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谢衍不要脸皮的盈盈一笑,道：“小师姐身体娇弱，照顾她是应该的。”

    谢衍私底下是大魔王，到了宋褚言及岚山一众弟子面前就转了性成了个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

    众人虽然都已知晓他的身份，但对上他这幅谦卑温良又仿佛无害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比如宋褚言,虽然并不像其他人对半妖过多偏见,他能够接受谢衍好意并能有所理解，然而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宋褚言找到他们俩人后，同班的其他弟子也纷纷找了过来。

    阮仙仙远远便看见湿了半边裙子的封菱,三步做一步地直接便运起灵力飞了过来。

    她拽着封菱衣袖朝后退了几步，离得谢衍远远的。

    “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说你从崖上摔了下来？怪不得总问我食血花的事儿，你还真想过来摘啊？”

    阮仙仙嘴上虽是那么说着，却一直转着封菱的身子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伤,她将手覆到了封菱的额头,滚烫的热度让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还好下面有水，不然可就不是发烧那么简单了。”

    封菱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紧绷绷的烧的滚烫。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却还是抬眼看了谢衍一眼，他人不仅意气风发，连衣服都没湿，笑得正肆意。

    看见封菱正瞧他，他忽的一副心疼的样子，道：“怪我没有照顾好小师姐，等我回去给小师姐熬上两幅驱寒的药便送过来。”

    对方说完便笑意深深的瞧着她,瞧得封菱又打了个寒颤。

    可别是再从驱寒药里下点毒逗她玩吧......

    封菱这么想着,便见宋褚言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到了封菱的身上,终究是挡下了几分崖底的寒意。

    “崖底冷，别冻着自己。”

    她刚想抬头道谢，一转眼便又冷不丁撞上谢衍的眸子，只见对方的笑意骤然全无，此时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冷着一张脸。

    封菱深深地叹了口气，却把身上的外衣裹得更起劲了，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谢衍一个白眼。

    反正他还要在众多岚山弟子面前装小白兔，不惹白不惹。

    封菱抬头看着宋褚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忙说道：“哎呀，是谢小师弟救的我，我们一起落的水，可不能让小师弟也染了风寒，那药得一起吃才行。”

    封菱说话之余也不忘打量着谢衍的神情，他不自觉的眯起了眸子，似乎看不懂封菱想干什么。

    等阮仙仙和众师姐为抓来了药草，将整个流光阁熏得几乎到处弥漫着苦味儿的时候，谢衍才明白了封菱的良苦用心。

    封菱做在谢衍的对面，她不敢去看他便无聊的扣着手指，心里早就乱透了。

    四下无人，谢衍便又问起了封菱之前她未回答的问题，“为什么要找食血花？”

    封菱停下了玩手指的小动作，改凝望着桌上的茶壶，像是过了半晌，封菱才反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去找食血花呢？”

    谢衍撇了撇嘴角，道：“每日一大早便往外面跑，早课总是要迟到，谁还注意不到你。”

    封菱抓住了问题所在，道：“所以你跟踪我！”

    “我要是不跟你，你就已经被那花吃掉了，现在顶多就是个花下魂。”

    封菱双臂交叠叉在胸前，像是找到了关键点：“我不管，反正你跟踪我，我生气了，不想跟你说话。”

    “......”谢衍无奈甚至还有点无语，“所以你是不会说了？”

    “你既然想知道什么原因，那就得哄我高兴，你既没哄我高兴还把我推下悬崖还想......那啥，我就不高兴了。”

    谢衍歪着头好笑的看着封菱，道：“明明是你先亲的我，怎么......不承认呢。”

    封菱被这话说的忽的一下唰红了脸，连忙掩饰道：“我被你拉着在水里潜的那么深，一上来呼吸点空气，脑子乱了而已......”

    封菱越说越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后来细弱蚊蝇轻的让人根本就听不见。

    “什么不承认啊？”

    阮仙仙端着药走了进来，看见谢衍后又是没一阵好气。

    她将两碗药端了下来，放在了两人面前。

    阮仙仙放在桌子下的手悄悄的拉了拉封菱的衣角，递给了她一个眼色，可惜封菱没看懂。

    阮仙仙也懒得让封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咳了一声，将黑漆漆的药碗往谢衍面前又推了推。

    “我在镜幽峰时可是大师姐，在鹭霞峰也没几个辈分比我大，这能喝上我亲手煎制的药的人也没几个。”

    阮仙仙瞥了眼谢衍，笑道：“谢......谢小师弟，这药你得喝完才不算耗费我的苦心，要不然不因为救小菱儿而感染了风寒，我可过意不去！”

    阮仙仙一反常态，笑眯眯的看着谢衍，换谁都知道这碗里肯定有乾坤。

    谢衍也不惺惺作态，直接便说了，“我怕苦。”

    这句话说的封菱也感同身受，连忙点头。而下一秒便受到了阮仙仙在桌子下的小动作，她拍了拍封菱的手背，示意她别说话。

    “哪有药是甜的啊，越苦它的药效就越好，好的就越快。”

    说话之间封菱忽然捂住嘴，不自觉且应景的打了个喷嚏，便立马受了阮仙仙一记眼刀。

    谢衍立马接话道：“小师姐快吃药吧，莫不是也怕苦？”

    封菱听后疯狂点头。

    只见谢衍手指聚集灵力，便从身边带着的灵囊中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来。他将牛皮纸展开，放在里面是一个个油亮油亮的大红枣。

    他顺手拈起一粒，便伸向了封菱，却在他嘴边陡然停住了。

    “你不是最爱吃红枣吗？不是吃颗甜枣就不会痛苦了吗？”

    谢衍垂眸看着手上那颗枣，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封菱忙把那颗枣接了过来，此时却拿在手上，心中思绪翻涌。

    阮仙仙是亲自将封菱从落叶坞带出来的人，她又怎么看不懂这中间忽然变化的氛围，虽然她不知道红枣又是什么故事，可她察觉到了这一定是一个牵绊着两人的东西。

    “红枣吃多了容易腹胀，还不知道会不会和我这配的药起冲呢。”

    阮仙仙将那包红枣又包了起来，气冲冲道：“你们俩赶紧把药给我一口气闷了。”

    封菱慢条斯理的啃着红枣，甜味弥漫口腔，又绵又软。她将红枣吃的干净，最后啃出一个干干净净的枣核来，放到了桌子上。

    多好的甜枣啊，她已经好久没吃过这种好东西了。

    封菱叹了口气，一转头便又看见那碗黑漆漆的药汤，她憋了口气，端起碗便喝下了半碗，只是这么一换气，苦味又弥漫开来，苦的她几乎整张脸都皱巴起来。

    封菱忍不住，直接便嗷嗷的叫了起来，“这这这...这也太苦了吧！仙仙师姐，你确定你熬对药了吗，驱寒药哪有那么苦的。”

    她在太尉府缠绵病榻的时候，喝的药可比这个容易接受多了，虽然因为她怕苦，太尉大人特意叮嘱每次送药来，都会再给她配一碗蜜露甜汤。

    果然身边没点甜的东西，这药还真的咽不下去。

    封菱斜眼看着被阮仙仙收起来的甜枣，可怜巴巴的模样。然而阮仙仙却没理她，而是督促这谢衍赶快吃药。

    “谢小师弟，小菱儿都一口闷了，你这怎么还一口没喝啊？”

    封菱看着自己碗里还剩下的半碗黑漆漆的汤，不太理解阮仙仙口中的一口闷是什么意思。

    谢衍看了封菱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喝光了碗里的药，汤药下肚，原本还无动于衷的谢衍却还是皱起了眉头，但表情管理明显要比封菱好上许多。

    “苦吗？吃枣！”

    顾不上阮仙仙的阻拦，封菱从纸包中拿出了一颗便塞进了谢衍嘴里，是笑吟吟的模样。

    谢衍啃了一颗，道：“这药里加什么了？”

    这次换阮仙仙扣手指了，“也没什么，就是加了点嗜睡药，你困个一天两天的没问题。”

    看着谢衍不断地眨着眼睛强撑着睡衣，阮仙仙这个大师姐忽的有些没底气，毕竟他俩也算交过手，打起来她还真不一定能打过他。

    阮仙仙连忙起身将两碗药装回了盘子上，端着盘子就要往外跑，临行前还不忘叮嘱封菱。

    “你就让他在这睡吧，也就睡个一两天，我先回去复习心法课了，你也赶紧回去。”

    她话刚说完便已经消失的没了影踪，流光阁中却还尽是草药味儿。

    封菱托着脸静静的看着谢衍的睡颜，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这样那么仔细的看他了。

    他生的极其好看，唇红齿白，一双桃花含情目里是墨色的瞳。他的长睫浓黑，鼻梁高挺，脸的轮廓又近乎完美。

    他是走在众人之中一眼便能看见的人，像他这样的容貌，本应俾睨众生高不可攀，奈何......奈何在最好的年纪时却被关在了落叶坞，封闭无人，连个朋友都没有。

    封菱轻叹了口气，不知怎么手便伸了出去，摸上了他的脸。

    系统说亲他就能增加任务进度，可后来不还是不了了之，根本就没加，莫不是......

    封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原因：莫不是我亲的不够投入？

    封菱扁了扁嘴，隔着桌子一点一点的凑近了谢衍的脸，那张睡颜近在咫尺。她温热的呼吸凑近，似乎扰到了他，谢衍的睫毛颤了颤，就像是只折了翅的蝴蝶一般。

    封菱不确定的又朝前凑了凑，周围静的似乎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那紧紧抿着的唇，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上去，在一睁眼，便对上了他的眼睛。

    封菱吓得像是要跳起来，直接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栽倒在地。

    “你你你......你不是得睡上个一两天吗？”

    看来阮仙仙的药也不靠谱啊！

    谢衍直起身子来，此刻却像是一个迷茫的小孩。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想偷亲我。”

    他从桌边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封菱身边，低着头看着她的脸，“这样的话我又会产生错觉的，我一产生错觉啊，便总想着把你栓到身上，一刻都不能离开我。”

    他伸手轻触着封菱的脸颊，像是在摸着这世间他最到不到的遥不可及。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的一笑，从桌上捏了一颗红枣来。

    他从封菱身边蹲下，一只手搭在她的腿上，像是在阻止她半路逃跑。

    谢衍左右打量着那颗红枣，忽然问道：“你爱吃枣，又想亲我，那我喂给你吃啊？”

    谢衍轻咬着红枣，像是诱惑她一般的看着她的眼睛，“来啊，自己来吃。”

    封菱的脸如同火烧一般，她偷亲谢衍被现场抓了包，如今倒是让他找到了理由又逗她玩。

    封菱自然不可能那么难为情的去吃谢衍嘴里的那颗枣，她左右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刚想找个好机会溜出去，却发现谢衍正按着她的腿，使得她根本就动弹不得。

    谢衍冲着她挑了挑眉，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不吃掉这颗枣就走不了。

    封菱深吸了一口气，直呼自己又被谢衍摆了一道。

    她红着一张脸凑了上来，咬住枣的一端，只觉得谢衍又将那枣往她嘴里推了推，那枣便轻而易举的进了她的嘴里。

    封菱不太高兴的嚼着，一不小心就把枣核咬碎了，硌得牙疼。

    “小师姐啊，你可真听话。”

    谢衍将放在他腿上的手拿开，一脸得逞的模样。

    “那就不打扰小师姐了，另外再帮我对仙仙师姐说一声，半妖体质特殊，一般的药或是毒，对他是没有作用的。”

    哦？半妖那么无敌吗。

    封菱心里想着。

    封菱回到自己卧房的时候天色已黑，这几日她为了扔掉琉璃血瓶已经翘了好几节课。

    尊主是她叔叔宠着她，她又是玉陵仙君坐下最为得宠与提拔的弟子，最最主要是，大家都还莫名的纵容着她，就是因为沾了她父亲封意清的光。

    如此一来，原本还有些负罪感的逃课变成了家常便饭，封菱都感觉自己忽然变成了一条不努力的大咸鱼。

    然而如此费劲又荒废了几日学业，那只琉璃血瓶还是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卧房中。

    封菱真的懒得再和这只已经死去多年的狐狸斗了，她将琉璃血瓶随便扔进了叽里咕噜瓶里，一溜烟便钻进了被子。

    睡觉。

    封菱好几晚睡不着的觉终于在放弃扔掉琉璃血瓶的这天都补了回来。

    昨天被谢衍打着救她的名义趁机“报复”，捞着她跳了崖又下了水，虽然喝了药身体好了一点，然而第二天醒来后她依旧浑身无力不想起床。

    虽然现实是封菱每天都不想起床，但是今天她必须早早的赶到流光阁旁边的紫金斋去上道法理论课，补上前几天的遗留。

    封菱难得的收拾好了小白包，将书籍纸笔装入了包里，像模像样的赶了大早做到了书斋里，却刚拿出书准备看那么一两页的时候，被旁边其他弟子的窃窃私语吸引了目光去。

    然而每当她想要听清那几个聚在一起的师姐师兄们在讨论什么新鲜事儿的时候，他们总在会封菱侧耳的时候及时住了嘴，总是让她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聊些什么。

    偷听不如融合，封菱也不费那劲了，索性直接跑到了人群堆里，笑呵呵的模样。

    “师兄师姐在聊什么呢？”

    看见封菱过来，几个人缄口不言，其中却还是有人憋不住，皱着眉头问向了封菱。

    “小师妹是和谢衍有什么关系吗？”

    那问话的师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又说了出来，“谢衍他是半妖，大家都猜不透为什么梦泽仙君会收他为徒，竟然还极力推荐他进入天谕者试炼，只怕是他背后使了什么手脚。就比如初试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尊主竟也放过了他。”

    有人附和道：“是啊，他虽然现在看着人畜无害的，但谁知道会不会哪天就发疯了，半妖这妖性是怎么磨也磨不掉的。”

    “小师妹你到底和他什么关系啊？有人说......你们成过亲？”

    “呃......”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会儿事儿，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皇室下旨奉命嫁入落叶坞，第二次是......是心甘情愿。

    “是有过这么一件事儿，但是没成。”

    没拜天地也没拜高堂，真真不算数。

    “还好没成，要是成了还得了！”其中一个师姐左右瞧了瞧，没看见那人后便凑近了过来，对封菱说道：“小师妹离谢衍远一点，他这样的身份怎么配的上你，你是尊主的干女儿，是暮云峰玉陵仙君的弟子，是魏国太尉大人的独生女儿，出身名门高贵非常，他一个半妖怎么能沾染你。”

    封菱听了这话别了眼去，这岚山里的弟子怎么一个个都是阮仙仙分仙。对谢衍偏见极深且都觉得她是个大宝贝，贵不可攀。

    挂在书斋前的风铃声音悦耳动听，谢衍这才姗姗来迟。

    待看见正主之后众人纷纷散去，敢怒不敢再言。

    谢衍天资异禀学什么都快，他本就灵力深厚，几天的理论课下来早已初露锋芒。

    众弟子皆知谢衍不可招惹，便总会在他面前尽量显得老实本分，敢和他作对的便只有阮仙仙本仙了。

    只是自此之后，鹭霞峰中她和谢衍额“绯闻”便传的越来越广、越来越不可思议、越来越脱离实际离谱非常。

    比如有传言说她和谢衍有个孩子，因为是半妖和人的孩子，所以长得非常丑陋，便藏在了落叶坞。

    又比如说谢衍因为半妖身份而自卑觉得配不上封菱，便拼了命打开了落叶坞结界逃出，就为了上岚山修道好与封菱长相守。

    再再比如......也是传言中最实际且真实的，有人说她看见了封菱与谢衍在山崖下行苟且之事。

    在听到各种版本的封菱与半妖狐狸的虐恋之后，封菱终于确定所有谣言的起源究竟是谁了。

    那个在山崖底下洗衣服的婢女。

    再往深处探究的话，那就是它。

    已经拟人化后有思想的系统——小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