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仙仙,快要过年了。”

    冬日已至，白雪皑皑，岚山上下银装素裹。

    宋褚言从殿内拿来一只小巧精致的手炉，从阮仙仙厚厚斗篷下捉住了她冰凉的手,将暖炉递到了她手上。

    阮仙仙才回过神来,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今年不如往年热闹。”

    岚山各个殿中零零散散的添置着新年的物件，窗花对联备好了，烟花炮竹也依旧震天响,却不见往年欢声笑语，人人一副沉重的模样。

    修仙人过年,魔界也在过年，如此倒算是消停了些许。

    放在长生殿楼阁最高处的半块四方瑞麟镜仍旧是一副灰沉沉的样子，与云泽的另外半块完全不同,就像是没有灵气的俗物一般。

    阮仙仙从殿外远远忘了一眼,便止不住的叹息。

    宋褚言勾了勾阮仙仙的鼻子，淡淡笑道：“哪有天天叹气的,叹气会带走好运气。”

    他说罢便不知从哪变出了两只装着热饮的白色酒盅，献宝似的送到了阮仙仙面前。

    “尝一尝。”

    阮仙仙接那酒盅，瓷瓶周身还是热乎乎的，她小小的酌了一口，便惊讶的看向了宋褚言。

    “不是酒！这是什么？甜丝丝的又很醇滑。”

    “也许叫做......奶茶吧。”

    阮仙仙眼睛亮晶晶的，笑道：“奶茶？”

    “是小菱儿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又在奶和茶中放了些许桑果，让这味道变得更有层次了些。”

    “小菱儿怎么还知道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不过确实让人心情变得好很多。”

    阮仙仙说完便又兀自喝下了一大口,热乎乎的奶茶下腹之后温热一片,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

    直到一杯快见了底，宋褚言才将那只死生司拿了出来。

    “去将死生司给小菱儿送去吧，我在岚山等你回来。”

    宋褚言轻轻地将阮仙仙揽进了怀中，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好久都不愿意松开。

    “怎么忽然......”

    宋褚言松开怀抱，“小菱儿中了幻形蛊，不剩多少时日了，也许生死司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他将阮仙仙鬓上散落的碎发轻柔的拂了上去，道：“我在岚山等你回来，小菱儿离开之后，谢衍与魔域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说不清。”

    阮仙仙点了头，接过生死司便片刻不停的朝着落叶坞赶去，再过两日就是年，总归要醒在好时候。

    落叶坞被一灵力深厚的屏障护着，四周布满了散魔照看着封菱。阮仙仙得了玉魂后修为大增，不费吹灰之力便进了落叶坞中，还未接近小木屋时便看见西山老君守在木屋旁，像是已经久候多时。

    阮仙仙急忙想要跪拜行礼，便忙被西山老君挡下，她如今已经接任了岚山尊主的位子，实在不应再朝着他行礼。

    半年未见，昔日神女便一跃成为岚山的尊主，掌管着岚山九峰与众多支系旁门，其中苦楚非一般人能体会的到。

    越青等一派长老唤出六生镇灵阵与绞神台都未能将谢衍处死，如今早已经油尽灯枯。而阮仙仙的出现，就是岚山的希望，她是天下的救世主。

    阮仙仙看着眼前的木屋，越来越焦灼，“老君，小菱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西山老君望了望不远处的木屋小院，垂下了眼，“五感尽失只剩一副躯壳，死期已到，现如今不过是被谢衍的灵力吊着命罢了。”

    阮仙仙心中一阵撕扯的疼痛，忽然就想起了封舒和封太尉，“封师兄行踪成谜，自从魏国君上殒命之后，本来说好来岚山接小菱儿回家的太尉大人也不见了踪影，他们若是知道小菱儿是如今的境地，怎么会放任不管。”

    西山老君没有回答阮仙仙的话，而是提起了死生司，“那只死生司，你这次是不是带了过来？”

    听到西山老君这话，阮仙仙忙将灵器拿了出来，道：“可是小菱儿得到了这三天又能做什么呢？”

    “总归会有希望的。”

    西山老君接过死生司后，便催生灵力启动灵器，朝着封菱所在的地方施法过去。木屋聚起一阵光亮，在刹那之间后又归于宁静。

    “再过不久，小菱儿就会醒来，重新看到这个世界，去挽回所有早已经被人写出来的结局。”

    后半段话阮仙仙却是没有听懂什么意思，只是怔怔的问着：“老君，小菱儿已是如此，我该如何做呢？”

    “顺其自然，护佑好岚山，不要以命祭镜。”

    西山老君话刚说完，身形渐渐隐去。

    阮仙仙想再再问那句“不要以命祭镜”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已经不见了西山老君的踪影。不知为何，心里竟然越来越慌张，也不再在落叶坞久留，便御剑飞行先回了岚山。

    小木屋中，封菱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仙境。

    她闻到身边的奇异味道香浓，床榻绵软，窗外雪压枝丫的声音轻闷，原本最平常不过的感受却显得如此不真实。

    封菱睁开了眼睛，小木屋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房间内却到处摆满了紫色的花束，空气中弥漫的尽是琥兰香的香气。

    封菱光着脚走出了木屋外，便看见庭院内已经是一副白雪苍茫的景象，冬风夹杂着碎雪吹得凛冽，她却丝毫不在意的朝院落中跑了过去。

    “封菱！封菱！”

    小盏手中抱着的一团琥兰花掉落在地上，看见又活过来的封菱，呆在了原地好久不知该如何动作，等过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连忙跌跌撞撞的朝外飞去，嘴里大声喊着：“主人，封菱她醒过来了！她醒过来了！”

    封菱站在原地看向了庭院门口，不久后便看见谢衍匆匆跑来的身影。

    等离得近了些了，他却不敢再靠近了。

    他的眼眸猩红，已经许久未眠过，看着她的眉眼之间尽是怜惜。谢衍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庞，却只是提起了手不敢触碰，生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封菱笑靥灿烂，将脸凑到了谢衍的手掌间，逗趣道：“怎么，还怕我是个假人不成。”

    那滴泪终于于眼眶之间滑落而下，唇红齿白的少年魔王将她一把拥进了怀中，身子却是止不住的颤抖。

    “居然真的有效，我杀那个人杀早了......”谢衍像是自言自语着，说完后才意识到这话不应再封菱面前提起，便赶忙停了下来，傻傻地笑着：“太好了，太好了。”

    暖阁中的益血增气的琥兰香依旧浓郁，她自小时身子病弱吐血，便会拿出这琥兰香闻一闻，虽不能根植她的体弱，但总能让她的身子好上些许。

    琥兰香十分珍稀难得，现如今又是冬日白雪，可整个庭院几乎都种满了紫色的琥兰，封菱便知道她彻底陷入黑暗的这些日子来，谢衍究竟有多疯狂。

    “没有想到那个鼎生真人的灵器居然真的有用，你真的醒过来了。”

    谢衍替封菱穿好了鞋，又在她的脚脖处挂上了系着红线的银铃铛，他的手指顺势在拂过铃铛的，数个银铃清脆作响，是好听的声音。

    封菱双手撑在床边，伸着脚看着那串银铃铛，有些不解：“这是什么东西？”

    “它叫锁魂铃。”

    谢衍捉住封菱那只白嫩纤细的脚踝，随即向后一扯，复又将封菱拉回了怀中，两人齐齐倒向身后的软塌之上。

    封菱的耳朵贴近他的胸口，那是炙热的心跳。

    封菱的发髻上还系着云引，自从那次从客栈中他将云引又送回封菱身边后，便再没拿回来过。

    谢衍伸手拨了拨云引上那两只久未发出声响的铃铛，不同于银铃的细碎，云引的声音仿佛带着一层朦朦胧胧欲盖弥彰的雾气，让人心里渐渐的发紧。

    封菱问道：“什么是锁魂铃？”

    “融我之血的灵器，一旦带上，就永远也摘不下来。”谢衍的目光灼热，胸口的心跳越来越快，“你要是再逃跑，无论去哪儿我都要把你抓回来。”

    “我为什么要逃跑啊？我已经在你身边了，阿衍。”

    封菱回抱住谢衍，在他怀中抬起了头，微微碰了碰他紧紧抿着的唇，便又感受到他身子的一阵战栗。

    他现在究竟是多么没有安全感。

    “太像是做梦了。”

    “小菱儿。”

    “我不能没有你。”

    谢衍抵着封菱的额头看着她，想将她此刻清明的容颜深深地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仿佛再多一秒，她便会从自己的怀里悄悄溜走，像月光一样怎么抓也抓不住。

    “我也不能没有阿衍。”

    封菱也红了眼眶，“我喜欢谢衍，已经非常十分特别喜欢谢衍。”

    屋外落雪厚重，已是一片白雪素裹，广袤银亮的天地。

    屋内的琥兰香浓郁，芙蓉帐暖，两颗心近的像是要融在了一起。

    小盏搓着手坐在长廊上抬头看着天空簌簌的落雪，这大雪一连下了三日，似乎没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

    落叶坞里的小妖小怪藏这春联炮竹本想着偷偷过完年，如今封菱醒来，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快快乐乐的将它们都拿出来热闹了。

    至于新年的愿望，小盏只有三个：

    一愿主人封菱生死不离。

    二愿落叶坞永远与世无争。

    三愿天下太平无忧。

    作者有话说：

    作者君：小盏，你格局哗的一下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