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虞十六在听到第一个条件时就已经心动, 之前她最多只是耍耍嘴皮子,哪能不买呢。
他们全都晕了,凭自己一人万万是处理不了的。倘若运气不好, 他们忘记了和她出门游历的种种,之前那一案可不就得白干了。
就在和系统聊天的工夫,白马寺便到了。
她从小白鹅船上跳了下来, 施了缩小咒和软化咒把它恢复成原来纸质的模样,塞进自己的储物袋中。
虞十六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黑色的小球从缩小的小白鹅上滚落,直到滚到障碍物前才堪堪停止。
可她什么也没察觉,转身奔向自己施的结界里——
果不其然,结界已经消失了。
凭她这些稀薄的灵气,能撑个一刻钟怕是已经不错了。
但是她一旦入梦, 便没人看守他们的肉.身了。为了确保人身安全,她还是咬着牙施下结界。
她从怀里拿出几床被褥和枕头, 在偌大的广场地面上简单地施了个清洁咒,再把床褥铺在地面上, 把昏睡的三人背了上来。
她累得气喘吁吁,随意地坐于地面上。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此时晕着的各人,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贺稚闭上眼还挺人畜无害的,全然一副少年英气风发的模样。他的衣着倒有些像世家纨绔子弟, 奢靡又昳丽, 不是金丝镶边就是蓝宝石配饰。
而慕词则是沉稳温柔,行事光风霁月,谈吐温文尔雅, 一颦一笑都是一副好看的君子画。
远观莫瑶青, 她的风格偏冰冷美人, 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是虞十六知道,她的心最是炽热的,外厉内荏。
不知不觉,已经陪伴他们一个多月了。
虞十六站起身,仔细帮他们盖好被子。
不知自己何时能出来,这样就不会着凉啦。
这几床被子都是她以防万一,怕掉入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准备的。幸好她有先见之明,这下终于有派上用场的时机了。
“希望大家能原谅我,我是为了大家的记忆才施此下策的,拜托拜托。”
虞十六双手合十,撅着嘴可怜巴巴道。
“别说啦,点燃魂香吧,然后碰一碰你想入梦的人就可以了。”
“友情提示,贺稚魔气的秘密说不定就隐藏在他的梦里哦,请宿主把握机会。”
虞十六点点头,拿出系统刚刚给的魂香将它点燃,然后在每个人鼻子前,用手轻轻扇了扇。
这香能安魄,不能浪费了。
在点燃之前,她还特意挖了好几盆土堆了个土堆。她随手把香插在土堆上,就是为了它能持续地烧下去。
她站起身,打算朝贺稚的方向走去。
先将他魔气的秘密给找出来,然后唤醒他,再两人分头唤醒各自师兄师姐。
这计划完美!超级节约时间的好嘛!
天渐渐黑了,地面有些暗但不至于看不清。
可她却有些心慌意乱,想到快要入梦了心里就止不住的紧张。
在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她的脚底明显有一个圆球状的东西,她重心不稳,径直摔了下去——
摹地跌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当时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完了,谁那么倒霉。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人便没了知觉。
在触碰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她旋即跌进了那人的梦中——
天光明媚,温度正好。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心想是谁没公德心,在地上乱抛东西。
她拍拍双手和身上的灰。抬头一看,她瞬间怔住了——
一大片黄灿灿的枫叶林闯入她的眼睛里,壮观又震撼。
所以
这是谁的梦境?
除了那片黄灿灿的枫林,她的周围都是白蒙蒙的一片,而那片区域走不得,显然是超出梦境之外的禁区。
虞十六下意识地往那一片灿烂的金橙走去,不时张望。
越往里走,风景就越发迷人。
苍穹是湛蓝色的,纯地快要滴出水来。高大挺拔的枫树四处伸展着它的枝干,张扬却慵懒。
漱漱作响的风吹树叶声,阳光撒在枫叶上洒落阵阵光斑,像天际缥缈的碎星。
泥土表层铺了一层金黄的原生枫叶毯,柔软又却坚硬。
她身陷一片枫林,空中飞舞的枫叶也追随她的脚步。耳中是风的轻哼,闭上眼,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些沁人心脾的凉意。
脚步愈发轻松起来,她心满意足地睁开眼,余光之处,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正挥剑起舞着。
她鬼使神差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白色身影,她熟悉极了——
是慕词!
她提着裙摆飞奔而去,却又觉得自己是在他的梦里,不能随意打惊扰他,于是便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
慕词很勤奋,梦里的他依旧在练剑。
只是他可能也就15岁左右的样子,看他练得似乎还没她好。
他使剑磕磕绊绊的,还有好几次连剑都掉在脚边,或者卡顿在一个地方忘记了后面的步骤。
这时她就会看见他从怀中拿出本小册子,跟着上面的图画接着练。
她来时已是正午,风轻柔地吹着,扬起不远处少年的发梢。
他一甩身,发丝飞扬,衣摆翩翩起舞。
可是他手中的剑总是不听使唤,不是方向偏了就是手滑径直掉了下去。
他垂着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看着有些奇怪,拍了拍手从木桩上跳了下来,缓缓向他靠近。
忽地慕词回了头,眼神凌厉。
她顿时吓得后退一步。
慕词总觉得身边有人看着他。
难不成是掌门?
他心里闪过一丝的不安和郁燥。
他是三日前才来这里的,今日掌门方才教了自己基本的剑法和口诀。
他不是个天资聪颖的人,倘若自己不努力,怕也会是个碌碌平庸之辈。
他不自觉放慢手中的剑,心猿意马。
从小,他似乎就有奋斗不完的目标。
三岁母亲要求他要求背得出《唐诗三百首》,五岁时要求他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八岁要求他读熟四书五经的内容,十岁时要求他要读遍兵书。
当时的他脑海里只有恐惧,害怕背不出古诗,害怕被夫子告状,害怕被母妃打手心,可他最害怕的是,母妃会当着他的面大声哭起来。
虽然母妃什么也不说,但是他觉得母妃心里会怪他的。
怪他不争气,怪他不努力,怪他不能为母妃省省心。
如今他按照母妃的准则事事律己,对母妃所有的要求有求必应。
可是阴差阳错,他被父皇派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那太子之位终究没轮在他的身上。
父皇向来崇拜向往修仙门派,朝廷拨了大笔银两用于修仙门派的修建和各种寺庙的完缮。他也时常参拜寺庙,祈求民康物阜,盛世太平。
如今自己进了修仙门派,不知父皇可会生出半分想念。
他手中的剑无声滑落,一阵尘埃扑腾起来,沿着他的脚边缓缓起舞。时间似乎在那一刻是缓慢的,他站在那里低头沉思着。
每当他失败时,他心里的疑问便会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头。
也正是那些自己永远不会知道的答案,他才能鼓起勇气重新拿起掉在枯叶上的剑。
他得努力。
不远树影后传来一阵声响,慕词晃得回过神猛然回头。
他有点不太舒服。
掌门是不会躲在远处偷偷看自己的,别的弟子自然也不会。
他挥走脑海里的疑神疑鬼,重新拾起剑,抖了抖剑身上面的枯叶。
许是在宫中待得太久,这可是修仙门派,怎么可能会有人在暗中窥伺他这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呢?
*
从清野拂来的风轻柔又朦胧,携着一股淡淡的花草独特的香气。
姜君从秋千一跃而下,拍了拍衣襟,她的袖子上还沾了些靛蓝的染料,许是方才搅拌染缸时不小心沾上的。
她提起袖子看了眼,习惯性忽略。
“小桃,剩下的一点就交给你了。”
“好嘞。姜姐姐记得给我带鲜花烙哦。”
姜君拍了拍还在搅拌染缸的蓝衣少女,莞尔一笑。
小桃默默看向姜君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姜姐姐总是在这时匆匆离开。
不过今日又有鲜花饼吃了,她咽了咽口水,不免卖力起来。
*
风缓缓拂过脸上的发丝,她随意地拨了拨夹在耳后。
说不定呢,说不定能再见一面。
姜君深吸一口气,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那场宴礼匆匆一眼,竟让她生了好几场梦魇。自她十八以来,这梦境发生的机率越来越频繁,以致于她连每日裁衣时神游天际,依旧在想梦里发生的一切。
而梦里的最后一幕也让她尤为深刻,似乎那记忆像是被刻在骨子里般,摸不着,抹不掉。
可天子尊容,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女官轻易就能见到的?
有好几次她匍匐在地,毕恭毕敬,只能匆匆瞥见那黄袍的一角,还有玄色长靴的鎏金丝线的花边。
一众公公婢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她远远望向他,失落和难受如江似海般涌了上来——
她与他之间隔了整条银河。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愈发模糊,她似是不甘心般,远远地眺向那凌霄宝殿,琉璃玉球位于屋檐四角,泛着冷淡的光,神圣而不可侵犯。
而她缓缓转身,可往前走了几步脚底忽地有种异物感,她连忙退开,只见一枚玉色腰佩静静地躺在石子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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