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紫禁城的慎刑司是什么地方？那便是人间炼狱, 进去过的人鲜少有竖着出来的。

    今儿个这三位若非是沾上了偷盗的官司，以她们的身份也断然不会送进慎刑司。

    这原是没有法子的事，哪怕是万岁爷想要包庇, 也得叫她们进了慎刑司还能坚持说自己个儿没偷盗才行。

    苏麻喇姑既然已经下令说不准严刑逼问, 那慎刑司的嬷嬷们自然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只是这世上折磨人的手段多的是, 可不止有刑罚能够摧毁一个人。

    宁芙整个人平躺着被拴在长凳上, 头顶上头只有一根小竹管。竹管如同铜壶滴漏一般一点一点往外滴着水。

    那水珠闻起来有一股人血的臭味，就滴在宁芙的脸上，一下接着一下。

    除却这根竹管处有一束光打下来以外，四周全都漆黑一片。声音更是只剩下水滴在皮肤上的声音。

    起先宁芙并没觉得有什么, 可渐渐的，她感觉到那水变成了血, 最后变成了长着脚的小虫。慢慢吞噬着她的血肉, 这滋味可比受刑难熬得多。

    陈嬷嬷是个小心眼的人, 今儿个宁芙顶撞了她这么多次，故而她特意在水里头加了点辣椒水。

    苏晗和小寒自然也没有好日子过, 小寒迷迷糊糊被吊起来, 直到一盆冰水泼在她脸上，她适才彻底清醒了。

    眼前只有旋转的鬼脸，每一个都吐着猩红的舌头，看得人头皮发麻。小寒惊恐大叫出声, 然四周没有丝毫回应。她害怕的全身都在颤抖，可腿脚都被绑着, 压根动弹不得。

    只能被迫看着那可怕的獠牙和红舌, 小寒哭的泣不成声。

    相较于其他二人, 苏晗的审问是最先开始的。她并没有受多大的折磨, 只是一双手装上了夹棍。

    “苏麻拉姑不是说, 不准严刑逼供的吗？”

    苏晗质问眼前的慎刑司嬷嬷，她这双手是她全身上下最为宝贵的东西。在宫里头学的制茶手艺，哪怕出了宫也能受益终身。

    若是没了这双手……苏晗不敢去想未来的路。

    “苏晗姑姑您放心，您可是御茶房的掌事姑姑。我们也不过只是例行公事，怎么可能真的废了您的手呢？”那嬷嬷生的便极为阴险，一双小眼睛斜着瞧人。

    “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看其他两个宫女招不招。若是半个时辰后，她们还没有动静。才开始问您呢。”

    苏晗咬着后槽牙，她进宫十年，身边好友死在慎刑司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面对眼前这个生的无比吓人的嬷嬷，苏晗勉强保持镇定问她。

    “你们是如何审问其他两个宫女的？”

    “哦这倒也不是不能同你说，毕竟你也算是她们的大姐姐。”那姑姑轻声一笑，将宁芙和小寒正在受的刑罚一一同苏晗说了。

    她形容的极为冷漠，就好像在受刑之人不过只是畜生而已。

    苏晗却听得浑身颤抖，“你们怎么能如此对待万岁爷和太子爷的身边人。”

    “倘若你们不曾偷盗，其实我们也不会动这样重的刑罚。”那嬷嬷淡淡一笑，压低声音问苏晗。

    “若想叫她们两个不受罪，只要承认你们偷盗且说出幕后指使，便可以立马出慎刑司。”

    苏晗瞪大双眸，她这么多年在紫禁城不是白过的。这句话最为重要的点在于，所谓的幕后指使。

    想都不必想，定是想叫她们受不住严刑和心理上的折磨，供出定嫔。

    众所周知，定嫔一向贪财。那指使她们三个去偷盗佟妃的名贵金镯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会是谁呢？……苏晗咬牙，想要污蔑定嫔的人，如此心机，甚至能够买通慎刑司。

    宁芙也同样被提问了这句话，她强忍着恶心和不适，怒声呵斥道。“倒不如让我猜猜你的幕后指使之人吧，佟妃娘娘给了你们多少钱？”

    宁芙话没说完，一鞭子便重重抽到了她脸上。

    “小寒都已经招供了，你又何苦撑着不说。你家苏晗姑姑一双手都快废了，若是再不说，别怪她日后恨你。”

    宁芙勾唇冷笑，她沉默不语。想让她污蔑妞妞，下辈子吧。

    ————————

    慈宁宫，苏麻喇姑正在等待太皇太后起身。眼下天刚蒙蒙亮，钟粹宫的定嫔已然在去往干清宫的路上了。

    然苏麻喇姑知道，定嫔是见不到康熙的。康熙上朝时间匆忙，她就算要请旨，也得等散朝之后。

    如今国务愈发繁忙，云南藩王之乱尚未平定，在东北边陲又同西夷起了冲突。这早朝没两个时辰是开不完的，可慎刑司中的三个人哪里等得了这么长的时间。

    苏麻喇姑必须要等太皇太后的指示，才能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

    “苏麻喇姑，景仁宫的贵妃娘娘在宫外求见。”

    苏麻喇姑心中正犹豫着，突然听到这声通传，一时略微起疑。

    “她来做什么？”

    “不知道，不过贵妃娘娘瞧着很是急切。”

    “莫非又是一个落井下石之人？”苏麻喇姑心下如是想着，但她一个奴才自然也不可能拦着贵妃不进。

    钮祜禄氏面色惨白，她身子不好，还走的如此急促，显得身形有些踉跄。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太皇太后还没起身吗？”钮祜禄氏着急询问，苏麻喇姑微微摇头。

    此刻寅时二刻了，天便破了鱼肚白。渐渐开始热了起来，按理来说太皇太后应当还有一刻钟左右便会起身了。

    “本宫去叫醒她。”

    “贵妃娘娘，太皇太后最不喜有人打扰她休息。您若是有心求太皇太后办事，最好还是不要叫醒她老人家的好。”

    苏麻喇姑只当钮祜禄氏为了煽风点火，连忙先把人拦下。

    “可是……慎刑司那三个等不了这么久了啊。”

    钮祜禄氏着急的摇头，恨不得直接往里面闯。

    苏麻喇姑微微讶异，“贵妃娘娘是为了求情而来。”

    钮祜禄氏瞧出苏麻喇姑眼神中的震惊，她颇为愧疚点头。“本宫从前做过不少错事，然今日的确是为了救人而来。”

    一刻钟前，她听到动静后便起身了。梳洗完毕后走出宫门，人早就已经被押去了慎刑司。

    而佟佳氏则回宫继续休息了，听闻她被吓坏了。

    钮祜禄氏无法，想着去钟粹宫瞧瞧，正好同迎面跑出来的妞妞撞见。

    妞妞并未梳妆打扮，就连发髻也是松散的。她瞧上去刚醒不久，走路甚至有些虚浮，身上还有酒味。

    “贵妃，你也是来落井下石的吗？真不知我和她们三个究竟怎么惹了你们这群贵人们的不痛快，整日非要致我们于死地不可。”

    妞妞咬着牙，她鲜少有这般生气的时候。

    “此事同本宫无关啊。”钮祜禄氏连声摇头，然妞妞没时间同她计较，往宫门跑。

    钮祜禄氏连忙拉住妞妞，“定嫔，你仔细听本宫说。当下唯有太皇太后和万岁爷能救出他们二人，你如今衣衫不整不好去见太皇太后。

    你还是去干清宫的好，本宫帮你去见太皇太后。”

    妞妞怀疑般盯着钮祜禄氏，“你真的能有如此好心？”

    “若非宁芙告知本宫真相，本宫此生都做了他人傀儡。更何况本宫从前害你实在罪孽不浅，我是将死之人，只能替自己恕罪。”

    钮祜禄氏说的颇为诚恳，她如今的脸色和神情的确同从前大不一样。

    妞妞狠狠跺脚，随即叹了口气。“罢了，如今哪怕不能信你，也不得不信你。我先去干清宫找万岁爷，时间来不及了。”

    康熙一般是寅时二刻去早朝，一刻钟的时间跑过去，妞妞不知来不来得及。

    而钮祜禄氏也没耽搁，走到慈宁宫时正好寅时二刻。干清宫传来上朝的钟声，不知道妞妞有没有赶上。

    “既然贵妃当真想要救人，那便更要等着了。”

    苏麻喇姑叹了口气，太皇太后的脾气是轻易碰不得的。

    “慎刑司那边……”

    “贵妃娘娘放心，奴才先前特意吩咐过不准严刑逼问。故而慎刑司的人下手应当会有轻重的，左不过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了，请娘娘再耐心些吧。”

    “姑姑确信慎刑司的人当真会听你的吗？今儿早上慎刑司来的那样早，正巧在宁芙三人出门时搜查完承干宫出来。若说是巧合，未免有些过头了。”

    钮祜禄氏摇头，自打她清醒以来，看事情也明白许多。

    作为一个游离在外的局外人，钮祜禄氏的话实则更有说服力。

    “钟粹宫同承干宫正好挨着，门外有嬷嬷把守故而能够看见实在正常。更何况慎刑司素来不听任何人差遣，是贵妃娘娘多虑了。”

    苏麻喇姑尚且不知太皇太后对此事的态度，而无论如何佟佳氏都太皇太后选进宫的人。

    她在人前，首先要保住佟佳氏的声誉。

    “姑姑说的也是，是本宫一时着急想多了。”钮祜禄氏抿唇，苏麻喇姑的话叫她未免又开始怀疑自己来。

    是否再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佟佳氏应当不至于这般毒辣。更何况，宁芙还救过她。

    “嗯，咱们还是先等着吧。”

    作者有话说：

    钮祜禄氏，一个变善良了也不大聪明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