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若换成从前乌雅太太要是听到这话, 早就呼天抢地以“孝”字压起德嫔来。
可上次经过与德嫔的不欢而散之后,乌雅太太也不敢太过强硬,微微一愣, 继而才道:“我, 我将才已经洗过手漱过口了,就是想着好长时间没抱小阿哥, 所以想要亲近亲近他的。”
这下子便是德嫔也不好再动怒。
乌雅太太见状,晓得女儿就吃这一套,当即是声音更低:“更何况, 我又没病,怎么会将病气过给小阿哥?”
德嫔看着怀中的胤禛,替他擦去脸上的口脂印子,有些无奈道:“额娘, 您是不知道小孩子体弱, 太医说了, 有些病症在您身上没事儿, 可若是传到胤禛身上, 那就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她瞧见乌雅太太面上那卑怯的神色, 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道:“好了,说这些也无用,过来喝茶吃些点心吧!”
乌雅太太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跟在德嫔身后。
被额娘抱在怀里的胤禛就这样趴在德嫔肩上, 正好能看到乌雅太太那双眼睛, 面上的神色能够改变, 但眼神却是变不了的。
胤禛只见乌雅太太眼睛滴溜溜直转, 觉得有些不踏实。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不假。
这次乌雅太太进宫,衣着打扮比从前更甚,但是据胤禛所知,这一两年下来德嫔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接济娘家,也就偶尔送些银子回去,能保证他们一家吃穿用度就不错了,怎么能让乌雅太太穿金戴银?
别的不说,当初张贵人给乌雅太太的那个金镯子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镶着宝石,拇指粗细的描金镯子,身上的衣裳也由从前的绸缎变成了缂丝,这可不是三两百银子能够变出来的,靠的是大笔大笔银子堆出来的。
胤禛只觉得肯定有谁在背后使了什么手脚,亦或者乌雅太太被谁收买了。
虽说虎毒不食子,但不是所有母亲都配当母亲的。
胤禛心里已经起了防备之心。
等着喝了牛乳,吃了早饭,他这才活泼起来,坐在炕上玩拨浪鼓,只听见乌雅太太有一搭没一搭与德嫔说着家中的事,一会说妹妹年纪不小了,该说一门亲事了,一会儿又说弟弟要到了成家的年纪,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只是连聘礼都拿不出来……话里话外皆是找德嫔要银子的意思。
德嫔早已不是当初的伏弟魔,这一两年下来手里攒了些银子,可却半点没有拿出来的意思,皱眉道:“额娘,有多大能力便办多大事儿,咱们家世不够,就不要妄图去攀附那些高门嫡女,给弟弟说个好姑娘就成了。”
“至于妹妹的心事,也寻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不求高门第,只求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乌雅太太却不这样想,她只觉得紫禁城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嫁给谁能比侍奉皇上更好?
更何况,她向来偏袒幼女,在她看来自己小女儿与德嫔的容貌比起来相差无几,不说捞个娘娘当当,起码也能当个主子的,当即便是笑道:“这事儿不着急……对了,我不记得你从前身边有个叫钏儿的?这人没了,你身边连大宫女都没有!我看不如这样,反正你妹妹如今年纪也不大,不如先把她送进宫来陪你一段时间,等着到时候年纪大了,再说亲也不迟……”
这下连胤禛都忍不住替乌雅太太害臊起来。
乌雅太太分明是想把他那未见过面的姨母再塞到皇上身边去。
德嫔一听这话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额娘,这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若将妹妹接进宫,她到底是主子还是奴才?不知道的还会说咱们乌雅家女儿嫁不出去,非得往宫里塞!”
说着,她是语气更森然:“到时候别说是本宫,就连贵妃娘娘和钮祜禄娘娘那边又该怎么交代?”
乌雅太太甚少见到女儿这般,便不敢再接话,连忙道:“好!好!你如今本事大了,你说不成那便不成吧!“
“我原来还打算进宫住些日子的,如今看你这样子也没留我的打算,我也不是那等不知道好歹的人,今日进宫一趟,免不得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恭贺她新添了六阿哥,等着给贵妃娘娘请安了,晚些时候我便回去好了。”
当初德嫔有孕时,为显佟贵妃仁慈,好几次召了乌雅太太进宫陪伴德嫔,故而每次进宫,乌雅太太也会前去佟贵妃跟前请安谢恩。
虽说佟贵妃与德嫔之间的情分不在了,可于公来说,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德嫔也是这般觉得,刚好今儿因乌雅太太要进宫,她告假并没有去承乾宫请安,这便要带着乌雅太太一起进去承乾宫。
可乌雅太太的眼神却一直落在胤禛面上,最后更是含笑道:“我难得见到小阿哥,想与他多亲近亲近,不如将他也一块带去吧?”
德嫔下意识就要拒绝。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更何况承乾宫如今还有个病怏怏的六阿哥在,若真出什么事儿,那该怎么办?
胤禛正好想借这个机会瞧瞧佟贵妃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连忙应声说好,最后更是拽着德嫔的袖子道:“额娘,要去,我要去嘛!”
谁能抵得住一个他的撒娇攻势了?
谁都不能!
德嫔有些无可奈何,给他戴上小瓜帽后忍不住叮嘱道:“可不能乱说话,更不能乱跑。”
胤禛乖乖应是。
这一路上,胤禛心里大概就猜到了什么。
就凭着张贵人的家世,想要让乌雅太太过上这般穿金戴银的生活,怕是有些难,可若背后这人是佟贵妃,所有的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
佟家如今家大业大,随随便便丢出几千万把两的银子,对佟贵妃来说怕是连眼睛都不会眨的。
只是,佟贵妃到底要做什么?
为何要盯着自己,盯着德嫔不放?
等着胤禛到了承乾宫,果不其然见着张贵人坐在那里陪佟贵妃说话。
距离中秋家宴也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可胤禛远远看去,只觉得佟贵妃像是老了好几岁似的,眼窝凹陷下去,面容愈发憔悴,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反归张贵人脸上写着野心勃勃,眼里的算计怎么都挡不住。
佟贵妃见乌雅太太上前见礼后,微微颔首:“……来者是客,本宫身子不适,今日是有气无力的,还请乌雅太太莫要见怪。”
“德嫔有孕时,你便时常进宫,如今也是一样的!若是想念得德嫔或者胤禛,只管递帖子进宫就是了。”
“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也是一年多没进宫了,宫里头规矩虽大,可你既来了,就不必拘束什么。”
乌雅太太听闻这话连连称是。
佟贵妃笑了笑道:“既然乌雅太太也不是什么外人,本宫便有话直说,本宫有些话要与德嫔说,不如就请您带着胤禛去外头玩玩吧。”
张贵人一听这话就忙道:“贵妃然然既然有话要与德嫔娘娘说,那嫔妾也下去好了。”
说着,她更是含笑道:“嫔妾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便自作主张替贵妃娘娘招待乌雅太太一番。”
佟贵妃微微颔首。
德嫔已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佟贵妃的性子是愈发难以琢磨,便朝着胤禛身边的乳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些。
有人跟着,她就算是张贵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等着一出了承乾宫的大门,张贵人与乌雅太太便是肆无忌惮起来。
张贵人这手啊,直接都搭到乌雅太太胳膊上了,这模样要多亲近就有亲近:“之前我一见到您就觉得亲近,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仔细一想这才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原来是您长得与我额娘有几分相似。“
说着,她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只是我额娘在我进宫不久就没了,如今看到您就像想起自己额娘来。”
乌雅太太一听这话儿是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即就认下张贵人这个干女儿才好。
她心里可是门清,她那远房表弟的差事就是走了张贵人娘家的门路。
说实在的,如今她女儿倒是身居嫔位,可除了从德嫔身上捞了些银子,还捞到了什么?
胤禛见着乌雅太太与张贵人恨不得当场要滴血认亲的架势,心里一动,拽了拽乳娘的手道:“要尿尿。”
乳娘连忙将他抱了过去。
胤禛有个好习惯,打从站得稳了,尿尿都不喜欢有旁人在场。
小孩子尿尿倒是极快的。
等着胤禛再出来时,已听着张贵人已经说到进宫前夕的事情:“……那时候接到选秀的圣旨,心里是既高兴又彷徨,高兴的是能够伺候皇上,可难受的却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家人。”
说着,她更是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低声道:“小时候我便喜欢让额娘带着我一起去游船,如今额娘不在了,午夜梦回时我老是梦到她陪我一起游船的场景,若是如今额娘还在,我也定会奏请贵妃娘娘请她进宫的,如今御花园一片美景,若是游船,倒是别有一番光景。”
乌雅太太当仁不让道:“既然贵人不嫌弃,把我当成额娘一般,那我今儿便腆着脸陪您去游船好了。”
一旁的乳娘连忙道:“竟然如此,那奴婢便先带小阿哥回去了。”
谁知她这话还没说完,乌雅太太便一个眼神扫了过来,极不高兴道:“你带小阿哥回去做什么?我难得见我孙儿一趟,自然要带着他一起好好耍一耍的。”
说着,乌雅太太更是不由分说将胤禛抱了过来,笑眯眯道:“外祖母带你去游船好不好?”
胤禛笑眯眯的点头说好:“要游船,要游船!”
得张贵人吩咐,很快就有太监将船准备好了。
因这是一艘小小的船只,根本坐不上太多人,张贵人便没带太多的人,只带了个贴身宫女,掌船的太监,还有则是乌雅太太与胤禛,乳娘了。
不得不说,皇上是真的好风雅。
因皇上吩咐,湖中枯叶都未清扫,如今虽已到深秋,迎风吹来湖面上是波光粼粼,四处可见半人高的残叶凋莲,可真是一片好风景。
胤禛被乳娘抱在怀里。
他倒是不怕什么,却能感受到乳娘吓得是战战兢兢。
乳娘一手抱着他,一手扶着船弦,更是四处张望,生怕出个什么事情,到时候她可是小命都保不住的。
倒是张贵人一直与乌雅太太是相谈甚欢,一会儿说到时候冬日再邀请乌雅太太进宫泛舟,一会儿又说若是乌雅太太有空只管去她娘家做客,说的乌雅太太那叫一个笑容满面,手舞足蹈。
到了最后,乌雅太太更是笑眯眯道:“若不是不合规矩,我肯定要让贵人当干女儿的。”
张贵人的眼神若有若无落在胤禛面上,只笑着道:“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如此,那我便是胤禛的姨母了,这孩子我一瞧着喜欢,瞧瞧他长得多好看啊,也难怪皇上与太皇太后都疼他。”
说着,她更是道:“来,胤禛,让张娘娘抱抱你好不好?”
她敢抱,可乳娘却是不敢撒手的,乳娘正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时,只见乌雅太太便擅自做主要将胤禛从乳娘怀里强抱过来。
就在这时,不知道小船为何忽然晃动一下,继而只听“噗通”、“噗通”两声,乌雅太太与乳娘竟是齐齐落水。
张贵人吓得在船上连声呼救,继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游水,跟着跳入湖中。
胤禛灌了两大口湖水后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原先未穿越前可是游泳健将,虽说这小小的身子穿的多且不适应,但他想着稳住呼吸,放松身体,更是迈着小短腿连蹬两脚,继而就浮出了水面。
猛吸一口气,他更是迅速躲在水里。
躲在暗处,总比暴露在明处强得多。
谁知道他刚脱了鞋袜,就见着湖水中有个身影飞速朝自己游了过来。
他仔细一看,只见那是一个男人的身躯,只怕就是冲着他过来的。
好在方才他出门时就有所防备,带了一小把匕首。
这匕首原先是未开封的,满族的儿郎皆要骑射读书样样精通,周岁礼的时候皇上便送了他这样一把匕首。
后来他趁人不注意将匕首磨开了封,更是藏在了床底下。
匕首只有他手掌大,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无一不是好东西,可以说是削铁如泥。
胤禛将匕首从怀里掏了出来,佯装呛水,等着那人过来拽住他脚时,说时迟那时快直把匕首插入那人脑门。
饶是那太监身手再好,却也没想到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娃娃能生出什么幺蛾子,一刀下去,那小太监很快就松手了。
瞧他挣扎的样子,胤禛估摸着也是没气了。
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胤禛深吸一口气,想着保命为大,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具尸体,偷偷游到偏僻处,将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脱了下来,一个人光溜着身子躲在水里,叼着一个莲叶梗,倒也能呼吸。
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唱的是什么戏。
张贵人的呼叫声从不远处传来,胤禛躲在水里听的是真切。
他估计张贵人心里肯定十分得意吧?如今他们正在湖中心,就算真等着太监将他救起来了他还有气儿,这么冷的天,又呛了那么多的水,只怕也活不长的。
张贵人因方才落水时离掌船的小太监最近,也是嘴快被救起来的那个,坐在船上也是聒噪额不停:“你们快,快去救小啊哥!快去啊!”
“还有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告诉皇上?”
“啊,若是小阿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都不必活了!”
水上水下很快就乱成了一团。
几个下水救人的小太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胤禛,反倒是找到了胤禛的衣裳,更是吓得不行。
等着皇上等人匆匆赶来时,依旧不见胤禛踪影。
皇上来了,佟贵妃与德嫔也都来了。
德嫔方才在承乾宫一听说这消息差点就晕厥过去。
宫里头的孩子生得娇贵且病弱,便是胤禛长到这么大,德嫔依旧没敢把他往湖边带,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方才她几乎是被人抬到湖边去的,一听太监说没找到人,却是找到了胤禛的衣裳,怕是凶多吉少……当时就晕了过去。
皇上到底还是经过事儿的,一听说这话脸色沉沉厉声道:“找!给朕去找!朕就不信了,好端端一个孩子还能不见了不成?”
话毕,他那森冷的目光更是落在张贵人面上,在张贵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就是一巴掌抡了上去。
皇上虽不怎么管后宫之事,可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张贵人存的什么心思,他还能不明白吗?
当即皇上更是厉声道:“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
张贵人被这一巴掌直接打的发髻散落,头偏了过去,头上的水啪嗒啪嗒直往下落,却是擦都不敢擦一下,当即就哭了起来:“皇上,嫔妾冤枉,嫔妾真的是冤枉啊!”
她捂着脸,眼泪簌簌落了下来:“从一开始便是乌雅太太说要去游湖泛舟,后来更是她要从乳娘手中接过胤禛,争夺之下她与胤禛,乳娘掉到水里去的……嫔妾,嫔妾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胤禛下手啊!”
皇上怒气不减。
佟贵妃强撑着出来打圆场:“皇上这时候找张贵人做什么?当务之急得找到胤禛才是,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不见?”
说着,她更是连声吩咐抽人去找,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她面上虽是焦急不已,可心里却知道胤禛定是没了。
如今小钮祜禄氏进宫,很快得了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喜欢,反观她这个皇贵妃诞下六阿哥后好像什么都没了。
她手底下也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可忠心耿耿的除了安嫔与张贵人,能说得上话的就没有了。
她急不可耐想要拉拢自己的队伍。
如今能在皇上,太皇太后跟前说得上话的也无非宜嫔,荣嫔,惠嫔那几个,思来想去,也就德嫔最合适。
可德嫔有儿子,如今有了靠山……可若是胤禛没了,岂不是又孤苦无依起来?所以她才想到了这么一出。
找人和审问并不冲突。。
安排好了人去找胤禛,佟贵妃则拉着浑身发抖的乌雅太太问话。
不问不知道,一问皇上这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说游船,还是要抱胤禛,这都是乌雅太太的意思,气的皇上哟,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从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德嫔有这样一个棒槌额娘?
可乌雅太太到底是长辈,他总不好当众斥责吧!
乌雅太太也知道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连声道:“皇上恕罪啊,贵妃娘娘恕罪啊,我……我真的是没有坏心,小阿哥是我的外孙,我难道还会去害他不成?啊!若是小阿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脸活了!”
皇上本就心烦意乱,被她这么一吵嚷,更是烦闷。
梁九功当即就极有眼力见上前将乌雅太太扶了下去,甭管怎么样,当下找胤禛最为重要。
另一边的胤禛见不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嘈杂,知道肯定快有人寻了过来,好在他将才就看好了,找到一块浮木趴了上去,假装呛水晕过去的样子。
随着一声又一声“找到四阿哥了”的报喜声,胤禛就这样被抱到了皇上跟前。
太医早已候在跟前,当即又是号脉又是施针,吓得胤禛连忙哭出来声来,一声又一声喊着额娘。
德嫔方才已经晕了过去,得太医施针后略有些清醒,当即就匍匐过去抱着胤禛哭了起来。
皇上接过梁九功递上来的披风,将胤禛裹的严严实实,抬脚就往回走。
佟贵妃不明白皇上这是何意,连个眼神都来不及给张贵人使,抬脚就跟了上去。
皇上是少有这般柔情,一直这样抱着胤禛到了永和宫。
这让胤禛觉得这便宜爹的臂弯也是很温暖的。
等到了永和宫,皇上将胤禛放在炕上,一旁的周院正也是跟着忙进忙出,又是诊脉又是开药方子,最后直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四阿哥这是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是方才呛了几口水后晕了过去,整个人放松下来,所以一直漂浮于水面上,并无大碍,待老臣开几服药,将养几日后,四阿哥定能痊愈。”
皇上微微颔首,面上才添了几分喜色,倒是难得像德嫔似的摸了摸胤禛的小脑门。
皇上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指腹早已磨出厚厚的茧子,让胤禛觉得脑门有点糙糙的,虽从始至终皇上什么话都没说,可胤禛却还是觉得——皇上,应该是爱他的吧?
佟贵妃还想要上前打圆场,打算将这件事往乌雅太太身上推。
其实吧,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怎么说了。
若真说是乌雅太太不小心,好像谁都怪罪不上。
谁知皇上却是较真起来,冷声道:“贵妃不必多言,世上哪里那么多巧合?既然贵妃事忙,那这件事朕就亲自来查好了!”
说着,他像是没看到佟贵妃那宛如吃了苍蝇一样的脸色似的,扬声道:“来人,把人带上来吧!”
一同带上来的不光只有张贵人,还有乳娘,乌雅太太等人。
张贵人一进来就嚷嚷着冤枉之类的话,可皇上却是不悦扫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冤枉的,稍后便知道了。”
方才梁九功将船上的人都带下去问了话,都写成供词递交给了皇上。
乌雅太太这才惊觉到不对劲,连忙道:“皇上,方才我一想这才觉得不对劲,虽是我主动说起要去游船,也是我主动说起将小阿哥抱给张贵人的,可从始至终都是我听见张贵人透出这个意思来,才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的啊!”
说着,她更是胡乱抹着眼泪道:“最后一下我要将小阿哥抱给张贵人,明明我们都没怎么动,谁知道船就猛地晃了一下,我们就掉到水里去了……若是您不相信,只管问聂乳娘就是了。”
正由乳娘喂药的胤禛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好在自己这个便宜外祖母也不算太蠢。
一旁的聂乳娘连连点头。
张贵人却又开始掉泪起来:“皇上,嫔妾当真是冤枉的啊,口说无凭,乌雅太太做错了事儿,自然不敢承认,只想把脏水往嫔妾身上泼,至于这个乳娘,也是永和宫的人,自然几个人联合起来对付嫔妾了。”
说着,她的眼泪更是簌簌落下,这模样真是越看越委屈。
其实她这件事她心里也是有数的,没有人证没有物证,难不成皇上还真能凭着乌雅太太与乳娘的几句话就定下她的罪吗?
她死都不会认下的。
一想到这里,张贵人就强撑着道:“若照乌雅太太这话说的,方才那划船的小太监和嫔妾身边的宫女也能替嫔妾作证?这种事情,哪里能够说得清?”
说着,她更是道:“嫔妾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好心带乌雅太太去游船的,皇上,您可要替嫔妾做主啊!”
其实将才张贵人身边宫女和小太监的供词,皇上也是略翻了翻的,的确说是乌雅太太与聂乳娘争执,故而皇上一时间倒是犯了难。
他可不相信世上有这般巧的事情。
若真说胤禛落水,为何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发现胤禛?不是有人捣鬼是什么?
谁知道就在这时,胤禛却是一巴掌打开了乳娘喂药的手,哇哇哭了起来:“药药苦,药药苦!”
皇上这才想起来,哦,原来当时船上不止有几个大人在,还有这个小娃娃在。
是药三分毒,皇上方才听周院正的意思,知晓胤禛并无大碍,索性要乳娘下去了,只将胤禛抱了起来:“胤禛,方才在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
胤禛重重点点头,那小模样如同小鸡啄米似的。
皇上道:“不着急,慢慢说,皇阿玛听着了。”
胤禛扫了一眼张贵人,认真想了想:“外祖母要抱我,船船突然动了一下,我就掉到水里去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脸色都变了。
特别是佟贵妃,当即就道:“胤禛,可是你外祖母教了你些什么?”
她这话还没说完,皇上就不悦扫了她一眼:“贵妃这话是何意?从始至终胤禛都是留在朕身边的,根本没有与乌雅太太太太打过照面,你这可是想误导他,想要他说些什么吗?”
佟贵妃连忙否认。
皇上继而继续看向胤禛:“当时可是起风了?”
胤禛认真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起风,就是船船突然动了一下……”
皇上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小孩子哪里会撒谎?
皇上冷冷看向张贵人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张贵人不言不语,他更是道:“你若是无话可说,那也不要紧,朕派人去查急死了,你身边的宫女,还有当时掌船的太监,来人,都给朕拉下去狠狠地打,朕就不相信他们不会说实话。”
哀嚎声当即就传遍了整个正殿。
梁九功很快就把人带了下去。
张贵人依旧一眼不发,早在做下这事儿之前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身边的宫女和掌船的太监都已经安顿好了,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可就在这时,很快又有人上前,跪地道:“皇上,奴才方才在湖中发现了一具男尸,死者是个太监,头颅被人用匕首刺穿,估摸着死去的时间也在半个时辰之前。”
这话一出,更是众人哗然。
紫禁城中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命案了,这么大的地方时不时出点事儿并不是大事儿,可两件事发生在一起,这就足够令人深思了。
皇上下意识看向张贵人,“事到如今,你还是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你也是进宫几年的老人了,朕的脾气,你应该很清楚,若是朕要查的事情,便是挖地三尺也要查个清清楚楚的!”
说着,他更是挪开眼,不想再看她:“你进宫几年,给朕生下两个女儿,这两个孩子如今都不在了,可朕一日都没有忘记过她们,看在她们的情分上,你若是实话实说,朕还能留你一条命。”
“若不然,别说是你,就算你全家老小的命,朕都不会留的。”
那个太监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佟贵妃说身手极好吗?
为何会不明不白死在湖中?
方才张贵人半点都没慌的,可如今,她慌了,事情完全偏离了她们的预想。
佟贵妃也察觉到了不对,生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身上:“张贵人,你实话实说便是了,好在如今胤禛平安无事!人都有想岔的时候,你若是坦白从宽,想必皇上也不会让你丢了性命的。”
这话中的意思……张贵人哪里不明白?
只怕佟贵妃早已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但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的家眷,她的族人都要仰仗佟家,如今啊,她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当即她便落下两行清泪来:“事到如今,嫔妾也没什么好说的,嫔妾都认。”
“皇上,当初若不是胤禛出生,嫔妾的四公主怎么会没了?您有许多孩子,可嫔妾就四公主那一个女儿了!”
“嫔妾也并不是想辩解什么,您要杀便杀,只是求您看在两位公主的份上,饶过嫔妾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皇上也不想再多言,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冷身道:“来人,传朕旨意,将张贵人打入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一步。”
梁九功应声将张贵人带了下去。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张贵人并没有哭闹,也没有求饶,好像这一切的一切并不意外,甚至是解脱了一般。
有些女人在宫中无宠,活着就是为了孩子,若不是仇恨支撑着张贵人,只怕她根本就坚持不到今天的。
宫里头啊,都是可怜人!
胤禛忍不住暗想。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极了。
其实丧女之痛对皇上来说也是刻骨铭心,可是将这样的罪责强加到另一个孩子身上,不也是很可笑的事情吗?
皇上心情也不好,起身去看了看德嫔,见德嫔喝了安神药,也无大碍后,劝慰几句这才离开。
一时间,胤禛被张贵人谋害,差点丢了性命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六宫中每个角落,就连纯禧公主都知道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纯禧公主今日也该前来教胤禛念书,后来听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儿,不顾太皇太后劝阻,非要来瞧瞧胤禛,甚至连恭亲王侧福晋也一并带了过来。
她并非恭亲王嫡福晋所出,但侧福晋与嫡福晋一样,皆属妻子,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要上玉蝶的。
纯禧公主巴巴跑来,还有样学样学着太医的样子拿手探了探胤禛的脑门:“……既然今日你病了,那今日咱们便歇一日,不过明日可是要将今日的功课补上来的。”
说着,她更是咧嘴一笑道:“胤禛,你看,这是我的额娘!”
小孩子都是这般,得了什么好东西,都想要在好朋友跟前炫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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