也难以翻身。倒不如退到妃嫔位置上,还有喘息的余地。

    时月影在男人汹涌的眸光下继续往下说,“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怎么可能坐得稳后位?皇子将来长大以后,或许还念着我这位母妃的好,不会苛待我。”

    “你的意思是主动让出后位,将来等朕死了,皇子即位后不会苛待你吧?”元景行轻易戳穿她的小心思,“你倒是打算得长久!”

    “臣妾可不是这样说的。”时月影毫无气势地反驳道。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朕还没死呢,你就赶着去巴结贤妃母子是不是?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臣妾没有巴结啊......臣妾就只是喜欢贤妃的孩子罢了。陛下与贤妃容貌皆出众,不论生下皇子还是公主,那个孩子必定也玲珑可爱。臣妾怎么可能不喜欢?倘若像陛下多一点,臣妾也就更喜欢一点。”

    时月影振振有词道。

    元景行捏着御座扶手,刀刻般的下颚紧绷着,“你这是什么歪理?!不许说了!你以为这么说朕会高兴?!朕劝你还是将心思花在朕身上,少想那些没用的,你的命还有你们时家人的命都捏在朕手里,而不是贤妃母子手里!”

    时月影嚅了嚅唇瓣,“行吧,那臣妾不说了。”

    “若有一日朕真要死了,必然也要拉上皇后殉葬!”皇帝狠声道,“朕与皇后生死同穴!”

    “?”时月影眸光晃动,她还想着他死了,贤妃的孩子继承皇位,以后自己还能快活过完一辈子呢,他怎么这么霸道?“本朝没有妃嫔殉葬的先例。”

    元景行强势至极,一字一句,“到朕这儿就有了。朕只要你一人殉葬,这是你欠朕的!”

    “......”时月影嗫嚅,无话可说。

    坐回圈椅当中,执起御笔继续练字,瞬间变回乖巧温顺的模样,练字练到子时,时月影拧了拧眼眸,自请去内室龙塌上安寝。

    未过多时德乐进殿禀告说贤妃求见,元景行朝内室瞧了一眼,“叫贤妃去偏殿等朕,别吵着皇后。”

    德乐咬牙应了声是,心里恨极了,贤妃娘娘身怀皇嗣金尊玉贵,竟然还要她迁就皇后安寝!皇帝这是被小妖后迷了心窍!

    御书房偏殿寂静昏暗。

    贤妃谢灵玉跪到在皇帝靴边,“那夜庆功宴,是我勾引了他。他喝醉了酒,次日醒来万分懊恼,险些拔刀自尽。”

    元景行手里把玩着指骨上龙纹银戒,眸光沉沉,“难怪那日他突然请缨回边疆常驻。跟朕表忠心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都要以死明志。你没有告诉他,当年你进宫只是为了躲避家里催婚?”

    贤妃垂眸惭愧,“没来得及......我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京城了,之后写信给他皆被拒收,表哥我想去边疆找他,亲自同他解释清楚。”

    “你身怀有孕,难道想把孩子生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么?等生下这个孩子再去北疆。如今麻烦的是这个孩子的身份。”

    贤妃生得清秀端庄,真真正正名门贵女,“是我不好,本想瞒着,可身边宫女不知情,以为我怀上龙嗣,将消息宣扬出去。”

    事情阴差阳错地变得十分棘手。

    “求表哥息怒。”谢灵玉垂首哀求。

    “朕不恼怒,重要的是你怀孕的消息叫皇后伤心了。”元景行俊眉微蹙,想起昨夜时月影屈膝折颈跪在自己腿边的可怜模样。

    谢灵玉小心翼翼地仰起头,神色有点古怪,“这一点表哥倒是不必担忧,皇后娘娘她应该并不伤心......”

    “怎么不伤心?!自从知道你遇喜的消息,皇后十分反常,她忧心后位不保,忧心自己孕育不了皇嗣。孩子出生之前,你去郊外行宫养着,少出现在皇后跟前惹她。”

    “皇后嫂嫂她恐怕已经知道我腹中之子并非亲生。”谢灵玉踟蹰着道出实情,“可她并未揭露此事,反而还帮忙掩盖了,难道不是皇兄授意么?”

    德乐在偏殿门口打了会儿瞌睡,听见开门声立马就清醒了,贤妃从里头出来,“恭送贤妃娘娘!”

    “滚进来!”他听见皇帝在偏殿怒斥道。

    深夜,德乐奉命从内务府取来《禁中起居注》。

    身着龙袍的皇帝大刀阔斧地坐在木塌上,英俊脸庞的神色与此时昏暗的宫殿一般阴森恐怖,叫人毛骨悚然。

    元景行停止把玩银戒,沉着气翻开书册,一页一页。

    帝后寝于未央宫

    帝夜训时后

    帝幸时后于灵兮殿

    帝后寝于御书房

    明明是皇帝的起居日常,黑纸白字每一页的记录洋洋洒洒皆与皇后相关,说是《帝后起居注》也不为过。

    德乐不解皇帝究竟在字里行间寻找些什么,直到那双掌握天下权势的手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元景行死死盯着那一行字:亥时,帝醉,幸贤妃于灵兮殿。

    落笔之人虽已经极力模仿册子上的笔迹,只是她勾腕的毛病丝毫不改,很容易叫亲近之人认出来。

    攥著书册的指骨咔咔作响。

    一声自嘲般轻不可闻的嗤笑响起,顷刻间,男人笔直脊梁骨在瞬间被折了个七零八落。

    作者有话说:

    讲个笑话,皇帝每天撕日历算着距离抱老婆睡觉的天数,皇后每天小本本上记皇帝欺负她的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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