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胤禛心怀激动走上前去, 揭开第一个托盘。

    只是叫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托盘上放着的是书，厚厚的一摞书！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去揭开下一个托盘, 依旧是书。

    待他把所有托盘上的红绸都揭开时, 发现皇上给他送来的礼物全部是书……还全都是建筑方面的书籍！

    胤禛并没有骗皇上，前些日子他的确是翻看过一些书籍, 只是这些书籍晦涩，他略翻了翻就没看了。

    梁九功瞧他脸上呆呆的表情，只以为四阿哥这是高兴坏了, 要知道若是旁人，比如像太子或大阿哥得皇上赐书，还是皇上从前曾看过的书，定会视若珍宝的：“皇上说了, 四阿哥您在建筑方面极有天赋, 自然不能埋没了, 皇上方才已经请了工部侍郎每日在您下学之后好好教教您, 皇上若是有时间, 也会亲自考校您的学问的……”

    这种感觉，好像顿时从天上掉到地下, 胤禛想故作大方笑着道谢, 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道：“还请梁公公您回去转告皇阿玛一声，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等着梁九功走后, 五阿哥笑的在腰都直不起来。

    胤禛白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你就幸灾乐祸好了！”

    他只觉得皇上要是搁在商户人家, 定能赚大钱, 如今他不过早上晚起一个时辰左右，皇上就要他在下学之后把时间都补起来。

    不过他可是打算咸鱼到底的。

    等着工部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侍郎前来给自己授课时，胤禛蠢的不像话，一问三不知，气的那位老侍郎胡子一吹一吹的，却不好对着胤禛发脾气。

    一日两日三日下来都是这样，那位老侍郎虽不敢前去皇上跟前说三道四，但架不住皇上望子成龙，不过四五日的时间下来就找他问起胤禛的学业来。

    老侍郎措辞委婉的说了实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四阿哥好像不是这块料！

    皇上一听就不高兴了。

    胤禛设计出来的图纸，只怕工部都没人能画出来！

    但见老侍郎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皇上还是决定亲自去探探虚实——若是他不相信那老侍郎，也就不会派这人去教胤禛了。

    谁知道等着皇上前去阿哥所胤禛所在的院子，不过略问了几个浅显的问题后，脸色微微就有些变了。

    这些问题，胤禛是一个都没答上来。

    皇上这心啊，凉飕飕的：“……那当日你给纯禧那座公主府的图纸，是怎么画出来的？”

    胤禛深知藏拙的重要性，先前给纯禧公主设计公主府不要紧，可皇上下头还有那么多儿子女儿，万一一个个府邸都找他那可是不行的：“这有什么难的？皇阿玛，您玩过积木没？小时候我时常与纯禧姐姐一起玩过姐姐的，您忘啦？当初御花园的听雨轩就是儿臣想出来的。”

    “所谓房子，不就是把积木放大了吗？儿臣只是提出想法，到时候可不可行，该什么建造屋子，那就不是儿臣的事情了！”

    皇上不免有些失望。

    想着胤禛所设计出的公主府果真是个巧合，只道：“罢了罢了，朕就不该对你抱有太多希望的。”

    胤禛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忙道：“就是，儿臣能把先生们每日所教的功课学好就不错了……”

    说着，他更是想起了什么来，笑着道：“皇阿玛，您打算让太子哥哥娶谁？”

    太子娶妻，这可是大事儿。

    不光是所有的阿哥们在私下议论，就连紫禁城上下都对这件事儿极上心，可唯有胤禛一人敢大咧咧冲到皇上跟前来问。

    在他看来，自家哥哥要娶媳妇了，他这个当弟弟的问一问，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皇上这几日正为这事儿烦心，不光是僖嫔来他跟前举荐人，就连索额图等人也没闲着，这让他有些不快，他是太子的父亲，难道会不巴望着自己儿子好？

    但世上并无十全十美之人，皇上选来选去，总觉得都不大好，只道：“这件事还没定下来，怎么，你难道也有推荐的人？”

    胤禛摇摇头，正色道：“儿臣只是个小孩子，况且平日里都在紫禁城中，哪里有认识的人推荐？既是要推荐，那肯定是要推荐个知根知底的，总不能眼睁睁把太子哥哥往火坑里推吧？”

    说着，他更是道：“不过儿臣始终觉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不可取。”

    他瞧着皇上脸色不大好看，隐隐有沉下来的架势，忙道：“儿臣不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重要，而是儿臣觉得太子哥哥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皇阿玛您想啊，到时候太子哥哥与太子嫂嫂关起门来过日子，一天恨不得有一小半的时间都是与太子嫂嫂呆在一起，若是娶一个不喜欢，或者讨厌的人，这日子多难受啊！”

    若换成从前，皇上肯定会对这番话嗤之以鼻，要说从前他与赫舍里皇后也是两情相悦，可想到大阿哥与大福晋，他却是沉默下来。

    大福晋是个好孩子，大阿哥……也不算坏的，怎么两人之间就不对付？

    皇上斟酌道：“也对，这事儿得问问太子的意思。”

    不过他也知道，太子在这方面是个不着调的，只想着这太子妃的人选，他与太皇太后多选几个出来，到时候叫太子从中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这样总不会出错吧？

    想着太子，想着大阿哥，想着差点就能有出息的胤禛……皇上只摇摇头，站起身走了。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不必日日补课，胤禛就高兴极了，当即就拉着五阿哥吃了顿锅子庆祝起来。

    胤禛日日高兴得很，反观别人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一日日的，太皇太后今儿邀这个福晋带着女儿进宫，明儿请那个妇人带女儿进宫的……恨不得紫禁城中但凡有些看头的格格姑娘们都进宫转悠了一圈，皇上与太皇太后大有一副要选出完美太子妃的意思来。

    最难受的就是惠妃了，还跑到温僖贵妃跟前哭过一场，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难道太子是皇上的儿子？臣妾所出的大阿哥就不是皇上的儿子了？皇上向来偏心，臣妾想着太子是嫡，大阿哥是庶，不好争什么，可皇上与太皇太后这心简直偏的没边儿了。”

    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从前与佟佳皇贵妃关系不错，可后来渐行渐远，随着佟佳皇贵妃把八阿哥从她身边抢走后，她更是恨毒了这人，故而这些日子与温僖贵妃倒是走的近了些。

    温僖贵妃的心眼，少说要比惠妃多上八百个，惠妃说，她便听着，最后更是劝道：“太子刚出生，元皇后就没了，又是嫡子，旁的阿哥如何比得了？叫本宫说，你想开些便是了，大阿哥是个出众的好孩子，与谁比不好，为何偏要与太子比？又何必自讨没趣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惠妃听了这话是心里愈发不舒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温僖贵妃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可心里却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如今她也是有亲身儿子的人，虽说年纪尚小，可身子好得很……她想着叫太子与大阿哥两虎相争，好两败俱伤，到时候她的儿子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便是佟佳皇贵妃膝下有八阿哥，可不是亲生的，更养不熟，佟佳一族如何会真心实意扶持那孩子？

    如此一来，若前头没了挡路的，她的十阿哥胜算就是很大了。

    惠妃自不清楚温僖贵妃这点小心思，在温僖贵妃的挑唆下，她不光对佟佳皇贵妃有意见，就连太子都恨上了。

    等着太子府敲定时，惠妃听说太子府比大阿哥府邸要大上足足三倍，气的摔了好几个茶盅，就连看到僖嫔时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人家僖嫔打从进宫第一日起就是带着使命在身上的——保护太子，让太子平安登上皇位。

    再加上僖嫔出身不凡，故而她对惠妃的刁难和恶言并未放在心上。

    惠妃自己不知道的是，她已经成了六宫中的笑话。

    就连胤禛都听说了这事儿，只与纯禧公主私下道：“这有什么好比较的？太子哥哥本就和咱们不一样，若是惠娘娘知道到时候太子哥哥成亲后十有八九还要住在宫里头，怕是会更加生气的。”

    其实大家是心知肚明，当初皇上将大阿哥养在宫外说是怕养不活这孩子，实际上就是因为大阿哥是长子，怕儿子日日在惠妃跟前晃悠，会让惠妃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如今也是一样，大阿哥成亲后早早住到宫外去，也是怕大阿哥对太子不利。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连纯禧公主都知道其中的道理，摇摇头，笑着道：“皇阿玛对太子可真好啊！曾祖母平素最喜欢清净的一个人，可如今慈宁宫就像是花园子似的，每日人来人往，曾祖母不就是怕佟佳娘娘或者温僖娘娘对太子的亲事不尽心吗？”

    “太子妃的人选事关重要，以后就是咱们大清的皇后……我就不明白惠娘娘有个什么好争的，如今她就觉得难受起来，以后难受的时候还在后头了。”

    胤禛也跟着笑道：“从前大阿哥养在宫外，并非养在惠娘娘眼皮子底下，惠娘娘也没太大感觉，如今这对比之下，她自然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连他都觉得甭管是皇上还是太皇太后，对太子妃的人选可谓是煞费苦心。

    家世太高的不好，若等着皇上百年后，太子继位，外戚干政，可不是闹着玩的。

    模样出众的不好，怕太子成亲之后沉迷女色，无心朝政。

    性子绵软的不好，毕竟太子身份尊贵，皇上和太皇太后想为太子找个贤内助，在太子茫然无措的时候规劝一二。

    ……

    这般选来选去，等到了最后，入选的女子也不过五个而已。

    等到了三月初一这一日，太皇太后更是请了这五位女子前来慈宁宫陪她老人家赏花儿。

    说是赏花儿，实则大家是心知肚明，知道太子要从这五个人中选出太子妃来。

    甚至到了这一日，太皇太后还亲自发话，允胤禛只上小半日课。

    这可把五阿哥羡慕的哟，直与苏麻喇嬷说自己也要跟着去慈宁宫，却被苏麻喇嬷含笑拒绝了。

    等着胤禛与苏麻喇嬷一块离开上书房时，苏麻喇嬷这才与他说了实话：“……太子自萍姑去世后性子就变了不少，前几日更是闹到太皇太后跟前去说不想娶妻，更不想定亲，连太皇太后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方才五位格格去了慈宁宫，奴婢差人去请太子，可太子却是迟迟不到，说公务缠身。”

    “这等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不是任由着太子使小性子的时候。”

    “虽说太子妃会从这五位格格中选一个出来，到时候皇上赐婚，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但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这本是高高兴兴的事儿，何必闹着人家心里不舒服？所以啊，想请四阿哥出马，帮着劝劝太子了。”

    太子如今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虽不敢忤逆太皇太后的意思，却会把面上闹得不好看。

    太皇太后觉得完全没这个必要。

    凭空得了白天假，胤禛别提多高兴了，直说把这事儿包在自己身上。

    等着胤禛前去太子所居宫殿时，原是公务缠身的太子正坐在书桌前发呆，等着胤禛进去时，眼眶还红红的，更是连忙将手中的香囊塞到抽屉里。

    胤禛不看就知道这香囊肯定是萍姑送的，不得不说，大阿哥这一招使的虽恶心，但却是极奏效的。

    他笑眯眯喊道：“太子哥哥！”

    太子面上有些不高兴，皱眉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对了，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上书房念书吗？”

    害的他连香囊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胤禛熟稔在书桌对面坐了下来，只道：“因为我是跑着过来的……今日托太子哥哥的福，我能休息半日了。”

    他更是大咧咧将苏麻喇嬷方才那话都道了出来，瞧见太子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觉得太子这人吧，有点不好说，什么都想要，却又不肯承担相应的责任，这太子哪里是这么好当的？

    他最后更是道：“……太子哥哥您若真的不想娶妻，我看也不必去找曾祖母了，直接往乾清宫门口一跪，大喊几声‘我现在不愿娶妻’，皇阿玛这般要面子的人，肯定不好意思再勉强您的。”

    这般情形，别说照做，光是想一想，太子都觉得臊得慌，忙道：“如何能这般行事？实在太丢人了！”

    胤禛摊手道：“那我就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了。”

    反正换成他，他肯定会这般行事的：“太子哥哥，这事儿……我看您是逃不过的，不如高高兴兴的接受，不然这事儿传出去，万一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去了，皇阿玛嘴上兴许不会说什么，但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方才僖嫔已经来劝过太子一次，只是他钻进去了牛角尖，压根没听进去。

    如今再仔细一想，太子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事儿上犟着，毕竟除去太子妃，到时候他还可以娶很多女子，大不了到时候多选几个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故而等着太子前去慈宁宫时，脸色就没那么难看。

    胤禛跟在他身后，刚一进去偏殿，就瞧见五位女子，这五位格格一见太子，便齐齐起身请安。

    嗯，怎么说了，虽说他并未见过萍姑，也能猜到萍姑模样长得很是出挑。

    但这五位格格模样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离出挑还远得很。

    胤禛只觉得皇上不大厚道啊，自己后宫之中的女人一个赛一个好看，可塞给自己儿子的人选就讲究起贤良淑德来？

    太子连瞧都没有多瞧这些格格们一眼，只上前与太皇太后赔不是：“……还请曾祖母责罚，并非我故意来迟，实在是叫户部的事儿绊住了脚，有些折子需要看过之后再呈送于皇阿玛。”

    太皇太后自不会当众揭穿他，笑着道：“无妨，正好哀家与你这些妹妹说说话。”

    待太子落座之后，胤禛也跟在坐了下来，瞧见这一个个女子低头不语，一副羞涩模样，当即心里都忍不住替她们打气道——冲啊，都支棱起来啊！

    很可惜，五位格格都是极守规矩的。

    说是太子相看，但如今太子与这五位格格年纪都不小了，自不好要太子带着她们去花园转悠。

    太子无心，也没与她们说话的意思。

    等着五位格格走后，太皇太后更是道：“……怎么样？瞧中哪位没有？”

    太子却是扫眼看向胤禛道：“你方才留意了这些人没有？”

    胤禛点点头道：“我当然有帮太子格格留意过，有一个穿粉蓝色旗服的格格好像有点紧张，攥着手帕的手好像微微有些发抖……”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太子就道：“那就她了吧！”

    胤禛惊呆了，他话还没说完了。

    太皇太后也愣住了，向来好脾气的她面上也浮现出几分怒色来：“婚姻大事，岂非儿戏？”

    太子却是站起身来，正色道：“我知道皇阿玛和曾祖母你们是好意，没有像大阿哥似的一锤子敲定给我指个太子妃。”

    “但是您想过没有，这五个女子，我都不认识，从前连面都没有见过。”

    “不管是穿粉蓝色衣裳的女子，还是穿天青色衣裳的女子……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娶谁又有什么区别？难道您真觉得我与她们说几句话，问过她们读过什么书，就能喜欢上她们吗？”

    说着，他更是作揖道：“曾祖母，我还有折子没看，就先退下了。”

    话毕，他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

    胤禛再次惊呆了。

    甭管太皇太后从前手段多么凌厉，可对着孙辈儿或重孙辈儿那叫一个好脾气，但她老人家对太子虽纵容，却也不是一点数都没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当日对皇上说要皇上不要废黜太子的话。

    太皇太后就算平日里再和善，但心里多少也是会难受的，只摇摇头，喟叹一声道：“这孩子啊！”

    苏麻喇嬷连忙道：“太子还小了，奴婢记得皇上在太子这年纪也没少惹您生气，您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太皇太后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是极有数的。

    当年她老人家与皇上起纷争皆是因为朝政上的事儿，此乃十分平常的事儿，但太子不一样，这纯粹就是僖嫔没教好的缘故。

    胤禛也跟着劝道：“曾祖母，您可别生气，可别因为这等事儿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您不是向来最喜欢花儿吗？我方才过来时瞧见御花园的芍药花开的极好，还有您去年念叨着山东移栽过来的芍药，一朵朵开的像碗口大小，什么颜色都有，可好看了。”

    说着，他更是替太皇太后捏肩起来：“这些日子您忙着太子哥哥的亲事，肯定没去瞧过，待会儿咱们喊上纯禧姐姐，一块去瞧瞧……”

    太皇太后被他逗的直笑，拍着他的手道：“好，好，咱们胤禛最听话了。”

    说着，她老人家更是笑着道：“如今你也八岁了，再过两年也该定亲了，等着再过几年就该成亲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也不知道咱们胤禛到时候会娶个什么样的福晋？你啊，肯定与你五弟弟一样，喜欢好看的！”

    想当年五阿哥才两三岁的时候，太皇太后就开玩笑说起过这事儿，咬着糕点的五阿哥一本正经说要娶个最好看的媳妇。

    这都过去好几年了，每每大家提起这件事，仍会笑话他。

    胤禛正色道：“不，我想娶一个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的福晋，到时候夫妻琴瑟和鸣，快快乐乐过一辈子！等着我们老了，就一起游山玩水，四处云游！”

    这话再次把太皇太后逗笑了，只道：“怎么，光带着你的福晋，那你的侧福晋和格格怎么办？把她们都丢在家里？那她们可是会吃醋，会不高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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