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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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针会结束, 由苏麻喇姑亲手端着银水盆走到太皇太后跟前。这银盆可不简单，外头用缠金手艺做了一条金凤，四周皆是点翠, 哪怕是在当下这般朦胧的月色下都熠熠生辉。

    “请太皇太后照月亮。”

    乞巧节传统, 照过水盆中的月亮后便能涤清污秽, 往后半年皆能日日顺遂。

    银盆中放的就是清水, 苏麻喇姑自打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以来，便都是由她伺候的。

    水面并无丝毫波澜，里头月亮澄澈清婉。

    太皇太后轻轻低眸，笑着看向里头那片月亮, 轻声道。“三十四年了。”

    她感叹着，自打福临登基自现在, 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十四年。而她在水面上的容貌也渐渐变得华发苍苍, 老态龙钟。

    太皇太后的话极为平淡, 但苏麻喇姑听在心里却莫名酸了鼻头。

    “太皇太后还年轻着呢。”

    “你这小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太皇太后扬唇笑道, 而康熙也已然站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太皇太后轻轻拉住康熙的手, 示意苏麻喇姑将水盆放到帝王面前。这一对祖孙，在七夕月色清辉下，并肩而行。

    那熠熠生光的点翠，错落有致, 被递到康熙面前。

    太皇太后那一生都锐利的眸彼时只有慈爱，二人的手心中, 似乎承载着万里江山, 国祚绵延。

    “皇帝还是八岁之前照过月亮。”等康熙照完, 太皇太后轻声感叹道。

    人一旦上了年纪, 便容易回首往昔。

    “是啊, 朕日后每年都要陪皇祖母一起过七夕。”康熙颔首，瞧见太皇太后这般慈爱，不知为何他这心头竟也涌起几分惆怅。

    “还是国事为重。”太皇太后轻笑，“去给她们也照一照。”

    苏麻喇姑颔首，端着银盆退下。

    妞妞在一旁瞧着眼热，原本以为她也能近距离的摸一把那个奢华无比的银盆，却没料到苏麻喇姑径直将那盆子给端走了。

    等她走后，才有其他的姑姑端着简单的银盆走出来。

    每个妃嫔各自都有自己的，按照位分高低，银盆的样子也各不相同。

    钮祜禄氏的上头还有点翠，等到佟佳氏便只剩下了宝石。

    妞妞低眸望着自己面前的盆子，只剩下珍珠了。唉这宫里头实在现实，看来还是得想法子再往上封一封。

    “请定嫔娘娘照月亮。”

    “好，有劳。”

    妞妞将自己的眼神从钮祜禄氏面前的银盆上收回来，笑吟吟看向自己面前的水面。这端水的老姑姑们都是极有法子的，将那月亮不偏不倚照在正中央。

    “真好看。”妞妞轻声感叹道，“叫我下半年多挣些钱吧。”

    宣嫔诧异转眸，她这是听错了吗？定嫔嘴上求得是？钱？

    “定嫔娘娘，照月亮可不是用来许愿的。”妞妞说话声音大，老姑姑没忍住险些笑出声。

    “哎哟，不过都是一个好念想嘛。”妞妞不好意思笑笑，这求神问佛不过只是求一个心安和好兆头。

    “娘娘说的是。”

    老姑姑颔首，心下感叹，这位定嫔娘娘果真没有一点架子，这也难怪太皇太后喜欢她。

    等众人照完了月亮，今儿个这场乞巧盛会才算真正过完了。

    瞧了一眼钟，再有一刻便是戌时了。

    按照往常太皇太后早就睡下了，“都散了吧，哀家这幅老骨头同你们年轻人比不得。”

    太皇太后笑着吩咐，看得出来老人家今儿个是极为高兴的。

    “是，臣妾恭送太皇太后。”众人见太皇太后已然起身，忙屈膝行礼。

    太皇太后被苏麻喇姑扶着从回廊走了，而廊下掌灯宫女们也依次提着木盒火烛，一一点燃院中灯笼。

    四周登时亮堂堂起来，康熙晓得她们今儿个也累坏了。

    毕竟从寅时到现在，是一下都没歇。故而康熙也没多言，遣散了众人。

    “定嫔你留着。”

    除了妞妞，都可以走了。

    妞妞听罢微微皱眉，不情不愿转身。

    “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

    “今儿个朕去你的钟粹宫。”康熙倒是不避讳，径直拉过妞妞的小手。帝王黑眸中涌动着玩味的笑意，他今儿个看热闹倒是看得很起劲。

    “万岁爷，臣妾来月信了。”

    妞妞声如蚊蝇，好不容易过个女儿节的佳节，她晚上还想叫人请乌雅姊姊来钟粹宫喝酒呢。

    若是康熙过来，那今儿晚上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哦？何时来的。”

    “就在……”就在那日装病康熙送来一千两银子之后，妞妞身上什么病痛都好了。“就是今日来的。”

    “敬事房有记档吗？”

    康熙蹙眉，轻声问道。

    “一大早便叫竹知报备了。”

    今儿个康熙没有翻绿头牌，故而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也无碍。”

    康熙轻笑，他看得出来妞妞不大乐意。这丫头，不愿意侍寝，心里头指定憋着什么坏呢。

    “万岁爷，臣妾又不能侍寝。万岁爷您憋着多难受啊，不然去其他宫里吧。”

    妞妞陪着小心，伸手拽了拽康熙衣袖。

    “朕可以不让你侍寝。”康熙也摇头，看上去是下定了决心非要在钟粹宫留宿。

    这小子又在欺负人了，妞妞默默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

    “臣妾身上污秽，难免会影响万岁爷安寝。”可妞妞心里再怎么不爽快，却还是不得不跟康熙好好说。

    毕竟要是不小心惹恼了康熙，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梁九功在一旁听着默默摇头，他在万岁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瞧见定嫔这样子的。

    旁人听闻要侍寝都喜不自胜，哪怕是清冷孤傲如宜贵人，那也是从来不敢拒绝的。偏生这个看似乖巧懂事的定嫔，总是能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举。

    “朕不觉着，朕能睡好。”康熙轻笑，一双黑眸静静盯着妞妞。

    就这么着，给妞妞给看毛了。看见妞妞一张小嘴往下撇着，康熙伸手在她脸上戳了戳。

    “想叫朕不去也有法子，告诉朕你晚上究竟要做什么。”

    “臣妾哪里有什么要做的，万岁爷何故这么想呢。”妞妞不知道自己已然被康熙一眼看穿，仍旧嘴硬。

    康熙扬唇，拉着妞妞的手往钟粹宫走。

    “既然定嫔不乐意说实话，那朕晚上就留宿钟粹宫了。”

    这康熙哪里像个皇帝啊，简直幼稚的紧。妞妞被拉着走了一段路，手腕子都开始疼了。

    “哎哟皇上，臣妾说就是。”妞妞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遇上康熙这样的赖皮她也实在没有旁的法子了。

    “终于老实了，说来给朕听听。”康熙得意挑眉，这才停下了脚步。

    “今儿个是乞巧节，虽然适才在慈宁宫过得很是热闹，但是臣妾从小到大都是跟乌雅姊姊一起过的。

    所以今儿个臣妾想偷偷请了苏晗姑姑，小寒和乌雅姊姊来钟粹宫玩乐。”

    妞妞自知拗不过康熙，只得将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宫门落锁之后，宫女们可不能随意走动。你这是想偷偷违反宫规啊，好大的胆子？”

    康熙倒是没想到妞妞竟是这样想的，他抱起胳膊，饶有意味打量妞妞。这丫头是觉着自己如今宠爱她，所以如此肆无忌惮？违反宫规的事情都敢堂而皇之说出口了。

    “臣妾原本想的是偷偷叫梁公公通融一下。”

    妞妞一早就跟梁九功说好了，给他两百两银子叫他偷偷帮宁芙打开门。

    梁九功本来就贪财，其实这件事只要不被发现，实在只是小事一桩。

    但是眼下，妞妞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这缺心眼的孩子。梁九功觉得自己后脖子一凉，笑容格外勉强。

    “呵呵，万岁爷……这个，奴才若是说自己个儿没答应定嫔娘娘，您会信吗？”

    梁九功还是头一回收钱办事被康熙抓包，毕竟从前那些人也不会像妞妞这么实诚，把这种走后门的事放在台面上说啊。

    “朕信啊。”康熙冷笑一声，伸手揪起梁九功的耳朵。

    康熙这一双手是能弯弓射箭的，随便拧一下，梁九功的耳根便火辣辣的疼。他又做贼心虚，不敢喊疼。

    “万岁爷，奴才真的知错了。请万岁爷您就饶了奴才这么一回吧。”梁九功龇牙咧嘴的，妞妞在一旁看着都替他感觉疼。

    “朕竟不知，你们私底下早就约好了。这样的事，只怕不是头回做了吧。”

    康熙从鼻间哼出一口冷气。

    “万岁爷，是您叫臣妾说出来的。”妞妞瞧见梁九功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连忙伸手按住康熙的手，试图叫他松松手。“万岁爷自个儿却生气了，那日后臣妾都不敢求万岁爷办事了。”

    康熙转眸看向妞妞，听到梁九功大声吸气，这才松开手。

    “多谢万岁爷饶了奴才一条狗命。”梁九功就要跪下，却被康熙制止。

    “不必跪了，这种事日后就算要做也要跟朕禀报。”

    梁九功眨巴着眼睛，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

    “朕若是知情，出了事还能兜着。不过只是一桩小事，若是被你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做，有时便会成为滔天大祸。”

    原来康熙生气的是，他们二人偷偷商量没通知他。

    啊这，梁九功琢磨过来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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