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康熙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 纳兰容若颇为崩溃，他安慰到了现在。

    走在宫门甬道上，康熙心头一时泛起淡淡忧伤。

    今儿个瞧见纳兰容若因为妻子亡故那般神伤, 他自然不免想起仁孝皇后来。彼时她的音容笑貌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康熙的眉头下意识紧紧蹙起。

    “万岁爷, 咱们还去钟粹宫吗？”

    梁九功怀里头还揣着康熙特意吩咐人去买的柿子饼, 可瞧见康熙似乎已经准备往干清宫走了，一时颇为不解。

    “你送过去吧。”康熙摇头，他眼下无甚心情。

    梁九功哪里瞧不出来自家万岁爷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说来也是, 像仁孝皇后那样好的女子，满大清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唯一同仁孝皇后各方面都有些相似的乌雅宁芙, 偏生出身还不高。梁九功想着想着, 自顾自打了自己一下。

    瞧他在想什么呢, 这些话不是他一个太监操心的。

    梁九功抱着柿子饼往钟粹宫去，到这个点了, 定妃居然还没歇下。

    妞妞一心想着康熙答应下来的柿子饼, 听到敲门声，她连忙乐的招呼吴海开门。

    “是梁公公您啊。”吴海笑呵呵的打开门，原本以为今儿个万岁爷也定然会过来的。

    然他往外头左看右看，却只瞧见了梁九功一人。一时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耷拉下去, 迟迟占着门不叫梁九功进去。

    “怎么？安福禄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公公也是奉万岁爷旨意来的。”

    梁九功冷笑了一声, 他跟安福禄素来是欢喜冤家, 谁都不服气谁, 却也算得上好友。

    故而打趣起吴海来, 梁九功也是颇为得心应手。

    “瞧您老说的, 我哪敢啊。您快请进吧，里头定妃娘娘正盼着您呢。”吴海颇为无奈的笑了笑，给梁九功让出一条道来。

    梁九功这才心安理得走进去，将怀里头的柿子饼送到妞妞跟前。

    “给定妃娘娘请安，这是万岁爷专门从宫外给您带回来的。大顺斋的柿子饼，这可是宫里头一份的恩宠。”

    妞妞扬唇轻笑，也不假手于人，自个儿便上前将柿子饼接过来了。

    “有劳梁公公。”妞妞闻着里头的味儿，一下子就跟回到了府上似的。这柿子饼香甜软糯，的确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

    梁九功瞧见妞妞一心望着柿子饼，全然不问康熙，心里头笑了笑。

    妞妞还是从前那个在御茶房当差的妞妞，素来这般风轻云淡，只要好东西到了手，谁还管人在哪。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好，梁公公慢走。”按理来说，妞妞是要给梁九功赏钱的。可她抠门啊，再加上跟梁九功这么熟了，也没必要弄这些虚礼不是？

    “还有句话万岁爷叫奴才告诉娘娘您，这柿子饼您自个儿偷偷吃就成，千万别宣扬出去。”

    “本宫这点道理还是晓得的，请梁公公放心。”妞妞笑吟吟颔首，心下想着康熙如今待她的确是愈发好了。

    这进了宫还能吃到宫外头的东西，也算是她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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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清宫内，康熙坐在院中。中秋已经过去了，天上的月亮也就渐渐的没有那么圆满。残缺的月亮，叫康熙越发神伤。

    他坐在桌前饮酒，一向爱护身子的康熙素来是不会在睡前饮酒的，也就只有在悼念仁孝皇后之时会破例。

    可巧胤礽刚从羽书斋出来，小团子今儿早上的功课没做完，故而便一连做到了这个点。

    “皇阿玛。”瞧见康熙坐在前头饮酒，胤礽下意识抬眸看向宁芙。

    “太子爷若是想去瞧瞧便去吧。”其实胤礽若是假装没瞧见偷偷从走廊溜走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不过胤礽瞧见皇阿玛这般失落，心里头难免有些许关切。

    “宁芙姐姐随我一道去吧。”

    “好。”

    胤礽同宁芙往前走，走到康熙眼前时，胤礽适才低着嗓子请安。

    “儿子见过皇阿玛，皇阿玛怎么如今一个人在此处饮酒。”

    听到儿子乖巧的声音，康熙适才转眸看过来。

    只是在瞧见胤礽时，也难免瞧见了站在胤礽身后的乌雅宁芙。她一袭淡蓝色旗装，面容温和。那双温润的眸子，竟有八成像仁孝皇后。

    “皇阿玛，您怎么了？”

    胤礽见康熙一直不说话，遂又轻声唤道。

    康熙笑着摇头，在儿子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朕无碍，不过是觉得今儿月色好这才喝些酒。你叫宁芙早些带你回去歇息吧，明儿个别误了早课。”

    康熙哪怕醉了，也晓得分辨。仁孝皇后和乌雅宁芙生的再为相似，也绝不会是同一人。他不过扬唇笑笑，想着若是皇后还在，牵着胤礽的时候大抵也是如此。

    “当真没事吗？”小胤礽眨巴着大眼睛，总感觉今日的皇阿玛同往常都不一样。

    “嗯，当真。”面对儿子再三询问，康熙出乎意料的温柔耐心。

    “那儿子先行告退。”

    胤礽颔首，牵起宁芙的手一步三回头。

    康熙复又低眸喝起酒来，胤礽轻声道。

    “皇阿玛今儿个大抵是在纳兰大人府上受了刺激。”

    宁芙颇感意外，没想到在胤礽口中还能听到这样的话。

    “虽然皇阿玛面上不显，但我都晓得。他很思念我的额娘，我过生辰时，他早上陪我高高兴兴设宴，晚上便会独自一人饮酒。”

    胤礽低眸，抬眸看向宁芙。

    “宁芙姐姐，你生的同额娘很相像呢。”

    宁芙愣了愣，不明白小胤礽的意思。

    “若是你能代替额娘陪在皇阿玛身边也是好的，省的他总是这样伤心。”

    小胤礽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子的世界总是这样简单。

    宁芙失笑，胤礽是因为没见过亲生额娘才会这般无所谓说出代替之类的话。

    “奴才何德何能可以和仁孝皇后相提并论，太子爷日后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宁芙先前不是没想过靠替身二字上位复仇。

    然如今姐姐的仇都已经报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费尽心思。如今留在胤礽身边便很好，旁的别无他想。

    “我是认真的，我想额娘应当也希望皇阿玛不伤心。”胤礽轻轻摇头，捏紧宁芙的手。

    “太子爷。”宁芙越发无奈，晓得跟他说不通，便只好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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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儿个夜里妞妞一口气吃了太多柿子饼，今儿早上请安回来之后便觉得小腹有些痛。

    竹知连忙将林太医请了过来，林太医给她开了点消食丸，看着倒是和前几日康熙喂给她吃的差不多。

    妞妞将丸子拿在手心里捏了捏，“有劳林太医，其实本宫的病算不得什么，偏生竹知喜欢一惊一乍。”

    “竹知姑娘也是为了定妃娘娘的身子。”林太医微微扬唇，起身将自己的药箱关上。

    “这柿子饼乃寒凉之物，娘娘吃的时候切忌不要同甘薯黑枣一起食用，否则便会导致五内郁结……”

    林太医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妞妞看出林太医神色略有变化，“怎么了？”

    “微臣突然想起一些事。”林太医低声，那眼神中分明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妞妞会意，示意竹知先将其他宫人屏退。

    “你说。”

    “前儿个微臣去储秀宫给宣嫔娘娘把脉，宣嫔娘娘的药方和饮食上都没什么大碍，微臣一直想不明白是何缘故导致娘娘无故湿热不调。”

    林太医低声解释，一番话说的妞妞颇为紧张。

    “如今见娘娘有了这样病症，方才叫微臣突然想起来。世间万物皆是相生相克，单独服用无毒，但若是一起可能会是剧毒。”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宣嫔下毒！”妞妞诧异，蒙古公主都有人敢算计不成？

    “微臣在离开储秀宫时，瞧见宜嫔正在给一片草药浇水。而那草药微臣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仙茅。”

    林太医抿唇，一番话说的妞妞后背发凉。

    妞妞原本以为宜嫔同宣嫔是极好的姐妹，怎会如此。

    “这仙茅同什么相克？”

    “仙茅辛热，而牛羊肉甘温补阳，食牛羊肉时再闻仙茅，则会增火热之性。再加之太医因为宣嫔娘娘五脏生热便开出清热去火汤药。

    然治标不治本，两相冲撞愈发严重，这才导致宣嫔娘娘身子阴阳不调，外冷内热。”

    林太医轻轻摇头，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宜贵人于药理之上应该颇为精通。

    “可是宜嫔同宣嫔素来要好，会不会是无意的。”

    “仙茅草在京城并不宜种植，它多生长在湿热低洼之地。紫禁城的风水，若非宜嫔娘娘平日里精心照料，定然不会生长的那样好。

    还有，若是将仙茅和牛羊肉共食，那太医便能第一时间诊断出来。所以宜嫔只是种在宣嫔娘娘身侧，并没有叫她吃下去。久而久之逐渐侵入体内，这才叫陈太医和微臣一时都没有察觉的出来。”

    妞妞听罢，心绪颇为复杂。想到宜嫔那张生人勿近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害人的。

    “本宫知道了，此事你先不要声张的好。”

    “微臣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