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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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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救援路线来看,第三救援队选择撤离后,会撤向离此处最近的外城二区。

    待安顿好救回的幸存者,稍作休整,再去增援其他小队。

    当日晚上十点,救援队带回的幸存者都有了临时住所。

    第三救援队接到任务,尽快前往七区,配合浮空城援兵与基地其余救援队,对七区进行全面清理。

    直到那一刻,柴悦宁才知道,针对外城幸存者的救援计划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基地要展开的,是预计耗时半个月,人员伤亡预估值为30%的外城收复计划。

    领队的军官就跟不知疲惫似的,匆匆吃了顿晚饭,打了个不足一刻钟的盹儿,便领队朝着七区赶去。

    走前,他为柴悦宁留了一辆轻型装甲车。

    他说:“第一救援队的薛少将希望你们可以回主城待命。”

    柴悦宁本想多少帮点忙,但见卢启半点没有想要跟随救援队伍去七区汇合的意思,便也不再多做坚持。

    “第十三佣兵队申请携一名家眷进入主城。”

    “经核查,第十三佣兵队贡献足够,申请已批准。”

    在赶回主城的路上,柴悦宁听见杜夏的奶奶低压着嗓子,轻声说了一句话。

    “死去太多人了,人活着,就像是一场偶然……”

    伤亡较少的九区不入统计,其他八大城区所有幸存者加起来不足七千人,真如卢启所说,在二区和九区腾出两个住宅区,就能将他们全部收容。

    要知道,灾难发生以前,一个外城最少也有二十万人口。

    灾难面前,人类就连活着,都变成了一种偶然。

    大灾难爆发前,地面上足有七十多亿人口。

    大灾难爆发后,人类于沙漠、海洋、天上、地下,组建四大基地,最最鼎盛的时期,人口峰值两千万,其中沙漠基地占一千一百万。

    在沙漠基地与海洋基地彻底沦陷后,人类仅余的两大基地,总人口约莫五百万。

    而今时今日,地下城基地所剩人口恐怕已不足六十万。

    人类在拼命地活着。

    人们在快速地死去。

    柴悦宁忽然有些寻不到未来的方向。

    后座的人起先还聊着近日里经历的事情,后来渐渐都睡着了,空无一物的长长隧道,便安静得有些压抑了起来。

    车子开入主城,是晚上十二点过。

    安顿好杜夏和她奶奶以后,柴悦宁刷开了自己的房门。

    屋里灯是亮着的,褚辞坐在沙发上,抬起一双明亮的眸子,静静望着门口归来的人。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早不知被她翻看过多少次的诗集。

    柴悦宁本以为,白日里那一别,往后再想见面,程序就比较复杂了。

    但在刷开房门那一刻,她看见褚辞回来了。

    一个重要的样本能根据自己的意愿,在无人监管的情况下离开研究所,其实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其中缘由,柴悦宁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有那么一瞬,自己双眼酸涩,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不过,她想她该控制一下情绪。

    “你回来了啊。”

    “你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说完各自愣了半秒,弯眉浅浅一笑。

    褚辞小声说道:“你不在,我都进不了门,是尤老板带我去登记处要的备用房卡。”

    柴悦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颈:“我忘记留给你了。”

    褚辞沉默了片刻,抬眼道:“太粗心了,一点责任感都没有,万一要不到备用房卡,我就得蹲在门口等你几个小时,你不会心疼吗?”

    刚反手关上房门的柴悦宁动作不由一滞。

    她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却又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是尤老板让我说的。”褚辞补充道。

    “啊,这样啊……”柴悦宁松了口气。

    难怪她总觉得这话里有股怪味儿,搞半天是一股尤兰味儿啊。

    褚辞:“我蹲门口和你心疼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柴悦宁随口扯道:“良心会痛。”

    褚辞:“为什么?”

    柴悦宁:“人在有能力、有责任的情况下,照顾不好任何一个身旁的人,良心都会痛。”

    褚辞:“哦。”

    真是一段怪怪的对话。

    屋内的气氛一下就怪了起来。

    柴悦宁有些不知所措地四下望了望,似想转移一下话题。

    空空的肚子,在这一刻恰好敲起了小鼓。

    褚辞:“你饿了吗?”

    柴悦宁:“你现在饿吗?”

    两人的问题几乎同时出声。

    褚辞:“我下午没吃。”

    柴悦宁:“我有点。”

    就连答案也是同时开口。

    就这样,上一秒的尴尬消失无踪,两个空着肚子的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顶着昨日的疲惫,做起了今日的夜宵。

    冰箱里的存菜不多,一锅简单的番茄素汤里煮了点面坨坨,便是热乎乎的一顿饱餐。

    填饱肚子后,柴悦宁洗了锅碗,褚辞站在边上帮忙擦干。

    末了,排队洗漱,懒懒地倒床睡去。

    柴悦宁太困了,从昨夜凌晨两点起,她就没怎么合过眼。

    此刻虽然肚子撑撑的,她还是一沾枕头便已沉沉入梦。

    活着,好像很难,又好像很简单。

    细细想来,无非就是一顿饱饭一张床,然后……不是自己一个人。

    那之后的日子,就像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段时光。

    平静得让人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在取得地下城准确定位后,浮空城于三日内先后派来了三波增援。

    其中第一波、第二波一直配合基地对外城的收复计划。

    第三波增援人员则是耗时三天,帮地下城基地清理了地面信号塔上所有的枯藤,并保护基地技术人员对其进行了十分彻底的维修。

    在这段日子里,基地广播里满是积极向上的声音。

    一会儿是哪个外城被收复了。

    一会儿是外城幸存者各自得到了怎样合理的安置。

    一会儿是两大基地进行研究成果互换,人类互帮互助,未来无限光明。

    不过那些负责收复外城的战士,若是在这场战争中牺牲了,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只能被计入一个庞大的数字,与那无数熟悉或陌生的战友一同载入历史。

    基地五区六区和十区,是预估收复难度最大的三个城区。

    尤其是六区,自通讯恢复的那一刻算起,主城军方只在第一时间收到了一条来自六区的消息。

    而照军方所说,那条来自六区的消息,仅仅只是六区总治安官在六区沦陷之时,匆匆录下的一条留言。

    得知这件事的柴悦宁,耳边好似响起了那位总治安官有些颤抖的声音。

    他说:“六区通讯信号已断,城区驱散警报启动,似有兽群……从,从通风管道潜入,具体缘由未知……六区军力已于今日中午赶往五区支援,所余战力……严重不足。六区治安所程山,请求主城支援!”

    那一日,离五区最近的六区,为了第一时间增援五区,几乎派出了所有军力,只剩下部分城防人员维持治安。

    他们真正沦陷于绝望。

    而绝望过后,有人轻叹着说,再过十几二十年,外城就会重新热闹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但大家都愿意相信十几二十年后会有那么一天。

    基地外城的收复工作正一天天地向着好的方向推进。

    先是几个沦陷较晚,异变程度较低的城区,再是最后三个高风险城区。

    这段时间里,无论主城外城,基地广播每天都在公布全新死亡人数。

    而褚辞,也时不时会被带去基地研究所,一去就是一整天。

    每次回来,也都跟没事人似的,听听广播看看书,吃个夜宵,倒头睡觉。

    柴悦宁本想多少帮点忙,奈何向军方投递的申请全都被拒绝了。

    不过这次和薛舟确实没什么关系,外城的收复计划里,完全没让任何一支佣兵队参与。

    对军方而言,佣兵队的行动一向无组织无纪律,在异变感染率极高的危险区域内,在无时无刻都需要击毙自己人的情况下,这种自带武装且具有小集体意识的队伍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正因如此,一切想要帮忙的佣兵队,基本都成为了运送物资和非感染性质伤员的临时车队。

    ……

    大雾散去的第四天,柴悦宁在主城医疗所远远望见了一个杵着拐的熟面孔。

    她并没有上去打招呼,只是径直走向老向的病房。

    尤兰坐在病床边削着贵死老百姓的苹果。

    柴悦宁走上前去:“班向明还活着。”

    尤兰愣了半秒,淡淡应了一句:“挺好。”

    之后再没别的反应。

    老向出院的那一天,小队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尤兰请客的大餐。

    小小的临时住房里,七个人挤着一张桌子,桌上那些大鱼大肉的,对寻常人家而言,就算是逢年过节,也不见得能吃那么丰盛过。

    “外城快要全部收复了!”尤兰举着酒杯问道,“收复后经过半个月的巡检期,一个月修缮期,就能重新住人,大家都有什么打算?”

    “好不容易进主城了,哪里还有回外城的道理?”老向说。

    “我觉得外城挺好。”卢启大声道,“主城也就是住得舒服点儿,外城规矩少啊!”

    “扯这些,你就是不想被你姐夫逮着。”

    “那又怎样?我想怎样就怎样,还轮得到他来管我?”

    “诶对了!”忍冬生怕两人吵起来,连忙帮着岔开话题,“尤老板,你以后什么打算啊?”

    “我当然要回七区啊,我的全部身家可都在那儿呢。”尤兰说,“我啊,要回去把它们都重新开起来。”

    “哪儿来的客人啊?”柴悦宁问。

    “以后总归是会有的嘛。”尤兰应道,“人还活着,什么都会有的。”

    尤兰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抬眉望了褚辞一眼。

    短暂思量后,她起身走到柴悦宁身旁,轻轻扯了扯柴悦宁的袖管。

    “柴队长,来一下。”

    柴悦宁愣了一下,在褚辞茫然又好奇的目光中,起身跟着尤兰走进卫生间,关上了房门。

    尤兰:“我听忍冬说,褚辞要回家了?”

    柴悦宁愣了一下,强扯出一抹笑意,点了点头。

    尤兰:“你俩就这样散了?”

    柴悦宁:“什……什么啊?”

    尤兰:“人家小姑娘才多大,成年了没?你和她玩那么花,不打算负责啊?”

    柴悦宁:“不是,这什么跟什么啊?”

    尤兰:“柴悦宁,你看那丫头每天粘着你那样儿,你别做辜负人家心意的事儿啊。”

    柴悦宁咬了咬唇,无奈地叹了一声。

    “有些事,真不像你想的那样。”

    尤兰翻了个白眼,叹道:“像不像你心里最明白,你把舍不得都写脸上了,别骗自己。”

    柴悦宁:“我承认,相处久了舍不得很正常吧。”

    尤兰:“那不就对了吗?”

    柴悦宁:“……你不明白。”

    尤兰:“我确实不明白你在想什么,舍不得就留住她,留不住就追上去,多简单的事啊。”

    尤兰说着,靠在洗脸池边没好气地叹了一声。

    活像个帮晚辈牵红线失败后,一边生气,一边为此感到万分不解的三姑六婆。

    柴悦宁耸了耸肩,转身走出卫生间,重新坐回了热闹的饭桌。

    她想,尤兰对她和褚辞的误会太大了。

    她们之间真不是尤兰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而且,褚辞的离开,不是她一句话能劝下来的。

    尤兰不知道的事很多,她到底只是个寻常人,大家不会把寻常人未必能接受的事告诉她。

    那之后,日子照旧一天天过。

    柴悦宁总在想,基地将外城全面收复的那一日,浮空城就会离开,褚辞就会离开。

    只是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基地广播全城播报了一条噩耗。

    主城军方正师级军官,薛舟少将。

    在五区执行收复任务过程中不幸感染,在坚持继续指挥作战两小时后,于身体开始发生轻微异变的第一时间饮弹自尽,现已经安全火化。

    广播后面的内容,是这位军官半生功绩的概括。

    他带领执行过很多危险任务,为基地带回过很多地面样本,也在几次基地内部发生异变者攻击人类的案例中击毙异变者,救下了很多人。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一位让柴悦宁有些眼熟的军官来到了他们佣兵队暂居的楼房。

    他是薛舟的副官,他在敲开卢启房门口,将薛舟生前从未离身过的那把枪转交给了卢启。

    “他有遗言吗?”卢启问。

    “有。”那位副官说,“骨灰扬了,没人祭拜,别占地。枪留给你,防身也好,销毁也行,你想怎样都随意。”

    “哦……”

    “少将说你当年赌气没进军方挺好的。”那位副官说着,苦涩地笑了笑,“最后有些话,是我想对你说的。很多时候,在绝对的责任面前,黑与白、对与错的边界都是模糊的。你不用明白,大多数人也都不用明白,但事实一直存在,它不会因为谁的逃避而改变。在这个只能把希望挂在嘴边的世界里,人类的整体利益就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任何人的生命都不例外。”

    “……”

    这世上值得哀伤的事不少,可习惯了生活在危险之中的人,从来不会花太多时间沉浸于伤痛之中。

    那之后,少年的腰间多了一把枪。

    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但柴悦宁看得出来,那是无声的释然与谅解。

    她不禁有些迷信地胡思乱想,一份迟到的原谅,或许也能慰藉逝者的在天之灵。

    ……

    大雾散去的第十八天,外城被军方成功收复,军力牺牲如预期般高达百分之三十七。

    地下城基地再一次对浮空城的无私相助表示了感谢。

    浮空城的战机,也将于次日离开。

    临行前的一个晚上,褚辞依旧回到了这个临时的住所。

    柴悦宁想帮她收拾收拾东西,却发现除了两件到主城后新买的换洗衣物外,什么都收拾不出来。

    “其实衣服也不用带,不会缺的。”

    “……”

    关于褚辞曾在这里生活过的这件事,细想就像一场虚幻的梦。

    入梦前两手空空来,梦醒后又两手空空地走。

    “真没有什么想带走的吗?找尤兰要点水果,路上吃?”

    “不用,你送我就好。”褚辞无所谓地说着。

    第二日凌晨,柴悦宁被一场怪梦惊醒。

    梦里,有人抓着她的胳膊,将她轻轻摇醒。

    睁开双眼时,暖黄的光线中,褚辞对她弯眉一笑。

    “柴悦宁,我要走了,你说过要送我回去的。”

    她好困,困得没什么力气,下意识伸手,想要让褚辞拉她一把,却是抓了个空。

    褚辞不见了,所有人都说她回去了。

    她跑啊跑,一路追到地面,只看见泛起一片鱼肚白的天边,一架又一架战机在朝霞亮起的远方,如飞雁般渐行渐远。

    醒来的一瞬,褚辞不在身旁,柴悦宁几乎是第一时间光着脚丫跳下床来。

    下一秒,一墙之隔的厕所里传来的洗漱声,让她狠狠松了口气。

    柴悦宁穿好衣服,出卧室时恰好撞见褚辞从厕所里出来。

    “你醒了。”

    “嗯。”

    “马上要走了,等到了浮空城,我带你四处看看。”

    “你在那儿可以四处走动?”

    “可以的。”褚辞淡淡说着,摸了摸被药布包着的左臂,弯眉道,“只是在基地里总不会跑丢的。”

    柴悦宁不由愣了一下。

    那一处伤,从她们初见时便一直在。

    一开始是取出定位器的地方,后来则是在六区二次受伤。

    从地面回来后,这处伤口的包扎比过去专业了很多,她却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小小的枷锁又一次植入了褚辞的体内。

    “疼吗?”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着。

    “不疼。”

    “疼的话,是可以说出来的。”

    “那你不要告诉别人。”

    “嗯。”

    面对柴悦宁的保证,褚辞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似有些犹豫,却还是微微俯身,轻轻地侧耳贴上柴悦宁的心间。

    柴悦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却被她伸手轻轻环住。

    她沉默地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跳动之声,好一会儿,才喃喃开了口。

    “我不敢告诉博士,明明没有受伤,但这里就是会疼,我应该不会生病才对……”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它很轻的。”

    “只是别的地方疼都习惯了,这里疼,我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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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哇,今天这章有点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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