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这一顿烤肉加锅子吃下来, 富察·华楹只觉得明早上自己又得多练剑一个时辰了。

    不过有一说一，烤肉与锅子可真好吃。

    今日大雪，胤禛难得松懈, 喝了几杯花雕酒后更是觉得懒洋洋的, 索性只叫人给纯禧公主那边也送去些烤肉，都是腌制好的肉, 略一烤就能吃了。

    只是胤禛万万没想到，八阿哥差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虽说东西不算十分贵重，但其中是什么意思, 胤禛却是知道的——无非想着卫常在有错，哪怕九公主如今平安无事，他这个当儿子也觉得不好意思。

    胤禛只将东西收下。

    谁知道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太子耳朵里，等着翌日下朝后, 太子看似与胤禛闲话, 没想到却是提起了这件事：“……我听说你最近与八阿哥有些来往？先是去阿哥所瞧了他, 他又差人送了东西去你府上。”

    说着, 他更是似笑非笑看了胤禛一眼, 道：“八阿哥与大阿哥感情甚笃，胤禛啊, 你若是与八阿哥走的太近, 可是会遭人非议的。”

    “就连从前叔祖父都与我说要我多提防你些，我想着你我是一条心，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可如今看来……胤禛, 只怕你也并非与我一条心。”

    如今他年纪渐长, 总算有了些城府, 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功夫渐长。

    胤禛心里略有些不悦, 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太子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我这两日的确与八阿哥有些来往，不过是因为九妹妹的病，恰好他从古方上见到解梦靥的法子，所以我就想着试一试。”

    “至于您说我与您并不是一条心，这可是莫须有的事儿。”

    太子淡淡道：“是吗？可当初我送给你的两个瘦马，你自看了一眼后就再没宠幸过她们。”

    “胤禛啊，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可你的所言所行让我实在不能不多心。”

    这可真是恶人先告状！

    胤禛都还没来得及与太子算账了，毕竟昨日发生的事儿，今儿一大早太子就知道了消息，可见是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两个瘦马……我的确是不喜欢，况且在皇阿玛跟前我都说过，这辈子只娶富察氏一人就够了，就连侧福晋都没有再娶的意思……”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太子就拍拍他的肩膀道：“可见是那两个瘦马还不够美，来日我给你再送两个更好看的，保准你就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说起来，你活得还没有胤祺明白，胤祺小小年纪就说到时候要纳许多貌美女子了，因为这事儿，宜妃可没少训斥他……”

    胤禛听闻这话只是笑笑，并没有再接话。

    他就算不喜卫常在，却也不得不承认，卫常在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以太子细节熊，若太子来日继承大统，只怕不是明君。

    胤禛千算万算，却是万万没想到两个月后他的生辰，太子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就是两个极貌美的瘦马。

    太子甚至没有亲自登门，只要太子妃石氏登门，与富察·华楹说起这件事来。

    富察·华楹一瞧见太子妃身边那两个女子就觉得不对，太子妃善妒，当初皇上赐给太子两个侧福晋她就不喜，身边的宫女一个个皆是样貌平庸，生怕太子多瞧了她们一眼似的。

    其实也怨不得太子妃如此，而是太子实在有些多情。

    这两个女子长得极貌美，一个明艳可人，一个弱柳扶风，皆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太子妃寒暄几句，则开始点明来意：“……如今就连三福晋也有了身孕，倒是你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皇上等人虽未催，但却是急在心里，谁不想要多子多福了？你是个聪明的，自然该懂事儿。”

    “这两个女子你看着办便是，到时候是通房丫鬟还是侍妾，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他们呢是扬州送来的，最是乖巧懂事，这等身份的女子便是生下儿子来，到时候你只管将孩子抱到你身边，她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富察·华楹微微一笑，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已经帮她把这件事定下来一般，想也不想就拒绝道：“还请太子妃恕罪，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不如您要太子问问四爷？”

    她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也就嫁给胤禛后一直被护着，所以看起来是温柔无害：“更何况当初四爷求亲时可是说了的，终身不娶侧福晋，不纳妾，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看四爷也不一定会答应收下这两个女子的。”

    她并非软柿子，想当初对太子妃客气，不过是看在胤禛的面子上，如今既太子与太子妃不要脸，她自不必客气：“我向来听说太子妃贤淑，就连贵妃娘娘也时常叮嘱我们要与您多学学，我看这两个美人儿不如您帮太子收了吧？”

    太子妃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没缓过神来。

    她虽不得太子宠爱，但太子妃的名头摆出来却是叫她备受追捧，就连温僖贵妃与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没想到竟在富察·华楹这儿吃了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瞧着太子妃脸色沉沉，富察·华楹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只道：“我觉得我话中的意思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太子妃也懒得再扮好人，冷声一笑，只道：“怎么，你当真以为四阿哥的话能信？男人的话又有几个人能相信？”

    “如今你还年轻，等着再过几年，等着你肚子依旧没个动静，便是你乐意扮温柔贤淑也得看四阿哥给不给你这个机会……还是你们觉得得罪了太子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作为毓庆宫的主子，她已经深谙打个巴掌给个枣儿的道理，只握住富察·华楹的手，柔声道：“想当初你出嫁之前本就名声不好，如今四阿哥身边连个人儿都没有，你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

    富察·华楹只有两个字回敬她——不怕。

    反正自己的名声都已经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太子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可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只能怏怏离开。

    等着人走后，富察·华楹这才觉得好像有些不好。

    不是因为拒绝收下那两个瘦马，而是因为拒绝了太子与太子妃，还拒绝的如此生硬。

    谁知道她与胤禛说起这事儿，胤禛不仅半点没怪她，还说她做的极好：“……太子是个什么心思，我也是知道的，无非是想派人盯着我而已，别说是太子妃了，就算是太子来了，我也一样会拒绝的。”

    富察·华楹却是忧心忡忡，皱眉道：“可这样一来，你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难道你不拒绝太子妃，我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受到影响吗？”胤禛笑了笑，劝慰道：“太子不相信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相信我，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想往我身边塞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拒绝，拒绝的干干脆脆才好。”

    他只后悔第一次收下那两个瘦马。

    他原以为太子以后会是个明君，想着辅佐太子，可如今看来……便是他有心想要投靠太子，太子也不一定会用他了。

    所以到了傍晚时候，他只命聂嬷嬷将那两个瘦马送回扬州，每人还给了她们五百两银子。

    他知道这事儿定瞒不过太子的眼睛，他也没想瞒。

    果不其然，等着翌日一早上朝时太子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冷冰冰的，带着提防，还带着恨意。

    胤禛只觉得无所谓，等着下朝后就去看了九公主。

    虽说九公主吃了解药，但到底她年纪尚小，得好好将养几日，每日汤药不断，吃的她整个人愁眉苦脸的。

    胤禛知道她喜欢吃窝丝糖，便偷偷给她带两块过去。

    所以每次九公主一瞧到胤禛，就别提多高兴了。

    这次也是一样，九公主啃着窝丝糖，只道：“……四哥，昨儿是你生辰，四嫂嫂做了好吃的给你没？对了，昨日七哥来看我了，陪我说了会话，还给我带了糕点，不过我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别说九公主，就连胤禛都察觉出来了七阿哥似有些心事，只道：“那他有没有与你说些什么？”

    九公主认真想了想，只道：“我问了七哥好几次，他说是不是以后温僖娘娘会当皇后……四哥，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胤禛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劝了九公主安心养病，陪着德妃说了几句话，看望了十三阿哥之后，又去瞧了瞧十四阿哥。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最小一母同胞的弟弟，胤禛虽没那么喜欢，但到底血浓于水，他也不讨厌。

    虽说有些时候十四阿哥是熊了点，但每个熊孩子的背后是有个熊家长，胤禛在德妃跟前对十四阿哥十分强势，惹得这熊孩子也知道胤禛不好惹，每次在胤禛跟前是极乖觉。

    甚至胤禛还对着十四阿哥道：“……在永和宫中除了十五公主，你是年纪最小的孩子了，但这不表示他们一个个都得让着你，平素他们有的东西你都有，若是叫我听说你欺负了他们，或者要额娘替你做主，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因为这话，所以十四阿哥在九公主跟前也老实了许多。

    因胤禛在皇上跟前得脸，在朝堂上说得上话，再加上皇上等人说十四阿哥的确养的太娇惯了些，故而德妃也就任由着胤禛去管教十四阿哥。

    哪怕胤禛如今才十四岁，却已经提前感受到当爹的疲惫，到了阿哥所，七阿哥并未回来，说是去永寿宫给温僖贵妃请安了。

    胤禛随便找了个小太监过来问话，这才知道七阿哥每日从上书房回来之后还得去给十阿哥补课。

    温僖贵妃还不放心七阿哥与十阿哥在阿哥所，每日都要他们前去永寿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温书才行。

    这院子里的人一个个原先是温僖贵妃的眼线，如今想着等七阿哥成亲后就要跟着出府单过，自然对七阿哥是忠心耿耿。

    当着胤禛的面，他们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直说七阿哥每次从永寿宫回来都不大高兴的样子。

    至于再多的话，他们就不敢说了。

    胤禛想着温僖贵妃，眉头微皱，想当初七阿哥生病时他就替七阿哥出头过一次，原以为温僖贵妃会收敛些，却不曾想温僖贵妃没收敛多长时间，想着如今自己乃是后宫之首，明面上端庄大方，实则背地里依旧使些阴刀子。

    等着七阿哥回来后，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瞧见胤禛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胤禛关切问了他几句，他却是并不愿意多说，只道：“四哥，你就别问了，她，她并没有为难我，只是我不喜欢去永寿宫，一听说‘永寿宫’三个字都觉得难受，在那里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偏偏十阿哥又不大聪明且十分顽劣，好多内容他讲了许多次，十阿哥都听不懂。

    他是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得，只能耐着性子教下去。

    可偏偏温僖贵妃瞧自己儿子是怎么瞧都是好的，只觉得他是不尽心……虽说如今对他不像从前那样，但言语之中表现出来的冷意与不喜，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紫禁城中人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温僖贵妃对他如此，旁人对他那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胤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踏实些，只道：“既然不喜欢，那就拒绝好了。”

    “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定亲娶妻，到时候出宫建府，一年到头与温僖娘娘打不了几次交道，何必委屈自己？”

    “我知道，你是怕成娘娘受刁难，可你没想过，只要你过得好，成娘娘心里就高兴了，她入宫多年，有些本事还是有的，可不会任由温僖娘娘拿捏。”

    说着，他更是笑着道：“我要是你，可以先去与成娘娘商量一二，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七阿哥想了想，点点头，还是决定照胤禛说的做。

    很快后宫之中就闹出事儿来，七阿哥拒绝了温僖贵妃给十阿哥温习功课的要求，拒绝的是干脆又利落，直说自己课业繁忙，马上又要跟着学习朝堂之事，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温僖贵妃听闻这话是微微一愣，到底没说什么。

    谁都知道她不缺师傅，若她发话，难道还没上书房的师傅前去给十阿哥补课？无非是她不想让旁人觉得她儿子蠢笨罢了。

    没过几日，温僖贵妃就找了借口刁难成贵人。

    就在众人都以为成贵人会像从前似的逆来顺受，谁知道成贵人却是闹得六宫上下皆知，去寿康宫，慈宁宫，乃至于御书房都叫了委屈，甚至看她那趋势，还打算六宫上下都走个遍。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儿子好，成贵人可不会拉不下脸。

    她不要脸，可温僖贵妃却是要脸啊，只好派人前去安抚。

    当胤禛听说这消息后，只觉得七阿哥总算是长进了，人若是自己立不起来，哪里能指望着别人次次都帮你？

    但他万万没想到温僖贵妃却请他去了永寿宫。

    胤禛隐约猜到了几分，温僖贵妃应当是知道是他在背后替七阿哥出主意，他也没什么怕的，下朝之后就直接去了永寿宫。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就连温僖贵妃脸上也带了些岁月的痕迹，可进宫多年，她说话做事比起从前来更是滴水不漏，含笑打了会哈哈，便说想要请胤禛帮着十阿哥温习功课。

    胤禛面上不露声色，可心里却是叫苦不已，压根没打算答应。

    但温僖贵妃自有她的打算，从前请七阿哥帮着十阿哥温书，的确是收效甚微，但皇上本就觉得她的十阿哥不大聪明，若是请了师傅回来授课，岂不是坐实了十阿哥蠢笨一说？

    她觉得她自个儿孩子不笨，就是贪玩了些。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胤禛，她知道十阿哥害怕胤禛，若是胤禛授课，岂不是事半功倍？

    到了最后，温僖贵妃甚至打起感情牌来：“……当初你曾救过这孩子的命，说起来也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说着，她更是恩威并施起来：“本宫听说你最近与太子关系不复从前，事情也没之前多了，倒也不是叫你日日来，你得空来检查检查十阿哥的功课，若是不得空，本宫差人将他的作业送出宫给你瞧瞧便是了。”

    她就差说——你得罪了太子，以后的日子难过了，来投靠本宫，本宫可是快要当皇后的人，本宫来罩你！

    胤禛与她这种人打交道可是打起一百二十个心眼，只道：“多谢温僖娘娘抬爱，只是我才疏学浅，从前在上书房念书时，不知道惹得皇阿玛训斥了多少次，直说我喜欢偷懒，若是由我去教十弟，只怕会教出一样懒来。”

    这话已经够委婉了。

    谁知道温僖贵妃却一个劲给胤禛戴高帽子，惹得胤禛只好将话说的明白些：“……十弟并不比别人笨，就是贪玩了些，张英从前是上书房的师傅，为人严苛，学识渊博，您不妨请他来教一教十弟。”

    温僖贵妃脸上的笑意不减，只道无妨：“本宫就是随口问问而已，既然你没时间，那就算了。”

    等着胤禛走出永寿宫，她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一旁的宫女低声道：“那娘娘就这样放过四阿哥？”

    “自然不是，他滑不溜秋的像条泥鳅似的，本宫去收拾他，可别到时候反惹得一身腥！”温僖贵妃面含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倒是太子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只怕容不得他，本宫只用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不管是太子也好，还是胤禛也好，到时候谁折损了对她来说都是好事儿。

    当然，若是太子败了那就最好不过，看似大阿哥成了大赢家，可依照她对皇上的了解，大阿哥风头太盛，皇上不一定能容得下，到时候她的儿子岂不是也有很大的胜算去争一争那太子之位？

    胤禛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不仅派小安子日日盯着太子那边的动静，更是要他们也多盯着些永寿宫的动静。

    如今的他，可真是四面树敌。

    好在他心态好，日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并没有什么担心的。

    就连富察·华楹瞧着四阿哥府附近多了些侍卫，也察觉到不对劲，但她与胤禛一样，也是个胆子大的，对她来说，这条命是她捡来的，哪怕再弄丢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但她还是吩咐下去，府中上下日夜加强巡逻，吃食这些东西更要小心谨慎，可不能有半点纰漏。

    他们两口子一人主外一人主内，一个比一个小心谨慎，太子便是有心想要下手，也没找到机会。

    等啊等，等到了除夕家宴这一日，胤禛携着富察·华楹入宫赴宴。

    好在有今年嫁给太子的太子妃，怀有身孕的三福晋，怀有身孕的太子侧福晋等人在，富察·华楹是一点不显眼，只坐在女眷堆里吃饭喝茶。

    女人们凑在一起说来说去无非是那几个话题，要么是珠宝要么是首饰，当然，还有孩子。

    德妃不大喜欢富察·华楹，但敏妃却是挺喜欢她的，只拉着她的手道：“……你不必着急，也不要觉得眼红，这生孩子啊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将身子养好点，到时候也好生孩子。”

    “当初我怀有十三阿哥时，可都二十多岁了，当时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话，想着我这孩子生不下来，可如今十三阿哥还不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富察·华楹挺喜欢敏妃的，觉得她话不多，但心地却好，笑着道：“多谢您了，您放心，我知道的，这话啊，纯禧姐姐也与我说过，好在四爷与我都不着急，这种事情也没必要太过于着急……”

    敏妃连声称是：“你能想得明白那就最好不过，至于德妃娘娘那边……你放心，她心也是极好的，就是着急了些，到时候我劝劝她便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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